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大赦天下
「啊！」
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我進入冷宮，沒過多久總會從里面傳出孫娘娘慘叫的聲音，甚至在之後的幾天里，只要我一到冷宮，御醫就會主動站在門口隨時準備急救。
「說，你兒子究竟是誰？他在哪里？」皮鞭狠狠抽在她的身上，鮮紅的液體飛濺到牆上，留下一抹觸目驚心的鮮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兒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孫娘娘奄奄一息，但依舊什麼都不肯說。
「繼續打。」我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右手不斷的轉動著手腕上的佛珠。
「你這樣虐打她真的好嗎？」皇太後來的意料之中。
我假裝驚慌的站起身，一頭跪倒在她面前︰「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後淡淡的瞟了我一眼︰「還有沒幾天你就要跟賀兒成婚，別沾染太多的血腥了，這不吉利。」
她來並不是為了阻止我虐打孫娘娘，而是為了親自確認一下，尼姑出生的我，是不是真的如密探們報告的那樣殘忍的毒打孫娘娘。
我笑著點頭︰「多謝太後關心，靈夕謹記在心。」
「從她嘴里套出些什麼嗎？」皇太後問我。
我慚愧道︰「她堅持說她的兒子已經死了。」
「那就是說外面那個就是一個冒牌貨了？」
我不敢回答。
「哼，管他是真是假，反正都是死路一條！」皇太後盯著我道，「這次你為了賀兒，我可以饒恕你在後宮動用私刑之罪，但以後你要是再敢亂來，我可是絕對不會輕饒你的。」
我誠惶誠恐道︰「是，多謝皇太後饒恕。」
「有些道理，原本你在南國的時候就該明白，但因你從小在尼姑庵里長大，可能也沒人跟你說起過。」皇太後冷冷道，「自古，後宮不干政，朝堂上的事情我們一概不能听不能說更不能參與，特別是你，你明白嗎？」
我俯身磕頭道︰「靈夕明白，以後絕不參政，所有關于朝堂上的事情，我一概不听，不說，更不參與。」
「但願你都能做得到。」皇太後冷笑一聲，直接甩袖走人，她今天來要看的都看到了，要警告我的也都警告了，她自然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畢竟這里是冷宮，對後宮的女人來說，這里很不吉利。
「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在皇太後走了以後沖那些打手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打手們退下，我緩步來到孫娘娘身邊。
她顫抖著抬起頭看我。
「恨我嗎？」我問她。
她淡淡的搖著頭︰「我相信公主這樣做，一定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
我苦笑一聲︰「那倘若我就這樣把你打死了呢？」
她低頭道︰「那便是我命薄，也半點怪不得公主你。」
我不明白的看著女人︰「你就這樣善良？即便我將你打死你也不恨我？這世間怎麼可能會有你這樣的人？’
孫娘娘道︰「人活一世，不過草木一秋，所有的悲歡離合皆是天意，我們歡喜上天給我們安排的快樂，又為什麼會受不了上天給我們的苦難？我今生能遇到劉實就是上天對我最大的眷顧，我能為他生下承歡就是我所有的幸福，我已經很快樂了，不會再奢望能擁有善終。」
面對這樣的孫娘娘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你也讀過佛經嗎？」
孫娘娘微微搖了搖頭。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想到，如她這樣慈悲的人根本是用不著去看佛經的，佛經是給我這樣心智搖不穩，善惡不定的人用來堅定自己的信念的，而她就是佛，她的每一言每一行都是經文，所有的佛經對她來說都是多余的。
出了冷宮，我獨自一人徘徊在御花園中，雖然還沒有到冬天，可御花園中的樹木基本已經都只剩樹干了。
「公主，起風了。」一個宮女拿著披風匆匆上前想要為我披上。
「我不是讓所有人退下嗎？你為什麼還在這里？」我奇怪的問她。
「因為……」她低著頭非但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我驚覺不對勁，連忙要往後退，卻被她一把抓住衣服，一把鋒利的匕首從披風下亮了出來。
「你是誰？」她看起來很緊張，我相信只要我稍微一叫喚，她手里的匕首就直接插進我的喉嚨里。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你害死了那麼多人，你竟然會不知道我是誰？」她說的話語無倫次，看她清秀的模樣和那只不停顫抖的右手，我敢肯定她是第一次用刀抵住別人的脖子，而我，卻不是第一次被人用刀架住了。
「你要殺我嗎？」我問她，「還是你有所求？希望我能幫助到你？」
「我當然……」她也許是想說要殺我，可在開口的時候卻又停住了。
「你希望我幫你。」我輕聲道，「我會幫你的，只要我能做得到。」
「真的？」她好像很天真。
「是的，只要我做得到。」我說。
「我要你放了子隱。」
「子隱？他是誰？他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對這個女子所說的一切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是，他是我愛的人。」她很激動，手上的匕首已經割破了我的皮膚，「我要你放了他，現在就放了他，現在！」
「別激動，你要平靜的將一切都告訴我，不然我沒辦法幫助你。」我盡量避開她手中的刀子，「如果你在這里把我殺了，那麼你的子隱就真的再也救不回來了。」
她愣了一下︰「可我怕你會逃，會喊人來救你，要知道，我為了能接近你幾乎傾家蕩產。」
「那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我說。
「我叫依依。」她說。
「能把你跟子隱的事情都告訴我嗎？」
依依想了想，輕輕將刀子放了下來︰「你真的會幫我嗎？」
我笑道︰「你覺得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可外面的人都說你是個詭計多端，心狠手辣的女人。」依依說起話來還真是誠實的連一點掩飾都沒有。
我無所謂的輕笑一聲︰「說說你跟子隱吧。」
依依嘆了口氣道︰「子隱是我的心上人，也是玄武堂的副堂主。」
「玄武堂？」我大吃一驚，「你的心上人竟然是玄武堂的人？」
依依點頭︰「是。」
「你可知道玄武堂是什麼的組織嗎？」我問她。
「我不知道。」她竟然回答的很干脆，「我只知道子隱被你們抓住了，而且明天正午就會在午門行刑，我不能讓他死！」
「所以你傾家蕩產的來接近我，想用我來換子隱的自由？」
「是。我听說劉賀很愛你，我相信只要抓住了你，他一定會答應我所有要求的。」她望著我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如外界所傳的那樣心狠手辣，我也並不想隨便傷害到一個無辜的人，但是，為了子隱……」
我點點頭︰「我明白了。但我想問你，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潛入皇宮來綁架我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她低頭道︰「我知道，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所以你這是在用自己的命換子隱的命。」
「是，用我的命換子隱的命。」她顯然知道這一點，「但是我不後悔！」
不後悔？我似乎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同樣在明知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的情況下還犧牲掉自己來挽救對方的性命，這究竟是真愛還是真傻？
「你有沒有想過，今天你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去救子隱，可將來子隱卻會將你全部忘掉，他會牽起別人的手，跟別人花前月下，娶別人為妻，跟別人白頭到老，而你，卻只能沉寂在無盡的黑暗中一點點的腐爛。」我故意刺激她。
她愣了一下，臉上流露出很不甘心的表情，可最後卻只是低頭嘆了口氣道︰「如果我死了以後他真的一輩子都記得我，那他豈不是很痛苦嗎？」她忽然抬起頭看向我，「我救他不是為了讓他懷念我，因為我而活在悲傷里，我救他是希望他可以快樂的活著，這才是救他的目的，所以，即便以後他娶別人為妻，跟別人白頭偕老都沒有關系，只要他快樂，我就沒有白死。」
好一句沒有白死，這個女子雖然天真倒是難得的真摯，我沖她伸出手道︰「跟我來，我們去找劉賀。」
「你真的會幫我？」她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我笑道︰「我幫你也不是白幫，我也有件事情讓你幫我。」
「什麼事情？」
我淡淡道︰「等幫你救出子隱之後再告訴你吧。」
來到永新殿，沒想到劉賀正在里面試穿婚服，見到我來，他十分高興︰「來的正好，快幫我看看這套婚服好看嗎？」
我笑著點點頭︰「好是好，只是……」
「只是？」劉賀見我臉色不太好連忙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道︰「你知道我自小在尼姑庵里長大，原本應該一生青衣燭火的，可如今卻要嫁做他人婦，心中總有點愧對佛祖。」
劉賀溫柔道︰「這不是什麼問題，我可以下令將全國各地的寺廟都重新修葺一番，也算是對佛祖的一種補償，想必佛祖也一定能了解你的苦衷，會原諒你的。」
「錢財不過雲煙，寺廟裝飾的再豪華也不過只是外相而已，佛祖不會喜歡這些的。」我說。
劉賀愣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沐浴齋戒親自去敬拜佛祖嗎？」
我搖頭道︰「做這些表面文章根本沒有意義，如果皇上真心的想要拂去我心中的愧疚不如下一道詔書大赦天下吧。」
「什麼？大赦天下？」劉賀大吃一驚。
我笑道︰「成親本就是喜事，如果皇上能在成親之前大赦天下，那麼肯定會有很多人都會為我們的結合而感到高興的，這樣一來即安撫了之前因為‘真龍’謠言而被牽連到的人們，二來也為我們的愛情存下了一定的福因，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劉賀想了想，覺得我說的似乎有點道理，便沖身邊的老太監道︰「傳我諭旨，因朕與靈夕公主大婚在即，為福澤蒼生，顧大赦天下，以求普天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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