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女子 四十九口回 天津封口臨走囑托

作者 ︰ 林繼明

一張撒向唐辛亥的網就這樣全面拉開了,有兩撥人馬要他的命,宇喜多井要他在地球上消失,沈默然也想乘機殺這個落水狗,唐辛亥的所作所為地下黨給他記錄著,沈默然要殺他也有替妻子莫萍報仇的意思,雖然這跟他沒關系,兩人以前曾經是夫妻,他一樣的恨,不過這次行動並沒有經過上級批準,純粹是他個人的決定,只帶了野鷹隊里的一個貼心的助手上路。天津比上海的租界還要多,當年的八國聯軍都在那里劃定了本國的管轄範圍,包括日租界,所以社會關系非常復雜,兩人打扮成商人住進了緊挨著日租界的意大利租界的旅館,這里既不受日本人管轄相對安全,又能夠方便監視唐辛亥可能在日租界的活動,沈默然對助手說︰「柱子,你是我的助手,但是干這活是新手,這次之所以讓你來就是鍛煉鍛煉你。」柱子二十幾歲,剛剛調來野鷹隊不久,他仰慕沈默然已久,人小卻挺機靈的,他們到天津是黃昏時分,路途疲勞準備休息一晚明天可是行動去日本在天津的領事館踩點,估計目標早就到這里,他不可能一直貓在某處,在天津日租界他的岳父是說的上話的人,上海的日本特務不敢隨意抓人。

兩人帶了把狙擊槍,擦完後去旅館公共澡堂洗澡,然後再去用餐,這鐘點澡堂里沒有多少人都在霧氣騰騰的池子里,一個中年人陶醉的在坐在滾燙的桶邊泡腳,沈默然小聲對柱子說︰「我們也去泡泡,明天腳步靈活些,我這腳底板全是老繭,你沒有吧,泡泡可以解乏,哈哈。」兩人擠了過去,已經在的那位先是警惕我望了望他們,然後不聲不響往邊上挪了挪,憑著十幾年的戰斗經驗,沈默然察覺到那人一瞬間的表情很怪異,似乎不安的在防他們,在這方面他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便有意無意的與他打招呼︰「謝謝,先生,這水好湯啊,你真厲害,我等等,下不去腳。」那人笑笑沒有說話,池子里有幾個游了過來近距離盯著他在看,沈默然若無其事的毛巾沾著水搓自己的腳丫子,余光里觀察著,認為這些人與邊上燙腳的是一路人,他數了下,池子里起碼有四個是他們的人,按照常理在一個地方集中著一伙五個身強力壯年齡差不多的男人,那麼很有可能他們是某個組織的人,果然一個人從池子里爬上來與沈默然搭訕︰「這位兄台是本地人吧,我是做小買賣的初到天津,想在日租界倒騰些茶葉,請問日租界治安好嗎?」沈默然笑笑用南方口音的國語回答道︰「抱歉,先生,我不是天津人。」那人問︰「你們倆來玩的?」沈默然馬上答道︰「我們也是做買賣的,不過具體做什麼還無定,想先市場調查調查。」那人嘆道︰「哦,那和我們差不多。」沈默然反應快,抓住他的漏洞問︰「你們?」那人說︰「是啊,我不是一個人。」坐在沈默然邊上的人突然朝那人呵斥道︰「洗你的澡,哪那麼多廢話?」——至此,沈默然意識到這幾個人來者不善。其實他們正是宇喜多井派來的七十六號特務,此行前來格殺唐辛亥,他們得到情報唐辛亥攜日本妻子已經到達天津與岳父見過面,剛才那個莽撞之人打听日租界治安情況也是為了知己知彼,天津的日租界上海日本人惹不起,他們七十六的中國人更得小心謹慎,宇喜多井在他們出發前告誡道︰「這次你們去執行暗殺任務,五個對付一個應該沒有問題,但是不要興師動眾的,唐辛亥的岳父是領事館參贊很有勢力的,你們行動要隱蔽,計劃要周到,出手要快而且干淨,不留一絲痕跡,勝利完成後立刻撤退,回來皇軍獎勵你們每人一根金條,但是我有言在先,若任務失敗你們自己負責,特高課不會救你們,也與此事無關,明白嗎?」

沈默然和柱子匆匆洗完澡回客房,他們在判斷這些人是什麼來路,與自己這次的行動會否產生沖突,他必須事先考慮周全,他們听到走廊上有人在喧嘩,柱子從門鏡里往外瞧緊張的說︰「不好了,我們在澡堂里遇見的那幾個人住在我們的這里,沈默然馬上嗅到了某種大戰來臨的氣味——難道這些人也是來殺唐辛亥的?或者是唐辛亥聞到了殺氣派人來截獲殺他的人?

三天前,唐辛亥攜妻子美代子倉皇逃到天津,岳父渡邊問及情況,唐辛亥只說自己恐遭到冤枉才逃出來請求庇護,未敢說出在寶順分行被郝允雁暗算的事來,在男女之事上背叛妻子就等于背叛了這位岳父大人的尊嚴,別說保護他,當場拿下送上海也完全有可能。渡邊參贊信了,打電話到上海的梅機關找宇喜多井說明情況,宇喜多井面子上假裝十分通情達理,信誓旦旦的保證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唐經理,希望他能夠馬上回來工作,而假幣問題卻只字未提,沒有強烈否認也沒有明確承認。渡邊信以為真,勸說唐辛亥回上海,可是唐辛亥怎麼也不敢回去,他太了解宇喜多井兩面三刀的手段了,假幣案牽動了日本在國際社會的神經,必然會有人要倒霉,包括宇喜多井他本人也難逃被追究。渡邊當初推薦女婿去上海發展是為自己日後有退縮的余地,在天津領事館里人際關系極其復雜,他看好了上海這塊寶地,所以一定要唐辛亥回上海,並說要派人護送他回去,唐辛亥頓時驚慌失措,跪在美代子面前眼淚鼻涕的哀求讓她去說服父親收回成命,美代子本來就是個賢惠之人,又一直對丈夫曾經的相救耿耿于懷,便也跪在父親面前求情,渡邊有心同意只奈這事驚動了東京內閣,副首相是海軍省的人馬,在長谷川清的請求下,打電話到他這里,也希望他顧全大局敦促女婿回上海配合東京特別調查小組的調查,並以天皇名義保證其人身安全,一時間所有的焦點都集中的唐辛亥身上。宇喜多井極力否認假幣案的存在,要殺他滅口,而唐辛亥的失蹤加之幾日後,又有一家報紙刊登了宇喜多井在寶順分行銷毀證據的報道,時間掐得很準,與當時海軍司令長谷川清發現的時間正好吻合,便一定要活著找到他,需要他的口供,所有唐辛亥又成了過街老鼠。

唐辛亥住進美代子原來在天津的閨房里不敢出門,渡邊似乎也是左右為難,那天從上海來的東京特別調查小組三名成員來到天津與渡邊取得聯系,說先找唐辛亥談談,要當著他這個領事館參贊面咨詢幾個問題,這是幾周以來東京特別調查小組的妥協方法,如果能夠獲得唐辛亥的口供,暫時不讓他回上海也可以,為了顯示這次咨詢沒有危險,地點設在日本駐天津領事館內。宇喜多井也得到了這方面的消息,令在天津的特務在路上截殺他。唐辛亥住所很保密,他閉門不出,特務和沈默然他們找不到,半個月里一無所獲,他們兩撥人馬在旅館走廊上「邂逅」,對方沒有懷疑,沈默然基本已經確認了這種巧合,等他們出發後遠遠的尾隨著,他沒有這方面的情報,本來就是去踫運氣的,他發現這五個人在日租界的一條通往領事館附近逗留著,便斷定唐辛亥會出沒在領事館,他們選擇在領事館對面三十幾米的一棟高樓上,完全在狙擊槍的射程之內。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東京特別調查小組三名成員來到領事館拜見了渡邊參贊,沈默然在高樓上盡收眼底,不一會工夫,渡邊派了兩輛小汽車去接唐辛亥來領事館,他也急著想甩掉這只包袱,無論事情發展得如何,這件假幣案他扛不下來,女婿能夠月兌險更好。

唐辛亥還在床上睡著,在半個多月里躲在這房間里無所事事,美代子只能陪著他,唯一的樂趣除了吃飯喝酒,就是床上纏綿不休,而且情緒非常的低落,每次房事後總嘆息道︰「這大概是我們夫妻最後一次恩愛了。」弄得美代子也醉生夢死的借酒消愁,然後昏沉沉的供丈夫宣泄,剛才她說︰「我父親不是不肯幫忙,他的壓力很大,你們中國有句俗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美代子今生對你不離不棄,你不願意回上海,我會用生命保證不讓父親趕你走。」唐辛亥若有所思的說︰「我們去滿洲吧,我曾經在那生活過一段時間,我們有的是錢不怕生存不下去。」美代子傷感地說︰「看來只能這樣了,我父親不會同意,只能先瞞著他。」唐辛亥激動的抱住她說︰「我們在滿洲做生意,不要再去踫政治這只猛虎了,想我原來堂堂民國棟梁,出賣自己國家投靠你們日本,倒頭來落得個亡命天涯。」美代子听罷從被子里出來趴在床上內疚萬分道︰「真對不起,美代子替我的國家向您道歉,如果您有怨氣就撒在我一人身上吧。」唐辛亥楞了楞,想起她父親的無情,攥住她發髻揪起來抱住凶狠的掃視著,他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一下將美代子扔下床歇斯底里的喊道︰「我不想死!」然後又狂笑起來。

渡邊派出接唐辛亥的車從領事館出發,車頭兩邊掛著日本國旗很好辨認,宇喜多井派去的特務在半路埋伏已久,他們得到情報知道東京內閣的調查小組今天要找唐辛亥談話,所以很耐心準備等他們接了人返回時伏擊,沈默然本來完全可以坐山觀虎斗,但他不相信這些特務能夠成功,抑或他埋伏在領事館附近的高樓上,可以成為這些特務一旦刺殺失敗,他守株待兔揀個漏,只要唐辛亥到領事館來,一下車他就可以一槍致命,他有這個把握。

美代子的這所公寓位于天津日租界區內,是一座兩層樓舊式房子,外面的磚瓦坑坑窪窪的,一扇黑漆漆的鐵門關著,里面是個不大的院子種植著大樹花卉,長年沒有修剪顯得郁郁蔥蔥,這里是美代子未婚前的住所,來上海兩年沒有回家過一直關閉著。這回她和唐辛亥在里面,渡邊派了幾名警衛日夜守護。平時這里很少有閑人走動,都是日僑的汽車進出,街道不遠處是警察署,所以也比較安全。來接人的車在大門口停下,按門鈴,鐵門上有個小窗口打開,探出一雙警惕的眼楮,都是領事館的人大家認識,一邊亮出渡邊參贊手令,開門讓車駛進,來人不想讓唐辛亥知道,不通報就直接闖了進去。唐辛亥狂笑後緊裹著被子渾身還在發抖越想越恐懼,三月份天津達到下十幾度,雖然室內有熱水汀,還是抵擋不住從窗戶縫里鑽進的寒風,將整個房間吹得像只冰窟,美代子跳上床哆嗦著央求道︰「辛亥,我冷,好冷。」唐辛亥冷酷的看著她猶如一只快要死的凍兔,他神經錯亂了,指著她笑道︰「嗨嗨,抖呀,快抖不動了吧,女人抖起來真好看,好刺激。」美代子艱難的從牙齒縫里擠出話來說︰「求你,不要折磨我了,我要死了。」唐辛亥突然驚怵的指著她說︰「你死,你死給我看,我馬上要死了,你死在我面前吧。」

屋外警衛急促的敲門,喊道︰「先生,太太……」

唐辛亥一怔,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槍,驚慌之中他根本听不清楚是警衛的聲音,也仿佛霎時連日語也忘記了,只听得巨大的敲門聲和嘰里呱啦的日本人在喊話,第一反應是來抓他的,美代子凍得早已經失去了意識,仍呆呆的望著天花板發抖,正如一只上了發條的機器玩具,唐辛亥根本顧及不到她,也全然不怕寒冷的握著槍跑到門後細听外面的聲音。門被敲得簡直像要砸開的意思,門外的人發現這麼長時間里面沒有人回答問警衛︰「他們真的沒有出去過?」警衛說︰「絕對沒有。」他們樓上樓下幾個房間檢查了一遍,唯有這房間門是屋內反鎖著的,感覺情況不對,警衛找來串鑰匙一把把試著準備打開房間,听到一陣凌亂的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已成甕中之鱉的唐辛亥沒有選擇余地了,一個箭步踩上床跳到窗前,推開窗戶也沒考慮自己是光著身體的,從二樓一躍而下,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慘叫。與此同時,警衛和幾名來接他的人開門沖進房間,窗外的大風猶如鼓風機在刮似的充斥著整個房間,美代子回過神見有人破門而入,本能的使出最後的力氣跳上床抓起被子裹住自己,來人第一眼就看到渡邊參贊的千斤luo著肉身,遲疑了一下,房間里一掃沒發現要找的人,再一看窗戶大開,馬上明白過來,有人繞過床沖過去往下瞧,同樣光禿禿的唐辛亥握著槍從地上爬起,雙臂抱著自己一瘸一拐的試圖往外跑,美代子此時也斷定這是來抓丈夫的,顧不得害羞舉起身上的被子往窗外扔去,高喊道︰「主人,接著!」

一干人沖到樓下把唐辛亥裹在被子里,有人解釋說︰「唐君,我們是您岳父派來請您去領事館的。」

唐辛亥凍得牙齒直在打架,大腦卻非常清晰,似乎明白了些也沒有反抗,讓幾個人抬上了樓。美代子看到丈夫被抓住了,穿上衣服就去找自己防身的手槍下樓,對準自己太陽穴說︰「把我丈夫放下,不然我死在你們面前。」警衛忙向她解釋︰「夫人您誤會了,他們是領事館的人不認識啦?您父親渡邊先生請他去。」稍許平靜了會,唐辛亥被人抬到車內,美代子也隨車同往,她輕輕撫摩著丈夫那只摔斷的腿問︰「您疼嗎?我們馬上去醫院。」她指揮司機道︰「先去醫院。」司機沒有理睬她,車依然往領事館方向而去,美代子在車內大喊大鬧,打開車門威脅要跳下去,沒有辦法只得先上醫院去上了夾板。唐辛亥是骨裂,一只腳跳著能夠自己走,上了藥後疼痛也緩解了些,美代子憤怒地指責領事館的人說︰「你們來請唐君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又埋怨警衛,「我要你們干什麼?有人來要先通報不知道嗎?」唐辛亥並不在意這些,而是思考這次岳父興師動眾的請他去所為何事,越想就越往壞的地方去。他這次逃到天津除了槍不離身,睡覺時壓在枕頭下外,衣服口袋里還有把匕首,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如果一會遭到岳父出賣,就拿美代子當人質脅迫。

兩輛護送唐辛亥的車駛進了七十六號特務的埋伏圈,距離領事館只有幾百米遠,是個轉彎的必進之路,很窄,大約並行兩輛小汽車的寬度,左右各一排小樹林和矮矮的花叢,連綿的通向領事館大樓前空地上。車到了那開始減速,突然藏在里面的特務直起身扔出顆手榴彈,炸翻了前一輛車,再扔出一顆沒炸中後面的車,倉皇的超過燃燒的火焰,幾名特務追上去向飛馳的車猛烈射擊,唐辛亥和美代子正坐在這一輛里,子彈像雨點般打在車身上,擊碎了後窗玻璃,唐辛亥身邊的警衛頭部中彈,頃刻腦漿迸裂,嚇得他壓住美代子的頭死死的蹲在車內,心里很清楚,外面是宇喜多井的人。槍聲大作引來領事館內的憲兵,出來一個班上前阻截追上來的特務,七十六號的特務只有五名,原本想得很輕松,扔兩顆手榴彈過去,基本就差不多了,然後上去補幾槍就撤退,結果不敵眾多憲兵全部被打死。逃過一劫的車里坐的是唐辛亥他們,他說︰「真是老天保佑我唐某,炸翻的是另外一輛車,要不就完了。」他清醒了,摟著美代子略帶歉意的說,「美代子,對不起,剛才我失態了。」美代子頭靠向他說︰「辛亥您不要這麼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

車在領事館門前被一隊憲兵包圍著停下,司機跳了下來對憲兵喊道︰「車內是參贊的女兒和女婿,趕快保護。」渡邊和上海來的幾名特別調查人員從樓里出來看究竟,美代子先從車內出來,伸出手去攙扶唐辛亥,這時,對面高樓的沈默然听到槍聲時就已經嚴陣以待,柱子說︰「也許不用我們動手,那狗日的就被特務自相殘殺了。」沈默然端槍瞄準著領事館大門說︰「你相信他們的能力嗎?七十六號的那幫子人全是社會上的地痞流氓和閑雜人員,根本沒有戰斗力,他們對付手無寸鐵的抗日民眾行,對付日本士兵不堪一擊的。」柱子小聲喊道︰「有車子開過來了。」沈默然說︰「頭低下別讓對面的憲兵發現了。」沈默然其實很緊張,那不是一般的狙擊任務,殺唐辛亥就等于替妻子報了仇,他等候著車子里唐辛亥探出身,美代子伸出手往車廂里說︰「辛亥,您安全了,出來吧,抓組合我的手出來。」唐辛亥驚魂未定,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往四周看看不怎麼敢出來的樣子,渡邊站在台階上等候著,見他這熊樣丟人,一揮手兩名憲兵過去想拉他出來,被美代子拒絕,喊道︰「你們都別動,他受傷了。」緊接著安慰丈夫道,「辛亥,真沒事了,這里幾十個憲兵保護您一個人呢,來,我扶您。」正當唐辛亥鑽出車子,手臂搭在美代子肩膀上時,一聲沉悶的槍聲,唐辛亥的後腦勺開了花似的倒在美代子的身上,美代子跟著慘烈的一聲尖叫,現場瞬間混亂起來,憲兵往四周放了通槍後才發現那座大樓可能是個伏擊點,馬上包圍了過去,沈默然確認打死了唐辛亥後,立刻和柱子一起撤離,他們逃到一個樹林處迅速掩埋了狙擊槍,剛要走後面的追兵趕到,子彈雨點般飛來,柱子不幸中彈。在領事館門口,美代子抱著唐辛亥傷心欲絕,對著父親大喊大叫道︰「是你害死他的,是你害死他的……」

渡邊一臉的委屈與茫然,這里哭天喊地鬧得雞飛狗跳,全日租界戒嚴抓拿凶手,遠在上海的宇喜多井得此消息欣喜若狂,誰泄露了假幣機密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泄露機密者是上面派來的新手,其背景中有天津領事館渡邊參贊,這意味著它很有可能是日本內部的派系之爭而無法追根問底。他馬上打電話給白敬齋通知他寶順分行三日內開業,還說了句俏皮話︰「一切恢復正常,你又可以上崗了。」

白敬齋得此消息如釋重負,打電話向郝允雁報捷,郝允雁放下電話抱拳在胸激動得不知應該如何表達了,正好劉秋雲進屋看此情景沒好氣的問︰「哪能啦,白老板給你買金山啦這麼興奮?」郝允雁粉拳打上去罵道︰「討厭,說什麼哪。」劉秋雲只要郝允雁高興,她也高興,玩笑道︰「別裝了,你在爛浮尸心里想什麼當姐的全知道,瞞得住我啊?」郝允雁來勁了問︰「那你說說我為什麼高興?」劉秋雲很想弄目標,假裝說︰「我才不希罕知道呢。」郝允雁沒折,連忙說︰「好了好了,告訴你,是那次我和白老板去偷拍日本人的假幣,人家啊不追究了,有個替死鬼被一顆不知哪飛來的子彈射中後腦勺當場斃命,你猜這替死鬼是誰?給你猜到明天也猜不著——是唐辛亥,沒想到吧?他是具體管理這批假幣的人,出了事他畏罪潛逃被自己人暗殺了,正是咎由自取。」劉秋雲對她說了這一大通不感興趣,她只要郝允雁沒事就好,至于唐辛亥怎麼跟日本人扯上關系的,她回答的很干脆︰「我一看這人早知道不是好人,以前在國民黨教育部做事結果貪污教育經費,這次給日本人銀行里當差還是個鬧內鬼,他就是監守自盜的料。」

沈默然只身逃到了美租界,犧牲一名戰友既痛心又讓他難以向組織交代,這次行動完全是他自己的決定,當天下午在天津地下黨的幫助下順利坐上了回上海的火車,平靜下來的他恍然是做了場夢。回到聯絡站,他向書記交出武器誠懇的匯報了刺殺唐辛亥和柱子犧牲的事,請求組織上處分,書記召集上海地下黨組織開會,研究決定將沈默然移交到延安,出發前的一天下午他失落的來找邊連友,他還沒有回來,便到郝允雁家坐坐算是感謝與告別,郝允雁得知他要回延安接受調查時為他忿忿鳴不平,倒是沈默然在勸說稱自己確實違反了組織紀律,唐辛亥雖然在替日本人擾亂中國的經濟,但是他並沒有血債,留著對今後開展抗日工作有利,就像白敬齋一樣可以立功贖罪。

他們在房間里交談,為了避嫌門大開著,劉秋雲在走廊上忙來忙去的掃地就想听听他們在說些什麼,郝允雁笑笑喊他進來,說︰「秋雲姐,沈先生明天就要回去了,這些日子我在他身上學到了許多做人的氣節,我們不能做亡國奴,面對日本侵略者就是要進行堅決的抵抗,直到把他們全部趕出中國。」劉秋雲連忙關上門說︰「你小聲點,最近我這兒來看房的人不少,萬一被他們听見向巡捕房舉報,說我們在非法聚會那可不是好玩的。」沈默然裝腔作勢附和道︰「對對,房東言之有理,我們老百姓莫談國事。」郝允雁撲哧笑了說︰「沈先生啊,秋雲姐早知道啦,還演什麼戲,你好歹也是這的老房客,真誠的跟房東告個別吧。」沈默然有點後怕,猛然覺得讓郝允雁為地下黨的工作很危險,她有政治覺悟,但是沒有政治素質,肚子里藏不了東西,這是做地下工作者的大忌。

邊連友回來後,兩人去了外面的飯館,沈默然發了通牢騷後莊重的托付他兩件事情,一是郝允雁是個女流之輩,要照顧病榻上的丈夫,又要撫養年幼的孩子家庭負擔繁重,不適合干危險的工作,前不久她接受了揭露假幣陰謀的任務,很有可能已經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希望邊連友在安全上多多的保護,二是假幣事件雖然得到了遏制,但是制造假幣的模板和工廠並沒有搗亂,必須盡快的消除日後死灰復燃的隱患。邊連友欣然接受囑托,說︰「郝允雁是我母親的好姐妹,又為國家民族做過好事,于私于公我都會幫助她,至于假幣的事其實我已在著手調查,目標定在上海的郊外幾個地區,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一旦鎖定目標馬上組織手予以徹底破壞。」

刺殺唐辛亥的五名七十六號特務的身份被辨認了出來,另外一名他們不知是哪路人馬,一起歸在了七十六號身上,唐辛亥的的遺孀美代子借著父親的背景,戴著孝來上海找宇喜多井興師問罪,宇喜多井當然不會承認,七十六號的主任李士群也矢口否認受他指派,這是明擺著的事,美代子不依不饒,宇喜多井拿她也沒有辦法,待她如上賓這麼伺候著,她要老鬧事,宇喜多井無法正常工作了,就跟她父親渡邊商量,開出兩個條件,一個是讓美代之回天津,他願意出于朋友的角度進行經濟方面的補償,另一個是讓她留在上海工作完成丈夫的未竟事業,他保證委以重任。渡邊出于自己尋找後路的想法同意美代子留在宇喜多井身邊工作,美代子鬧過一陣子後也消停下來,無所事事的呆在上海的家里覺得很無聊,在父親的勸說下決定留下工作,同時還可以秘密調查丈夫的死因。

美代子本是個賢惠的日本女子,讓她當特務從宇喜多井的角度可以拉攏天津的渡邊,有心培養它成為一名合格的助手,就先將她安排在特高課的審訊組當個掛名組長,說穿了就是讓她見見市面,這里每天會上演極其殘酷的大戲,好端端的人抓進來審問,結束拖出去時個個面目全非,起先她看了嘔吐,漸漸的她把這些抓進來的人當作殺害丈夫的凶手,她不怕了,而且參與了對拷打,女人在對付男人方面總是別出心裁的,尤其是一個沒有男人的女人,被她審問的男人沒有不屈打成招的,她在對付女人方面同樣的心狠手辣,剝光衣服是第一個要做的,仿佛每個女犯人進來都得先經過她驗身,對方長得難看她似乎沒什麼興趣交給打手動手,如果是個漂亮的,身段好的,她會親自上陣,讓邊上的男打手也嘆為觀止,不久,她的凶狠遠近聞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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