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是夜，清歡直到忍不住困意在香濃的勸說下，歇下去了，還是沒有等到容忱回來。等一覺睡過去，突然醒過來的時候。
外頭還是烏黑黑地。
房間內也是靜悄悄地，只有昏暗的燭火，在微風之下輕輕晃動。
清歡只覺得口干舌燥，自己起床披了衣服，走到圓桌邊想要倒了茶來喝，卻發現茶壺是空的。
這才想起，自己一回來，就沒讓人進來伺候了。
連香濃都是站在門外回話的，想到這，清歡重新走回床邊，就這暗暗的燭光仔細看了看還在酣睡的瑾哥兒。
再三確認他有在好好安睡。
清歡才進了進身上披著的衣袍，往外頭走去。
值夜的幼圓听到動靜，一骨碌爬坐了起來，整個人還是迷迷糊糊地時候，就已經下意識地說道︰「夫人醒了？可是需要飲茶？香濃姐姐睡覺之前，讓我備好了。」
清歡松了一口氣，笑著點點頭，果然看見一旁的小爐子上正用慢火燒著水。
「夫人，我來。」看到清歡正準備親自去提了水壺，幼圓的瞌睡立刻就醒了，立時搶在她前面攔了下來。
清歡怕自己萬一不同意。
以幼圓較真的性子，只怕是要沒完沒了，想想也就笑著同意了。
清歡坐回幼圓方才躺著的矮塌上。
幼圓這才去拿了帕子折了幾折去提了水倒到茶杯里。
「還是不要飲茶地好，大晚上地喝了容易睡不著。」幼圓說道。
清歡點點頭，不以為意。
本來她就有些睡不安穩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喝水來得好。再說了今夜已經是早早就回來了，明日還要一大早去顏府那邊，等著喬楚敬茶。
沒辦法，誰叫三房就姐弟二人。
而那邊的顏家人，清歡有時候沒辦法才過去，可顏珺能不去就不去了。一個外嫁女和顏氏子弟相比，清歡寧可自己代了他過去。
清歡端著茶杯，慢慢地喝著水。
直到一股暖意順著喉嚨滑入心底，才嘆了一口氣，準備回去繼續睡覺。時間已經不早了，很快就要天亮了。
統共也不能再睡多久。
但能多睡一會兒，人也能精神一些。
幼圓就想要伺候清歡進屋，清歡正要拒絕的時候，外頭傳來了聲響。
清歡朝幼圓看了過去。
這個時候，還會在府里到處走的，如今又到了正院的想來也就只有容忱一人。
「再倒水。」
清歡吩咐了一聲，已經朝門邊走去。
容忱揮揮手，示意下人離開，剛想推門，房門已經從里面被打開，站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清歡了。
容忱不悅地皺了眉頭︰「你怎麼沒有睡？」
說著就伸了手拉著清歡往屋子里走，同時反手關上了房門。
幼圓已經倒了茶水，朝著容忱福了福身子。
「先喝點熱水吧。」清歡說道︰「我也是剛睡醒過來，覺得口渴呢，沒見我都披著衣服嗎？你也喝一點，我們去里屋說話，這里留給幼圓。」
這大晚上的，總不能讓他們夫妻二人在外屋說話，而讓幼圓去了里屋。
听了解釋，容忱見不是他想的那樣，才緩了臉色，走到桌子前一口飲盡，似乎覺得不夠解渴，又去提了茶壺，只是下一刻又放了下來，直接提著往屋子里走去。
清歡朝幼圓小聲說道︰「沒事，你睡吧。」
說著也進了內屋。
茶壺被放在桌子上，容忱正站在床邊。
清歡輕手輕腳地走近︰「瑾哥兒睡得熟。」
容忱點點頭，走到桌子邊坐下來。
清歡過去倒了茶水。
容忱道︰「查出來了，是自殺。」
「啊……」清歡並不信。
「她怎麼會呢？」不應該的，做這種事情前至少是應該有些征兆的，可許嵐之前並沒有一點活不下去了的意思。
清歡還反而看到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自殺？
清歡搖搖頭︰「別是被騙了吧。」
「府里一批人也不見了。」容忱繼續說道。
清歡已經是無話可說了。
「我看著大概是和那些人有關系吧，走的人就是那位留在咱們府里的釘子，還有沒用其人在，並不清楚。可是我查到的那些人一夜之間突然沒了。」
清歡張了張嘴。
容忱緊鎖眉頭，嘆氣道︰「這個時候，都大半夜了，想去查找，卻也是晚了一步。」
「你說……」
清歡想了想說道︰「對方是不是故意挑了珺兒成親這一天動手。」雖說是自殺了，可在清歡看來必然是許嵐被威脅了，迫不得已自殺。
顯而易見，容忱也是這樣認為的。
「明日再說吧。」容忱有些煩躁。
在趙陽一回來的時候，府里就出了這麼一件事情，何難不讓他去懷疑是不是對方知道了什麼。
那麼原本打定主意，同趙陽遠離的方針是不是要放一放了。
清歡靜靜地陪在一旁。
容忱想了又想，依然沒有辦法做好決定，索性就問起了她的意見。
「啊？」
「我是問，是否需要和趙陽避嫌。畢竟他這次回來，是要得到聖上重要的。」
「可是……」清歡有些糊涂了︰「你上一次不是還特意去了勇毅侯府那邊，去看望了他留在府里的下人嗎？」
這麼明顯的舉動，那麼府里當日那麼多人，根本沒辦法隱瞞下來。
若是突然兩個人關系又生疏了起來，不是才應該讓人覺得奇怪嗎？
容忱一听也是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太過于心急了，想事情並不全面。但同時也還是覺得奇怪，既然知道二人的交情，為何今上還要重用朝陽。
但轉念一想，又發現自己似乎隱隱知道里面的緣由。
只不過朝陽交好的是容忱，而不是丹陽公主的府，。
朝陽從頭到尾只是同容忱有些聯系，且……容忱都能查到朝陽曾經有心求娶清歡而不得，想來那位多疑的皇帝必然更容易查到。
男子之間誰也不樂意頭頂帶了綠帽子。
兩人可以相交，卻不能心心相惜。
怕是鑒于這一點吧，容忱想通之後，倒覺得以後還是和朝陽偶有聯系的好，今日的事情，雖然讓他忙了一個晚上，卻也不是沒有收獲的。
只是看著清歡眼巴巴望著自己求解釋的樣子，容忱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把理由實話實說地高聲她，只是笑著說道︰「還是你想得對，是我魔障了，早點睡覺吧。明日我們還要去那邊呢，到時候瑾哥兒也過去。」
人多一點去，總是好一點的。
清歡笑著應是︰「听說喬……弟媳婦不只給我準備了見面禮，也給瑾哥兒也準備了不少。到時候我帶著他去，說不定還能多拿一些。」
「你啊……」容忱莞爾失笑。
見面禮自然是一早準備好的，哪里會突然多了，最多是手頭上拿了下來。
「還不如想想明日給什麼呢。」
容忱笑著褪去衣衫。
清歡笑了笑。
她自然也是一早準備妥當的，又是自己的弟媳婦，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的機會，不只容忱那一份，就是瑾哥兒的也給準備好了。
對于喬楚她本來就愧疚，畢竟這見面禮都要因著他們姐弟二人的喜惡生生地少了許多，就算瑾哥兒不必準備的，清歡也找著借口給他準備了一份。
……
雖說兩人要等喬楚笈第之後才能圓房。
可成親第一天，洞房之夜，兩人還是睡在一起的。
顏珺醒過來睜開了眼楮，察覺到身邊還有另一道平緩的呼吸的時候，先是身子一僵，半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昨夜已經成家，是個真正的大人了。這才無聲地笑了笑，扭過頭去。
或許是目光太過灼熱了。
睡著的喬楚，忽然睜開了雙眼。
二人猛地就這麼對視上了。
喬楚刷得臉紅得和這身上蓋得被褥有得一拼。
顏珺也頗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幾聲，才努力說道︰「起來吧，姐姐她們也該要來了。」其實昨夜他們匆匆離去，顏珺也在擔心著。
只是不想讓喬楚不安，才沒有說起。
喬楚笑了笑應是。
等二人梳妝完畢，出門的時候，就已經看到夏草站在門外，朝著兩個人笑著屈膝行禮︰「恭喜老爺和太太。」
既然成了家，顏珺又是**門戶了。
年紀再小，也是要喊老爺和太太了。
顏珺看向喬楚。
喬楚心中受用，知道他是在為自己做勢，雖開口笑道︰「夏草姐姐客氣了，日後還要你多多幫忙才是。」
夏草惶恐地應是。
喬楚已經示意丫鬟送了準備好的紅封過去，至于私底下還準備給的東西，不準備在明面上露出來。
二人去了前頭的堂屋。
沒一會兒，就有下人來說姑女乃女乃，姑老爺到了。
顏珺下意思地就要拔腿往門外奔去，可走了兩步又突然很不習慣地停了下來，訕訕地看向了喬楚。
喬楚並不介意。
是姑姐，又不是其他人。
再者這個大姑子，可不是像別的那樣，專門給弟妹嫂子找事情。
「多謝爺等我。」
顏珺笑了笑，伸了手。
「哎呦……我們是來得早了，還是來晚了呢。」清歡卻是突然出現了。
喬楚臉一紅，想要收回手，哪知顏珺卻是用力握住。
清歡笑得更換了。
抱著瑾哥兒的容忱朝顏珺投去了贊賞的目光。
清歡和容忱去了上座，暫時代替了長輩的位置。
夏草早就準備好了要敬的茶水。
幼巧拿了蒲團出來。
「不用了，只是行個萬福禮就可以了。」清歡見狀說道。
容忱也附和︰「听你姐姐的。」
顏珺擠眉弄眼地一笑，隨後也道︰「那就撤了吧。」
「我瞧著珺兒也是疼妻子的，這才多久啊。要是以往的話，肯定是站在我這邊的。」清歡故意捏酸說道。
容忱笑了笑︰「那不然呢？」
清歡說不過，只得道︰「弟媳婦，快開始吧。」
喬楚點點頭，不過還是堅持說道︰「長嫂如母，公婆都已經不在了。姐夫和姐姐的跪禮自然不能忽略過去。」
清歡咬下唇。
喬楚已經接過茶盞。
容忱快速接了過來，嘴里笑道︰「快起來吧，至于見面禮，我手中的這位你要不奧。」瑾哥兒好奇地望著喬楚。
喬楚笑︰「就怕姐夫舍不得。」人卻是站了起來，走到清歡面前。
清歡就笑︰「你姐夫的，都在我這呢，反正都是一家人，不需要那麼多規矩，等一下一起給了你，瑾哥兒也給你這個舅母準備了。」
喬楚也大氣︰「方才我也給瑾哥兒敬茶了。」
清歡一怔，隨即無奈搖頭。
顏珺笑得不行。
在清歡這，也是很快就完成了敬茶。
對于這位弟媳婦，清歡印象好，自然也不願意她受了委屈。
清歡朝香濃點點頭。
香濃把抱著的一只大匣子遞了過去。
喬楚親手接過了，這才轉交給丫鬟拿著。
隨後，顏珺先帶了喬楚去了專門開闢的小祠堂里去祭拜。
清歡和容忱留在堂屋里閑聊。
「前些日子，珺兒為了不委屈弟媳婦，特意去準備的。上面供奉的是祖父和小柳氏。」也就是說不是顏老太太。
顏珺這是重新另立一支了。
含義自然也是不同了。
容忱笑道︰「不愧是我帶大的。」隱隱還有自得的模樣。
清歡很快就想明白原來他順帶地夸獎了自己。不過聯想到，自己成婚後，容忱的表現，卻也是的確是好的。
反而還因此給顏珺做了一個好榜樣。
等顏珺和喬楚出來之後，夏草已經帶著人擺飯。
吃了飯後，清歡一家子就告辭離去。
清歡和喬楚走在後面，說著從前顏珺的趣事，已經三房的一些情況，好不至于讓喬楚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顏珺則是問起了昨日的事情。
容忱也沒有隱瞞，隨後也說了自己的分析以及趙陽回來的情況。
顏珺就明白為何姐夫姐姐心急著離開，而不是多坐一會兒。
「姐夫和姐姐快回去吧。」顏珺站在馬車邊擺擺手。
清歡突然探出頭，拉著顏珺附耳小聲說著話。
喬楚看得疑惑不解，只見顏珺臉色越發地紅了起來，隱隱有些羞澀，不由得好奇清歡到底是說了什麼。
至于後來，她有沒有問出來。
清歡是不知道，問過一次，喬楚故作不知。
清歡只得罷手。
而他們一家子回去之後，容忱就出門辦事了，查探安歇突然失蹤人的情況。
而隨後得到的消息，不出意料。
不是意外身死，就是一家老小都失蹤了。
清歡不去想他們最後怎麼了，卻也明白大約是同那些找到尸體的人命運是差不多的額。而由此對那幕後之人，更加不滿。
下人也是一條生命。
若是有錯處，視情況而定，就是丟了性命也是應該的。
可這些人……之于那位，卻是依然忠心耿耿。
而一個人因為忠心，而丟了性命，讓人回想起來，不由得感慨萬分。
時間流逝。
從蔓草偶爾去看夏草回傳來的消息，喬楚已經適應了那邊的生活，且行事很是讓人信服。清歡放心的同時，再一次不得不承認，以後她就只是容家婦了。
顏珺那邊的，已經有另一個女人代替她噓寒問暖了。
只是不等她憂傷多久。
趙陽卻是在二月中旬的時候，正式到京了。
那一天，容忱特意去迎接。
知道月上三更了，才醉醺醺地回來。
弄得瑾哥兒只嫌棄。
容忱模著鼻子去洗了澡，才被允許****。
「趙陽變了好多。」
清歡嗯了一聲。
「性格還是如此，可行事卻是沉穩不少。果然時間和生活總是能磨煉人成長的，那個時候天真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人不都是如此，趙陽如是，顏珺也是。」清歡在被褥下面的手去握住了另一只手掌︰「你也是，我也是。大家都在成長和變化。」
不然只有別人在變，你卻一層不變。
那就只會吃虧。
到了三月初，春花全部開了，清歡也換了春衫的時候。
趙陽大大咧咧地出現在容府大門處。
門房見了，忙上前︰「這位爺，您可是來找我們老爺的。我們老爺如今不在府里，您請先留下名諱，等我們老爺……」
不等他說完，趙陽揮手︰「我來找你們夫人的。」
門房呆了。
趙陽卻是提腳往里面走去了。
門房回過神，苦著臉追了進去。
而正院的清歡收到報信，先是一愣，隨即無奈笑著說道︰「去和外頭的人說一聲，把趙小將軍請進來。」
幼圓笑著應是，笑眯眯地出去。
清歡則進了內室，換了一身可以見客的服飾。
出去的時候，趙陽已經在慢條斯理地飲茶了。
初看到的那一刻，清歡知道了為何容忱說趙陽變了。
雖只是靜靜坐在那里，可那氣質卻是已經截然不同了。
「清歡。」趙陽余光看見有人出來，立時目光一凌，抬起頭後，才突然笑了起來︰「你出來了啊，真夠慢的。」
說著又是一笑︰「這就是你們府里待客的規矩。」
「那倒不是。」清歡沒好氣地笑道︰「若是換了旁人，也是見不來的。你以為你現在的待遇是別人能有的？」
哪知道趙陽听了不怒反喜。
「是只有我這樣吧。」
清歡楞了一楞，隨後笑著說是。
「是啊，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