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轉折
蘇城如在夢中一般抬起頭，他最愛的母親剛剛因她而死了，可現在，她非但沒有說任何感激或安慰自己的話，反而還說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真的嗎？」我沖她眨著眼楮，「真的不在乎嗎？」
穆玉瞟了我一眼，直接轉過身甩下一句話︰「有本事你們就把他殺了。」
我輕笑︰「你說你恨，恨帶你出宮的宋天饒，恨將你賣給舞館的宋父，恨拋棄你的穆蘇，恨這個世上的所有人，你之所勾引西國老皇帝是為了報復，而今天，整個西宮發生宮變也全是因為你要做皇後，你要獨攬西國大權，你要借助更大的力量來實現你的報復。」我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後，「可什麼樣的報復需要借助一個國家的力量那麼強大呢？」
穆玉緩緩轉過身看著我。
「你想攻打南國對嗎？」我說，「你要借助西國的力量給穆蘇一個教訓對不對？你連我只是姓穆就要置我于死地，那麼就更別提那個將你拋棄的穆蘇了。」
掛滿金片的鳳冠發出一種及其輕微的顫抖聲。
「雖然西國老皇帝和老皇後都已經死了，雖然你已經穿上了鳳服，可那又怎麼樣？沒有新帝，誰會承認你皇後的身份？」我指著蘇城，「如果他死了，誰會尊你為後？按照宮規，一個沒有子嗣的妃子是要跟著皇帝一起陪葬的，沒有了蘇城，你最好的結局就是跟那個死胖子葬在一個皇陵里。」
「我不怕死。」她說。
「我知道你不怕死。」我說，「可仇恨呢？你能甘心就這樣死去嗎？」
「你想讓我放了你？」
我點頭︰「你知道的，穆蘇雖然是我父親，但是從我出生起他就將我送去了尼姑庵，我跟他沒有絲毫的父女之情，而且如果不是因為你跟宋天饒跑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在這里。所以，我不會干預你的復仇計劃，你想怎麼復仇就這麼復仇，我不管，我求的只是活命而已。」
「原來你是貪生怕死的人。」穆玉鄙夷的看著我，嘲諷之情不言而喻。
「是人都想活著，我也一樣。」
「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你別忘了，我手上可還有個花無邪！如果你不放了蘇城，我就馬上讓花無邪血濺當場！」她說著便高聲對周圍的侍衛道，「將花無邪給我帶過來！」
除了風聲以外整個鳳華宮里沒有一點聲響。
穆玉奇怪的轉過頭，這才看到花無邪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人呢？」她質問原本押著花無邪的侍衛。
「我救走了。」宋天饒道，「就在剛才承歡架住蘇城的時候，我按照靈夕的指示將花無邪從那兩個侍衛的手里拉了過來。」
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這一刻緩緩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你們兩個是死人嗎？為什麼人都被搶走了也不說話？」穆玉氣急敗壞的罵著那兩個侍衛。
「不要責怪他們，畢竟我們手里架著的是他們的新皇，不管是誰都不敢拿他的生命開玩笑的。」我指著這個大殿周圍不下百人的侍衛對她道，「現在，沒有人敢動我們，你唯一能做的只有放我們走，我要求不高，你給我一輛馬車，然後讓我帶著李承歡，花無邪和宋天饒離開皇宮，只要馬車順利出了西國國境，我就馬上將蘇城還給你。」
「我憑什麼信你，萬一我給了你馬車，你卻殺了蘇城怎麼辦？」
「你可以讓一隊人馬跟在我們後面，如果我殺了蘇城，你們完全有理由追上來，並將我們全部殺死，我相信北國皇帝再蠢也不會縱容一個殺害皇帝的凶手繼續存活在這個世上的。」
穆玉想了一下，隨即便指向宋天饒︰「這個人我必須留下，他不能離開西國。」
我搖頭︰「不行，差一個人我都不會妥協。」
「你這是在逼迫我的底線！」穆玉開始暴躁了。
我喜歡看這個美人暴躁︰「逼你又怎麼樣？你能舍棄整個復仇計劃嗎？宋天饒是你的仇人沒錯？但只要你不死，他不死，他總一天會落在你手里，可如果你今天非要跟我爭到底，那麼我只有玉石俱焚，讓你跟我們一起陪葬了。」
穆玉見我態度堅決竟然轉身問那邊的宋天饒︰「你呢？你是選擇留下跟我在一起還是跟她離開西國？」
宋天饒愧疚的低下頭︰「對不起，我必須要完成養父交代的任務，安全護送靈夕公主到達北國。」
「所以你又一次拋棄了我是嗎？」穆玉看著他的雙眼簡直能滴出血來，她見他一言不發，「第一次是將我丟給了你的養父，第二次是在我和她之間選擇了她！」她說到這里突然毫無征兆的朝著我沖過來，伸手就要打我耳光，可她的手還沒有踫到我，卻已經被宋天饒牢牢的抓住了。
「不能傷害她！」宋天饒的聲音在顫抖，可他說的毫無討價還價的余地。
「你就這樣對我？」穆玉的聲音同樣也在顫抖著，「宋天饒，我為了你放棄了公主的地位，我為了你受盡凌辱，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會因你的死而傷心難過，還是會覺得舍不得你離開我，可結果呢？這就是你對我的回報嗎？這就是你對我的真心嗎！」
「對不起……」
「誰稀罕你的對不起！」穆玉一把甩開他，大聲沖周圍人道，「給他們準備馬車，讓他們離開西國！」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順著九十九級台階而上，連一直披在自己身上的鳳袍掉了都不知道。
馬車來的很快，所有人都希望一切可以盡早的結束。我坐在馬車里，對面是那個自從老皇後死去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的蘇城，而承歡就坐在他的身邊。
「去外面跟天饒和無邪一起趕馬車。」我說。
李承歡愣了一下︰「你在對我說話？」
「你認為呢？我會讓西國的皇帝去趕馬車嗎？」
「可……」
「既然你不信我，我也不放心你，有些話，我必須要跟蘇城說，但我不希望你听到。」
李承歡在听到這句話的時候愣了一下，他張開口想跟我說什麼，可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殿下。」我依舊稱呼他為殿下而不是陛下，我知道逼宮是他不情願的，他可能根本就不想做這樣一個皇帝，「對不起。」我雙膝跪地匍匐在他面前，「雖然逼宮不是我的主意，可要不是我在去白虎林前讓你強行去帶走穆玉，可能她也不會逼你逼宮弒父，那麼老皇後也不會因此而死，對不起。」
面對我的誠懇道歉，蘇城根本毫無所動，他依舊盤腿坐在那里，雙目呆滯。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將穆玉接下來會做的事情都跟你說了吧。」我直起身，「之後的她一定會舉兵攻向南國，南國近年缺乏將才，可西國要打南國多少都會牽扯到東國，現在的東國國主朱齊修雖然是個仁君，但他的弟弟卻是個好戰的家伙，你們就算有實力戰勝南國，也難逃東國的乘虛而入，之後的西國命途堪憂，而你，作為一國之主，恐怕除了受盡世人唾罵以外，最後也不會得到善終。」
蘇城依舊一動不動，甚至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
「她並不愛你。」我繼續道，「她的心里住著一個人，可那個人的名字卻不是你，不管你為她做了什麼她都不會愛上你。」
眼淚默默的從他的眼眶里淌了出來。
「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卻丟了父母，丟了天下，你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蘇城終于開口了，「只要她留在我身邊，不管她是不是愛我，不管她是不是在利用我，我都願意。」
「你難道不覺得難過嗎？愛情應該是美好的，可你的愛情卻如此悲傷，你為什麼還要去背負它？你有沒有想過，只要放下對她的愛，你就可以快樂起來，你難道喜歡自虐嗎？」我不明白的看著他。
蘇城抬起頭看著我︰「我也覺得我是瘋了，明明心痛的要死，可我就是放不下她，我明明知道她讓我逼宮弒父是錯的，可我還是做了，我明明就那麼深愛著我的母親，可我就是放不下她，我就像中了詛咒一樣，深陷在她的世界里，怎麼都走不出來。在她對宋天饒說她還對他抱有期望的時候，我真恨不得馬上沖過去殺了她！可……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的一顰一笑，乃至是一個舉手抬足，都是令我發瘋的毒藥，我中毒太深，已經無藥可救，即便將來我會萬劫不復，即便西國會就此滅亡，我都無力阻止了。靈夕公主，如果你想救南國，讓西國和南國都免于被戰亂禍害的話，就請在你們到達北國以後將我殺了吧？沒了我，穆玉就沒有辦法實施她的復仇計劃了。」
「殿下。」我輕輕嘆了口氣，「請恕我不能這麼做。沒錯，我的確是用你威脅穆玉換得了自由之身，可，以穆玉的智慧和美貌，想要去依附另一個靠山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你在或者不在，對她來說只是省事和多費些時間的區別。更何況，我是一個從尼姑庵里出來的小尼姑，我是不能殺人的。」
「所以說，一切都注定了是嗎？」
我沉默了，一切都注定了嗎？既然我已經預見到未來，為什麼就不能想出一個對策呢？
「我有個很冒險的主意不知道你要不要听？」我問。
他望著我。
「穆玉愛的人是宋天饒，而宋天饒現在也在這輛馬車里，西國有一個很厲害的大夫，她叫一朵，你可以讓一朵為你和宋天饒換臉。」
「什麼？」蘇城大吃一驚。
「因為宋天饒曾傷害過她，所以當你以宋天饒的身份回去的時候，她必定會用盡各種方法折磨你，但是擁有宋天饒身份的你，也會在同時擁有她的真心，而國家之事，反正你也無心管理，倒不如給宋天饒，也許他會做的比你更出色，而且你也只有跟他換臉以後，這世上才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宋天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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