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里德爾看著面前農民一樣的老貴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要讓自己做什麼？殺死他的親生弟弟？一個向來以忠義著名的騎士讓我一個外人去殺死他最親愛的弟弟？在記憶中，威廉的弟弟可一向是跟他哥哥一起形影不離的好兄弟啊？
「面對理想和的時候，很多人都會改變的。更何況還有魔法的力量在里面作祟。」似乎看出來里德爾的困惑，威廉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再怎麼真摯的感情，在利益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你的父親可能是一個列外，我也是，但是我的弟弟並不是。」
「他投靠了惡魔。在很早以前就投靠了。所以必須要殺死他。」
老貴族嘆了一口氣。
「現在的人都不理解惡魔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惡魔有著怎樣的危害。那些法師們自認為自己掌握著鎖鏈，實際上那是惡魔們親手交給他們的。所有人都被蒙住了眼楮，除了聖光。」
老人參加過戰爭。
而且是跟惡魔，魔法師，巫師們進行的全面戰爭。
里德爾說對于那種戰爭所知甚少，畢竟他所在的年代里魔法師已經變成了食古不化的代名詞。但是很明顯，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魔法師依舊代表著這個世界最極端也是最可怕的武器。他們甚至光是憑借著一個人，就讓一對有著相當強大能力的領地貴族兄弟反目。
不過對于里德爾來說，老威廉所說的無異于危言聳听。
自從浩劫殘陽之後，整個魔法體系基本上都被惡魔摧殘的不像樣子。要說對于魔法師的印象，里德爾的記憶依然清晰。他們強大，頑固，不遵守世間道義，而且使用的體系更是超乎正常人的想象。甚至就連超凡人類所使用的靈能都不能與之並論。
但是要說魔法師如何如何的偉大，里德爾是不信的。因為魔法師之城，那個高懸于天空的偉大城邦，在第一時間就被惡魔們用隕石摧毀了。那些法師們的威能全部消失在了歷史中。不過里德爾相信他們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畢竟在浩劫殘陽後期，所有極限武力全都團聚在一起的時候，區區一顆隕石就算是他自己都能給推回去，更何況是一群魔法師了。
「有魔法師參加的戰爭那就不是戰爭了。尤其是里面還有惡魔參與其中的時候。」
面對臉色慘白的里德爾，但卻依然不屑一顧的里德爾，老威廉緩緩的解釋著自己的理由。
「在母親面前掐死未滿月的嬰兒，親手扼殺從小養到大的小狗。感情對于戰爭機器來說一無是處，只有對戰斗有需求的時候，感情才是一個得以存在的東西。對于經歷了有魔法使參戰的戰爭後，這些感情都是沒有什麼必要的東西。」
「你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里德爾。對于魔法，對于這些貴族，你的了解依然太少太少。這些躲藏在山林與鄉間的隱秘賢者有著怎樣的能力，我相信你並不理解。」
「……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你對于魔法師的輕蔑究竟是哪里來的，但是我要說的是，魔法師的能力遠遠不是用常理可以描述的。他們可能點燃不起來一根火柴，但是卻可以摧毀整個國家。」
「為什麼？」
「很簡單，術業有專攻而已。」
老人挑了挑眉毛，滿是厚實老繭的手掌不自然的顫抖一下。
「惡魔們是他們最鋒利的爪牙，那些魔鬼們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智慧，所以他們主動的把項圈交給了法師，讓魔法師逐漸的被他們瘋狂的意識侵蝕。讓魔法師變得再也沒有下限。」
「你需要和天作戰，和大地作戰，和你的朋友作戰。你永遠想不到他們會從什麼地方攻擊，永遠想不到他們會從什麼地方攝取資料。你的唾液可以泄露所有的情報，你的毛發會暴露你目前所在的位置。這種情況下你還能保持著自己的個人情感麼？不會。你只是個兵器而已。遵循著領袖的指導，沒有任何個人感情的兵器。所以，我現在也同樣是一個兵器。」
「精神操縱，天象改變，環境變遷，這些魔法師們參與了戰爭後，戰爭便不是戰爭。」老貴族坐在椅子上，緩緩的吐出了一個個名詞。每說一句，里德爾的臉上就越發的陰沉一下。等到說道最後的時候，里德爾的臉色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鐵青色。
「這些手段……是惡魔的陰謀嗎？」
「惡魔們不會考慮太復雜的事情的，里德爾。他們是一群野獸。但是他們聰明的地方在于，他們會把任務交給擅長的人。」老威廉在煙霧中的眼神逐漸變得鋒銳起來。
「看你的表情我相信你也意識到了。個人的感情是怎麼樣都無所謂的事情。我承認，在很多人眼中我們是瘋子，是狂徒，但是在我們肩上有著更重要的責任。我們是這片土地的領袖，要為活在這個土地上的人民負責，要為這些人的性命負責，這是所有貴族的義務！」
手腕捏的發白，老人那雙深陷在眼窩中的碧綠色眼珠迸發出一股仿佛實質一樣的精光。
「原來如此，是這樣嗎……魔法師和惡魔嗎……」手腕上遏制不住的迸發出了一絲金黃色的火焰，里德爾看著一片空白的茶幾，從牙縫里擠出來幾絲充滿恨意的聲音。
里德爾對于這些熟悉嗎？
當然熟悉了！因為這些完完全全就是惡魔的手段！
操縱著人類的精神意志誘導著人類的墮落，將整個天空撕扯下來，大地就像是書頁一樣翻卷。瘟疫，災難，恐怖的蟲群，這些都是惡魔們降臨到這個世界上時所展現的手段。
他並不理解魔法師，準確的說整個浩劫殘陽把所有人類社會都給打懵了，很少有人知道魔法師究竟是怎樣的群體。所有人的多數意識都是，魔法師是一群被害者，他們的城邦在浩劫殘陽的最開始就被突如其來的隕石砸成了深淵之門。無數怪物從那城邦的殘骸中爬了出來，就像是進化了一樣，用無窮的陰謀和詭詐的法術將文明社會重重的打擊了一遍。
難道說惡魔們的布局並不只有這一片小小的威頓麼？不，這幾乎是必然的。沒有誰是投機主義者，他們肯定會在多個地方進行布置。威頓只是顯現出來的一個符號，還有更多的陰謀在歷史的陰影中消失不見。因為他們已經成功了，那麼後續布置自然就是不需要了。
那麼除了威頓之外還有多少個地方有著這樣的組織？除了威頓以外還有多少個地方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十個嗎？二十個嗎？五十個嗎？還是說，成百上千個的城鎮在毀滅，無數的人在這片大地上為這個世界變成地獄而服務呢？
「他們所有人都該死，所有人都不應該活下去。」
「想太多是沒有意義的，小里德爾。」
老人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臉上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眼楮中森然的目光也逐漸平息。
「所以，為了責任，為了我這幾十年來一直貫徹的信仰，為了這片領土上生活的人，我必須要去殺了他。這是責任，也是義務。他想要把這一切拱手交給惡魔，我絕不承認。」
「因為這是背叛。里德爾。這是一種背叛。我們要背叛我們的子民，我們要背叛他們的信任。就算是他們辱罵我們，譏諷我們，但是我們依然是他們的領主，我們依然是這片土地的領主，既然是領主，就應該做到領主的職責，而不是像一群蠢貨一樣乞求著魔鬼的力量。」
「我的弟弟已經瘋了。他甚至想要通過你的小女僕來陰謀陷害你。但是你的女僕是一個好樣的，她並沒有跟你說這些，而是把游說的人每個人都剁了一根小指表達她的決心。這很好。她在關心你的身體，因為他知道你的性格不可能放置在那邊不管。但是，就當是一個老人任性的威脅，我希望你殺了我的弟弟……希望你能夠在會場上殺死他。」
渾身顫抖著，就連手指都在不安的抖動，似乎生怕里德爾看到自己的樣子一樣輕輕的低下了頭。老人聲音微微的更梗咽了一下，隨後用更加干澀的聲音說道。
「至少讓他死的干脆點。我真的不想看到我的兄弟不榮譽的樣子。」
「……我明白了。」
少年漸漸的放松了自己的身體，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對于這些貴族們的榮譽問題，里德爾並不想參與。但是如果說，甚至只是如果，這里面要有惡魔的陰謀作祟的話，那麼他也不會袖手旁觀。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是一樣。
「我會盡我所能去殺掉你的弟弟的。那個赤炎騎士團的副隊長，我會殺了他的。但是相應的，如果有任何的跟惡魔的情報，我想要求您無條件的報告給我，哪怕是相關的也可以。」
「當然，我的小朋友。這是身為盟友應該盡到的義務。」老人有些無奈的攤開手說道……
「那麼在這次事件結束後，我會告訴你我知道的惡魔的消息的。」
「……也就是說您現在知道一些事情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只是我對于你的一個小小的鎖鏈而已。」老貴族有些狡詐的笑了笑，站了起來對著里德爾說道，「不要忘記我們的承諾……我到時候還會再來拜訪的。」
「我可真不希望再見你一面了，老家伙。」
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里德爾神色陰冷的嗤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