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貴婦 第八十六章 信任

作者 ︰ 月若兮辰

簡彤輕抹一下微濕的眼角,淺淺一笑︰怎麼突然想起公孫訣?又一回想他向她表白時那痴情勁兒,簡彤之心涌起一股溫存感,不禁用手覆上嘴,那上面還有他唇的溫度,以及他的掌心……驀地,她臉紅,心跳漏了一拍!

有一點讓簡彤感到困惑,就是當公孫訣抱她吻她,她雖會本能的抗拒,卻奇怪的並不討厭和排斥,並且她渾身上下都會因他大膽放肆的舉動充滿著緊張、激動、熱切的情緒,那是一種既好奇又害羞;既有隱隱的渴望,又有惶惶不知所措的閃躲心理;而今天她與李時桐相擁,卻沒有那種掙扎、閃躲的羞怯,好像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平和,沒有「激情燃燒」之感——怎麼解釋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心理呢?簡彤不解的輕搖頭。

「不知道現在大岳邊境的戰況如何了,」簡彤心想,「她曾了解過,南月國不大,卻野心勃勃總是對外挑起戰爭,且民風彪悍狹隘,狡詐多端,寧王數次出擊都未能將其徹底收服,只是挫其銳氣,「惟願此行順利,別應驗她的氣話就好。」

那天晚上,因為氣不過他的大膽和無禮,,她詛咒他這次「有去無回」,

如今憶起,竟有些小小的悔意,為什麼他總是能激起她糾結和矛盾的心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慕容楓騎著大馬,跑過一個又一個地方,越過一條條田埂、穿過一片片樹林,他焦急萬分的抬頭看了一眼黑雲滾滾的天空,平生頭一回失去冷靜的無法思考。

「簡姑娘——」駿馬奔走到一處黑風崖處,慕容楓大聲叫喚,「簡姑娘——,你在哪兒?」

不遠處,坐在崖邊岩石上的簡彤听到叫喚,聲音听著耳熟,連忙回頭,借著暗淡的光線她認出了來人︰居然是慕容楓!

「慕容大哥。我在這兒——」簡彤起身揮手招呼,「我在這兒……」

听到回音,慕容楓策馬而來,至簡彤跟前跳下馬︰

「簡姑娘,你一個女子怎麼會獨自在這兒,多危險!」

「沒事,透透氣。」簡彤盡量輕輕松松的說。

「不要撒謊,」慕容楓盯著簡彤浮著霧氣的水眸,嚴肅道,「你的眼楮可不是這麼說——小孟告訴我。你是哭著跑出仁和堂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倏然。簡彤的心像被錐子刺了一下,疼得她新月眉一蹙,滿面抑郁。

「別問了,慕容大哥。」她苦笑的揚了揚嘴角,「都過去了。」

「很快要下雨,」慕容楓拉起簡彤的手說,「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再談別的。」慕容楓把簡彤扶上馬,自己在馬下牽著。走了一段路,下起雨來,狂風夾著雨絲像鞭子一樣抽著兩人,慕容楓又把外卦月兌了給簡彤擋雨,她推辭。他堅持,最終她敗陣下來,只得乖乖從命——他的固執可與她相「媲美」!

終于在一處山洞里找到落腳的地方,兩人先模索著把地上的枯枝堆在一起,慕容楓用石子取火點燃了枯枝。熊熊篝火將山洞映照得火光沖天——

「簡姑娘,快把衣服月兌了烘干,這樣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很容易生病。」

「我,這……」簡彤看了看身旁更像落湯雞的慕容楓,尷尬的垂頭。

慕容楓愣了愣,恍然間明白了什麼,他無言的笑著背過身去,面對山洞岩壁道,「簡彤,信得過的話,這樣可以嗎?」

「小女子謝過慕容大哥。」她在他身後不好意思的笑笑,月兌了衣服……

兩人衣服都烘干穿上之後,慕容楓才重新坐到簡彤身邊。

「簡彤,你既然叫我一聲‘慕容大哥’,」他注視著眼前徐徐篝火,輕聲道,「就不要有什麼事瞞著我。」

她猶豫再三,還是把今天黃昏自己與李家發生的沖突告訴了他……

「都怪我不好,」簡彤最後說,「總喜歡逞口舌之快,但是慕容大哥,我當時真是被氣昏頭了,李家老太怎麼能那麼誤會甚至污蔑人呢。」

「不管怎麼說,李時桐都不該對你發脾氣,」慕容楓眸光暗沉,聲音不大卻透著責備,「他不知道我之所以願意支助,完全是因為你,」他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卻赫然發現她左臉有幾道模糊的紅指印,當下一驚,「小彤,你的臉怎麼了?」

「我,沒什麼,」簡彤心一慌,別過臉去——之前很小心的隱去了自己被掌摑的事,沒想到還是給他察覺了,「真的。」

慕容楓猛得扳過簡彤的肩頭,眼楮死死的盯住她左臉那隱約可見的指印︰

「他打你!」慕容楓難以置信的睜圓了眼楮,聲音都變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他一個大男子竟然對女子動手,哼!這李時桐還真長本事啊!」

簡彤心中之痛再次被勾起,無言以對,只能沉默的看著慕容楓。

「明天我就收回對李時桐所有的支助,」慕容楓松開簡彤的肩頭,站了起來,一張臉鮮有的的陰冷,「我不能忍受我白花花的銀子用來幫助一個畜生。」

「不,慕容大哥,千萬不要,」簡彤這才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並且也意識到慕容楓對李時桐有所誤解,于是她拉住他的手腕進一步澄清,「事情其實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我之前說了,都怪自己被怒氣沖昏頭腦才會口不擇言的頂撞她老人家,身為晚輩實屬不該,所以我哥才……。」

「那他就能打你了!」慕容楓往日的隨和親切蕩然無存,口氣生硬的譏諷。

「但我確有冒犯李老太之處,」之前在崖邊,簡彤做了冷靜的反省,「哥哥至孝,也了解他的娘親爭強好勝的心理,倘若再那麼爭下去準得氣壞身子,同時也是擔心我和他母親鬧得不可開交,從此結下梁子,他提醒過我別再說了,可我還是……」

「哎,李時桐何德何能會讓你這麼維護他,」慕容楓搖頭,嘆了一口氣,回過身子看了她一眼,憐惜與哀怨的神情在他清朗才俊的臉上交替呈現,「還死心塌地的真心一片。」

簡彤不說話,只是用微笑回應著慕容楓的「牢騷」,像個小妹妹一般順從的讓他握著她的雙手,靜靜的听著……

「慕容大哥,能對我說說你的故事嗎?」兩人重新在篝火前坐下,簡彤轉頭看著慕容楓笑問。

「故事?」慕容楓停了停,不答反問,「你指的是哪方面?」

「自然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故事咯。」簡彤俏皮的露著淺酒窩說。

慕容楓斂了神色,繼而輕輕一笑道︰「好。」

慕容楓在認識簡彤以前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當時他還是宮廷里的養生食療師,這個行當既要懂醫術,還要與飲食掛鉤,因此他時常在太醫院和御膳廚房間走動,由此他認識了在御膳廚房當小廚子的葉明珠,一來二往,兩人產生了感情,自由戀愛,並私自做主定下婚約。

然而就在他們決定要成婚的前一個月,慕容楓因「養生食療師」這個既能「指使」太醫院又「掌控」著御膳廚房這個尷尬身份被兩方勢力合謀攻擊下獄,與外界完全隔絕的關押,還放出話要「嚴懲不貸。」葉明珠聞言,以為沒有任何政治背景和靠山的慕容楓必死無疑了,于是本就體質不佳的她,因焦慮和思念茶不思飯不想,縴弱的身子每況愈下,直至病魔奪去她年輕的生命。因宮中多方好友的奔走呼吁,直言進諫皇帝,慕容楓最終被放出獄,卻意外得知葉明珠因他而故去,萬分悲慟,從此立誓終身不娶……

簡彤听完慕容楓「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故事,心中被深深觸動,同時也豁然開朗,以往所有在他身上的謎團——公孫訣說他曾在宮中任職,他卻痛恨無比的表示不願涉足政治;他對養生之道驚人的領悟力;家財萬貫卻對婚姻避重就輕,以及他說「不會娶她」凡此種種,今天都得到了解釋。

「……對不起,慕容大哥,」簡彤緩緩抬頭,看向慕容楓,歉疚的說,「我不小心勾起你的傷心往事了……」

「沒關系,」慕容楓淡笑著說,「以前總把這些事悶在心里一個人心痛——從未對任何人提起我的家事,即便二弟和三弟知道的也不多,但不知為何,面對你,就忍不住說了這麼許多……簡姑娘,你不會嫌我嗦吧。」

「怎麼會,我很謝謝你的信任,」簡彤笑說,忽而想起一樁心事,她斂了笑容沉吟一下道,「慕容大哥,公孫訣告訴我說今年的御膳競賽會在十月舉行,這是真的嗎?」

「是的。」

「我想參加可不可以?」

「歷年來只有宮中經過受訓的熟手或宮女才能參加。」

簡彤沒話了,她把頭埋進交叉的臂彎間,俏容寫滿了不甘心。他察覺出她的心事,提示道︰

「簡彤,你可別把此時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王爺給忘了,他的權力……」

簡彤猛然抬頭,水眸亮起月兒般的光芒,希望溢滿眼底︰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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