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沒有喝醉的酒醉
「穆靈夕是個很古靈精怪的人，我從來沒有遇見過像她這樣時而邪惡，時而善良的人。見過我的人都說我不是一個輕易會因為別人的舉動而影響到自己的人，可自從我遇到穆靈夕，我的整個人生就不一樣了，我變得易怒，變得多疑，變得患得患失。我竟然會因為她給我摘的幾顆小小櫻桃而高興大半天，就為了她的這些櫻桃，我甚至還在半夜三更的時候提著燈籠將撒掉的櫻桃一顆顆的再全部都撿回來，用錦袋小心的包著，貼身藏在自己的身邊……」他邊說邊從衣服里拿出一個小小的袋子給我，「看，一共二十二顆，都是她為我摘的，一顆都沒有少，我全都找回來了。」
我為他摘櫻桃還是在潘家莊園的時候，當時的我費盡心思爬上屋頂將櫻桃帶給他，卻被他冷著臉全部都打翻了，我至今還記得那個時候的他對我說「你應該把櫻桃拿去給洛涵。」
為這一句話，我心酸了很久，可誰又能想到，就在我跟著劉賀傷心離去以後，這個笨蛋的李承歡竟然會提著燈籠一顆一顆的將它們又都撿了回來！
「穆靈夕，只是一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她從頭到尾不過是在利用你……」
「听我把話說完。」他直接打斷我的話，「我當然知道她滿口謊言，哪里會有人在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就說要嫁給他的？穆靈夕的話當然是假的。可……假的又怎麼樣？在跟她相處的短短幾個月里，我已經習慣了她的謊言，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也依然無法控制的去選擇相信她，我就像是一個經常在河邊游泳的人，起初面對水下的激流涌動根本不以為然，直到河水將我全部淹沒的時候，才驚覺自己有危險，理智告訴我要揮動手腳游上去，可身體卻已經不受我的控制，我早就被暗流牢牢抓住，跟著它的方向一點點的向下沉淪，沒有一點生的希望……」
「你清醒點吧，她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了，她根本不愛你，而且她很快就要跟劉賀成婚，不管你多麼不願意，到最後也不得不放手。」我提醒他。
「清醒？」他迷茫的看著手中的酒壇，「什麼叫清醒，什麼叫不清醒？」
「離開她，也許現在會很難過，但等過個一兩年以後，一切就都會改變，也許你根本就不會再記得穆靈夕這個人。到那個時候一定會有一個善良美麗的女子走進你的生活里，她會一心一意的愛著你，不會欺騙你，不會利用你，更不會傷害你。」我的唇角維揚著，眼淚卻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著轉，「你會幸福，只要你現在狠下心放下穆靈夕，你就一定會幸福。」
「放下？」他冷笑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要放下嗎？你以為我沒試過要放下嗎？你以為我之前面對她時的那種瘋狂舉動都是在干什麼！我都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可結果呢？結果就是我每天像個乞丐一樣的站在她的門口，不斷不斷的向上天祈禱著她可以多看我一眼，可以多跟我說上一句話，哪怕只是一句嘲諷，一個冷笑，我都甘之如飴；結果就是每一次當我看到她跟劉賀在一起的時候，心痛的都要死了一樣；結果就是，當我看到她吻上劉賀的時候，我差一點就讓自己犯下弒君的大罪……」他話到這里又打開第四壇酒。
「穆靈夕不愛你，欺騙你，利用你，又無恥的用自己的身體跟你做交易，這樣下賤的女人根本不配你為她如此難過。」我一把拉住他正要抬起酒壇的右手，「酒可以解一時之憂卻解不了一世，別再沉淪了。」
他微微搖著頭︰「來不及了，我已經沉淪了。就算她不愛我，就算她欺騙我，就算她利用我，就算她無恥下賤，我都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想跟她在一起，哪怕只有一秒鐘的時間，哪怕要我現在就死在這里，我也義無反顧！」
人人都說酒後吐真言，我真希望今天他對我說的這番話全是假的，如果他說他不愛我，如果他說對我的所有舉動只是一種窮追猛打後的禮貌回應而已，那至少今天，我還可以坦然的坐在這里跟他平靜的說一聲「再見」，可現在，李承歡，你要我怎麼辦？
「你醉了。」我說。
「我沒醉。」他說，「我要跟全世界說……」
「說？」
「我要跟全世界說，我愛穆靈夕！我愛穆靈夕！」他突然仰起頭大吼起來。
我慌忙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你瘋了！這里可是皇宮！」
「我沒有瘋！」他拉開我的手，「我也沒有醉，這世上沒有一種酒可以讓我李承歡喝醉！」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只有酒醉的人才會說自己沒醉。你連我是誰都已經認不出了，又怎麼會沒醉？」
他猛地低下頭，緊緊凝視著我︰「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就是穆靈夕，你就是我最愛又最恨的女人！」
他的雙眸仿佛是盛夏的夜空一樣深邃的像是要將我的整個魂魄都吸走一般。
「我一直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你了解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你才會好好的听我說這番話，所以才假裝喝醉酒，借著酒醉來跟你表達我的真實想法，但我沒醉，我從來都不會喝醉。靈夕，我是真的愛你，跟我一起離開皇宮好嗎？」他懇求的望著我，仿佛我只要說一個「不」字，他就會死在我面前一樣。
心中涌起萬丈波濤，我的所有理智早就跟著我的這顆心在他的那句「我愛穆靈夕」中一起爆炸了。
「跟我在一起，靈夕。」他俯輕輕親吻著我的臉頰，我的唇，寬大的手掌隨著吻的節奏緩緩探入我的衣領中。
承歡，我也愛你，深深的愛著你。
這一次，我回應了他的吻，如果我們的結局注定不幸，那就讓我瘋狂這一次吧，為此，我願意萬劫不復！
這一夜，兩個沒有醉的人卻做出了比喝醉酒的人更瘋狂的舉動。枕著李承歡的手臂，我想起了在西國邊境的那個夜晚，如果那一夜我沒有打他，而是像今天這樣順從了他的吻，那是不是就不會再有後來這麼多的事情了？
身邊的李承歡已經沉沉睡去，在經歷了身體和精神上的多重打擊以後他早就已經精疲力竭，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還有太多的劫難在前面等著我們，我改變不了你的過去，但我會盡力改變你的未來，為你，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李承歡，我愛你。
緩緩起身，將丟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重新穿了回來，我對著黃花銅鏡照了兩下，確定自己衣服和頭發沒有一絲凌亂之後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花容殿。
北國皇宮午夜的風聲，叫的像厲鬼一樣，我靠著身上殘存的他的體溫頂著風快步來到了冷宮門口。
「公主？」守衛冷宮的侍衛見我大半夜的來到這里愣住了。
「我要夜審孫娘娘。」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不可拒絕的威嚴。
侍衛連忙替我打開冷宮大門︰「公主請，孫娘娘就在臥房中。」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夜審孫娘娘的事情……」我站在侍衛面前，「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侍衛一愣，隨後不確定的回答道︰「我不會將您在這里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的。」
我滿意的點點頭︰「知道就好。」
大步來到孫娘娘的臥房門口，我也懶得叩門，直接一腳將門踹開，寒風跟強盜一樣竄進屋子，將屋里書桌上的一疊宣紙吹的到處都是。
「誰？」孫娘娘因為受傷不能起床，只能驚恐的在床上叫了一聲。
我一步步走進去，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你是誰？」孫娘娘竟然不認識我。
我笑道︰「昨晚你受傷暈過去以後，皇太後執意要殺你，是我向她求情才保了你一命的。」
「你就是靈夕公主？」顯然她知道我，「多謝靈夕公主的救命之恩。」她在床上吃力的沖我點了一下頭。
「傷怎麼樣？不會死吧？」我問她。
也許是我說話太過直白，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微笑著回答我︰「雖然現在還不能怎麼動彈，但好歹已經沒有生命之憂了。」
「活著就真的好嗎？」我一**坐在書桌前。
她又愣了一下︰「活著總要比死了好吧？」
「真的嗎？」我彎下腰緩緩撿起地上的一張宣紙。
當孫娘娘看到我正在端詳宣紙時，整張臉瞬間就變了顏色︰「公主，那只是我平日無聊所做的丑畫，您千萬別看，會污了您的眼的。」
「丑畫？」我淡淡的搖著頭，「不是啊，畫的很好啊，很像，真的很像。」
她整個人猛地一顫，竟然不顧月復部的傷口整個人都坐了起來︰「求公主別說，求您了！」
我的目光順著宣紙緩緩移到了她的身上，因為劇烈的仰坐，她月復部剛包好的傷口顯然又裂開了，血一點一滴的從里面滲透出來，看著都覺得疼，可她卻如渾然不知一樣繼續望著我︰「我不知道您是怎麼知道的，但我懇求您別說出來，我死我無所謂，但求您不要說出來好嗎？」
「你不是說活著好嗎？」我淡淡的看著她，「怎麼這會兒又要求死了？」
眼淚順著孫娘娘的眼角掉了下來，看得出這個女子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漂亮，即便是多年以後的今天依然可以從她的眼角眉梢看到那一抹無法忽略的嬌媚。
「能活著自然是好的，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可如果我活著會害死他，那我……寧願我死。」她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悲哀。
「來跟我說說他吧。」我將雙腳擱在了書桌上，「既然你連死都不怕，就干脆將你的故事都告訴我吧，說不定我會考慮一下放過他。」
「真的嗎？」顯然她不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我笑道︰「你沒听說嗎？我是劉賀即將迎娶的皇妃，劉賀愛我入骨，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他全部都會為我做到，所以我才能在皇太後面前保下你的小命。」我見她依舊不說話，便繼續道，「更何況，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你除了相信我以外，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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