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慈悲
李承歡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你變了？你變得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穆靈夕了。」
我淡淡的搖著頭︰「我沒有變，為了博得皇太後的喜歡，我必須殺死孫娘娘，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在這個北國的後宮里，只要搞定了皇太後，我就是這里的主宰了。」
「僅僅為了權力？」他有些悲傷的看著我仿佛是自己某樣心愛寶貝變質了一樣，「你竟然也會在乎那些世俗的東西？」
我無奈道︰「身在權力的最中央，如果我不能手握大權，那麼等我的只有死路一條，難道你希望我成為第二個孫娘娘等著別人來虐殺我嗎？」
「我原以為就算你要留下來做皇妃也會是一個善良仁慈的好皇妃……」
「我會是一個好皇妃的。」我說，「只要權力在我的手里，我會做一個好皇妃。」
「不可能！」他直接否定我，「今天你為了博得太後的歡喜可以殺了孫娘娘，那麼明天，後天，你也可以為了奪得更大的權利而去殺害更多的人，一個可以隨意犧牲掉別人的人是不可能有慈悲的！」
「我沒說要做一個慈悲的皇妃。」我無辜的攤開雙手，「我只說要做一個好皇妃，僅此而已。」
他愣了一下，顯然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微笑道︰「一個好的皇妃，不需要慈悲，需要的只是頭腦和手段。」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在皇宮里嗎？」他突然沒頭沒腦的問我。
「什麼？」
「是因為你在皇宮里而不得不將自己變成一只長滿刺的刺蝟是嗎？」他向我伸出手，「跟我走，別做一只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的刺蝟，跟我離開皇宮，我會永遠的保護著你，給你一個自由快樂的未來。」
這是他第二次說要帶我走了吧？不是說過今天不會跟我說這句話的嗎？為什麼最後還是說了？他終究是放不下我嗎？
我毫不在乎的一拍掉他的手︰「別傻了，我已經過了十六年清茶淡飯的苦日子，好不容易可以站在權利和物質的最高峰，你讓我走？」
「你少在這里跟我裝蒜，你要是真的只是為了這些，你早在東國就頭進朱齊修的懷抱了，何必千里迢迢的來到寒冷的北國？」李承歡一眼就將我看穿了，「你一定要留下的理由是什麼？」
我看到在三步之外的長桌上擺著幾個杯子和一個水壺，便轉身走過去︰「你真的想知道嗎？」
「是。」他在我身後道，「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算是死也不會離開皇宮的。」
我拿起杯子為自己倒了半杯茶握在手里︰「那好吧，我告訴你。」
他連忙走出衣櫥︰「你說。」
「我愛上了劉賀。」我說。
他愣了一下，隨即卻大笑起來︰「你胡說什麼？你會愛上他？如果你愛的人是他，那天晚上就不會跟我……」
「我不是個意志堅定的女人。」我高聲道，「那天我喝了些酒，有些醉了，**迷離之下才會跟你發生那種事情，但我很清楚我愛的人不是你。」
「你胡說！你真的以為我蠢到連真的假的都分不清了嗎？」他堅持否定我的所有借口。
我輕輕抿了口涼茶︰「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向別人打听一下，在酒醉後的第二天，我是怎麼跟皇上和皇太後說的，我建議他們直接將你打死，好讓那一夜的錯誤永遠被埋葬在過去的回憶里，只可惜……劉賀念及你的功勞沒有同意。」
眉頭又一次迅速糾結起來，他仿佛在研究一道世紀難題一樣的看著我︰「你真的不愛我？」
我嘆了口氣︰「其實你也挺好，只可惜我又遇到了劉賀。」
「你喜歡他什麼？」
「我喜歡他……」
「別跟我說地位金錢，我知道你不會在乎這些！」
我呆了一下，隨即改口道︰「我喜歡他的溫柔，我喜歡他對我的包容，無限的，無私的包容。他知道我們一路的點點滴滴，也知道我曾對你多次表白，但是他都假裝自己不知道，明明就很難過卻在每次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硬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我從沒有遇到一個像他這樣為我的男人。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次七彩河，他為了我可以奮不顧身的跳下懸崖，還有在後來的櫻桃林……」我苦笑了一下，「那次我是真的想跟你私奔的，我也的確是去了櫻桃林，可我左等右等你卻遲遲不來，結果玄武門的殺手發現了我，在危急關頭劉賀用自己的後背替我擋了一刀，因為這一刀劉賀失血過多，昏迷了很久，可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卻是怕皇太後知道他因我而受傷，怕我會受到太後的責難，所以選擇了隱瞞自己的傷勢。如果沒有他，穆靈夕這個人早就已經是一具尸體了。」我轉過身看向他，「承歡，我承認我愛過你，但是很對不起，我們的緣分已經錯失在了那片櫻桃林里，如果那天玄武門的殺手沒有出現，如果那天救我的人是你，那麼也許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李承歡呆滯的望著我，眼中的痛清晰的不帶一絲修飾。
「在你跟劉賀之間我只能選擇一個。」我緩緩舉起手里的茶杯遞到他面前，「對不起。」
「在你說著愛我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在你說著愛劉賀的時候我又以為你是在騙我。」他突然苦笑一聲，「沒想到原來都是真的。」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再進皇宮來見我。」我說，「穆靈夕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的人，為了跟李承歡在一起，我不惜利用劉賀，制造出一個可以私奔的機會，而現在，為了跟劉賀在一起，我會犧牲掉李承歡。」
「犧牲掉我？」李承歡問我，「怎麼犧牲掉我？」
我淡淡道︰「就是這樣犧牲掉你。」
握著茶杯的右手直接松開，「 當」一聲，陶瓷的杯子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不好！」屋外有人大叫一聲，瞬間三四個黑影破門而入，「御天狼將軍？」
「什麼御天狼，那是李承歡！」侍衛們紛紛上前將他團團圍了起來。
皇宮唯一的好處就是在一個看不到我的地方，稍微有些異響，侍衛們就會沖進來保護我，特別還是在衣官局這種非大殿的地方，要是我出了什麼事情這些侍衛可都是要掉腦袋的。
「公主。」依依快步來到我的身邊，「你沒事吧？」她不知道我跟李承歡的事情，直接擋在我面前沖周圍人道，「還不快把這個冒犯公主的混蛋抓起來！」
侍衛們顯然知道李承歡不好對付都不敢貿然上前。
我笑道︰「李承歡曾是你們中的一員，他只會殺敵卻不會殺自己的兄弟，特別是像你們這樣的無辜侍衛，所以他不會抵抗的，對嗎？承歡？」
李承歡看著我不說話。
我看著門口那三個探出腦袋正在窺視著屋里的衣官淡淡道︰「要是讓皇上知道早就被趕出皇宮的李承歡會突然在衣官局里出現，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呢？」
三名衣官瞬間臉色大變，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來抓我吧，我不會反抗。」李承歡沖周圍的侍衛攤開雙手。
侍衛們看看我又看看李承歡，謹慎的上前將腰間的一根繩索套在了李承歡的脖子里，而李承歡果然如他說的那樣一點反抗也沒有，他們這才放心的一擁而上將他五花大綁起來。
「你要殺我嗎？」他問我。
我雙手合十輕誦一聲︰「阿彌陀佛。」之後才緩緩回答他，「我是個出家人，怎麼會殺人呢？可如果跟上次一樣那麼輕易的將你放出宮去，又怕你不長記性，下次還會再來，所以……」我笑道，「所以我打算給你一些小小懲戒。」我說著沖邊上的侍衛道，「听說大牢里有一個酷刑叫殺威棒，專打那些有骨氣的人是嗎？」
侍衛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是，牢里犯人要是不服管教，就會給他們一頓好打，直打到他們叫服為止。」
我指著李承歡道︰「那就給他來一頓殺威棒吧，同樣打到他服為止。」
侍衛剛要點頭卻又突然問我︰「那要是他一直不肯服呢？」
「如果你們遇到這樣的事情會怎麼做呢？」我反問他。
「一般遇到這樣的犯人，獄卒就直接將他打死，省得他以後作亂。」侍衛老實回答。
「哎呀。」我驚叫著搖頭，「不好，不好，好歹承歡以前也是個將軍又怎麼能將他打死呢？」我想了想道，「要是他一直不肯說服，那就打滿一百棍就好了。」
「一百棍？」侍衛大吃一驚，「什麼人能受得住這一百棍啊？恐怕還不到八十李將軍就已經沒命了。」
我笑眯眯的看向李承歡︰「咱們的承歡怎麼會是一般人呢？他可是名滿天下的御天狼啊，這一百棍對他來說可是小菜一碟呢，你說是不是啊，承歡？」
李承歡用一種很復雜的目光看著我卻不說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這種目光我竟然會有一種被扒皮的恐懼感，連忙假裝口渴的拿起一邊的杯子沖侍衛們道︰「還不將他拉下去！」
「求你不要再傷害孫娘娘。」李承歡突然高聲道，「不管你要怎麼對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但求你不要傷害她，求你看在我一路護送你到北國的情分上，放過她好嗎？」
我看著手中空空的茶杯︰「她是否能活下去，就看你的表現了。」
「我……」他艱難道，「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帶下去。」我向後一揮手。
侍衛們領命帶著李承歡走了。
依依柔聲對我道︰「公主，沒事了，那人已經被帶下去了，您不用害怕了。」
「我沒有害怕。」我說。
「您要是不怕，手為什麼會抖的那麼厲害呢？」依依問我。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一直在顫抖，連忙將整個手都縮進了衣袖里。
「依依。」回到花容殿，我拿出一個裝滿珠寶的木盒對她道，「將這些拿去給天牢的獄卒們。」
依依愣了︰「公主這是要做什麼？」
我嘆氣道︰「我畢竟是個吃齋念佛的出家人又怎麼能真的忍心讓活生生的一條人命死在一百殺威棒下，你將這些帶給獄卒，讓他們裝裝樣子嚇唬嚇唬他就得了，別真的把他打死了。」
「您果然還是慈悲的。」依依接過我手里的木盒轉身離去。
慈悲？我想我在他的眼里就只剩下自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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