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女子 五十六回 有緣成戀重回墮深淵

作者 ︰ 林繼明

白敬齋走後,郝允雁在在大家的勸導下漸漸平息了下來,抬頭看五斗櫥上的鬧鐘,四點半,女兒馬上就要回來了,問︰「他真的走了嗎?」伍侯笑道︰「走啦,是這位先生把他扔下樓的,呵呵。」劉秋雲見他說話很不嚴肅,偷偷打了他下輕聲說︰「笑個屁啊?」伍侯還想說什麼馬上憋到肚子里,與沈默然點點頭打招呼。郝允雁拍了拍哭得紅腫的臉,難為情地說︰「沈先生有年頭沒見,謝謝你啊,今天讓你見笑了。」沈默然忙說︰「沒有沒有,遇到像他這樣的無賴就得來點狠的。」劉秋雲提醒郝允雁說︰「囡囡就要回家了,看你的眼楮,還有額頭都紅彤彤的,快用熱毛巾捂捂,你這有熱水嗎?沒有的話我有。」郝允雁拎著熱水瓶去衛生間整容去了,劉秋雲在才想起來將伍侯介紹給沈默然認識,說︰「這是我的……房客。」

她與伍侯現在是戀人關系,但考慮到兒子的因素沒有公開,郝允雁心知肚明,那天也是湊巧,劉秋雲走廊上膝蓋撞上了灶台的角,疼得人軟了下去哇哇叫,她兒子兒媳婦在軍統站沒有在家,郝允雁聞聲出來時,伍侯仿佛是飛毛腿家在二樓居然捷足先登扶起劉秋雲,她問︰「秋雲姐怎麼啦?」劉秋雲臉緊鎖眉頭幾分疼幾分忸怩哼哼道︰「剛才走得快自己撞灶台角了,哎呀,我站不起來,腿伸不直踩不著地啊。」郝允雁說︰「那就讓伍先生攙扶你進屋,我家有以前先生買的創傷藥膏去找找,很靈的,一貼保證止痛止舯。」她回家翻箱倒櫃,喋喋不休的跟床上躺著的丈夫說話︰「守財啊,都說一人藏的東西十個人找不到,果真是這樣,你到底放哪啦?」劉秋雲靠在床上做作的申吟著,伍侯塞枕頭給她頭墊上,天熱打開電風扇,又問她︰「還疼不疼,堅持一下鄰居的膏藥馬上來了,要不行我們就上醫院,我背你去。」他說了個「我們」,立刻把這種距離拉得就像夫妻之間的親近,劉秋雲聚精會神的望著他,從來沒有哪個男人這樣溫柔的關心過她,包括自己曾經的丈夫。伍侯在床沿邊坐下,兩人的目光不經意的對接在一塊,就像正反物質的踫撞在雙方的心中爆炸。「要不要用熱毛巾捂捂緩解一下疼痛?」伍侯打破僵局問,劉秋雲點點頭說︰「熱水瓶在五斗櫥上,臉盆毛巾就在那。」伍侯獨立生活慣了,這些事情做得非常麻利,他沒有摻涼水,手伸進滾燙的熱水里整毛巾發出哈氣聲,把劉秋雲看樂了說︰「傻瓜,加點冷水呀,沒你這樣的手就像捧著燙山芋。」伍候說︰「我特意不放涼水的,毛巾越熱越有效果。」劉秋雲說︰「可你手吃不消呢。」伍候油腔滑調地說︰「能夠讓你減輕痛苦,我這點燙算得了什麼?」劉秋雲撲哧笑了,說道︰「你真是一個體貼的男人,誰要嫁給你是個福氣。」說著接過熱毛巾頓時傻了,因為她穿得是七分褲,包得很緊根本卷不到膝蓋,從上面翻開底褲可就露出來了,伍侯問︰「你怎麼不捂啊。」劉秋雲尷尬地說︰「褲腳管翻不上來往哪塞毛巾啊,要不別捂了。」伍侯說了句︰「我手白燙了啊,來,我幫你翻。」他半蹲著認真的替劉秋雲卷褲管,劉秋雲看著他每一個動作,他的手指彈鋼琴似的在他的肌膚上輕輕游走,笑容漸漸的嚴肅起來,那是山雨欲來前的恐慌,內心流淌著難以言表的渴望,那是很多年沒有過的感受,臊得渾身顫抖,膝蓋終于出現了,伍侯捂上毛巾全神貫注的揉了許久,劉秋雲冷不丁問︰「你為什麼多我這麼好?」伍候抬頭望著她眼神溫柔得帶著懇求,雙方陷入冷場,仿佛時間定格在某個點不再流失,等待著一方去捅破這層窗戶紙,劉秋雲的眼淚含在眼眶里,吧嗒淌下來,伍侯鼓起勇氣說︰「嫁給我好嗎?」劉秋雲說︰「不,我兒子不會同意。」伍侯問︰「為什麼,他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劉秋雲堅決的說︰「沒有為什麼。」伍侯說︰「你已經為丈夫守了十多年了,該屬于自己的了。」劉秋雲激動的喊了聲︰「老伍——」伍侯站起身坐在她身邊與她對望,劉秋雲說︰「求求你別看著我。」伍侯說︰「你可以轉過臉去。」劉秋雲說︰「我也想,可我已經動不了了,所以求求走吧,我膝蓋已經不疼了。」武侯嘴慢慢湊過去,劉秋雲祈求道︰「菩薩啊,秋雲已經老了,您為什麼還要折磨我?」郝允雁終于在抽屜角落里找到藥膏,是用一只信封袋套著,上寫「寶順洋行」,那是丈夫當年在白敬齋洋行里當財務,經常要回家算帳帶回來幾只空報表袋,想起來還是自己給套的,那回丈夫說︰「這膏藥有包裝盒,你還要浪費一只信封,多此一舉。」想到這隱隱的有些心酸,打開信封聞聞,膏藥味道還很濃,過去對躺著的王守財說︰「守財,你看套著信封多好,十年了藥性還在。」她拿出一張去給劉秋雲,門關著,好奇的貼著听听,突然里面傳出劉秋雲一聲急促的充滿無限滿足的呼喚聲,她明白了笑著回到家中。從此劉秋雲經常背著兒子鎖在屋里,她也沒跟郝允雁說,鎖門就鎖門,兩人一進屋就是整個下午,到燒飯時出來,有次郝允雁在走廊的爐灶邊燒粥,門「吧嗒」一聲謹慎的打開,兩人鬼鬼祟祟出來,劉秋雲見到郝允雁紅著臉說︰「伍先生在給我拿大櫥上的東西,我夠不到。」劉秋雲溫順了許多,女人有了性就變得年輕,也注重打扮了,經常一前一後的出門逛大街,回來時買來胭脂脂膏讓郝允雁看,說︰「我現在人也想穿了,喜歡什麼就買,到快老了再打扮就遲了。」郝允雁也不問誰買的,總一個勁的夸她漂亮,劉秋雲也全然不是為了听她的夸獎,而是發自內心的宣泄。到了晚上吃飯時,劉秋雲不讓伍侯燒,偷偷分了幾碗送到他房里,被郝允雁看見也不回避,朝她擠眉弄眼,郝允雁干脆成全他們,說︰「秋雲姐,你兒子兒媳不在,一個人吃飯挺寂寞的,不如讓伍先生上來和你一塊吃,大家說說笑笑的吃了長肉。」劉秋雲情不自禁的打了她下靦腆的說︰「這多不好,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見不好。」說著已經走到樓梯口,郝允雁壞壞的調侃她︰「小心吃到一半你兒子回來。」劉秋雲白了她一眼說︰「一塊吃飯又不是干什麼,怕啥?」止住腳步想了想又說,「他們要回來也不會這時間吧?萬一回來你也出來吃。」郝允雁揮揮手說︰「去叫吧,你兒子回來我救你的駕。」

郝允雁洗了臉從衛生間出來,這才意識到沈默然今天來可能是找她的,說不定又有新的任務,但現在她與白敬齋吵翻怕無能為力,謹慎地試探道︰「沈先生今天來是找我的嗎?」沈默然說︰「不不,我來找邊先生,他不在嗎?」劉秋雲沒好氣的說︰「我兒子啊,他和老婆兩人出差去了,好幾天沒回家呢。」沈默然問︰「沒說幾號回嗎?」

「沒有,他們出去從來不告訴我幾號回家的,你找他有急事?對了,你現在也是他公司里的職員?」

沈默然含蓄的笑笑,劉秋雲會意的也報以微笑說︰「好好,我懂,不問不問,這樣,你有電話嗎?他回來我讓他打你電話。」沈默然說︰「這倒不必,我過幾天再來吧。」

白敬齋開車抵達梅機關大門口,停完車正要出來,猛然看見遠處浩浩蕩蕩開來一輛氣度不凡的小轎車,前後面有幾輛架著機關槍的三輪摩托車保護著,從車里鑽出一個他非常熟悉而又害怕的人物——宇喜多井,半年前他回了趟國,白敬齋以為他因為寶順分行的偽鈔案受處分不回來了,這件案子至今沒有查出是誰泄的密,心想如果現在去報告沈默然在同泰里的話,一旦他被抓住頂不住日本人的酷刑交代出那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自己可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宇喜多井回日本是為了制訂生產日本細菌武器的計劃,太平洋戰爭日軍已顯窮途末路,宇喜多井是這項工作的具體負責人。

白敬齋改變了主意,彎腰趴在車內怕被看見,其實宇喜多井認識他的座車,再一看車牌認得,他是特工出身過目不忘,走過去敲敲車門,白敬齋驚慌的抬起身只能下車,尷尬的與他打招呼︰「啊,原來是宇喜先生,你什麼時候到上海的?」宇喜多井問︰「剛到,呵呵,白老板干嘛躲著我?」白敬齋急中生智忙說︰「沒有沒有,我在找樣東西大概掉車里了。」宇喜多井笑道︰「原來如此,我想我們是老朋友,不應該躲我,對了,你來這找誰啊?」白敬齋說︰「本來想找美代子匯報工作,現在想想改天吧。」宇喜多井說︰「來也來了,和我一起進去吧。」白敬齋看到宇喜多井心就發慌,再說根本也不存在匯報工作,昨天下午剛剛見過面,便搪塞道︰「不了,不了,還是改天,您剛剛來上海一定有工作要和她討論,我在場不合適。」宇喜多井點點頭說︰「那好吧,改日我請你吃飯。」

白敬齋落荒而逃,仿佛是揀了條命似的。

沈默然聊了會就要告辭,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  」的腳步,歐陽雅夫神色慌張的上來,看到郝允雁直接就道︰「郝小姐,我找你有急事啊。」劉秋雲假裝吃醋道︰「吆,歐陽大老板真是眼高啊,怎麼我和伍先生這兩大活人在這你沒瞧見連聲招呼也不打?」歐陽雅夫忙敷衍道︰「你們好,你們好。」冒昧的拉著郝允雁說,「我們進屋說。」劉秋雲撅撅嘴矯情地道︰「看你這急猴猴的樣子還進屋說,我們不能知道啊?」歐陽雅夫本來沒打算把關潔的事告訴其他人,被她這一問不好意思起來道︰「別誤會,是關潔被警察抓了,殺人罪。」話音剛落把他們幾個全驚蒙了,最著急的自然是郝允雁焦急的問︰「她殺誰啦,殺誰啦?」歐陽雅夫把關潔砸死哥哥的事前因後果陳述了遍,但沒提關阿狗**上官露和關潔的事,只說了程姨太。郝允雁無力的靠在樓梯的欄桿上,戚戚地自言自語道︰「那怎麼辦啊,這殺人罪可是要抵命的。」伍侯說︰「那最多只能算過失殺人,不會槍斃。」劉秋雲打了他一下道︰「別槍斃槍斃,听了嚇絲絲的。」歐陽雅夫義憤填膺地說︰「關阿狗這惡人早該死了,難道還要賠上他妹妹?」在一旁的沈默然听不懂他們在說誰,忙笑著告辭道︰「對不起,你們忙吧,我有事先走一步。」劉秋雲照樣熱情地招呼道︰「沈先生只管回去,我兒子來了讓他來找你,反正一家公司的。」

沈默然三步兩步的下樓,周太太一直在側耳听著上面的談話,看見有人下來連忙躲進去,這時邊連友和玉芝從外面走進來,他們是從外地搞炸藥回來的,去了十多天。沈默然正巧趕上,輕輕與他耳語幾句,三人上樓去房間里深談,邊連友看到母親簡簡單單喊了聲媽就進了屋,劉秋雲不滿的說︰「這孩子,十多天不回來看到媽一點也不親熱,都跟他老婆學的,整天臉像鐵板似的。」她頓了頓想起剛才的話題,接著說︰「好多年沒看到過關潔哥哥了,他娶了上次在你家的姨媽啦?」歐陽雅夫沒心思說這些,問郝允雁道︰」郝小姐,你能幫我一下嗎?白老板跟日本人熟,讓他去交際交際,所需花費我自然會給他還有重謝。」此話一出郝允雁尷尬不已,劉秋雲搶過話頭說︰「歐陽先生你有所不知,剛才白老板來過,跟我的允雁妹妹胡攪蠻纏,被沈先生扔下去了,這回恐怕正懷恨在心著。」歐陽雅夫失望的看看郝允雁,郝允雁說︰「不好意思,歐陽先生,您另想其它辦法吧。」伍侯提醒道︰「歐陽老兄,你在上海那麼多朋友都去找過嗎?」歐陽雅夫遺憾地說︰「早就打過電話,平時都在夸自己本事大,真到了關鍵時候一個個搖頭。」伍侯問︰「你上次向我提起過有個前法租界領事館參贊是你的供應商,想必此人神通廣大,也找過了?」說起肖恩,歐陽雅夫氣憤地說︰「這個家伙上午還在我店里,自告奮勇說要幫我忙,條件是讓我把店里的一只清代‘自鳴鐘’賣給他運到法國羅浮宮去,簡直做夢,那是中國的一級文物,我要是拿它做交易豈不跟漢奸沒有兩樣啦?」伍侯問︰「不賣給他,那你姨太太怎麼辦?」劉秋雲也說︰「為什麼不賣啊?文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麼國寶比你的關潔珍貴啊?」郝允雁覺悟比他們高,雖然也想說服他不惜一切代價救關潔,但她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是想得明白的,救關潔讓她想起了曾經救周太太兒子的情景,當初雖然也只是一時的沖動,不忍心看到周教授死前等不到兒子回來看最後一眼,用身體換回了周曉天的自由,此時,她正在做思想斗爭,能夠救別人為什麼不能夠救自己的好姐妹?何況這次獻身的不是別的男人,而是自己服侍過八年的白敬齋,能夠救關潔一命自己這具不干淨的身體多被他糟蹋一次又有何妨?

她有點沮喪,八年的沉淪令她早已看淡了女人的貞潔,同時在此刻,想到自己能夠救出關潔,從內心又油然升起了一種神聖感,她決定去找白敬齋試試便說︰「國寶不能賣,人一定要救,要不我去找白老板吧。」劉秋雲眼楮瞪得像桂圓似的,她明白,郝允雁去找白敬齋,意味著重新跳入無盡的深淵,忙說︰「你瘋啦?好不容易跟他劃清界線,這個男人牛皮糖。」

「我去跟他打個電話。」郝允雁多說什麼,平靜的向劉秋雲房間走去。

劉秋雲跟進去按住電話激動地說︰「允雁,真的不要。」她眼眶內冒出了淚水。郝允雁與她搶電話,反問道︰「關潔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救她誰救?」劉秋雲火了,大聲說︰「你不是不救,而是不應該犧牲自己。」她壓低嗓子又說,「你們的事我全知道,允雁,姐求求你別去找他好不好,好不好?」

這時,王月韻下課回到家,跑進劉秋雲家興高采烈地喊道︰「姆媽,今天我考試得了優等,老師夸我了。」看到她們倆繃著臉跟吵架似的,好奇地問︰「姆媽、阿姨,你們為什麼這樣?」郝允雁看到女兒回來,決定親自去趟白敬齋家,對她說︰「囡囡,姆媽有急事情要出去一次,你照看好爹爹,飯在桌上自己吃,吃好早點睡覺,姆媽有可能今晚不回家。」王月韻非常困惑,因為母親好久沒有晚上在外面過夜了,也隱隱的明白這種所謂的加班很不尋常,忙問︰「姆媽什麼事非要晚上不回家?」劉秋雲乘機說︰「囡囡,拉住你姆媽別讓她出去。」王月韻一下抱住母親,可憐巴巴的望著她,郝允雁決心已下,甩開女兒訓斥道︰「你不听話是吧?放開姆媽。」郝允雁幾乎從來不對女兒那麼大聲說過話,王月韻害怕的松開手,眼楮吧嗒吧嗒的快要哭出來,郝允雁遲疑了下,吻吻女兒說︰「對不起,囡囡,姆媽真的要出去一次,爹爹你照看好。晚上門要關緊。」王月韻怯怯的嗯了聲,眼淚汪汪的看著母親跑出房間。

郝允雁回家拿了錢包就沖下樓,歐陽雅夫听到了她和劉秋雲兩人的爭執聲,劉秋雲追出去時他喊了聲︰「郝小姐,算了,我自己另外想辦法吧。」郝允雁跑得快劉秋雲趕不上她,上次走廊上摔過交心理有壓力了,等她到馬路上只見郝允雁跳上黃包車急急的遠去。歐陽雅夫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正同伍侯在說‘自鳴鐘’的事,劉秋雲上樓時兒子的房間門打開了,三人在里面商量如何搗毀日本細菌倉庫的步驟,听到門外哭天喊地的又有母親的聲音,邊連友出來問︰「媽,發生什麼事啦?」沈默然以為白敬齋又來鬧事了,上樓問︰「是不是那個白老板又來了,人呢?」劉秋雲也顧不得面子,把滿肚子的牢騷撒在歐陽雅夫的身上,生硬的埋怨道︰「都是你,關潔是你姨太太,自己明明可以用那只什麼鐘去交換,卻弄得思想境界很高,你要保護國寶卻讓一個女人去跳火坑。」歐陽雅夫被她數落得像個灰孫子不敢爭辯,沈默然上前問︰「什麼國寶?」劉秋雲諷刺道︰「是清朝的鐘,很珍貴,比他的女人還珍貴。」歐陽雅夫把肖恩要覬覦‘自鳴鐘’的事原原本本陳述了遍,然後進一步解釋說︰「之前我的姨太太失手砸死了自己的哥哥,一個十惡不赦的流氓,警察來抓他時,他用刀挾持自己兩歲的女兒,關潔純粹是不得已為救孩子,警察非要起訴她,我當然比誰都急,但凡事總有個原則吧,拿國寶去跟外國人做交易,我就是漢奸,萬萬不可。」沈默然之前也保護過上海一個民族資本家收藏的幾件文物,利用組織關系偷偷的轉移出上海到延安,便問;「上海是日本的天下,你考慮過這些文物本來就很不安全嗎?」歐陽雅夫算是遇到了知音,說︰「是啊,我也在斟酌怎麼轉移,目前晚上存放在店里的小倉庫里,防得了小偷,卻防不了日本人的明搶,可我沒有可靠的藏匿之處。」沈默然將他拉到二樓邊連友的房間里問︰「你打算把這兩件文物當自家的傳家之寶留于後人,還是……?」歐陽雅夫態度堅決地說︰「其實這兩件東西本來就不是我的,是我以前的老板從一個清朝宦官那購進,二十幾年前他去世了,家人也從此失蹤,所以應該說是國家的,我只暫時收藏而已。」沈默然笑道︰「難得歐陽先生如此高風亮節,既然這是國家的,你有沒有考慮把它們獻給國家?只有這樣才是對文物最安全的保護。」歐陽雅夫斬釘截鐵說︰「好啊,索性就讓國家去保護,也省得外國人惦記,可是我沒有這方面的渠道,沈先生如能幫助,鄙人立刻可以拿出來。」沈默然望了望邊連友說︰「這樣吧,我去安排,有消息馬上通知你。」邊連友警惕的問︰「沈先生是打算運到延安這塊不毛之地去,你們有能力保護那麼金貴的東西嗎?」沈默然也無所謂,沒有這方面的任務,笑笑說︰「如果邊先生有渠道,運到重慶去甚好。」最後他們商量明天先將這兩座‘自鳴鐘’轉移至軍統上海站,邊連友向歐陽雅夫出示了軍統的證件說︰「我是負責上海的副站長,我以人格擔保絕不會私吞。」指指沈默然又笑言,「他是老共,可以證明我是好人,呵呵。」歐陽雅夫抱拳道︰「真沒想到二位是國共兩邊的人,失敬失敬,歐陽能夠結識二位三生有幸,絕對放心,絕對放心。」

白敬齋受了一肚皮委屈回到家,三姨太笑臉相迎招呼道︰「老爺今天回來的早嘛,很累吧,讓賤妾為你捶捶背,一會早點開飯早點睡覺。」她扶著白敬齋進客廳大聲喊佣人︰「翠兒,快給老爺泡壺龍井茶。」白敬齋心里煩說︰「喊什麼喊,神經兮兮的,我去躺回。」三姨太將他扶到房間里伺候著,茶泡來涼在床頭櫃上,搬來電風扇對著他,嗲嗲地問︰「老爺,你看滿身汗的,何不月兌了涼快些,讓賤妾光溜溜的身子替你敗敗火氣。」白敬齋不耐煩的揮揮手說︰「走開走開,別來煩我,你這黃臉婆看到就反胃還敗什麼鳥火。」

女佣從進來稟報︰「老爺,外面郝小姐求見。」

白敬齋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盅吹了吹熱氣剛要品,听這一聲郝小姐求見,手抖了抖差點掉下,三姨太並不知道他們倆徹底鬧翻的事,這廂說怪話道︰「郝小姐什麼時候來這里需要通報,矯情什麼?」白敬齋跳起身說道︰「有請。」整整衣服準備出去迎接,又一想,始才在她家樓棟里被這個女人扇了耳光趕出來,這回倒主動前來求見啥個路子?又退到床上躺下,懶洋洋的擺起鋪來說︰「把她帶到這來。」

等了幾分鐘,女佣又進來稟報說郝小姐在客廳里讓你出去,三姨太積極的跑出見過郝允雁陰陽怪氣地說︰「吆,郝小姐。不,白太太怎麼客氣起來了,老爺的房間你又不生疏。」郝允雁板著臉說︰「告訴他,我有急事,他要不出來我就走啦。」白敬齋出來滿臉堆笑道︰「別走別走,白某出來就是。」說著朝三姨太使了個眼色道︰「你走吧,這沒你事了。」

白敬齋太師椅上一坐神氣活現的問︰「你想通啦?坐坐。」

郝允雁仍然站著,說道︰「我這次來是有事情托你辦,行就行,不行我立刻就走。」

白敬齋眼珠子一轉說︰「讓我幫忙?好,你說吧。」裝腔作勢的抬起手欣賞著那只翡翠戒子,吹了吹灰塵又抹了抹,郝允雁話到口邊似乎梗住了,雖然她已經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可是就在幾個小時前還與他爭斗,打過他的臉,他能輕饒嗎?白敬齋抬起眼皮問︰「你怎麼不說了?」郝允雁終于開口道︰「關潔被警察抓走了,是失手砸死了哥哥。」白敬齋听了也吃驚不小,站起來問︰「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郝允雁簡單說了事情的經過,然後問︰「你能把他弄出來嗎?」

「這個……」白敬齋抓抓頭皮,因為這是殺人案,不是普通犯罪。

郝允雁說︰「到底能還是不能,爽快些。」

白敬齋怕她走,到嘴的鴨子飛走,他意識到這個女人是來談條件的,忙說︰「能,能,沒問題,關鍵是我幫了你,我有什麼好處?」郝允雁冷冷地回答說︰「只要你把關潔放出來,我會回報你。」白敬齋陰險的笑笑說︰「好吧,明天一早我抽空去找我的朋友上海警察總署張署長,應該不會有難事,要再不行就去找日本人。」說完過去拍拍她的手臂說,「走,我們進屋去談。」郝允雁甩掉他說︰「事情已經說清楚了,等你明天的消息吧,一定要關潔放出來,我兌現承諾給你一次滿意的回報。」白敬齋很不滿意的問︰「只回報一次,還要等事後?」郝允雁的臉仍然保持著嚴肅,回答說︰「那你要幾次?當然是成功後了,肯就這樣,不肯拉倒。」她這不是純粹的威脅,來的時候一心想做好這件事,看到白敬齋這張厭惡的面孔不覺打起退堂鼓來,白敬齋見她態度堅決,想了想使出花招來說︰「你不信我會幫忙是吧?好,我現在當你面打電話給張署長。」客廳里有電話,他使勁搖了搖對電話公司接線員說︰「請接警察署張承亮署長,我是寶順洋行的白敬齋。」

電話接通了,張署長粗獷的高嗓門郝允雁也依稀可以听見︰「哎呀,是白老板,上次您給我換的金條行家都說成色非常好,謝謝啊,對了,您找我有事?說,只要我張某能辦到的一句話。」白敬齋似乎很有信心,扭頭朝郝允雁點點頭,她湊了過去,白敬齋乘機抓住她的手,郝允雁沒有動讓他捏著,只管盯著他打電話,看他那張早已熟悉的臉上黑黝黝的麻子隨著說話在起舞,直到決定離開他的時候,才無法想象這張丑陋的臉自己居然陪伴了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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