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大婚
北國的皇宮四處掛起了大紅錦緞，明日就是我跟劉賀大婚的日子，這幾天我一直跟各種我連見都沒見過，听都沒听過的官宦家眷們說笑著，仿佛自己正沉靜在即將大婚的幸福中一樣。
「你真的不後悔嫁給我嗎？」這是劉賀第三次問我，他始終不相信我會愛上他。
我淡淡的看著外面的夕陽︰「明天你就會知道答案了。」
「如果你後悔，現在還來得及。」他說，「我不希望你不幸福。」
天邊卷起一抹殘雲，我微微笑道︰「不會，我會幸福的。」只要承歡能幸福，我幸福不幸福都無所謂了。
「今晚你還會去冷宮嗎？」劉賀擔心道，「其實你真的沒必要這麼緊緊逼迫她，也許她說的是真的，她的孩兒真的早就死了，你再這樣虐待她，她會死的。」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勸我道，「靈夕，你是出家人，我不希望你的手上沾染到血腥，你明白嗎？」
「出家人？」我微微笑道，「你搞錯了，我是正要出嫁的出嫁人，不是出家人。」
劉賀搖頭道︰「不要去冷宮了，放過她吧。」
我故意避開他的話題，將手伸到窗外道︰「天氣越來越冷了，是快要下雪了吧？」
劉賀愣了一下，隨意也看了看外面︰「應該是吧，以往的這個時候早就該下了。」
「真好，我還從沒見過下雪是什麼樣呢。」我笑道，「南國從來不下雪。」
劉賀從身後抱住我柔聲道︰「以後我陪你一起看雪，每年下雪的時候御花園里的白梅就會盛放，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那里的景色的。」
「白梅嗎？」
「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到時候整個皇宮都會透著一股淡淡的梅香，別提有多醉人。」劉賀深深的吸了口氣，仿佛已經聞到梅香了一般。
我輕笑著，不知道這白梅是不是有李承歡摘下的那一朵梨花香呢？承歡，冬天了呢，你還好嗎？
陪著劉賀一起吃過晚飯，按照祖宗規矩，他必須早早的回宮進行一系列大婚前的儀式。我揮手招來依依︰「依依，我曾答應過你只讓你陪我幾天，幾天之後便放你回去跟你的心上人團聚。」
依依不解的望著我。
「今天我就要實現當初的諾言，一會兒你就拿著我的腰牌離開皇宮吧。」
「什麼？」依依愣了，「可明天你就要大婚了！」
我笑道︰「怎麼？你不在難道我就不能大婚了嗎？」
「當然不是，只是這些天來一直都是我在幫你準備大婚的事情，我怕我不在會出什麼差錯。」她有些慌亂，「公主，您是不是覺得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您要趕我走？」
我搖頭道︰「當然不是，只是我有一件事情非要你出宮不可。」
依依又愣了︰「您有什麼事情非要在大婚前讓我出宮？」她有些不高興道，「原本還想看著您大婚的……難道是關于那個人的？」她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在御天狼將軍被抓之前您就已經知道他會出現在衣官局對嗎？」她見我沉默不語又繼續道，「因為您知道他會出現在衣官局所以才會事先吩咐我一旦听到你摔東西的聲音就讓外面的侍衛第一時間沖進去，您一定是跟他在衣官局里秘密說了些什麼，今天您交代我的事情是不是跟他有關？我也曾听到一些關于你們之間的傳聞……」
原來，她也並不太笨。
我淡淡笑著的拉過她的手，將一個錦囊交給她︰「我把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都交在你的手里了，你一定要給我辦好了，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高興的。」
她急切的想要打開錦囊，卻被我一手按住了︰「出了宮，確定周圍沒有人的時候再看。」
「公主？」
「你曾將你的命交給我，我現在也將我的命交給你。」我重重的按了按她的手，「不要告訴任何人，也別讓任何人察覺到你。」
依依這才感覺到事情的重要性，認真的沖我點點頭。
「辦完這件事以後你也不要再回來了，畢竟你的子隱曾是要犯，你身為要犯的妻子不方便出現在皇宮里。」我說。
「公主……」依依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改口道，「您放心，我一定會將您交代的事情辦好的。以後依依不在你身邊，您千萬要保重。」她說著突然跪倒在地沖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道，「您是個好人，我跟子隱會一輩子都記著您的大恩大德的。」
這是繼無邪之後第三個離開我的人，我沒有送她，任她獨自消失在北國獨有的寒冷西風中。依依，你可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羨慕你的單純，羨慕你為了愛而無畏的沖動，如果我可以像你這般無所顧忌那該多好？祝你跟子隱可以永遠幸福，連帶我的幸福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
「公主，衣官局的嫁衣送到了。」一名宮女遞上嫁衣。
在李承歡被抓以後，衣官局里的三個老家伙幾乎同時停止了互相間的爭斗，還出奇配合的將三個人的設計成果都拿出來放在了一起。今天這件嫁衣就是三人合力的作品。
「真好看！」宮女在一旁驚嘆著。
我站在黃銅鏡前看著里面的女子，她腳蹬一雙金邊絹花鞋，身穿金鳳飛天祥雲嫁衣，頭上綴滿各種稀奇珍寶，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從尼姑庵里翻牆溜出去瞎玩，每天都把一身僧衣蹭的髒兮兮才回家的小尼姑了，她真的成了北國皇妃，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了……
一朵飛繡的小花赫然出現在了我的視線里，它位于心口的位置，看上去跟周圍那些散落在金鳳周圍的小花朵沒有什麼區別，但我卻一眼看出了異樣，這明顯是一朵梨花！
李承歡！你還是在看著我嗎？
「公主，您這是要去哪里？」宮女在身後沖我叫著。
「冷宮！」
第二天的太陽來的似乎比以前任何一天都要早，可陽光卻失去了往日的溫暖。我站在寬闊到有些寂寞的永新廣場外靜靜的等候著皇上的召見。整個皇宮到處掛滿了貼著喜字的大紅燈籠，腳下是鋪滿花瓣的大紅波斯長毯，身邊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六十六名身世清白的美貌宮女，她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而被她們簇擁在中間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永新殿里，文武大臣們都安靜而莊嚴的站在大殿兩側，認真的听著劉賀身邊那名資歷頗深的老太監宣讀長長的詔書，一旦詔書讀完，我就會被宣進大殿，等我雙手接過詔書，那麼我就真的成為劉賀的皇妃了。
承歡，我真的要嫁給劉賀了，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我好想哭啊！
「宣聖公主穆靈夕進殿！」
「宣聖公主穆靈夕進殿！」
多級宣召，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聲音一樣，刺耳的令人難受。我很想低下頭一口氣將這條通往永新殿的路走完，可宮規和皇室尊嚴卻硬是讓我抬起頭，一步一步慢慢的朝前走著。今天的永新殿里，除了北國的重臣以外還有其他三國的來使，如果我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膽怯或者悲傷，將來都有可能成為他國的笑柄。我像是走在油鍋上的烏龜，明明快被燙死了，卻只能一點點的爬著，而最殘忍的是，我還要向全世界裝出一副我很高興很幸福的樣子來。
我正在被凌遲。這是我在走進永新殿前唯一能想到的話。
來到大殿里，我看到很多人的嘴唇都在動，卻偏偏听不到他們說話，劉賀微笑著站在皇座前看著我。
老太監來到我面前將手里的一卷詔書朝我遞來，嘴里似乎依舊在念著些什麼，是什麼呢？為什麼我听不見他的聲音了呢？
跪著接過詔書，嘴里機械的稱頌︰「萬歲萬歲萬萬歲。」仿佛整個人都被抽空了一樣，明明只是一份錦布做成的詔書，可在我手里卻重的跟鐵塊一樣。
劉賀一邊說著什麼一邊來到我面前，輕輕將我拉了起來，我跟著他的腳步走上皇階。在場除了我和劉賀以及皇太後以外的人全部跪倒在地，我明明看到他們張口的動作卻听不到一點說話的聲音。
我是……聾了嗎？
幸虧之後沒有任何需要我用到耳朵的儀式，大婚典禮在一片安靜中渡過，我甚至在想，也許就這樣做一個聾子也挺好，不用去听，不用去想，更不用為各種事情而擔憂著。
就在儀式結束，劉賀牽著我的手剛剛從永新殿出來時，一名侍衛臉色灰暗的來到他的身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
劉賀臉色一變，隨即便看向我。
「冷宮出事了？」我問他。
「你知道？」他大吃一驚。
我比他更吃驚，為什麼我出了永新殿就又听到了？
「是你逼死她的嗎？」他壓低了聲音問我。
「誰？」
「孫娘娘！」他補充道，「她在冷宮縱火自殺了。」
「我不信！」我冷冷道，「昨天晚上我去見她的時候還好好的……」
「你又去了？」劉賀不悅道，「我不是讓你別去了嗎！」
「我只是過去跟她聊了幾句……」腦子里一片混沌，天地似乎都在轉動著，我無辜的抬起頭問他，「我昨晚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劉賀大吃一驚，連忙扶住快要摔倒的我︰「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太醫！叫太醫！」
一切都來得太合適了，昨晚我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如何渡過自己的新婚第一夜，我曾設想過無數場景，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一天暈死過去，而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劉賀守著我，如民間的痴情丈夫一樣守著他的妻子，在看到我終于張開眼的時候激動道︰「太醫有跟你說過讓你不要激動，不要憂思，不要悲傷的吧？可你為什麼不听？你知不知道那些庸醫們對我說什麼？他們說你病的很嚴重，險些就醒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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