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失憶夢一浮生 第一百二十一回,飲鴆止渴 四

作者 ︰ 白逸秋

「我飽了。」繁華放下手中的玉筷,舌頭一舌忝嘴唇。眼前便支來一張錦帕,伴著墨翰令繞梁三日的聲音道︰「用這個擦嘴。」繁華不好意思的瞟了眼墨翰令,快速伸手拖過錦帕,胡亂的在嘴邊擦了擦。掩飾似得轉頭對著墨翰令道︰「我送你回伊人閣休息。」墨翰令緊蹙俊眉,放下碗筷,坐正的身軀面對繁華道︰「伊人閣?」

「嗯。」繁華認真的點了點,說得振振有詞道︰「這樣我們就不用再搶床了,好了走吧。」說完這話的繁華也不給墨翰令反駁的機會,起身走到儲衣櫃前隨手挑了件純白的長衫,隨手便套在了身上,凌亂的發絲也只是隨手理了理,用一根緞帶緊緊的綁著。對于繁華而言,只要自己舒服就夠了,其它的她可毫無興趣。待繁華梳洗完畢,仍處于震驚的墨翰令,目光一直瞧著繁華的一言一行,隔了半響遲鈍道︰「你身體還沒好吧?」繁華瞄了眼墨翰令,漠然道︰「吃飽了也就都好了,走吧!」繁華邊說著便朝著門口處走去。

「可」

「可什麼?」

「沒什麼。」墨翰令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慢慢的起身走到繁華身旁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空中的皓月,抬步就與繁華往伊人閣走去。

臨近冬天的夜晚,風總是涼透心骨的。像極了此刻墨翰令和繁華的心,回廊被風吹的傳來似嗚咽般淒涼的聲響。繁華冷漠的看著回廊,眼前不斷的閃過當初所發生的一切。前塵往事不斷浮現,墨翰令亦一樣。如果當初的自己沒有無視繁華而離開,現在會不會就不一樣了?不同的兩人,回憶著相同的事物,可得出的結論也不會一樣。安靜的回廊之中,除了繁華和墨翰令的腳步聲再無其他。

伊人閣前,繁花依舊盛放。花香布滿了整個閣樓,繁華閉上雙眸靜靜的呼吸著花香,嘴角微微上揚,看在墨翰令的眼中卻只顯落寞

「北方有佳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為何突然念這詩。」

「伊人閣。」

「你是說閣樓的名字?」

「如何?」

「郡主,果然好文采。」

「作為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墨翰令安靜的站在繁華身旁的,凝視著眼前的繁華。耳邊不斷的想起伊人閣的命名,越想越心酸的墨翰令。剛欲開口便被繁華打斷道︰「好了,你進去吧。」繁華睜開雙眸,轉身望向墨翰令。月光下的墨翰令仍舊一如當初般讓自己驚為天人,無論是小時候自己所救之人,還是現在自己眼前所站之人。不可否認,哪怕是直到今天連自己也無法忽視墨翰令對于自己來說的重要。墨翰令從始至終眼眸之中只有繁華的存在,從繁華說出‘伊人閣’開始,墨翰令就控制不住內心的恐懼,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失去。掙扎間墨翰令一把拉住正欲轉身離開的繁華道︰「我們不能回到當初了?」

「當初?」繁華冷冷一笑道︰「當初的我們不也這樣嗎?」繁華不帶任何感情的話,直接堵得墨翰令一字都說不出,只得站立原地,眼睜睜的看著繁華離去的背影。許久,墨翰令收回僵硬在空中許久的手掌,慢慢握緊。傷口處鑽心的疼痛直插心底,卻絲毫不及內心泛濫的痛苦。

轉身甩開墨翰令手的瞬間,淚無聲的滑過繁華的臉頰。嘴角依舊洋溢著笑意的繁華仿佛毫無察覺自己臉頰邊的淚般,麻木的向前走,她只知道她不能在停下來,只有繼續往前走,永不回頭。

一直都在想無論是當初偶然听到的那聲‘救命’,還是十年之後湖底的奇遇。所有的所有到底是不是所謂的命運,命運讓我遇見你,與你成婚。直到現在相對無語,這又是不是另一番命運的安排?我不是你的命運,但你卻是我的劫數,這一生都無法忘卻的劫數。我不知道將來的我會成為什麼樣兒,但我很清楚你至于我而言,無人能及。

再次走到回廊處的繁華,突然站立不前。呆愣的轉頭看向當初自己跪倒的廊柱,心猛地一震,像是與回憶重合感同身受般,繁華一把揪住自己越來越疼的心髒,伸手便抓起包袱的紫竹葉往嘴里一放。紫竹葉伴隨著苦澀的淚吃在嘴里還真不是個滋味,繁華自嘲的笑笑。抬手擦干眼淚,恍惚間一抹灰色的身影出現在夜空之中。繁華微眯這雙眸,誰這麼大膽也闖府邸。思意至此,繁華輕步一躍跟了上去。

皓月當空,銀發飛舞。灰袍不顯粗俗反而更加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繁華打從一眼看到這身影開始便知道來人是誰。也不恐慌神情自然的走近痕心天的身後朗聲道︰「好久不見,痕先生。」痕心天迎風而站,並未回頭看繁華道︰「郡主,身體好了嗎?」繁華大大咧咧的張了張手臂,展示給痕心天看道︰「好,好的很。」一瞧著繁華這神情,痕心天淡然一笑。繁華似是想起了什麼般,偏了偏頭道︰「痕先生果然很靈驗啊。」痕心天故意‘哦?’了一聲道︰「怎麼?」繁華也不拐彎抹角道︰「無中生有。」痕心天了然的點了點道︰「繁華郡主也覺得本道說得對?」繁華嘻哈一笑道︰「是的,就是不知道痕先生所說的借尸還魂什麼時候來,我很期待啊。」痕心天一甩浮塵,瞟了一眼繁華,深邃的眼神甚是讓人猜不到痕心天到底有何用意。繁華眨了眨眼望向痕心天︰「先生可否說個仔細?」

痕心天搖了搖頭,繁華瞧著痕心天的動作走置痕心天的眼前︰「我想痕先生前來不會只是想听听我有何感想吧?」烏黑的發中一縷紅深深的映入痕心天眼簾之中,這是痕心天從來都未忘記的。痕心天將目光投向繁華的左手腕道︰「本道是想來確認一件事。」繁華很有興趣回應著︰「什麼事?」

「你手腕上的東西。」听聞著痕心天的話,繁華毫無懼怕的將手大方的支到痕心天的眼前,白色的玉鐲映襯著月光,閃現出讓人過目不忘的光芒。痕心天看到玉鐲,面無表情的臉上漸顯笑意,深深的看了繁華一眼。

如風吹過一般,眼前那還有痕心天的身影,繁華獨自站在屋檐之上,盯著手腕上的白玉鐲看了許久,實在想不到這玩意兒有什麼好讓痕心天在意的,若說一定要在意,那便是那個人︰蘇扶。這個連自己都從未搞清楚過的人,到底是誰。

雪國,翎城,夜市

到閣樓準備再睡一覺的繁華,怎麼得也睡不著。再加上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尤其是痕心天的出現,讓繁華怎麼睡得著。心中甚是煩悶的繁華置身出了門,來到這比白日里還熱鬧許多的夜市之中,眼前來來往往的眷侶走過,繁華有時輕瞄一眼,有時輕聲淡笑。各式討人喜的玩物皆被小販們擺在小攤上販賣著,伴隨著吆喝聲,吸引著過往的人們前來一看。直至走到街角處,突然沖出一個小乞丐跑得太快以至于直接撞上了繁華。繁華倉促的一定身,伸手便攔住繼續奔跑的小乞丐。

繁華曾經是什麼人?那可是在混混界出了名的小霸王。怎麼不知小乞丐為何會撞上自己,似笑非笑的看了縮著脖子的小乞丐一眼,手模了模原本掛著錢袋此時早就空空如也的腰側。小乞丐瑟瑟發抖的看向繁華,忽的跪下不停的磕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小姐,你放過我,我家中有個病入膏肓的姐姐等著我。」繁華眉飛色舞的揚起眉好笑的‘噢?’了聲,蹲子與小乞丐對望著,學著以前先生的口氣對著小乞丐道︰「騙人是不好的,如果你需要,我會給你的。」說完,繁華熟練的從小乞丐的懷中掏出自己的錢袋,拿了幾塊銀子交到小乞丐的手中,小乞丐吃驚的看著戳破了他謊言仍舊給他銀子的繁華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騙你,為何你還是要給我銀子?」繁華撇了撇嘴,連自己也無法回答出小乞丐的問題,站起身淡淡道︰「你走吧。」小乞丐又多加好奇的看了幾眼繁華,轉身灰溜溜的跑開了。

小乞丐已經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繁華仿佛依舊看得到小乞丐那撒腿就跑的背影,怎麼看怎麼像極了自己的從前,那時候的自己是多麼的快樂,身邊有著冷靜的古檀月,討人喜歡的錦玉白,那時候的三個人是那麼的無法無天,逍遙自在。似乎誰也不放在眼里一樣,漸漸繁華眼前的景象,變成了曾經幼小的自己,錦玉白,和古檀月。繁華置身其中,三個童言無忌,四處惹麻煩的孩子正笑望著自己,就如同昨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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