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零紀事 第七七章︰固步便執迷 第二節

作者 ︰ 水龍

心燈听了一會,嘆息道︰「佛門清淨地,練武不過強身健體而已,武林中人何必常來煩擾。」轉頭對葉夢書道︰「葉施主,咱們莫要理會,繞開就是。」

葉夢書卻正要見識江湖人物,對心燈道︰「小師傅,我此來少林,一大半的心思正在于見識武林人物,既然前面有事,咱們可方便旁觀?」

他君子坦蕩蕩,直言相告,心燈也不以為意,說道︰「既然葉施主要看,咱們就去看看。只是方丈師兄他們規矩甚多,直接到一旁觀看很不方便。歷來有江湖人物前來講武論道,寺外應對多在半山亭、解劍碑,寺內較技不在大殿、客殿,便在鐘鼓樓下廣場,方才我听聲音多半便在鐘樓那里,我知道一處所在,正好觀覽。」

當下心燈帶著葉夢書繞路行去,走一段路,果然漸漸傳來打斗呼喝之聲,葉夢書心中更加驚奇︰「這位小師傅的耳力竟然這般神奇,隔了好遠就听到此處聲音!」

兩人繞上一處高坡,居高臨下,看見下面許多僧人身著紅黃僧袍,或坐或立,隱隱圍成半圈,圈中有兩人正在比斗。

心燈尋的這處高坡位置絕好,兩人低伏子,下面大眾不能發覺,而他們在高處卻又能分明听到各人說話,場中情形也盡都看得清楚。

場中搏斗的兩人衣著一紅一黑,紅衣者是個中年僧人,黑衣者是個胖大漢子。二人交手甚為激烈,往來如電,混戰成一團光影。

前面正對著還有三人,服色與少林僧侶不同。其中一個老者獅鼻虎目,方面大耳,身材雄壯,手上捧著一把鬼頭大刀,足有七八尺長,他抱刀凝立,氣度著實不凡。他身邊一人,瘦高的個子,眇了一目,面上許多刀疤劍痕,看來甚是凶惡。這兩人顯是一路,都目不轉楮看著前面兩人比武。

還有一人與他們隔了一段距離,卻是個僧人,形象與眾不同,又瘦又黑,鼻挺目深,當此春寒料峭之時居然只穿一件單衣,還露出一雙枯瘦的胳膊。葉夢書心道︰「此人絕非中原人物,只是平素所知的回紇契丹各族都不崇信佛教,若說是吐蕃人,眉目卻又不像,難不成竟是天竺一帶來人麼?」

那番邦僧侶雖然也看向場中,卻殊無關心之意,雙手放在胸口結印,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不小,但盡是些唔嗚吱呀的外國語言。

心燈對葉夢書道︰「場中較技的那位紅袍僧人是心鏡師兄,在心字輩師兄中算是武學修為頗高的一位。」可葉夢書不懂武功,哪里瞧得出什麼道理,只覺雙方你一拳我一腳的比試,時有莫名其妙的招數使出,漸漸打得快了,自己的眼神都跟不上,明知是高明的功夫,卻完全不解其中含義。

看了幾招,心燈對葉夢書道︰「心鏡師兄游刃有余,此時已能取勝,只是他慈悲為懷,要讓對手不大出丑,那位胖施主多半支撐不到三十招。」

葉夢書左右看不明白,索性不再去看,反而好奇地問心燈道︰「小師傅,我看你耳力驚人,見識廣博,武功想必也很高吧?」心燈搖頭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僧不會武功,我的耳力眼力都是天生這般靈便,師傅說我是生具慧根,這才靈覺超常。至于武學上的見識,都是經書上看來,或是師傅和老施主在一起時,在一旁听他們講論記得的。」

葉夢書听他說到師傅,又問︰「心燈小師傅,你的師傅是位明字輩的高僧,想必佛法武功都十分深湛了。」

心燈側頭想了想,答道︰「我師傅的武功應該是極高的,佛法修為本也是不錯的,只是他有種怪病,苦痛****,總是不能解月兌,每次病發後便要嘆息自己的佛法修為還不到家。」

葉夢書听得一頭霧水,正待追問,忽然場中那番邦僧人身形一晃,手足不動,居然向後平移兩寸,轉頭怒視那疤臉瘦子,同時對面少林寺中好幾個紅袍僧人都是低頭念誦佛號。

那瘦子見眾人發覺,高聲叫道︰「怎地,我這枚透骨釘打的是外來和尚,可沒打你們少林的人。他在那邊嗚嚕亂講,面帶奚落之色,就是打死了他也是應該。」又對那番邦僧人喊道︰「外來和尚,這下你可不亂叫了吧。」

那胡僧咧嘴道︰「我為你兄弟念超度經文,你不謝我,反來打我,良心太壞。」他聲音嘶啞含糊,語法粗淺,但辭能達意,可見在漢話上也花了些功夫。

瘦子怒道︰「你說什麼!」

胡僧道︰「你的功夫只能欺負黃衣和尚,那紅衣和尚一上場就打敗了你,你兄弟比你強,但還是打不過他。」

原來方才那瘦子先與幾位智字輩的武僧比試,連贏了兩人,便以為少林寺名不副實,非要心字輩的高僧出手,誰知和心鏡甫一交手就已敗北,對方顯然還頗有余力。如今三人中行二的胖漢與心鏡過手,情勢也甚危急,那胡僧眼光毒辣,早已看出,便在一邊冷嘲熱諷,瘦子惱恨之下才暗施透骨釘,卻又被他躲過。

一位紅袍僧人合掌道︰「法王你本已要走,恰逢三位施主前來,是你強要跟來觀看,既是旁觀,還請不要別生枝節。」

胡僧滿不在乎,一揮手道︰「你們的寺,沒意思,我看完就走,跟他們一起下山。」

重重哼了一聲,瘦子恨聲道︰「等我們淮陰三雄和少林比出了高低,必不與你干休。」

胡僧怪笑道︰「不用比了,和尚高,你們低。」

他一語雙關,既指少林的武功高過淮陰三雄,又指自己的武功勝過瘦子一行,瘦子大怒,正待說話,場中卻已分出了勝負。心鏡左一指右一指,接連凌空虛點,每點一指,那黑衣胖漢便要向旁邊一歪,待到七八指後,心鏡忽然雙手歸于胸口合十,隨即各出兩指,齊向一側點去。只見那胖漢猶如陀螺一般旋轉起來,一連轉了十七八個圈子,直轉的頭昏腦脹,剛一停步便一**坐到地上,口中呼呼喘氣。

胡僧眼神一亮,喝彩道︰「紅袍和尚,你的功夫不錯呀。」

高坡上,心燈見葉夢書看得一頭霧水,解釋道︰「這是心鏡師兄的無相曇指,本來是一路拳法,講究的是無形無相,來去無跡。練到高深境界時,形跡已極微小,只有內功鼓蕩,無需出手格斗,就此項說,心鏡師兄的功夫還未到家。听說心鏡師兄未入佛門前曾是別派子弟,專修指法,剃度後十數年鑽研,終將無相曇拳化作了無相曇指,以指代拳,愈發精微,立意便先高了,是以雖還未至無相境界,威力已是不小。」

葉夢書听他說的詳細,仔細回想,果然略有所悟,對方才的戰局也不如一開始那麼迷糊不懂,心想武林上的功夫果然神妙有趣,興趣更濃,繼續觀看下面情形。

那瘦子連忙過去扶起同伴,見胖漢頭暈雖解,卻依舊氣喘不已,知道是內力消耗太過,連忙以手搭背,幫助他導氣。旁邊的抱刀老者方才一直仔細觀看心鏡的出手,此刻開口道︰「多謝心鏡大師手下留情,未曾傷了我二弟三弟。」

心鏡施禮道︰「善哉,淮陰三雄聲名遠大,武藝超群,貧僧十分佩服。」

旁邊那胡僧又插口道︰「和尚說假話,若是輸了,還能佩服佩服。和尚贏了,佩服他什麼?」

心鏡微微一笑,說道︰「利摩法王教訓的是,只是敝寺雖屬江湖門派,終究是佛門靜地,以和為尚,自當以靡消爭斗為主。」

抱刀老者聞說,將手中的鬼頭刀橫過,喝道︰「要罷斗容易,我們淮陰三雄一向同進同退,心鏡大師,你可還沒勝過我呀!」

心鏡一皺眉頭,心想這位淮陰三雄的老大姓王名維科,江湖上又稱他做獅虎狂刀,無論年紀武功都比兩個弟兄高出許多,自己未必能勝過他。

他身後一眾穿紅袍的僧人都是少林寺心字輩的高僧,有十數人,其中走出一個五六十歲模樣的老僧,對心鏡道︰「師弟,你方才連戰兩場,耗了不少內力,且去休息,讓我來領教王施主的五虎紋刀、獅心九式。」

心燈對葉夢書道︰「這位是執掌達摩院的心遠師兄,在敝寺心字輩中武功數一數二。」

葉夢書道︰「這位心遠大師敢于出場比試,肯定是胸有成竹,武功高強自不必說。倒是那個老者的刀法,叫什麼五虎紋刀、獅心九式的,卻不知是什麼意思了。」

心燈撓頭道︰「我只于本寺武功有所涉獵,武林中其他高手的功夫只從常來找師傅的老施主處听過一點皮毛,實不知五虎紋刀、獅心九式是什麼樣子。」

這時廣場上心鏡擺了擺手,道︰「不勞師兄出手,王施主刀法精強,我正想領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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