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鐵樹花.A 第96章 商量救人

作者 ︰ 林繼明

周教授顱內淤血經過了一年多保守治療,狀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和正常時一樣可以自由活動,外面逛逛管管閑事回家吃現成飯,壞的時候就躺在床上老伴伺候著,特別嚴重的上醫院就診,醫生還是這句話,手術是最有效的方法,可是他們沒有錢,本來就沒有多少積蓄看了幾次病都花光了,兩個老人的教師退休金在通貨膨脹的壓力下難以為繼,所幸兒子在一家報社工作添了些薪水,但也多了兩張吃飯的口,周太太的人脈關系很糟糕,特別是在這樓里與房東劉秋雲積怨已久,大家見了基本不打招呼,他們家的事也少有人去關心,有次郝允雁燒了好吃的送過去被周太太不冷不熱的謝絕,背後還說不吃嗟來之食。

郝允雁對劉秋雲說︰「那周太太就是嘴巴硬,其實也沒有什麼壞,人家現在有困難我們應該幫幫她。」劉秋雲一邊剝著毛豆殼一邊說︰「我也沒說她壞呀,她先不理我,我去貼她冷**做啥?」郝允雁說︰「可不是啊,昨天我送菜下去也被她回絕了,弄得我好尷尬,不過人家畢竟是讀書人愛面子,沒錢的苦我是有體會的,這樣吧,下個月開始周家這兩間房的房租我替他們付。」劉秋雲一扔手上的毛豆沒好氣地說︰「你現在算有錢了是吧?兩間的房租一月五百塊哪。」郝允雁說︰「我哪算有錢,不瞞你說,我這錢的來源隨時會沒有。」她收住話怕說了嘴。」劉秋雲搶過話說︰「那就好好多積點錢吧,丈夫買藥要花錢,囡囡學費也貴得來要命,現在的法幣越來越不值錢。」郝允雁觸景生情嘆口氣說︰「這日子何時到頭啊,每家都有難處,不過那周太太在我困難的時候也時不時的送菜送湯給我。」她笑了笑又說,「秋雲姐,做人哪可不能太計較了,你看我們這樓里就只剩三家鄰居了,大家都應該像家人一樣才對,我知道你現在房租少了兩家收入少很多,所以他們家的房租就暫時我來替他們付一年吧,你也不要對他們明說,周太太來付房租時就說大家免租一年。」

郝允雁目前在白敬齋那每月可拿到五千塊,丈夫買藥和家里的開銷除去還剩一千多,都給她存了起來,如果她準備負擔周家五百塊房租的話,意味著自己每月就少儲蓄那麼些錢,這是筆不小的額外支出,但她覺得是自己良心應該做的,是在給丈夫積德。

月底的時候,周太太扎了五百塊放抽屜里對老伴哀聲嘆氣道︰「這破房子房租真太貴了,我們一下付兩間,老頭子,是不是讓天天和他女朋友和我們擠擠,把另外的退了啊?」周教授說︰「你想得出,人家女孩子和我這糟老頭睡一房間像話嗎?你就給我太平點,別老沒事尋新花樣了。」周太太火噌的竄上來大聲道︰「你說話倒輕松,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不知道柴米貴。」

兩人吵了老半天到晚飯的時候,兒子和他女朋友沒有回家,天氣冷,他們吃完了將飯菜悶在飯窟里,周教授跟老伴吵一下午吃完飯支撐不住就睡了,周太太坐立不安的走到弄堂口迎著寒風等兒子。天漸漸黑下來,到十點鐘的時候仍不見兒子蹤影,她急得雙腳跳回家嚷嚷著︰「你這老頭子就知道睡覺,兒子失蹤了也不著急。」郝允雁本來是睡下了,發現丈夫尿床便起身替他擦洗換墊子,听到樓下周太太在喊叫,下樓問︰「吆,這麼晚你這是怎麼啦?」周太太哭喪著臉說︰「我兒子他們到現在還沒回來,這是到哪去會不會出事啦?」郝允雁也沒有主意,只好安慰幾句說︰「別想那麼壞嘛,也許他們與大學同學在一起沒時間通知你,人都那麼大了,放心吧,這回黑燈瞎火的沒有車,明天一早保證會回來。」

周太太想到,她的兒子和未來的兒媳婦現在正蹲在巡捕房黑漆漆的監獄里,下午的時候,周曉天的那家報社突然闖進來一隊巡捕,宣布他們「擾亂法租界社會治安。」把十幾個人帶回警局。最近大批上海進步人士利用租界這個日本人管轄之外的孤島進行散發傳單、講座,以及在報刊上發表抗日宣傳文章,日本上海領事館非常惱火,向法租界和英美公共租界提出了抗議,要求他們恪守中立承諾,法英美三國在這方面不希望過早的與日本國發生摩擦,于是立即行動起來,按照日本領事館提供的報社名單進行查封,周曉天所在的那家進步報社首當其沖。

第二天上午,郝允雁接到白敬齋電話讓她去白府,她自然將照顧丈夫和女兒的任務交給了劉秋雲,說︰「秋雲姐不好意思啊老麻煩你。」劉秋雲撇撇嘴說︰「還這麼客氣干嗎,都快四年了,我什麼時候不肯過?你就放心去吧,晚上回來睡覺不?」郝允雁邊打扮邊說︰「不一定呢,看工作有多少。」劉秋雲背後白了她一眼,心想你這裝到什麼時候,也不去戳穿她敷衍道︰「那我就負責喃喃睡覺嘍,反正她也長大不要我陪了。」

郝允雁照例打扮得像位貴夫人一樣下樓自己叫黃包車去白府,周太太正眼淚汪汪的在煎中藥,郝允雁問︰「周家姆媽,你兒子回家了嗎?」周太太立刻抽泣道︰「沒有,這孩子到底哪去啦?把我急死了,他阿爸昨天突然又頭暈躺著起不來,真叫我怎麼辦啊?」

周教授昨天與老伴吵了一下午後便覺頭昏腦漲渾身無力,一方面是氣老伴,另一方面是急兒子,兒子在報社里寫抗日報道他心里是清楚的,有好幾次听他去樓上打掃衛生,看見桌子上有兒子撰寫的宣傳抗日的文章,他不敢說,在家里老伴護著兒子很緊,只要他說兒子一句,馬上 里啪啦的教訓他老半天,事實上兒子也根本不听他,久而久之周教授身體不好也懶得去管,這回兒子一個晚上不回家更不敢多嘴,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今年虛歲七七的他自我感覺每況愈下,有時想想自己的過去,也會不自覺的將關潔映入大腦,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為糾結的一份情感,他對她口頭上的看不起,內心里卻十分的在意,自從看見她**luo豐滿的身體後,常常為她陷入無盡的臆想泥潭,他自責過,也快感過。

周太太突然想起兒子一個可能的去處,問郝允雁︰「對了,上次天天失蹤是被以前住樓上的沈先生叫到家里了,這次會不會也在他家,你有他家地址嗎?」郝允雁耐心跟她解釋道︰「上次是沈家阿婆去世,沈先生到這來報喪正好在這路口撞見,這次跟他毫無關系怎麼會去他家?再說我與他也不熟沒有他家地址。」

他們正說著大門外傳來摩托車聲吱的停下,進來兩名中國巡捕,劈頭就問︰「周曉天的家在哪?」周太太怔了怔,上前答道︰「我是他母親。」巡捕道︰「那好,你兒子周曉天涉嫌擾亂社會治安在我們巡捕房里接受調查中,有什麼進一步情況我們會再來通知你們。」周太太慌忙問︰「什麼擾亂社會治安?我兒子一向規規矩矩從來不闖禍的。」郝允雁也問︰「警察先生,這到底怎麼回事?對了,他的女朋友也被抓到巡捕房了嗎?」巡捕道︰「對對,還有一個據稱是他的女朋友。」周太太拉住巡捕又問︰「那我現在是否可以跟你們過去看看我兒子?」巡捕生硬地回答︰「不行,這案子還沒有調查清楚,起訴他們時會安排你們見面的,好,我們走了。」巡捕甩開周太太轉身走了,周太太追出去還想爭取,摩托車絕塵而去,周太太癱軟在地上大哭起來,郝允雁一時還走不了,將她扶到房里,再將煎好的藥灌入暖水壺,安慰了一陣後才匆匆趕往白府。

這一耽誤時間長了點,白敬齋躺在自己房間床上等得很不耐煩,質問道︰「現在叫你過來好像都很不情願嘛,老子今天難得放自己一天假這大半天給你浪費了。」

白敬齋最近確實非常的繁忙,主要是寶順分行的業務,宇喜多井這些天在松江倉庫負責印刷假鈔,然後運到寶順分行來洗錢,並要求與其他流通領域進帳的法幣分開管理,這是日本陸軍部主導的一次擾亂中國金融市場的陰謀,用假鈔通過銀行兌換成真鈔,同時用來套購大量黃金,更深的背景是因為日本陸軍部目前軍費極度緊張,而海軍在攻入上海時,率先掠奪了大批民國法幣,所以試圖通過擾亂中國的金融市場,讓法幣嚴重貶值不再被人信任,繼而推出日本軍票取代法幣,所以這件事的知情者僅限于陸軍部少數高級官員,連東京內閣也不知情,更是對海軍部封鎖消息,因為一旦法幣嚴重貶值,海軍手上的大量法幣將成為垃圾。白敬齋也不知道內情,心里是懷疑的,寶順分行一向是日本華中地區駐華軍隊的印鈔機,只有出來沒有進去的時候,可是最近源源不斷嶄新的法幣入庫,帳目都叫唐辛亥記錄,不讓他這個老板過問,今天又有一大批法幣在宇喜多井的監督下運抵寶順分行,他知趣的請了個假回家找郝允雁消遣來了。

郝允雁鑽入被窩後乘機跟他說起了周太太兒子的事,說︰「周家挺可憐的,七十多的周教授大腦有淤血沒錢手術,只能躺在床上喝中藥,周太太年紀大身體不怎麼好,兩人都需要照顧,這要是兒子判了刑叫他們家日子怎麼過啊?敬齋,你在法租界有些人脈能否幫著說說情?」白敬齋不屑地回答道︰「我有個屁人脈,去年跟法國領事館的參贊鬧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家伙壞著呢。」郝允雁往他身上靠了靠,溫柔地說︰「後來不是都解決了嗎?器量大點去向人家套套近乎,我可是從來沒有要求你為我做過什麼事情呢,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好嗎?」她親了親白敬齋潔白的胸脯,惹得白敬齋一身的騷激動的抱住她熱吻起來,他對這個女人自認識到現在每次看到都覺得新新鮮鮮,即便她被人奸污過幾次,郝允雁不屬于如白敬齋接觸過的女人那樣,只會庸俗的發發嗲討寵,她對白敬齋一直冷面相對,就是笑也是微微嘴角一撇,笑得那麼得高雅端莊,在床上她會表現出難以抑制的那種痛苦表情,所以白敬齋在她身體獲得的不僅是**上的性滿足,還有精神上的佔有。

白敬齋無法拒絕,放開她伸手拿了支床頭櫃上雪茄叼在嘴上,郝允雁為他點上匍匐著抱緊他,默默的聞著他的體味,白敬齋思索良久後說︰「去說情必定要通過肖恩,但他這個人很貪婪,如果是貪錢倒也罷了,他貪的是色,前次我在工部局遇見他,沒聊幾句他就眉飛色舞的提到了你,那天他肯定****過你,否則不會如此語氣****,求他幫忙他要求見你怎麼辦?」郝允雁驚訝地問︰「難道他還想非禮我不成?這個法國參贊正是道貌岸然。」白敬齋真真假假地討好她說︰「要不是三姨太現在瘋瘋癲癲的,我寧願用她去跟肖恩進行交易,他要你,我絕對不會同意。」郝允雁幸福的望著白敬齋,轉而又愁眉苦臉地說︰「人家不一定是這樣,先去試試嘛,不行就拉倒。」

第二天白敬齋借公事請肖恩吃西餐,席間談起請他幫忙巡捕房救周曉天和張恩華出來,肖恩聳聳肩說︰「法租界是法治地方,一切依法辦事,我可無能為力。」接著裝腔作勢的舉起高腳杯欣賞了回,抿了口贊嘆道︰「這紅酒口感真美,世界上怕只有白老板的太太能與它媲美,所謂英雄配寶劍,美女配美酒,白老板,其實今天你應該把你的郝帶來一起聚聚,別老是金屋藏嬌。」白敬齋明白他說這話的含義,故意避開說︰「參贊先生,你我已經有很多合作的項目,如果你這次能夠幫白某,白某就欠你份人情,以後會讓利反饋給你。」肖恩笑著擺擺手說︰「不不不,我們是按規矩合作,不想沾你的便宜,不過……」他切了塊牛排放嘴里嚼著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白淨齋十分了解他要的是郝允雁,而肖恩也相信白敬齋是听得懂的。白敬齋假裝懵懂,問︰「不過什麼?只要你提出來,我白某能夠做到的一定滿足你。」肖恩突然來了精神,以為這是他同意的暗示,做了個鬼臉拍拍腦袋想起什麼似的說︰「我差點忘了,這個周末俱樂部有舞會,白老板要是賞光,請帶郝小姐一起來參加如何?」他飲下杯中酒,身體前傾神秘兮兮地小聲說︰「我有個俄羅斯女人,比那個瑪格麗特更漂亮,身段一流,這次我人格擔保不是****,她是住在我們租界一個俄羅斯商人的女兒,呵呵呵。」這要是其他人對他這麼說,白敬齋會興奮不已,肖恩的條件是讓郝允雁陪一夜,他萬萬不會答應,忙說︰「舞會白某可以來參加,只是怕要一個人來了,郝小姐最近身體有恙,我的三姨太呢神智不清,把她帶來不合適,不過沒關系,參贊不是說介紹白某認識一個俄羅斯美女嗎?」白敬寨狡猾的把他的話頂了回去,肖恩听罷頗感失望,尷尬地說︰「這個,那以後再說吧,等你的郝小姐康復後也不遲,我們有的是時間。」

這事就算無果而終,郝允雁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回來看到周家雞犬不寧的哭喊聲心如刀割,這令她想起丈夫剛剛被診斷出植物人,自己沒錢給他治病時的走投無路,周太太雖然是個極度自私又小氣之人,但人家在她困難時伸出過援手,送的東西固然沒有多少,這片情讓她終身難忘,然而擺在她面前的問題是,自己願意獻身去拯救他們家嗎?她很痛苦。

那日天蒙蒙亮的時候,她被樓下周太太的驚呼聲中吵醒,穿上衣服跑出來周太太可能是開著門在高喊︰「誰救救我家老頭子啊。」郝允雁听了毛骨悚然,奔下樓去問,只見周太太緊握著周教授的手歇斯底里的哭喊著︰「老頭子你怎麼了?」周教授剛才睡覺時突然跳起身搖醒老伴說︰「我很難受很難受。」說著一頭栽下嘴唇劇烈的顫抖著。

郝允雁見狀馬上沖上樓去敲劉秋雲家的門,打電話叫來救護車,這回劉秋雲也下去了,郝允雁與周太太一起隨救護車將周教授送往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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