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鳳府大門不遠時，凌笑笑猛得一跺腳，急急地說忘記了一件事，拉著鳳天凌就要往回跑。
「丫頭，是掉了什麼寶貝了？」鳳天凌為了調和剛才兩人之間的嫌隙，開起了玩笑。
「切，我才沒有那麼愛錢呢。」凌笑笑皺皺小鼻子，「秦世均不是約我們，說有事要講嗎？」
听她這麼說，鳳天凌反而停住了腳步。
「你怎麼不走了？」凌笑笑看拉不動他，轉過身來，糾起了好看的眉頭。
「丫頭，」鳳天凌輕輕往懷里一帶，就把她拉了過來。他看了一下四周沒有人，壓低聲音，「凌正不行了。」
什麼意思？凌笑笑眨了眨眼，他剛才不是說搶救過來了嗎？怎麼現在又用上了「不行了」這個詞。
鳳天凌看出了她的疑惑，繼而說，「剛才是故意說給黛青听的。我已派人暗地盯緊她，看她會不會跟諸葛復那邊聯系。實際上，凌正的傷勢很嚴重。」
很嚴重？凌笑笑一下子緊張起來了。如果凌正死了，那麼外公的死亡真相和媽媽的意外，是不是就會隨著他的死亡成為一個永久的謎了？
「那，我們快走！」凌笑笑抓住鳳天凌的胳臂，急急忙忙就往大門外走。
「放心，秦世均那，我會另外約時間，問他的。」鳳天凌大步跟上，並說出了他的安排。
這時，凌笑笑可沒什麼心情去管秦世均了，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到凌正身邊，問清外公和媽媽的事。
因為是去秘密基地，鳳天凌並沒有帶上孫俏俏和李大雙，而是讓他們自行回去。
一路上，凌笑笑不時地看著行駛表，覺得鳳天凌的車太慢了。
「丫頭，能趕上。」鳳天凌看出她的焦慮，抬起手來，模模她的頭頂。
凌笑笑「嗯」了一聲，卻咬著下唇。
到了凌正所在的病房，凌笑笑像一支箭一樣沖了進去。
此時的凌正看起來更加糟糕，都上了呼吸機，臉色比他身上的白床單還要慘淡，如果不是胸口還會緩慢地起伏，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尸體。
「凌正，凌正，你醒醒。我還有事要問你呢。你不能死！」情急之下的凌笑笑抓住凌正軟綿綿的胳膊，一陣猛晃，迭迭喊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要殺害外公呢！」
「丫頭，你這樣晃，他也不會醒的。」隨後進來的鳳天凌，握住凌笑笑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
害怕凌正就此死去的凌笑笑扭頭看著他，無措地問，「那要怎麼辦啊？他不能死！」
鳳天凌鎮靜地對守在一邊的軍醫說，「上強心針！」
「是。」軍醫利索地給凌正打上了一針。
凌笑笑眼也不眨地盯著凌正的反應。
一針下去，凌正眼皮下的眼珠慢慢地活動起來，看來是回過魂來了。
「凌正！」凌笑笑忍不住喊了一聲。
鳳天凌則命令軍醫以及房內的看守人員撤離。
也許是听到了凌笑笑的喊聲，凌正的眼皮慢慢地抬了起來。慢慢地，他才把視線的焦點聚到了凌笑笑的臉上。他的臉色竟然奇跡般地有了一絲起色，眼楮也亮了一些。
凌笑笑覺得他是很高興看到自己。是不是，再壞的人，在死亡面前都會變得柔軟，變得善良？沒有人喜歡孤單地死去，都希望有親人，至少是熟悉的人在身邊吧？
鳳天凌拉來一張椅子，把凌笑笑按了下去，「丫頭，別急，慢慢問。」
問？凌笑笑看到凌正插在喉嚨里的呼吸管，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樣子，凌正怎麼能回答自己問題呢？
「看。」鳳天凌指了一下凌正放在病床上的手。
凌笑笑看了過去，發現凌正用手指在床沿上做出敲擊的動作。
凌正的手指動作勾起了凌笑笑的回憶，他是在打莫斯密碼嗎？凌笑笑看了一會，看出了一點名堂。
「你是在用莫斯密碼嗎？」凌笑笑為了確認，問了一聲。
凌正眨了一下眼，手指的動作明確地回答了「是」。
一種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凌笑笑覺得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心口。
記得，在她五六歲的時候，還在部隊的凌正，每次的探親時間都是來去匆匆。但是那時的他對自己還算不錯，常會帶一些好吃的糕點給自己。有時，還會陪自己玩一會。
有一次，凌正就教她莫斯密碼。那時的自己一下子就迷上了，很快上了手，還喜歡和他對玩。
為此，凌正多次笑彎了眼，大聲地在家里人面前夸獎她，還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在她記憶深處，早已模糊的凌正的笑臉和曾經相處的融洽時光就這樣涌了上來。
凌笑笑的心軟了一下，不禁喟嘆了一聲。
那些美好，不論多麼短暫，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痕。
此時，她在看一下躺在病床上，生命快結束的凌正，心底還是克制不住地疼了一下。
凌正知道凌笑笑明白了自己的交流方式，繼續在床沿上打密碼，與她交流。
「笑笑，真高興。在我死之前，你會來看我。這些年，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讓你受委屈了。」
凌笑笑看懂了他要表達的意思，不禁挑高了眉，仿佛不認識他了。這是那個無情無義，自私自利，權欲燻心的凌正嗎？
「你會原諒我嗎？」凌正繼續訴說著。
原諒？凌正是在乞求自己的諒解，然後可以沒有負罪感地去死嗎？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能原諒他嗎？凌笑笑的腦海里像走馬燈一樣回放起她和凌正之間的過往。
如果認真說來，他和自己的沖突就是十六歲那年關于自己要留學學醫之事。除此之外，凌笑笑很難再找到一件他做得不像父親的事了。
「凌正……」凌笑笑的聲線也變得柔和起來，「你還記得小時候教過我的密碼啊。」
「是的。那是一段美好的時光。我從來不曾忘記。這些年來，我對不起你們啊。」凌正也變得感傷起來。
如果凌正是強硬的，那麼她不怕。可是如此悵然，失落的凌正，卻讓凌笑笑不能適應了。
停了一會，凌正又發出信息，「如果當年，我不是為了官聲，不阻止你出國就好了。我的這些孩子中間，只有你最像我，最有自己的主意，也最堅毅了。」
也許是很久沒有正視過自己，凌正的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
「我是農村人，為了出頭，就當了兵。可是沒有背景的我，就算在部隊里怎麼努力，也升不上去。我那時才知道，什麼人生而平等就是一句屁話。我不甘心啊∼」
停了一下，陷入回憶的凌正臉色更加的紅潤起來了，「我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地做一個人上人！好在，讓我遇到了你媽媽。是她，讓我快速進入了上流階層。可是，那些人表面客氣，內地里還是會譏笑我的出身。」
說到這里，凌正的表情一下子猙獰起來，充滿了仇恨，「屁，他們以為自己就高貴了，還不是男盜女娼？就像諸葛復，堂堂世家子弟，為了前程，就把自己亂搞的女人塞給我。呸！……」
這些話，凌正之前應該是一直壓在心底，鎖了起來，一旦打開鎖，所有的話都像洪水一樣奔涌而出，滔滔不絕。
凌笑笑看著他的神情由萎靡一下子變得激憤起來了，再听他的所言所語，知道這些話都是積壓在他心底很多年的了。
像凌正這種人，為了上位，什麼都願意做。但作為人，他還是會覺得恥辱，但是只能強壓心底，久而久之，是不是性格就會變異，變得惡毒起來，變得會仇視那些比他好的人呢？
凌笑笑看到一臉憤恨不平的凌正，有點可憐他。但是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而且並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比如外公，比如媽媽。
一想到外公和媽媽，凌笑笑對凌正的那點柔情和同情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你為什麼害死外公？！為什麼要出賣媽媽？！」凌笑笑的話語如利劍一般刺向仍在喋喋不休的凌正。
她的問話，如寒風掠過，凍住了凌正的手指，他心虛地閉上了眼。
「你想得到心理的解月兌嗎？那就告訴我？為什麼？！」凌笑笑聲音也挑高了，帶了尖銳的尾音以及難以掩飾的恨意。
看到凌正不合作的態度，凌笑笑反而冷靜下來了。她了解自己面對的人是怎樣的人，只有打破他的心理防線，他才有可能開口，否則就算自己怎麼逼，他也不會說出來的。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是快死之人，沒有什麼可怕的。
凌笑笑動起腦子，想到鳳天凌曾對豹哥采用的手段。不管多麼凶狠的人，只要是人，那麼就一定有牽掛和放不下的人或者事物。只有以這個為突破口，才能撬開對方的嘴。
凌正在意的是什麼？權？名聲？
凌笑笑索性也閉上眼，細細去想凌正的突破口。
鳳天凌拉過了一張椅子，坐在凌笑笑身邊。他也想看一下丫頭有沒有辦法征服心理素質極強的凌正。
寂靜籠罩在房間內。
又過了一會兒，凌笑笑才睜開了眼，一派氣定神閑的樣子。她敲敲凌正的床沿，「凌正，其實我一直想不通，殺害外公對你而言，沒有一點好處。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種虧本的事呢？」
凌正雖然沒有睜開眼，但是眼皮飛快地一跳。
這一細微的變化，落入了凌笑笑的眼中，更加讓她肯定了凌正不願意說出真相的背後，一定有更大的陰謀。
今天，她一定要撬開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