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女子 五十一回傷 誤傷太太畏罪潛逃

作者 ︰ 林繼明

關潔听二媽說歐陽雅夫藏著手槍出去了,本來她帶著昨天挨罵的怨氣不以為然,靜下心後也覺得可能會出事,馬上就去他店里查看,店員說老板今早沒來過,關潔暗想,若真去殺人那就應該是去哥哥那里,又急匆匆趕到水果鋪,在門口就看到了歐陽雅夫的座車,里面傳來姨媽哭哭啼啼的聲音,正沖進去就見歐陽雅夫朝自己哥哥舉著槍,關阿狗見妹妹來了,跪向她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妹妹救我。」歐陽雅夫甩開關潔訓斥道︰「你來干什麼?走開!」關潔忙擋在中間說︰「雅夫,他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歐陽雅夫憤怒至極,發瘋似的喊道︰「你為什麼要幫他,難道忘記了他是怎麼對待你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可他是我親哥哥!」

「你別管,我一定要殺了他。」

「大姨太,您快讓歐陽先生把槍放下吧,要殺的話殺我啊!」

關潔沒有再去勸,與歐陽雅夫的目光對接著,慢慢握住槍管對準自己胸膛平靜地說︰「我們關家只有他一根苗,如果你一定要斷了關家的香火,那你來吧,先殺我,我死了什麼也看不見隨你殺誰。」此時的歐陽雅夫根本就听不進任何人的勸說,推開關潔就朝跪在地上的關阿狗扣動扳機,關潔順勢撲過去,子彈正中她的月復部,歐陽雅夫嚇得面如土色,扔掉槍抱起她就往外沖,一路喊著︰「讓開——」

他的汽車就在門口沒有熄火,姨媽上去打開車門,兩人手忙腳亂的把關潔塞進汽車,飛也似的往醫院而去,這時關阿狗從噩夢中驚醒,抓起地上的槍跑到門外,朝車後面胡亂開槍罵道︰「去死吧!」——他又突然癱坐在地上哭著喃喃自語︰「妹妹死了?妹妹真的死了?」陸陸續續的圍上來四方鄰居遠遠看著,見他手里有槍不敢過去勸他。

姨媽也跟著車到了醫院,那是家大醫院,急診室里護士看見一個月復部血淋淋的人問︰「病人怎麼了?」姨媽說︰「槍打的,請你們無論如何要救活她。」關潔清醒著,手死死的抓住歐陽雅夫的手臂,微笑著說︰「別那麼緊張,我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我不會離開你的。」

關潔被推進手術室,手術室門上的提示燈一亮一暗間隔了兩個多小時,所幸的是子彈順利取出,她月兌離危險轉移到觀察室,歐陽雅夫扶著推車緩緩的邊走邊內疚地道︰「親愛的,對不起,對不起。」

關潔的手從毯子里伸出來,兩只手緊緊相握,她笑笑說︰「我反倒覺得很釋然,我替哥哥贖了罪。」

姨媽見關潔沒死急忙回家來向丈夫報平安,撥開人群朝坐在自家門口地上的他激動的說︰「阿狗,你妹妹被搶救過來了,沒死,沒死,謝天謝地,起來吧,我們回屋去,以後你別這樣了啊,太平過日子不好嗎?」關阿狗被攙扶起來挺挺脖子說︰「太平?我會讓他太平?不知道老子現在是上海維持會的隊長嗎?他媽的,我現在就去召集人手做了他。」

黃昏時候,關阿狗帶著幾名維持會的兄弟來到歐陽公館尋仇,歐陽雅和二媽還在醫院里陪著,家里只有上官露帶著三個孩子在客廳里乘涼講故事,管家跑出來阻攔問︰「各位各位,你們找誰?」一看為首的是關阿狗,笑著招呼道︰「是大舅子啊,您來這是?」關阿狗揮著棍子驅趕他道︰「去去,一邊站好。」幾個維持會的關上公館大門守著不讓人進出,上官露走出客廳不卑不亢的問︰「大舅子你帶這些人來什麼意思?你妹妹不在家請回吧。」關阿狗關潔在醫院里,歐陽雅夫也正陪著,沖醫院他不敢,只能先來這兒搗亂逞逞威風,關阿狗上下打量了番她譏諷道︰「吆,我的太太好像現在豐滿點了嘛。」話到手就伸了過去,上官露拍掉它語氣嚴肅說︰「誰是你太太,說話別動手動腳,放尊重點。」關阿狗哈哈大笑,對手下說︰「這不要臉的還假正經,跟歐陽雅夫結婚那天夜里就跟上海灘的金融大亨白敬齋白大麻子生了孩子,吆,那個叫什麼來著,歐陽富,哈哈,他人呢,我可好久沒有見著了,看看是有長麻子了。」關阿狗這是偷听到的,那天歐陽雅夫在房間里跟關潔訴苦時,他正好在門口,听得津津有味,後來去問關潔,關潔不讓他傳播,這回在歐陽公館的眾下人面前毫不客氣的宣揚了出來,把上官露羞得無地自容,無法解釋說白敬齋是沒有生育能力的,關阿狗不依不饒的道︰「沒話說了吧?」上官露說了句「你血口噴人」逃回客廳,關阿狗帶著一干人涌入,這架勢把躲在女佣背後的那三個孩子嚇哭了。

在客廳里,眾維持會的人圍著看關阿狗在玩老鷹捉小雞,把上官露一直追到房間里,門被他反鎖上,管家去救人被維持會的打翻在地,他們往屋里喊道︰「隊長,您快點啊,別忘記還有兄弟們。」

有個女佣心細,乘院子里已沒有他們的人,打開大門出去喊鄰居,鄰居也怕得罪維持會的人,就打電話報警,一會工夫來了隊警察,關阿狗樂呵呵從屋里出來,幾名兄弟又沖進屋,警察走進客廳嚷道︰「誰無法無天的私闖民宅?」關阿狗瘸了瘸過去拍拍領頭的警察說︰「小子,認得你爹嗎?」警察拔出槍對準他怒道︰「你敢襲警,不要命啦?給我帶走。」有個小警察認出了關阿狗,有次他與日本一起到過警署,忙湊近耳朵小聲說了幾句,那名領頭的慌忙收起槍陪笑道︰「啊,原來是關隊長,失敬,失敬,您來抓抗日分子的嗎?」關阿狗一听忙說︰「對對,美代子小姐親自吩咐的,這你也要管?」領頭的警察點頭哈腰說︰「關隊長真是寒磣小弟了,您忙您忙。」正說著,上官露赤身披頭散發的從房間里逃出來撕心裂肺的喊救命,一時間場面十分尷尬,很明顯那不是抓抗日分子的事情,關阿狗發現搞砸了,一揮手領著眾兄弟揚長而去。

二媽晚上八點多鐘從醫院回到歐陽公館,本來也想陪關潔,歐陽雅夫說︰「我們都陪夜不能怕持久的,不如我一晚你一晚,再說家里三個孩子露露一個人照顧不來。」關潔也吃力的勸她回去,一進了公館聞出味道不對勁,門口站著兩個家丁,神情緊張的握著斧子站著,她問︰「你們這是干什麼?」家丁白天的上官露的遭遇簡單說了遍,二媽飛身沖進去,管家正在客廳里如熱鍋上的螞蟻,他不知道關潔出事了,打電話到歐陽雅夫店里找他回來,人不在,他沒折了,老爺和大姨太二媽均不知去向,二媽劈頭就問︰「太太怎麼樣了?」管家鼻青臉腫的,看見二媽就像看見了救星忙問︰「你回來啦,老爺呢?家里出事了,關阿狗帶著人來尋事,太太被他們」二媽說了關潔的事,跑進太太房間探望,上官露有女佣看護著,蜷縮在床上一驚一乍的。第二天一大早,二媽去接歐陽雅夫的班,把家里發生的事告訴了他,歐陽雅夫本來就一夜基本沒睡,神志恍惚的開車趕回家,天猛然下起大雨,街道兩旁的行人紛紛躲雨跑來跑去,兩個男人情侶般同撐一把傘篤悠悠走著,他們說話時的表情眉飛色舞,而歐陽雅夫的眼里看到的是白敬齋和關阿狗正在嘲笑著他。

關阿狗從歐陽公館出來後沒有直接回家,兄弟幫他出了氣揚了威,他請客去渾堂里擦背,完了在大堂睡了一夜,煙卷飛來飛去嘻嘻哈哈的大談白天在歐陽公館玩人家太太的樂趣,未來得及玩上的大嘆倒霉,關阿狗說︰「我跟著日本娘們混,誰敢惹我就不客氣,你們跟著我混,以後還會有這機會讓你們開葷,今天你們都看到了吧,連警察也對老子點頭哈腰的。」說著又開始吹噓美代子如何的器重他,請到辦公室喝日本清酒,吹到後面就三句不離本行的扯到這日本娘們的**上說︰「有次我離開她那對抖抖的東西只有半尺遠,這味道香啊。」鄰坐的兄弟嘲他︰「有沒有讓你抓啊?」關阿狗「啪」的毛巾抽過去笑著罵道︰「不想活啦?」關阿狗這倒沒有吹牛,美代子非常重視關阿狗這類社會人渣的作用,偶爾有特殊任務不方便梅機關和七十六號特務出面,就把他請到辦公室加以小恩小惠,關阿狗自然是赴湯蹈火。

姨媽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見丈夫回來,聯系到早晨佷女婿要殺他便忐忑不安起來,第二天她帶著女兒就去醫院里,一來關潔替丈夫擋子彈受槍傷,現在醒了于情于理應該去道聲謝,二來也是去打听丈夫的情況,看歐陽雅夫在不在。歐陽雅夫不在醫院里,回家探望太太後就打電話報警,他不相信上海警察都不敢管維持會的人,但是讓他失望的是警察署搪塞著把皮球踢到日本人那里,讓歐陽雅夫直接去憲兵司令部報警,歐陽雅夫素與日本人無來往,沒有熟人直接去憲兵司令部根本不可行,想來想去大腦出現一個糾結的人——白敬齋,他既是自己的仇人,又是個徹頭徹尾的漢奸人物,他與白敬齋的洋行存儲業務正漸漸的減少,準備徹底轉到匯豐銀行,不屑與他為伍,可如今這事唯有請他幫忙,拿起電話又放下,這個面子上過不去,最後想到了郝允雁,從包里找出劉秋雲家的電話號碼。

郝允雁給女兒燒完泡飯讓她吃了自己去學校,今年她十四歲了,上初中,學校不過馬路,十幾分鐘的路程所以接送的活就免了。天氣熱她事情就愈加多起來,冬天三四天幫丈夫洗次澡,平時擦擦身就可以,到了夏季,王守財本身多汗,盡管是植物人汗卻還是不少,剛擦干淨席子,就跟女兒一起抬著他去衛生間,劉秋雲要幫忙,女兒王月韻總不讓她搭手,說︰「阿姨,我現在是大人了有力氣。」劉秋雲懂得那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十四歲的她開始知道承擔起照顧父親的義務了。

電話打到劉秋雲家,她一听是陌生人聲音,緊張地問︰「您是哪位先生?」歐陽雅夫電話那頭說︰「你是郝小姐的房東吧?我是歐陽,來過,你應該認識。」劉秋雲想起了他,關潔是他的姨太太,記憶中也是個貪戀郝允雁的公子,生硬地問︰「什麼事兒?」

「我找郝小姐听電話,麻煩你叫她來接好嗎?」歐陽雅夫禮貌地道。

「她正在給丈夫洗澡,你過會打來。」說完啪的把電話掛了,輕輕罵道,「男人都沒有好東西。」

歐陽雅夫到處踫壁急得團團轉,按照他這幾天的脾氣就應該直接去殺了關阿狗,可是他已經向關潔保證過不再殺她哥哥,只能等會再將電話打過去。

姨媽左手垮著水果籃子,右手托著兩歲的女兒氣喘吁吁的到歐陽公館,院子里放下水果籃和女兒蹲在地上歇氣,歐陽雅夫多少知道她是為關阿狗的事來,可能也知道了關阿狗昨晚的所作所為。其實姨媽根本不知情,站起來問︰「歐陽先生,我去醫院您不在,這水果本來是送給大姨太的,可她就是不收,你看我只能拿這里來了。」——姨媽是從醫院里來的,問候了一大圈子套不出關潔的話,走時關潔讓她將水果拿回去,說自己身上的傷不能吃水果,放著看了嘴讒,其實她是不想讓人感覺自己受罪與一籃子水果成等價。歐陽雅夫對她沒有意見,請進客廳坐下安慰道︰「她做了手術沒有危險了,醫生說十天半月的就可出院。」歐陽雅夫顯得很平靜,沒有控訴關阿狗上門作惡的事,姨媽坐久了不見上官露迎出來,便將話題轉到她身上說︰「咦,我那佷女呢,出去了嗎?」二媽正管著三個孩子到客廳里,姨媽歡喜的逐個抱過孩子後又問起上官露,二媽嘴快說︰「姨媽,您沒見著太太啊。她在房間里呢。」歐陽雅夫白了她一眼,姨媽不介意,起身自個熟門熟路的去看她了。

上官露女佣陪著,是歐陽雅夫的吩咐,見她神志不清的怕她想不開,上官露見姨媽從天而降,委屈的向她撲去大哭起來,只哭不說話,歐陽雅夫跟了進來,姨媽問他︰「露兒怎麼啦?」都到這份上歐陽雅夫也不隱瞞了,姨媽緊抱著上官露嚎啕大哭,連說姨媽對不起你。

客廳的電話鈴驟響,是郝允雁的回電,忙完丈夫後,劉秋雲順口說了句有個姓歐陽的找過你,郝允雁心里莫名的忐忑,總覺得與關潔有關系,果然在電話里得知關潔槍傷在醫院里,歐陽雅夫開車接她去醫院探望關潔,順便提下讓白敬齋幫忙疏通日本人,郝允雁一听又是關阿狗,重又喚起了昔日的悲傷,讓她可嘆的是這次最受傷害的居然是關潔,郝允雁忿忿說了句︰「這個人已經無藥可救,應該讓政府把他收了去。」歐陽雅夫說︰「所以我請你幫忙,讓白老板通通路子,他跟日本人熟,現在警察不敢抓他,只有日本人了。」

關潔看到郝允雁來看她了,激動得熱淚奪框而出,郝允雁也泣不成聲的問︰「好點了嗎?疼嗎?」——此時兩人仿佛有了共同的敵人,不再有任何的隔閡。

下午郝允雁去寶順洋行找白敬齋,美代子正好在那里,他們是在談論為日軍在華中戰場酬軍餉的事,因為郝允雁是這里的常客,洋行的職員也不攔她,徑直魯莽的闖進辦公室,美代子不認識她,很生氣的質問︰「你是誰?」美代子今天穿了身男裝,郝允雁是一個不男不女的日本人,沒好氣的反問︰「你又是誰?」白敬齋忙上前相互介紹,郝允雁把白敬齋拉出辦公室說明來意,白敬齋為難的說︰「這渾水我們還是別去趟,這維持會里的人都不是好惹的,有日本人撐腰,都是不要命的。」郝允雁生氣道︰「這怎麼能夠說是趟渾水?這個關阿狗以前對我干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這回連自己妹妹關潔也不放過,虧得她還為了救這畜生擋了子彈,差點死了,他還不罷休,沖到歐陽家對人家太太施暴,你要不管我不理你了。」白敬齋支支吾吾說︰「現在我正忙著,要不晚上到我家去,我們慢慢研究。」郝允雁急躁的說︰「歐陽先生在等我的回信,你還研究個屁,不為關潔,你難道也不替我報仇,要你這種男人干嘛?」白敬齋尷尬的說︰「不是我不幫,這事我很難向日本人開口的。」郝允雁指指辦公室里說︰「那女人不是日本特高課的嗎?」白敬齋壓低聲音說︰「她很不好說話的,被去捅這婁子。」

美代子站在門口偷听,為了讓白敬齋答應籌集軍餉有心替他解這個困,一和關阿狗而已,殺了他有的是替日本賣命的奴才,既然提到了她就索性出來笑道︰「抱歉,你們的談話我都听到了,這個關阿狗真不是東西,我會敦促警察署去逮捕他。」

白敬齋為這事在軍餉問題上作了巨大的讓步,美代子很滿意,馬上通知警察署去抓捕關阿狗等人,任務落到了管轄歐陽公館區域的警察身上,負責抓捕的就是在歐陽公館看見關阿狗等人的那名領頭的警察,立刻去維持會抓人,只抓了幾個涉案的人,有個漏網的瘌痢頭是跟關阿狗一起去洗澡回來執勤的,跑到澡堂去通知他,這回警察去關阿狗家抓捕,水果鋪鐵將軍關門,姨媽帶著女兒還在歐陽公館。關阿狗自從敲詐了歐陽雅夫五十萬後,分給手下知情的二十多人每人一到兩萬不等,自己拿了十萬藏在床底下,所以他現在有錢了,頻頻出入館子喝酒,完了逛窯子,這回他打發走了余下的兄弟一人在包廂里玩女人,瘌痢頭報出關阿狗的名號,澡堂將他引到一間包廂門口,瘌痢頭門也不敲的闖入,里面煙霧繚繞散發著肉夾氣,關阿狗丑陋的撅著臀部在受虐,罵道︰「你這冊那娘個,你找死啊?」瘌痢頭臉色灰蒙蒙說話都結巴了,旁邊有沒穿衣服的女人也視而不見了,喊道︰「隊、隊長,不不好了.」——關阿狗耐著性子听完不信,說︰「他們吃豹子膽啦,我是美代子的人也敢抓?」瘌痢頭說︰「已經有八個被他們戴上手銬押走啦,你不跑我可跑啦?」

關阿狗見他如此慌張斷定不會是假,迅速穿好衣服回家,警察已經離開,門口有幾個鄰居仍在圍觀朝他指指點點,他罵道︰「窮癟三,在說什麼呢?」圍觀的人一哄而散,有兩個男孩在大人的教唆下在遠處唱道︰「關阿狗,是條狗,時間不到養著走,時間一到狗繩收」

關阿狗這才明白這可能真的是日本人要抓他,頓感被過河拆橋的苦楚,他必須跑了,從床底下取出尚有好幾萬的箱子,跑到周家渡碼頭雇船獨自往蘇州逃去,六年前他為了逃債去那里混跡過。瘌痢頭從澡堂出來也是回家取錢準備開溜,警察守株待兔一下將他逮著,到此所有該抓的只剩下主犯關阿狗,那八名維持會的抓了後關在監牢里等候處理結果,美代子考慮到這是維持會的丑聞,絕對不能司法解決鬧得滿城風雨,就買通警察在監牢里將這八個人毒死了,然後偽裝成撞牆而死,警察署為了自證清白暗中拍了照片留檔,白敬齋在警察署里有人脈,認為這是個有趣東西,就高價買來這些照片的翻拍版本,用來取笑歐陽雅夫,他對這個宿敵的遭遇是幸災樂禍的,替他辦了抓人的事就帶上照片去他家假惺惺的慰問,是白天去的,有意的避開歐陽雅夫,這回二媽帶著關潔的女兒到醫院探望母親,家里除了下人只有上官露管著另外兩個孩子,坐在風涼的客廳里喝綠豆湯,另外兩碗擱在盛著涼水的面盆里,香案上有只無線電放著獨腳戲,正好與一只陶瓷關公像並排,無線電原來是歐陽雅夫父親房間里的,以前是他們父子倆電台里學京戲用,後來父親去世就擱著,現在是二媽房間里當擺設,歐陽雅夫沒有對手戲也不再去听,剛剛搬出來時,小腳女佣吳媽提醒道︰「這上面放無線電會不會對神靈不敬?」上官露不信這,一臉無所謂的說︰「這關老爺整天怒發沖冠也該笑笑了,不礙事放著吧。」然後听到有勁的地方痴頭怪腦一驚一乍咯咯笑著,難得歐陽公館只有她一個主人,很快調整了心情,與歐陽雅夫彼此說開了她也沒有遺憾,該吃的吃,現在該笑的笑。院子里太陽旺旺的像個大蒸籠冒著熱氣,兩個小少爺如蒸籠里的饅頭跑來跑去,又舉了根竹竿樹下挑唧唧喳喳的夏蟬,吳媽跟著他們後面直喘氣,上官露笑著喊道︰「吳媽,你就過來歇會吧,他們小孩出出汗不礙事,你別中暑啊。」吳媽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不行,二媽關照我一步也不離二少爺,萬一擦破點皮我飯碗也要敲掉。」上官露笑了,說︰「沒那麼嚴重,回來吧,我替你兜著。」

大門口在叫賣赤豆棒冰,聲音洪亮而又打著卷,她兒子在喊︰「姆媽我要吃赤豆棒冰。」另一個也喊︰「我也要吃。」上官露向吳媽招招手一邊掏出錢給她吩咐︰「你快去攔住那賣棒冰的,買四根。」

吳媽听自己也有吃,樂呵呵接過錢出院子,在大門口正好撞上白敬齋,她認識,喚了聲︰「白老板您來啦?」白敬齋欠個身問︰「主人在家嗎?」吳媽急著要去攔賣棒冰的,說︰「只有太太在,您請進吧。」門衛也不好說什麼,白敬齋心頭竊喜自己今天來著了,大大方方的進得院子遠遠的看見上官露,夾著皮包招呼道︰「歐陽太太,多年不見一向可好?」

他的熱情是虛偽的,而且略帶著玩世不恭,上官露一怔,自從在丈夫納妾宴會上被他脅迫後有五年未見,突然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免心慌意亂的關掉無線電,端起已喝到碗底的綠豆湯假裝舀了幾口送嘴里慢慢嚼著,顯得對他不屑一顧。白敬齋到客廳又叫了聲︰「歐陽太太您好。」上官露不想表現出自己弱者的一面,愛理不理的放下碗眼皮抬起問︰「你怎麼來了?我丈夫不在,請回吧。」白敬齋左顧右盼發現其他姨太太確實也不在,便不當自己是外人找了個位子坐下,笑容可掬地道︰「不不不,今天我是專程來找歐陽太太的,有份東西想必您一定感興趣。」說著從包里取出幾張照片,是被「畏罪自殺」的那八名維持會犯人,往桌上一扔說,「來看看這是什麼?」上官露坐在大堂的香案旁,白敬齋坐的是中間吃飯的八仙桌邊,隔了幾步距離她伸長脖子望了望大驚失色,驚慌不堪地喊道︰「快拿開,快拿開。」白敬齋敲敲桌子問︰「這麼快你就忘記他們了?」此話一出仿佛點醒夢中人,上官露覺得面熟,他們正是前個禮拜闖到家里來糟蹋過她的人,激動的轉過身看了又看,驚蟄似的尖叫︰「是他們,就是他們……他們死了?」白敬齋滿意的點點頭說︰「是白某走的關系抓到警察署的,據說他們是畏罪自殺,嘿嘿,死得正好。」說著詭譎得笑笑,暗示是自己的功勞。

吳媽拿來棒冰分給兩個少爺後,遞給上官露,自己嘴里含著一根,好像生怕白敬齋在自己輪不到吃一樣,上官露被這幾張死人照看了反胃,加之又想起自己的遭遇,揮揮手輕聲說︰「我不吃,你吃兩根吧。」吳媽含在嘴里的棒冰接住,哈了口氣,把另一根遞給白敬齋問︰「白老板您……?」上官露嫌她煩,驅趕她道︰「人家不吃,你忙少爺去吧。」吳媽看看尷尬的白敬齋灰溜溜到院子里去了。

白敬齋裝著神情凝重地說︰「可惜主犯關阿狗漏網了,哎,遭雷劈啊。」

上官露斜眼看看他,心想,你也得遭雷劈,她現在想一個人靜靜,對他說︰「謝謝你給我看了這些照片,我知道了,你回吧。」又一看兒子抓了只夏蟬跑著,引得二媽的兒子大喊大叫追他,他打著赤膊上身曬得黑黝黝,便訓斥道︰「富兒別跑,蟬給你弟弟玩,你們可以回來了,都曬成煤炭啦。」白敬齋並不想這麼就離開歐陽公館,兩人能夠單獨在一起是很難再覓到的機會,正找著話題問︰「那前面跑的是你兒子?」上官露本來不想搭理他,說到兒子猛然想起丈夫的懷疑來,有意讓他給澄清一下,便順著他話應道︰「是,前面打赤膊的那個。」白敬齋做作的稱贊道︰「長得真精神。」他盯著上官露臉打量了番又說,「完全像你,不像他爹。」說完又感嘆道,「哎,歐陽這小子真有福氣,孩子有仨,兩男一女。」上官露戳了他句說︰「記得你說過自己沒有生育,這能怪誰呢?」她極力將話題往這方面靠著。白敬齋看吳媽帶著兩個少爺進客廳,噓了聲說︰「輕點,這可是男人的尊嚴,我可只講給你一個人听過。」白敬齋向她兒子招招手將他攬到面前模模他頭,仿佛觸景生情的感嘆道︰「要是我的兒子多好啊。」上官露怕他說出事情來讓吳媽到處亂嚷嚷,跳進黃浦江也洗不清了,忙支開她說︰「吳媽,你帶這兩個去洗澡,要不一會二媽來了看自己兒子鬼一樣非責怪你。」

吳媽領著兩少爺走了,上官露不想再拖延時間了,開門見山道︰「你剛才當著孩子和下人面亂說什麼啊?」白敬齋兩手往外一攤說︰「我又沒講是我的。」

「我丈夫一直在懷疑他是你的,你作孽不作孽?」

「啊?」白敬齋楞住了,緩過勁來問,「你沒告訴我生不出?」

「說了,被他打了頓後認為我在說謊。」

白敬齋面露窘態的道︰「這話我也開不出口啊,難不成當歐陽先生面說你兒子不是我的,我沒有生育能力?」

上官露不吱聲了,也想不出得體的方式,白敬齋思索許久謹慎地問︰「要不我今天等他回來找機會向他旁敲側擊?我不說到你,這樣你可以自然點。」上官露明白他的意思,說︰「這樣好,為了這事我可沒少挨他的白眼,女人攤上這事你們男人是沒有體會的。」說完望望牆壁上掛著的大鐘,又說,「才三點,他一般要六點回家,我讓吳媽打電話喚他回來吧。」臉一側扯開嗓子喊道,「吳媽——」

吳媽手**的從邊上衛生間出來問︰「太太什麼事?」

「吳媽,你馬上打電話給老爺,說家里有事馬上回來,別的不用說。」

吳媽打完電話走後,白敬齋似乎覺得自己跟這個小女人單獨的時間不多了,乘她不注意猛抓住她細巧的手說︰「歐陽太太,我替你解決了壞人怎麼感謝我啊?」上官露憤怒的抽手義正詞嚴地說︰「白老板,請你放尊重點,我今天之所以在丈夫面前抬不起頭來,全是因為你造成的,你不思悔改反而到我家來調戲我,跟關阿狗他們幾個流氓有何區別?要我感謝你?我要感謝你對我做的那事嗎?真是卑鄙無恥!」白敬齋被罵得灰土灰臉的反駁道︰「兩碼事,這次我幫你忙總沒幫錯吧?」他仿佛動了真氣,越說越激動,桌子一拍威脅道︰「好,既然你不領我情,那我也豁出去了,待會你丈夫回來可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上官露大眼瞪著他問︰「你想怎樣?」白敬齋十分干脆,耍起無賴道︰「我就說你兒子是我的,今天便是來要人。」上官露猶如被狠狠擊了一掌,臉麻了,呆呆的看著他,眼淚瑩瑩的滾動沒有出聲。白敬齋見她似有屈服,慢慢站過去到她背後說︰「如果你听話,我就會讓你擺月兌困境,不然……」他的手搭在上官露肩膀上捏了捏,她慌忙向四處掃視,說︰「放手啊,被人看見如何是好?我丈夫也快要回來了,你不會成心看我死吧?」白敬齋看看鐘說︰「打電話到現在還不到半小時,他從店里到這怎麼也得一個鐘頭吧?難道他坐飛機來?」

「那吳媽看見也不得了,她嘴巴快著呢。」她潛意識里已經屈服。

白敬齋听听聲音說︰「還在打水戰,別怕。」

上官露不耐煩地甩掉他的手說︰「求求你別冒險好嗎?我承擔不起。」

白敬齋也不是非要貪戀她這一時,對于女人的渴望在他心里一個郝允雁已經足夠完美了,世上沒有誰可以替代,與郝允雁的男女關系過去了近六年,每次與她在床上時依然透著那股新鮮的香氣和激情四射,仿佛是愛的初嘗,而且越到年老越覺得自己的高攀,繼而產生征服後的快感,正如他現在要在這特殊的環境里去征服別人的太太一般。他手又搭上她肩膀,抓得很緊,上官露沒有再甩開,知道這是徒勞的,只說了句︰「你捏疼我了。」白敬齋說︰「好,我溫柔些。」雙手順勢滑進她的綢緞衣領口,捏到她微隆的貧胸,一笑說︰「你胖了嘛。」上官露紅著臉東張西望著,時兒身體被他惡作劇抖了下。

衛生間門啪的重重朝外打開撞在牆壁上,兩個**的少爺赤膊只穿了條三角褲前後沖出來,把白敬齋和上官露都嚇一跳,他連忙抽出手看到吳媽拿著浴巾追趕他們,假裝在看香案上的關公。

「吳媽,趕快讓他們兩個去睡會,要不澡白洗了。」說完她後悔了,不應該支開吳媽給白敬齋制造機會,改口道,「要不先讓他們到客廳里身上水吹吹干。」說著站起來那邊有台關著的電風扇打開來。她平時不愛吹電風扇,說這樣肌膚會因為干燥變老,是個耐得住熱的女人,屬于性格文靜,不像關潔和二媽火燒火燎的脾氣。白敬齋想趕他們走,說︰「客廳里雖通風,卻不如在房間里床上坐著心靜。」吳媽也有同感,毫無意識的說︰「白老板說的對,來,大少爺二少爺,去房間里我們講故事啊。」孩子听講故事,乖乖的跟著去了房間,上官露還想說什麼被白敬齋急猴猴抱住,手從衣擺伸進去撒起野來,掙扎中桌上的碗踫到地上,兩人像是全然不顧及,上官露半推半就身體往後仰到八仙桌上,衣服被掀到脖頸,猛的听到門外汽車喇叭聲,兩人同時整理衣服,二媽快步已經走進客廳,歐陽雅夫將車駛往車棚沒有出來,他和二媽是在歐陽公館的路口撞見的,進入客廳一眼就看見白敬齋和太太慌慌張張的氣氛,地上的碎碗一地。

「吆,白老板在啊?」二媽蹲去收拾地上的碎碗。

上官露也醒悟過來幫著揀,說︰「剛才不小心踫的,正要讓吳媽掃呢。」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民國四女子最新章節 | 民國四女子全文閱讀 | 民國四女子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