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女子 三十九回 陰差陽錯賭盤戲奸

作者 ︰ 林繼明

寶順分行門前一派喜氣洋洋,兩邊放滿了花籃,一串鞭炮掛在挑起的竹竿上,白敬齋到達那里時嘉賓已來了不少,還有新聞記者,相互之間寒暄著,離開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分鐘左右,宇喜多井沒有到,白敬齋不屑的自言自語︰「自己都沒到還派人催我,真扯蛋。」他邊等邊熱情的與嘉賓們打招呼,也不向大家介紹三姨太,不自不覺的把她涼在了後邊,正踫上朱伯鴻便主動迎上去招呼道︰「啊,是朱老板哪,有日子沒見了。」說話間一瞄他身邊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醋意十足地略帶譏諷問︰「朱老板,這位是您女兒嗎?」朱伯鴻笑道︰「三姨太見笑了,我沒太太你是知道的,如何有女兒?」他帶來的女人正是在歐陽雅夫納妾宴會上認識的相姨太,兩人這段日子如膠似漆,朱伯鴻答應她明年選個黃道日子與她完婚,目前已經住了進去以太太自居,這回她見來了個挑釁者心里很不服氣,挽住朱伯鴻的胳膊嗲聲嗲氣地問他︰「吆,老公,你什麼時候認識的這位美人啊?樣子還真不錯,可惜是人家的姨太太,不然的話干脆把她給納進家當小,我也有個服侍的妹妹呀。」朱伯鴻雖然得了相姨太,對三姨太還是有好感的,連忙相互介紹,相姨太似笑非笑道︰「原來這姨太太還是老三,地位真高啊。」朱伯鴻解釋說︰「白老板前面幾個都沒了,家里只有一個她。」相姨太嘲諷道︰「那等于是太太了,是不是啊白太太?」三姨太自知斗不過這小女人,本來是想跟朱伯鴻討個近乎,卻被沾了身腥,看來以後朱伯鴻這條退路靠不住了,正想走,白敬齋輾轉的走過來笑哈哈問︰「你們那麼熱鬧在聊什麼呀?」相姨太一見了白敬齋就聯系起那天在歐陽雅夫宴會上,他是帶著一名高貴的女人來稱是自己太太,覺得這里面有隱情在其中,便故意亮出來寒磣三姨太說︰「白老板我們認識,上次在歐陽雅夫的宴會上帶著你太太來的,今天怎麼不來?」白敬齋尷尬的看看三姨太,明知這個小女人是故意拆自己的台,大笑起來,說︰「原來是相姨太,那位哪里是我太太,一般朋友而已。」說完也毫無示弱的反擊她,對三姨太介紹道︰「這位是歐陽雅夫大伯的四姨太,大家稱她為相姨太,前幾個月丈夫剛剛故去。」三姨太乘機不屑一顧地說︰「哦,原來是人家的四姨太,而且還是個寡婦呢,老公死了幾個月就攀上高枝啦?」白敬齋暗中竊喜,表面上數落三姨太道︰「別說那麼難听,現在她可是朱老板的人。」朱伯鴻兩頭都不想得罪,順勢對白敬齋介紹說︰「是的是的,我很快就要娶她了。」白敬齋見好就收一抱拳說︰「那先恭喜了。」說著轉向相姨太說,「也恭喜你了。」相姨太就像被他剝了皮一般面紅耳赤,沒好氣的哼了聲沒搭理,白敬齋也是禮尚往來,無意讓她太難堪,話鋒一轉問︰「對了,你家佷子歐陽雅夫真的去外地了?我請柬過去,他打電話說人在外地來不了,真遺憾。」相姨太根本不想去關心,帶著剛才的怨氣說︰「不來就不來嘍,人家現在一妻二妾可以湊桌麻將了。」白敬齋驚訝地問︰「二妾?我記得太太是上官露,姨太太是關潔,這小子又納誰啦?」相姨太說別人來了精神,冷笑道︰「听說他的二媽最近懷孕了,你認為會是誰的?」白敬齋一直記恨著歐陽雅夫曾經和郝允雁的那段一夜,即便他也玩弄了人家太太兩次也不解恨,幸災樂禍地說︰「那不是亂了?呵呵,過幾天我抽空去拜訪拜訪。」

這時,傳來一陣汽車聲,三輛黑色轎車與一輛裝滿日本憲兵的卡車疾駛過來停下,一隊憲兵跳下迅速把寶順分行團團圍住,現場頓時喧嘩不知發生什麼事情。從幾輛轎車內鑽出宇喜多井、吳濤和唐辛亥夫婦,以及另外幾名穿著日本和服武士尾隨其後,白敬齋笑逐言開的迎了上去。宇喜多井叫過唐辛亥介紹白敬齋認識,兩人不約而同驚呆了。唐辛亥反應快,搶先伸出手道︰「原來是您,我們有兩年多沒有見了,正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白敬齋臉頰肌肉抽搐了下,原來日本人給他安排了一個這種貨色,唐辛亥侵吞民國教育部公款之事他略有耳聞,當初他逃離上海時用槍頂著他硬是被逼著取回十萬元法幣,當時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聯合青幫兄弟抓捕過他,時隔兩年後居然成為自己銀行里的經理,簡直太荒唐了,他心里這麼在想,臉上絲毫沒有露出任何不快,他並不了解現在的唐辛亥與宇喜多井是什麼關系,見他手伸過來也不敢怠慢回了過去,兩人心照不宣。

在寶順分行對街二、三十米的一棟高樓頂端,沈默然在此守侯了好幾個小時,一把狙擊槍正將瞄準器的焦距移來移去對向宇喜多井,突然發現了吳濤,她是殺害妻子的直接執行者,莫萍正是她與加藤給騙走的,現在加藤已死,這個漢奸也不能留,可是他只有一槍的機會,來了那麼多日本憲兵,槍聲一響,那邊有人倒下,很容易判斷出襲擊者的位置,十層高的居民樓沒有電梯,從頂樓下來差不多就會被憲兵包圍,最後決定先選擇宇喜多井,認為這個日本特務不僅是殺害莫萍的幕後指使者,而且他的死將給日本在滬的特務機關帶來巨大損失,相比之下吳濤只是個小漢奸,以後再找機會比較容易。

剪彩儀式開始了,鋪著紅地毯的台階上站著白敬齋、宇喜多井、吳濤以及唐辛亥夫婦,沈默然是個上過戰場的老戰士,當腦海里浮現出妻子的面容時,端著狙擊槍的手還是微微有些發抖,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將瞄準器十字焦點對準宇喜多井的額頭,輕輕說了句︰「宇喜多井,去死吧!」剛要扣動扳機,只听一聲槍響,像是距離很近,頓時寶順分行門前亂作一團,有人被打中倒在地上。

隨著一聲沉悶的槍聲,在紅地毯上的三姨太倒下,人沒死,擊中了肩膀震昏過去了,血映紅了她今天穿著的那件漂亮的白色戎袍。現場的嘉賓和記者有的就地臥倒,有的紛紛逃到建築物後,一群憲兵舉槍沖到宇喜多井和其他重要人物面前圍了個圈,宇喜多井半蹲著指向對面的高樓大喊︰「給我包圍那棟樓,我要活的。」一隊憲兵迅速沖向那里,白敬齋把三姨太攬在懷里大聲喊道︰「快送醫院!」宇喜多井馬上指揮身邊的警衛把車開過來,白敬齋把三姨太抱到車內送往位于法租界的廣慈醫院。

對面大樓內的沈默然來不及疑惑,第一反應趕快撤離現場,將狙擊槍包裹在帆布里沖下樓,沿著計劃好的路線從後門離開,那里停著一輛安排好的自行車,剛竄進岔路,就听到背後日本憲兵趕到。此時這棟大樓前後門都被圍得水泄不通,一名大漢慌張的懷抱用布裹著的狙擊槍從大門內沖出,他就是日本武士中島,險些被吳濤殺死,也是他命不該絕被一個日本商人救到醫院里,前幾天剛剛出院,那天他在報紙上得知宇喜多井將要參加寶順分行的開業剪彩儀式,判斷吳濤一定會到場,便在憲兵隊的朋友那借到一把狙擊槍,他殺的人其實是吳濤,白敬齋的三姨太緊挨著她,中島對準她的胸膛扣動扳機時,宇喜多井正好在介紹寶順分行未來的管理層,介紹完唐辛亥又介紹吳濤,記者們舉起了照相機準備拍照,吳濤往宇喜多井那湊了湊想跟他來個合影,三姨太也想出這個風頭靠過去,這只是一瞬間的工夫,由于中島過于的緊張,發現位置偏移後手指沒有停住,子彈就這樣飛了出去,再想補第二槍目標已經消失,見有一對憲兵向自己的方向撲來,趕緊收拾起槍逃跑,他腿上槍傷和月復部的刀傷還未完全痊愈,一瘸一拐的錯失了逃跑的時間,「嘩啦」,十幾把上著刺刀的三八大蓋對準了他,中島扔下狙擊槍舉起手用日語喊道︰「別開槍,我是日本武士中島。」

三姨太的手術非常成功,子彈輕松的取了出來,由于只是擊中肩膀,麻醉過後她蘇醒過來,白敬齋一直坐在床邊,見她醒了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寶貝,沒事了,你只是傷了肩膀。」三姨太迷迷糊糊地問︰「誰要殺我呀?」白敬齋是明白人,說︰「可能是流彈吧,打的不會是你,子彈是從對面的大樓打來的,宇喜多井已經派人去抓捕,等抓到是誰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你先別想太多,注意休息,白府可是一天也不能沒有你呀。」三姨太被他這話說得暖洋洋的,這一刻似乎感受到其實白敬齋是非常在意她的,想到自己背著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深感慚愧,不敢再去看白敬齋那對充滿溫馨的眼楮,趕緊閉上,生怕會頂不住向他徹底懺悔。

宇喜多井派來翻譯慰問三姨太送了花卉,順便通知白敬齋,寶順分行明天照常開業,並等他親自來進行交接。白敬齋悄悄對三姨太嘆息道︰「寶順分行剪彩儀式見血光可不是個好兆頭啊,現在全國抗日的烽火四處蔓延,給日本人做事就是漢奸,腦袋是別在褲腰帶上的,其實國人哪里知道,我也是被逼無奈,寶順分行以我的名義開業,但是他們找來親信當經理,我也只有部分管理權,日本人空手套白狼,不出一分錢就拿去了一半股份,我這個漢奸啊當得太冤了。」三姨太說;「那您以後做事別太張揚了,要保護好自己,賤妾可只有您一個親人了啊。」白敬齋拍拍她說︰「有素有素。」

寶順分行遭襲很快驚動了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事席領事,代表東京政府責令徹查,因此憲兵司令親自己會同宇喜多參與審問。在日本憲兵司令部陰暗的審訊室內,周圍的刑具樣樣俱全,老虎凳,灌辣椒水,電擊,指甲縫插竹簽和烙鐵等,中島被扒光衣服架在木樁上,鞭子抽得遍體鱗傷。吳濤見他居然沒有死大為吃驚,意識到留下他自己的安全隨時會有危險,便極力的往死里整他。中島很快的交代出他此次襲擊的意圖是為了報私仇暗殺吳濤,也毫不諱言的承認指使十幾個武士偷盜寶順分行的籌備資金,這兩項每一項就夠死罪。宇喜多井對這個武士的印象不錯,而且曾經被派去保衛寶順分行的十幾名武士都是他親自培養出來的貼身保鏢,現在包括加藤在內一個也沒有回來,只留下這個中島,覺得殺了可惜有意讓他戴罪立功,便對憲兵司令道︰「這是個特殊的案子,他盜取寶順分行籌備資金,也是迫于當時的不利形勢,中**隊已經保衛了吳淞區嘛,好在被盜的缺額白老板答應補充部分了,我們大日本帝國沒什麼損失。至于他暗殺英子,其實他們倆人各都有錯嘛,如果要處死中島豈不是連英子也一塊要處死了?我們剛剛落腳上海正是用人之際,你看……?」憲兵司令白了眼宇喜多井,知道他這是給他出難題,訓斥道︰「中島對英子小姐的下流行為有辱日本武士的名譽,英子殺他理所當然。」宇喜多井忙點頭稱是,說︰「那麼大家都戴罪立功吧。」說完望望吳濤,試圖尋求她的支持,問︰「英子小姐,你說是不是?」

殺不殺中島,其實憲兵司令無所謂,他見吳濤長得小巧玲瓏,身材圓鼓鼓的特別的喜歡,有意討好她賣了個人情,裝腔作勢地說︰「英子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間諜之花,她如果咽不下這口氣我也沒有辦法啊,哈哈哈。」

吳濤志在必得一心想置中島于死地,仰仗著憲兵司令的袒護矯情地說︰「我倒沒什麼,中島本來按律當是死罪,如果宇喜社長有意赦免,我也無話可說,不過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的簡單,你們分析一下看,吳淞區本來就居民少,當時又是深更半夜,他剛才交代說是有個日本商人救了他,中島腿部已經中彈失血過多,又被我月復部捅過一刀,你們認為他能堅持到這荒涼的地方有人來救他嗎?最有可能是尾隨而來的中國警察救的他,因此我懷疑他是受中國警察的指派,來殺的人並非是我,而是宇喜社長。」

吳濤滔滔不絕,把宇喜多井也說懵了,但他心里明白這是胡說八道,憲兵司令思索了片刻,說︰「這樣看來得繼續審問。」這正中吳濤的下懷,她提議道︰「我們可以邊審訊他,邊找來救中島的那個商人與其對質,若屬實就放人。」憲兵司令覺得有道理,站起身說︰「就按照英子小姐的話做,把那個商人找來,中島先由英子小姐負責繼續審訊,我公務在身就不奉陪了。」宇喜多井陸軍大佐軍餃,憲兵司令是少將,他發話只能听從,宇喜多井擔心的是吳濤會借機殺中島便對憲兵司令說︰「將軍閣下,中島暫時收押可以,英子小姐明天開始將出任寶順分行秘書重擔在身,我看還是另派人審訊的好。」吳濤殺中島心切,早把宇喜多井的威嚴拋在腦後說︰「將軍,我了解中島,審起來方便。」憲兵司令知道吳濤真實的目的是要殺中島,送了順水人情,不耐煩地對宇喜多井說︰「怎麼我的話不算數嗎?就讓英子小姐負責,你那個寶順分行秘書先緩緩。」說著大步流星的走出審訊室。

宇喜多井怒火中燒,指著吳濤威脅道︰「中島要是死了你得陪葬!」說完拂袖而去。吳濤打了個冷顫,但她顧不得那麼多了,得罪宇喜多井頂多是死,讓中島活命那是一定會死,橫豎都是個死,她決定孤注一擲賭博一次,而且她剛才從憲兵司令對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曖昧的光芒,這是個可以依靠的大人物。

審訊室里只有吳濤和兩名敞開衣服的日本打手,幾分鐘的沉寂,吳濤挺起了腰板,現在這個審訊室她一人說了算,但心里清楚殺中島不能明目張膽直接殺,因為宇喜多井有言在先,不過要是他自己禁不住拷打斃命,那就另當別論了。吳濤對各式刑具掃了圈,從火爐里抽出通紅的烙鐵,啐了口,發出絲絲的聲冒出青煙,中島死盯著烙鐵離他越來越近,皮膚已然感覺到這股灼熱烘干了傷口的血跡,人世間的恐懼莫過于知道可怕的折磨就要到來,而且一定到來自己卻躲不掉。吳濤舉著烙鐵得意地問︰「這個東西你大概總在別人身上用,自己一次也沒有嘗試過吧?」中島本能的肌肉往里收縮,哆嗦地道︰「你,你要干什麼?我都跟宇喜多井坦白清楚了,你不能公報私仇啊。」審訊室另有兩名打手在,表面文章吳濤還是要做的,假裝例行公事用日語問道︰「現在我開始詢問,你在失蹤的一個多月里是不是被反日組織策反來暗殺宇喜多井的?趕快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中島急紅了眼辯護道︰「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對天皇陛下忠心耿耿,對宇喜君也萬分尊敬,怎麼可能背叛國家,又去殺他?我、我殺的真是你呀。」吳濤朝身後兩名打手揮揮手讓他們先出去,然後湊到他跟前冷笑道︰「殺我?你殺得了我嗎?相反,現在你的小命掌握在我的手中。」中島也不甘示弱,他深信很快宇喜多井就會找到曾經救過他的證人,到時他就會無罪釋放,便理直氣壯的提醒道︰「哼,你現在殺不了我,我勸你審時度勢放過我,我們今後互不相欠,否則,一旦我被釋放非弄死你。」吳濤大笑,問︰「你認為自己能夠活著出去嗎?」她舉起烙鐵在他面前晃著慢騰騰地說︰「好,我殺不了你,但我可以讓憲兵司令來殺你。」說著咬牙切齒的將通紅的烙鐵貼向他殘廢的,足足有十秒鐘,中島慘慘叫著昏厥過去。兩名在門口候著的打手以為出了人命沖進來,吳濤命他們用冷水把他澆醒,中島醒過來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的盛氣凌人,全身不听使喚的劇烈抖動著,烙鐵又一次燙向他的胸脯,吱吱的冒著烤肉的氣味,中島猶如一頭受傷的獅子,張開血盆大口嚎叫起來,聲音充斥著整個審訊室,猶如身陷地獄。

中島一燙就昏死過去,吳濤換了一種折磨方式在他身上夾上電鉗,一按閘,電流瞬間通過他的全身,張牙舞爪的僵直起軀體躬出一個半圓,閘一分開,大小便一起噴灑而出奇臭無比,吳濤玩興十足,重復了若干次後閘門按下竟然忘了放開,幸虧身邊的打手硬是扳開她的手,中島在痙攣的中口吐白沐,大腦徹底崩潰,神經錯亂地喃喃道︰「我有罪,我有罪,饒了我吧,我什麼都承認了。」吳濤忙讓打手記錄,自己開始問話︰「你是不是之前被中國警察抓住的?」中島像說夢話似的輕聲說︰「是。」吳濤接著問︰「那麼這次你是不是受反日組織的委派來暗殺宇喜多井的?」中島同樣一個字︰「是。」吳濤仍不滿足,就這一個是字未免太簡單了點,繼續問︰「你如實交代他們是怎麼派你的,把過程說一遍?」中島畢竟身材魁梧,停息了一會換過氣,痛苦地道︰「你說他們是怎麼派我的,就是怎麼派我的,只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吳濤一听這話不對勁,馬上又按下電閘,中島又一次在電流的穿透下挺起胸脯,眼珠幾乎要跳出眼眶,當吳濤關閉電閘後,中島在虛幻的神智下胡言亂語的編造了一段與反日組織接觸的過程,吳濤將審訊記錄給他簽字畫押後,興奮的親自送到憲兵司令手里,憲兵司令正在自己的塌塌米雅室里飲酒,掃了眼叫來副官下達了明日對中島執行死刑的命令,然後邀請她共進晚餐,這天夜里,吳濤留宿在了憲兵司令部,兩人相談言歡對酒吟歌,對吳濤來說,這是邀寵的絕好機會,今天得罪了宇喜多井,恐怕以後很難信受到重用,甚至性命堪憂,她深知女人賴以保護自己的是身體。第二天上午吳濤從憲兵司令部直接去寶順分行上班,下午中島就要被處決,心情特別的舒暢,有了憲兵司令的寵信,似乎對宇喜多井也沒有那麼可怕了,憲兵司令告訴她,東京政府正秘密籌劃讓身在越南的汪精衛到上海組織中央政府,到時將組建一支由中國人為單位的特工部門,時間成熟就把她介紹到那里發展。能夠擺月兌宇喜多井的魔爪吳濤異常激動,主動請纓當他的臥底監視宇喜多井的一舉一動,憲兵司令一笑而過,並沒有正面回應她,在他看來這個英子雖然加入了日本國籍,但依然是支那人,支那人是不可信的。

吳濤去寶順分行上班,宇喜多井與唐辛亥都沒有來,只有白敬齋候著,打電話到他家和辦公室都說不在,唐辛亥住哪家賓館又不清楚,急得白敬齋團團轉嘴里咕嚕著,他昨天沒有回白府,在醫院里三姨太的病榻邊搭了個鋪,昨天開業儀式的槍聲讓他嚇破了膽,究竟是誰人所為,宇喜多井不來不得而知,他跑到門口張望,一輛小轎車駛來,從里面只出來一個人是唐辛亥,白敬齋對這個人很感冒,兩年前用槍威脅過他,傷害了他的自尊心,而且當初他在寶順洋行存入了六十萬法幣,取走十萬,另外五十萬這兩年市值已經縮水4%,但是按照本洋行高額的儲蓄利息連本帶利面值有五十一萬,這也是個相當大的數目,本來兩年不見他以為人死了可以抵賴掉這筆帳,不料他搖身一變成為了日本駐天津領事館參贊的乘龍快婿,得罪不起。他迎上去問︰「宇喜多井沒一起來嗎?」

宇喜多井在憲兵司令部有自己的線人,打電話向他密報了中島被屈打成招下午就要槍決他的消息,知道這是吳濤搞的鬼,馬上打電話去憲兵司令部詢問,憲兵司令一口咬定有犯人口供記錄,宇喜多井轉而打電話給日本駐上海領事館首席領事,可是他推三阻四不願意插手憲兵司令部的公務,宇喜多井處處踫壁百感交集,很不習慣在上海自己說話不算數的日子,上海淪陷之前他是一言九鼎,首席領事對他也禮讓三分有事必應,如今仿佛是日落西山,憲兵司令負責上海日佔區的治安,瓜分了他的部分權力,他的話不起作用了,尤其昨天從憲兵司令部的審訊室出來更是怒火中燒,一向視他為主人的英子也公開的頂撞自己,正在生氣中唐辛亥來到,他們是事先約定一起去寶順分行的,他的出現讓宇喜多井想起其岳父的這條線來,馬上把自己的意圖陳述了遍,並希望他通過岳父的關系從中斡旋,起先唐辛亥支支吾吾的不想攪日本人的渾水,宇喜多井開始出牌,先是利用他與吳濤之間的舊怨從中挑撥,接著有意無意的透露出自己了解他過去那段不光彩的歷史,唐辛亥深知其中的厲害關系,便打電話給妻子美代子,她又打電話到天津的父親說情,她父親兜了個圈子聯系到華東日本憲兵司令部岡村中將,由他責令上海憲兵司令立即放人,這回宇喜多井正帶著隨從驅車前往憲兵司令部途中。唐辛亥替宇喜多井辦完事趕來,吳濤問︰「宇喜社長呢?」唐辛亥飄了她一眼略帶諷刺地答道︰「我以為他跟你在一起,你不是他親信嗎?」他這話是有所指的,宇喜多井派一個外行當他秘書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本來他認為吳濤是宇喜多井的紅人,除掉她不容易,當他剛才獲悉他們兩人的矛盾後,心里便有了借刀殺人的計劃,這話語間也毫無掩飾的透著對她的鄙視。吳濤並不知情,依然沉浸在憲兵司令對她寵信的光環之中,趾高氣揚的給唐辛亥來個下馬威說︰「也許你還不清楚,我不僅是宇喜社長的親信,還是憲兵司令的親信,中島的事听說了吧?他曾經傷害過我,就算他是個日本武士照樣讓他死,誰也保不住他,所以你給我小心點。」她用手指挑釁性的在他鼻子跟前戳了戳,唐辛亥不想告訴他宇喜多井正在去憲兵司令部的路上,故意欠欠身嘲諷道︰「那請英子小姐以後多多罩著我啊。」

白敬齋听他們倆唇槍舌劍的早就煩了,問唐辛亥︰「宇喜多井到底來不來?已經到開業鐘點了。」

宇喜多井要立刻去救中島免得夜長夢多,吩咐過唐辛亥不用等他,唐辛亥笑了笑問吳濤︰「英子小姐,他來不來?」吳濤沒好臉給他,戳了他一句,還沒忘記炫耀自己說︰「我昨天在憲兵司令部一直到現在沒回去過,怎麼知道他來不來?」唐辛亥挖苦道︰「不錯啊,有新靠山啦?」吳濤怒道︰「跟你有關嗎?」唐辛亥激怒她大笑完後,這才傳達了宇喜多井的指示說︰「好吧,我剛從他那來,他讓我們不用等他馬上營業。」吳濤一怔,按理這個命令應該由她轉達,她才是代表宇喜多井的人,是偶然,還是一個信號?將信將疑地問︰「你不會假傳聖旨吧?」唐辛亥調侃道︰「哎呀,我哪敢哪,在這里除了你英子小姐,誰有魄力冒犯宇喜多井?」

寶順分行在沒有宇喜多井到場的情況下開始營業,吳濤覺得今天這事有些蹊蹺,當天下班直接去找憲兵司令,被吃了閉門羹,說他去外地開會去了,實際上是不願意見她,被岡村中將罵過後,一方面覺得沒有替吳濤辦成事無法交代,另一方面也埋怨這個女人給他帶來了麻煩,所以不想見,吳濤也不敢去見宇喜多井,下班就躲在自己家里。兩天後的一個下午,吳濤正在寶順分行自己的秘書辦公室查看營業流水帳,宇喜多井一個電話過來,語氣從未有過的客氣,請她去梅花弄的特高課籌備處見面,一個請字讓她忘乎所以,以為中島最終被處決的事情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價值,或許是請她在憲兵司令那說說好話也不一定,便興沖沖坐黃包車趕去。在這兩天里,宇喜多井也並非是故意回避她,從憲兵司令部救出中島後,把他送到了由日本人控制的醫院里進行救治,中島只是皮肉傷而已,宇喜多井這樣熱情是為了籠絡他,打算扶持這個人來取代吳濤,但在中島沒有上手前吳濤尚有利用價值,得先教教,教的好便繼續任用,否則就準備送唐辛亥或者中島一個人情,借他們的手處掉,跟自己沒有關系。

如何教這個女人宇喜多井有的是成功經驗,今天叫她來辦公室就是要出她的洋相,徹底摧毀她的意志的。吳濤踏進客堂一眼就看見中島身著黑色日本武士服端坐在宇喜多井的側面,他身體沒有大礙上午剛剛出院,兩旁分坐著幾名日本官員和多名保鏢,場面顯得凝重而布滿殺機,進來時所有人目光齊刷刷投向她,令吳濤倒吸了口寒氣,中島微笑著向她點頭打了個招呼,吳濤月兌口道︰「你,你沒死?」宇喜多井笑道︰「對啊,是我給保下來的,怎麼,英子小姐有意見?要不你去向憲兵司令請求再把中島君抓走?」吳濤沒有再吭聲,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宇喜多井客氣地請她坐下,說了一大通大日本帝國利益之類的官話,然後煞有介事的對眾人說︰「今天請大家來是為了見證一件事情,就是英子小姐與中島君兩人的恩怨今天要來的徹底解決,他們倆都是帝國的精英,我的左膀右臂,缺少一個都很可惜,可是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工作,與其今後誤大事,不如就此來個了斷吧。」他轉向吳濤和中島問,「你們看如何?」

這其實是宇喜多井與中島串通好設的一個局,目的是教訓吳濤,殺殺她的銳氣。所以中島第一個站起來挺起胸脯說︰「中島願意與她決斗,生死無悔。」

吳濤本能反應這是宇喜多井想置她于死地的圈套,與中島決斗自己肯定吃虧,忙說︰「這不公平,中島是武士刀法精湛,我是一個柔弱女子怎麼玩得過他?」宇喜多井詭譎一笑道︰「誰說比刀了?這不明擺著欺負你嗎?呵呵,你看!」他拿起桌上一把左輪手槍,向眾人亮了亮說,「這是把六彈巢的左輪槍,現在滿倉。」說著朝天花板連發五槍,一片灰塵揚起彌漫在客堂里,場面頓時寂靜人人自危。宇喜多井熟練的一甩手腕從彈巢里掉落五顆彈殼,彈巢復位後瀟灑的轉動了數圈,「啪」的一聲重重放在桌上說︰「大家都看到了,現在槍里只有一顆子彈,在哪個彈巢里誰也不知道,英子和中島每人各往自己太陽穴打一槍。」吳濤嚇得魂飛魄散,即便這是完全公正的她也不敢去博,極力反對道︰「不不,這太危險。」宇喜多井語氣平和地說︰「你們倆機會均等,對你危險,對中島也一樣,六分之一的死亡概率,也就是說有六分之五的生存機會。」關鍵時刻吳濤突然想到了憲兵司令說︰「等等,我先給憲兵司令打個電話。」一名保鏢搶前按住電話機,宇喜多井穩穩的說︰「你歸我管轄,跟憲兵司令有何關系?如果你們有私人交情,等你出了這屋再與他聯系吧。」吳濤忙轉身要走,說︰「那我就去找他。」又被兩名保鏢攔住,客堂的大門關閉著,她仿佛已經聞到死亡的氣息,淚水剎那間噴涌而出,沖到宇喜多井面前求饒︰「宇喜社長,您不能這樣對待我啊,我忠心耿耿的為您鞍前馬後兩年多,只因為前幾天在中島的問題上與您有了點分歧,那也是為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利益著想,中島太可疑了,他自己也交代了是授中國反日組織委派來殺您的呀。」宇喜多井不想听她胡說八道,擺擺手說︰「哎,你說哪去啦?我會陷害一個與我的意見有分歧的部下嗎?你們中國人有句老話叫‘橋歸橋,路歸路’,我今天是在處理你和中島的恩怨,既然你們彼此不共戴天,說明這天下只能有你們中的一個人活著,為了保證我們今後的工作不會因為內部人員勾心斗角遭到破壞,你同意與否不是你能說了算的,」說完轉向中島,問︰「你們誰先來?」

吳濤崩潰了,咕咚跪在宇喜多井面前信誓旦旦保證道︰「宇喜社長,我不報私仇了行不?我向中島君道歉。」宇喜多井哈哈大笑,說︰「你別求我,得去問中島,他如果原諒你,我是沒有意見的。」說著怪異的眼神望了下中島,中島心領神會拍案而起道︰「你這惡毒的女人讓我男不男又女不女的造成終身殘廢,你不想報仇,我卻要報!」吳濤跪在地上轉向中島激動的哭訴說︰「可是你讓十幾個武士摧殘了我,我們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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