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難道你不知道私闖民宅是不對的嗎？」更何況還是進了未出閣女子的屋子。
趙陽臉色漲紅，似乎在清歡眼里看到一抹厭惡，不對的，不是要這樣子的，趙陽忙伸手……
清歡嚇了一跳，忙往後躲開。
這一退直接頂到了屋門。
身子撞到門上，發出了聲響。
「姑娘，怎麼了，有沒有事情？」不一會兒，門外響起了香濃略帶焦急的聲音。
清歡松了一口氣，只是……看著面前站著人，勉強听到自己鎮定地回道︰「沒事，不小心撞到了椅子，我休息一會兒，你下去吧。」
香濃皺了皺眉頭。
听到門後離開的腳步，清歡朝房間里的窗戶指了指。
趙陽點點頭，兩人走到窗戶邊，清歡上前放下窗戶，心里不是沒想過直接讓趙陽出去，但看他的陣勢怕是要好生說道才行。
怕就怕在勸解的時候，有人從窗戶里看到了什麼。
清歡嘆了一口氣，做人要知恩，不能給人惹麻煩。如今住在程府里，若是自己在房間里和男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事情被傳出去。不只現在程府里的人，就怕嫁出去的程傲兒也會受到影響。
「小侯爺，若是沒什麼事情，您請回吧。」清歡輕聲說道。
「你果真不願意？」趙陽執著地看向清歡。
眼楮明亮，一眨不眨地看著。
清歡深吸一口氣，良久後才道︰「是的，我不願意。」
「小侯爺。」
「趙陽。」
面對突然有些強勢起來的趙陽，清歡有些無措，想要再往後退。
「叫我趙陽。」
清歡張了張嘴︰「趙陽，我不願意。」
趙陽的目光先是一亮，隨即黯淡了下來。
清歡的心突然痛了一下，不應該這樣的。
「我……不願意做個姨娘。」清歡繼續道。
趙陽目光又亮了起來。
是了，這樣才像趙小侯爺。
清歡微笑道︰「父親在的時候曾經說過顏家的姑娘斷然不能去做別人家的妾室，做了妾室之後是生是死就很難掌握在自己手里。」盡管任何時候生死同樣是很難掌握在這就是手里，但那是五老爺說過的，清歡願意去听。
在余杭的宅子里，三老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那棵五人合抱都有些吃力的槐樹下放一張藤椅，在天氣舒適的日子里，懶洋洋地躺在上面看書。這個時候的三太太總是搬了一張綿杌坐在身邊，手里做著小衣，對于子女的里衣，三太太更喜歡自己來。
三太太做一會繡活就會放下針線往一旁正襟危坐看書的大女兒的地方看去，隨即低下頭模了模高高隆起的肚子。
而清歡看見自己邁著小腿屁顛屁顛地爬到藤椅上，抓著衣擺，把自己扭到那人的身上。這個時候三老爺就會哈哈大笑，抱起清歡坐到懷里，父女二人躺在藤椅上，三老爺輕聲細語地說著話，雅歡偶爾有些羨慕地看了過去，清歡則會在三老爺的聲音中慢慢睡著。
清歡一直以為三老爺說得那些化，自己都會忘記。
但……
清歡抬起頭看到趙陽臉色有些蒼白，彎了彎嘴唇，嘴里卻是吐出了在趙陽看來非常殘忍的話。
「趙陽，就算我不是以妾室的身份過去，你能護住的了我嗎？你的祖母勇毅侯夫人並不喜歡我，最多只能勉強準我以妾室身份呆在你的身邊，若是妻子……」清歡道︰「我不希望前一日是喜事，第二天卻是我的喪事……」
「不會……不會的。」趙陽往後退了幾步，飛快地轉過身不敢去看清歡。
他不該害怕的，不能害怕的，畢竟只是說說而已。
可是……
趙陽閉了閉眼楮，祖母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可……
趙陽轉過頭看清歡，眼里滿是痛楚。
「趙陽，你喜歡我什麼？」清歡問。
「你……」趙陽突然臉上爆紅，磕磕巴巴得說道︰「你……你一個……姑娘怎麼能問這個呢。」
喜歡什麼？
趙陽不知道啊。
喜歡什麼呢？
趙陽看向清歡，並不好看的面容，卻是個倔強的人，有時候看著膽小，有時候看著又是個膽大的。
趙陽同清歡只是見過幾次面，說的話也不多，還不如和顏瑋說得多。
趙陽一直覺得自己只是覺得清歡有些有意思，但並沒有別的感情。
只是……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呢。
趙陽想了想並不明白，只是好笑突然听了祖母說要把清歡做了自己放眾人，他是高興的，甚至想著以後定不會委屈了她。
隨後……
似乎听說她不願意。
是了，妾室又怎麼會願意呢。
但……正妻她願意嗎？
「不願意。」
趙陽一怔，原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可是……
她還是不願意。
清歡知道自己方才听到那句話是高興的，可是……
「趙陽，在你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之前，你認為我若是進了那勇毅侯府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趙陽想起了自己的三嫂，柳頎秀。
那樣風光霽月的人，也慢慢開始變得和周遭的人一樣，開始在算計與被算計指尖保全自己。三哥時常在自己面前說起這些事情。
可是……趙陽只能張了張嘴巴，卻是什麼也安慰不了。
趙陽一直知道，自己是幸運的。
他一出生，就博得了府里最高的女主人，勇毅侯夫人也就是祖母的喜愛。趙陽長大到現在，幾乎是在祖母溺愛下長大，在京中闖禍向來也不去管後果如何，因為有祖母在。
但是……
趙陽看了看清歡，又想起祖母處置別人的手段。
很明顯祖母並不喜歡眼前這個自己歡喜的姑娘。
趙陽閉了閉眼楮。
「趙陽……」清歡眼里閃過一絲不忍。
趙陽忽而笑道︰「我先走了。」
清歡反應不及。
窗戶大開，趙陽跳了出去，幾步又跳出院牆。
清歡卻是被趙陽那最後的笑容怔在了遠地。
人稱小霸王的趙小侯爺，什麼時候開始會有這種痛苦酸楚的笑容。
……
清歡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躺下睡著地，只是在耳邊隱隱听到有人急切的叫喚聲後才醒了過來。
「可總算是醒了。」柳姨娘竟是喜極而泣。
清歡張了張嘴，才發現喉嚨很不舒服。
「別說話……」柳姨娘忙道︰「大夫說是得了風寒，先喝些水。」
一旁的蔓草把茶杯遞了過來。
原來自己是風寒了，怪不得喉嚨不舒服，人也暈暈沉沉地。清歡抬頭往窗戶邊望去，如今已經是關上了，但……
之前應該是沒有關上的吧。
清歡暗忖道。
零露端著白色的瓷盅走了進來。
「姑娘，餓不餓。你都一天一夜沒吃了。」
清歡一怔，往外頭看去，太陽西下。
原來自己睡了這麼久了嘛。
「珺兒呢？」清歡想起顏珺，也不知道自己生病他怎麼樣了。
柳姨娘看清歡喝了水，又接過零露手里的瓷盅，里面是一碗燕窩粥，舉著勺子舀了一口放到清歡的嘴邊。
「少爺昨晚就過來看過了，還是少爺發現的。不過……有表少爺在，姑娘你放心吧。」顏珺的確想留在清歡身邊照顧姐姐。
只是不知道程景新說了什麼，顏珺就乖乖地離去了。
只是早上的時候又跑來看了姑娘。
清歡點點頭，倒是松了一口氣，心里覺得來程府是對了。
若是這事情發生在顏府……
清歡搖搖頭，不想去想這個假設。
「表少女乃女乃真是好人，這上好的官燕還是表少女乃女乃拿過來的，說是給姑娘補一補。」柳姨娘說道︰「舅太太也送了燕窩過來，不過問了大夫，如今吃官燕是最好不過的。」
清歡點點頭，剛想回話，就听見外頭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顏珺從外頭跑進來，後頭的樂山樂水頭冒了冒，又縮了回去。
零露笑了笑︰「我出去看看。」
清歡點了點頭，看向已經跑到面前的顏珺。
「吳先生若是看到你這樣，又要說教了。」清歡打趣道。
顏珺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吳先生說過他如今大了，男女有別再也不能同從前一樣隨便闖入姐姐的屋子里。
只是……顏珺看向清歡︰「姐姐，你放心。珺兒會好好讀書的。」只有好好讀書了，像父親一樣有出息了，姐姐才不會讓別人欺負去。
清歡並不知道顏珺心里想的是什麼，只以為這孩子念著明年的童試，就笑著說道︰「好，珺兒一定要好好讀書。」
心里卻是想著是不是要找個時間帶顏珺去族里一趟。
顏珺突然向清歡眨了眨眼楮，又巴巴地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哭笑不得地對一旁的蔓草道︰「大夫不是開了藥嘛，我們去看看。」
去看看……
看什麼。
蔓草看了一眼顏珺，只好笑了笑隨著柳姨娘出去，只是這門到底是不敢關上，香濃站在門外。
清歡拿眼看向顏珺，想知道他又要做什麼。
顏珺卻是有些猶豫地說道︰「姐姐，听說那趙小侯爺在勇毅侯府里大鬧了一場，說不要妾室。」
清歡一听，松了一口氣，至于那若有若無的失落倒是被刻意遺忘了。
顏珺本還想說什麼，看到姐姐大松一口氣，嘴唇微微蠕動，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