王東生陰沉著臉，指著他罵︰「成天無所事事就知道打架，屬狗吶，你這人渣怎麼沒被人打死，留在世上浪費資源污染土地，我要是你直接投河死了算了，省得丟人現眼。」
劉亮噙著眼淚，一雙手死死摳著地板，指甲蓋翻起破皮出血也不喊疼，一狠心沖向了天鵝湖，羅平見了趕緊抱住他摁翻在地，兩人拼命掙扎，有人喊別想不開吶，王東生冷哼︰「你就這點出息，一兩句話都受不了，你以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麼，忘了家里孱弱的父母還等著你盡孝？你死了，倒一了百了，但別人看來，這是懦弱，是無能，是廢物，你就是爸媽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的恥辱！人生，要麼忍，要麼殘忍，你要是個男子漢，就他媽跟我走，找校長去，用你的態度用你的誠意打動他。而不是在這里期期艾艾像個娘們一樣尋死覓活！」老王對羅平喊︰「放開他。」
羅平松手，劉亮趴在地上哭了，泣不成聲。
王東生抽出老頭煙點燃叼著，自打從事教師行業，他的煙癮變重了不少︰「彭世強，你身為班長組織同學聚眾斗毆，犯下大錯，現在罷免你班長一職，另寫一份檢討交于我，字數不必太多，但必須深刻，並注明錯在哪了，為什麼錯了。」吐出一口煙圈，「好了，都回去上課，這里交給我。」
其他人听了推搡著離開，一步三回頭，彭世強憋屈不甘耷拉著臉，張小慶拍拍劉亮後背說︰「放心吧，有老班在，你不會被開除的。」老王月復議，我自己心里都沒底呢，就給我下保證，騎虎難下了。
攆走了眾人，王東生彈飛煙嘴，踢了劉亮一把︰「準備裝死到什麼時候，還不起來跟我走。」
劉亮抹去眼淚爬起，渾身狼藉也顧不了太多，跟在他身後一路來到了綜合樓，校長辦公室在六樓東面，兩人乘電梯上去，途中有教師看劉亮衣衫襤褸鼻青臉腫，不由好奇詢問，王東生人在氣頭不給臉色，把他們都嚇跑了。
敲響辦公室大門校長說了聲請進，王東生推門進去劉亮緊隨其後，老校長很喜歡王東生，擱置狼毫停止手中工作，一臉笑意︰「小王怎麼有空來了，坐坐坐，別客氣。」
王東生沒有坐，今天不是來高談闊論扯嘴皮子的，是有正事要干的︰「校長，有件事要麻煩你了。」
「噢？」老校長坦然笑著，伸手示意，「別拘束，隨便坐，我給你沏壺西湖龍井，潤肺治咳，消炎祛火。」他倒沸水燙了遍紫砂壺，打開書架底層抽屜，拿出一罐精裝錫器拆開鋁箔袋，取茶葉三克置于壺內，高沖半盞沸水。
王東生見校長忙碌，火氣頓時消弭不少，校長此舉不是無端為之，他應是看出了老王胸中郁結了戾氣，特借飲茶之名祛除怒火，不愧為校長，老謀深算。
五分鐘後，茶香四溢，老校長端來茶幾溢滿七分兩盞茶杯，給劉亮也添了一盞，說︰「小朋友，別緊張，坐下來品嘗一番，有話咱們慢慢說。」
老王心想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要是說你家著火了，看你急不急。他嘴上沒說，端起茶杯置于鼻端深吸︰「清醇持久，香馥若蘭。」看湯色︰「杏綠自然，清澈明亮。」看葉底︰「女敕綠晶瑩，勻其成朵，芽芽直立，栩栩如生。」嘗一口︰「齒間流芳，沁人心脾，回味無窮，果然好茶。」
劉亮有樣學樣，喝一口，暗想︰沒什麼特別嘛，比西瓜汁差遠了。
老校長當下開懷︰「寶劍贈英雄，好馬遇伯樂，好茶得贈識貨人，小王眼光就挺不錯的。」王東生恭維說那是校長栽培的好。
兩人扯了些無關痛癢的題外話，王東生憋不住了，我不是來給你找樂子消遣的︰「校長，我想求你幫幫這孩子，他青春年少風華正茂，正是享受良好教育的大好年紀，他應該坐在郎朗書聲的課堂里聆听老師的諄諄教誨，他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報效祖國服務人民……」老校長大驚失色，插了一句︰「這小朋友患癌癥了？」王東生說︰「沒有……他是被開除了。」
老校長放下心來︰「為什麼被開除了？」他只負責重大人事變動，校周年慶典，教師大會改革，師生暴動販毒**等牽扯範圍較廣的大事件，像學生處分體罰開除，個別教師酗酒吸煙作風不正等小事都不經由他手。
王東生月復議，如果實話實說因為二次處分被開除，以校長疾惡如仇的性子肯定不會幫忙，得另闢蹊徑擊中他軟肋才行，想了想，老王斬釘截鐵︰「因為校長助理，周佳敏。」
剛把茶杯送到嘴邊，老校長頓住︰「因為小敏？你把事情經過詳細告知。」
王東生把上星期六周佳敏找自己單挑一事，說成了單方面變相毆打︰「她在全校上千名學生面前揚言要把我踩在腳下碾成渣，本著好男不跟女斗的革命主義精神，我處處忍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我就一招，我就回了一招她就歇了，之前說我無賴，現在說我卑鄙，我里外都不是人了，學生們年幼無知，稍受一點引導就群起而攻之，千張嘴辱及我親人先輩，到這份上，我要再忍讓就成不肖子孫了，恰在這個點，館里涌現了近百個流氓舞刀弄槍的要來調戲周助理，還打傷了好幾個館內保安，我一見勢頭不對，周助理雖然辱我在前，但我也不能棄她水深火熱之中，所以，我果斷地帶她跑了。」
老校長欲插嘴，王東生搶先說︰「事至如此並不算完，重點還在後頭，高藝八班幾個愣頭青垂涎助理美色已久，英雄救美之絕好機會被我搶先拿下，他們惱怒不已就將怒火牽連至我的學生頭上，無端被人侵犯，只要是個男人就絕不會善罷甘休忍氣吞聲，更何況他們處于青春沖動期，校長先生也經歷過少年時期，應該清楚男生的脾性，兩撥人約好了在紫竹苑打架，不料被保安大叔抓個正著擒拿歸案了，不論他們事出何因，動手打架始終不對，他們受到懲罰處分也算咎由自取，但是，憑什麼，憑什麼紀檢部把我的學生給開了？這麼大的事，我當班主任的不曾听聞一點風聲，為什麼？這擺明了就是沖我來的。」
「還有這等事？我怎麼沒听小敏說起過？」老校長說，「事情大概我已經清楚了，按理說紀檢部下達處分通知，怎麼也得經過一至兩個星期的深思熟慮，畢竟這對學生來說，是個大事，不能馬虎草率，我會找彭主任問明緣由。不過，這並不關小敏什麼事嘛？」
王東生說︰「校長明鑒，如果不是周助理非得找我切磋，能聚集上這麼多人？如果不是周助理天生麗質，能引來登徒浪子？如果不是周助理迷倒了高藝八班男生，兩班人能湊一塊打起來？如果不是周助理，我學生能被開除？追溯源頭，罪魁禍首還是周助理。」
「這事……」老校長被他的邏輯搞蒙了，「不對，不對，容我仔細想想……」
原木門被大力推開，周佳敏站在門口，柳眉倒豎，氣沖沖的模樣顯然是內分泌又失調了，鑒于王東生把一切罪責都推卸到她頭上，她表示無法容忍，一個巴掌拍不響，惹出禍端的豈是我一個人，你難道就沒有份麼。
劉亮叫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老班前面說的一堆理由，都要被拆穿了，功敗垂成，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