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皇妃椒房擅寵︰帝宮歡 【終章一】由愛故生憂

作者 ︰

薄薄的熒光是什麼,她很清楚。

那是未晞谷內所有人都會有的一張銘牌。

在每個人正式被納入谷時,會由谷主將這銘牌收到谷內的竹堂中,只有在正式月兌離未晞谷的那天,這枚銘牌方會交還給那人。

所以,現在,師父將這銘牌放在那,只有一個意味——

師父終是不要她了。

就在剛剛,在鄧公公喊出那句話後,師父翩然離去那一刻,她能听到師父的傳音入密︰

「好自為之……」

這簡單的四個字,只讓她的心碎開成粉末後,驟然隨風散去,再覓不到蹤影。

不過,她總算能瞧到,師父終究是好好的。

她沒有問密丹的事,因為問與不問都沒必要了。

不管那密丹是真是假,也不管是否因著那密丹,師父才會轉好。

都不能成為她寬恕自己的理由。

因為,師父如今安然地站在她跟前,話里行間,已再再昭示了一個事實——師父,是在那一眾無辜犧牲的谷人以及香芒師叔的保護下,才逃出了山谷。

亦因此,未晞谷那二十余條性命卻是不在了,包括香芒師叔。

所以,她根本不能原諒自己,而師父不忍懲處她,只讓這份無法原諒變得愈加難耐起來。

師父口中說的迷途知返,于她,還能返嗎?

只這好自為之,她又該如何去為之呢?

僅是下意識地在鄧公公上得前來,將那片熒光的帛片收到袖籠中。

在冬青叢外那如刀鋒一樣的目光凝注下,鄧公公伸手將她扶起,似是得了吩咐,親自帶了兩名宮女,將她帶回冷宮。

今晚,沒有逃成。

不僅沒有逃成,還西陵夙撞個正著。

看上去,不僅狼狽,只將自己陷入了更糟糕的境界。

但,至少,她瞧到了安然無恙的師父。

至少,證實了,未晞谷的事,不論西陵夙怎樣狡辯,都是和他有關。

而她呢?

在這數日里,竟讓自己去試圖相信他,在相信中等到絕望——

相信?

她想,這一輩子,最大的錯,就錯在,信了一個不該信的人兩次!

所幸,她沒有來得及避入舞師隊,是以,這一次逃離宮闈的失敗,不會連累到範挽。

這,就好。

在奕茗踉蹌地轉身離開,隨伺在西陵夙身旁的海公公,瞧著西陵夙愈漸陰暗的面龐,在那紅色喜服的襯托下,只讓他覺到這位帝王周身都開始籠罩起一股肅穆的氣氛。

原來,是要經由這條甬道,從行禮的寢殿通往晚宴的殿宇,卻不曾想,會在這踫到那本該冷宮中的奕茗。

她只掩在冬青樹後,加上刻意換的太監服,不難猜測出,她是要借著今日大婚的時機,趁人不備,逃出這帝宮。

若非剛才有熒光一閃,鄧公公按著規矩走在前面,許是,就真的,錯過了這一幕。

在他大婚的今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月兌離他。

哪怕,他再對她說出怎樣多的話,都止不住她要逃離的步子。

她說他瞞她,騙她?

那她對他,何嘗是坦白的呢?

他要的,並不多,要的,只是她能陪在他身邊,哪怕,僅是這不多的時日,可她卻都是不願的。

而,她執意離開這宮闈,即便這帝宮對她來說,險象環生,但,她這般貿然地去到宮外,難道,就能得到周全嗎?

看著她木然地任由鄧公公送回冷宮,他坐在帝輦上,紅色的袍袖微微抬起,五彩雲紋綬帶後,系著的,縱是如意荷包,可,在這荷包內,卻是別有乾坤。

這番別有乾坤,只在此時,讓他嚼到一抹疼痛,手撫上胸襟處那金龍銅楮的位置,那里,疼痛得快要讓他窒息。

接下去的宴飲,很是隆重——

與宴的,不僅有坤國的達官貴人,還有諸國的使節,而在這樣一件盛大的納後儀式上,他清楚,有些事,始終不會是表面那般簡單,暗處,永是波濤洶涌。

一如現在,他睨著她遠去的地方,聲音陰鷙︰

「起駕冷宮。」

「皇上,晚宴的吉時是在半個時辰後。」海公公躬身稟道,話語間,帶著明顯的阻意。

「起駕冷宮!」

他只復說了這一句,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威儀。

外人看起來,僅是他對她私逃的不容,這,反是一個更好的契機。

源于,再怎樣心中有些許的不忍,今晚,許是都不得不讓他提前做出一個決斷。

此時的暗黑一片的天際,因著吉時將近,開始燃放璀璨奪目的焰火。

若潑墨一樣的暮空,只烘托出焰火的絢麗,那些焰火在最高處綻開,接著,細細碎碎地浮漾開去,仿若那七彩的蘇錦,光彩流離間,從半空里直瀉下來。

若不是這焰火的燃放,即便,甬道旁懸掛著更多的宮燈,這座帝宮都會很快被四面蘊升的黑暗所吞噬。

可,即便如此,屬于夜的黑色,還是在焰火綻盡後,逐漸地籠了過來,只將一座孤落的宮殿鎖起。

那是冷宮的所在,在這樣喜慶的日子,哪怕懸了大紅的燈籠,依舊清冷的冷宮。

此刻,她跟著鄧公公走向那最偏僻的一進殿宇。

身著太監服飾的她,只將蒙頭的頭巾被除去,如瀑的青絲便散落下來,遮住了她大半邊的臉,也將精致的面容,大部分都蒙進了一層陰影中。

那進殿宇是漆黑一片的,源于,唯獨這處殿宇先前就不曾懸掛過紅色的燈籠,仿似刻意避開。

當然,這背後的用心,有的人確是視而不見的。

此刻,在這漆黑一片中,她漠然步了進去。

她早就習慣了黑暗,唯有在黑暗里,能不去看清一些事,如此,或許也是種幸福。

可,今晚,在這殿宇內,卻並不能繼續保持漆黑一片。

鄧公公提著宮燈,很快便把那一隅殿宇照亮,這一照亮,除了能看到殿宇的敗落外,還有,那觸目驚心的血。

是的,血。

那血只把殿宇內大半的地方都染成猩紅一片,循著血的來處瞧去,那些血來自于千湄的身體,她的胸前,滿是鮮血,那里,插著一支磨得極其尖利的筷子。

那筷子深深刺進她的心口,涌出來的血把奕茗離開前給千湄換上的那襲棉裙都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現在,那血早停止了汩汩流動,只是,漸漸暈染成沒有生氣干涸。

奕茗的神思在這一刻,從恍惚的狀態歸攏,她下意識疾奔了兩步,手焦慮地覆到千湄的手腕時,已然發現,那里,不再有任何的脈搏,縱然,千湄的肌膚仍是溫潤的。

千湄,死了。

死在這隅冷宮,死在本來囚住她的殿宇內。

從那筷子深深刺入心口,以及那棉裙僅是匆忙地掩在千湄的身上,只讓人瞧出,該是她蓄意逃離所為。

而,這樣的罪名對她來說,不是重要的,重要的,僅在于,千湄死了。

死在一場同樣是蓄意陷害的布局中。

是的,蓄意陷害的布局!

只因著千湄的死,她的思緒驟然有些許的清明。

哪怕,沒有遇到師父,她恐怕也是逃不出這帝宮的。

指尖瞬間冰冷。

在這宮里,始終不論是誰都保持不了最初的本質,為了那所謂的帝王恩寵,人心,實是叵測的。

只是,帝王的心不會因為她的叛離,就能空出任何位置給其他人。

可惜,能籌謀出這樣陷害布局的人,卻是連這樣淺顯的道理,都是看不透的。

在這宮里,又有誰能看透呢?

不到心死的那一天,誰都看不透!

「啊——」鄧公公在她身後喚出這一字,亦是震驚的。

接著,她能听到,有一沉穩的步子朝這走來。

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和著,遠遠的,一陣一陣喜樂聲傳來,是那麼地不和諧,在這樣的夜晚。

她听到他冰冷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你,果真忤逆難馴!」

那冰冷的聲音仿似讓千湄的尸身都迅速冷卻。

她的手從千湄的手腕松開,只這一松開,卻驟然發現,千湄的手心握著一樣什麼物什。

在起身的瞬間,她的手將那物什很輕易地就握到了自個的手中,恰是蕭楠昔日給她的令牌!

能自由出入這帝宮的令牌。

千湄竟一直給她收著,今日卻握在手心,顯見猜揣出什麼,要給她嗎?

千湄!千湄!

倘若不是她點了千湄的穴位,千湄根本不會這樣毫無反抗地慘死吧。

是的,這樣的姿勢分明沒有反抗,就被那筷子刺進心口,一擊斃命。

所以,不管是否是別人的部署,終究,是她的錯在先!

可,千湄呢?

當時想著的,卻是要給她這枚令牌……

本來以為早碎去,再不會疼痛的心,此刻銳疼地讓她再撐不住,那令牌下意識放進袖籠的剎那,他紅色的袍裾已走到她的跟前,她的袍袖收起,那支碧玉簫,也在這一刻,映進了他的眼底。

他逼近她,伸手只要將那支碧玉簫要奪過來,她的手旋即握住那簫的頂部,亦是不肯松開。

「撤手!」

他的聲音愈漸冷冽起來︰

「再不撤手,休怪朕不憐惜你!」

她緊緊握著,絲毫不松,這一用力,那玉瓷一樣瑩白的肌膚上,頓時現了些許的青色脈絡,落進他的眼中,只讓他眸光一緊。

她竟瘦陳成了這樣。

哪怕彼時抱住掩在寬大的棉袍中的她,都能覺到她的消瘦,可不過隔了數日,她顯然是更加消瘦了。

而此時,她一句話都不說,只死死地抓住碧玉簫的頂端,臉上的神情,是他從來沒有瞧到過的一種木然。

一種接近死寂的木然。

他的心底,掠過一絲不安,可,現在這樣的時刻,僵滯下去,才會引起更多的不安。

于是,他臉上的怒意更盛,拂袖一揮,本是要撤開她的手,未曾想到,她的手卻在這時再沒有力氣握住一般,就似飄絮一樣被他揮開,她的身子旋即狠狠地撞到殿內唯一的幾案上。

她沒有吭一聲,也因為沒有吭聲,能清楚地听到,她撞到破敗幾案上的聲音是沉悶的,緊跟著,是她捂住小月復,汗意涔涔地跌坐于幾案前。

那太監的褐色袍子下,有蜿蜒的血跡蔓出,那麼細細地蔓出,仿似誰的心口,被戳進一刀,然後,那些積壓著的血,便是收不住地蔓出,蔓出,蔓進他的眼底,刺入心中。

他總以為,這一次的了斷,再不會有任何的牽纏。

可,當看到,那蜿蜒的鮮血蔓出事,心口那本來強自壓制住的疼痛,卻象一根極細的絲線牽扯在那,每一次的心跳,都只牽起更痛的感覺。

她,注定是他的劫!

她,竟懷上了他的孩子!

可,這道消息,顯然是她瞞住他的又一樁事實。

他不知道,她懷了身孕,也因為她懷了身孕,只將今晚他臨時的安排悉數打亂。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的孩子——

看著那些鮮血細細地蔓出,第一次,他的思緒空白成一片。

現在,她的手終是撤開了。

他的手里握著那支碧玉簫,那冰冷的簫聲,只讓他喚出一句話︰

「快傳太醫!」

死寂的沉默後,她抬起眼楮,那里,是比這氛圍更加死寂的肅殺。

她僅從齒間迸出唯一一句話︰

「西陵夙,何苦逼我恨你!」

只這一語,外面,忽然垂落傾盆大雨,那些雨,下得真大啊,將燃放的焰火悉數散去,伴著隱隱的春雷聲,是坤國今年,第一次的春雷響動,也炸響在他和她之間。

他想抱起她,可她卻是捂住月復部,朝後面退去,敗落的地上,分不清,是誰的的鮮血,能見到的,唯有她棉袍底部因著這退去,只沾染上,更深的血漬。

她的唇瑟瑟發抖著,然,卻再不說出多一句的話。

他不容她的拒絕,甫想抱起她,放到床榻上去,可在他的手剛觸到她的手臂時,她卻是張開嘴,在他的手上狠狠咬下一口,那一口,咬在他剛剛好起來,曾經受傷的手背。

由于,今晚是他的喜宴,所以,本來手上的繃帶還沒有到拆開的時間,卻是提前拆了,這一口,等于咬在那舊傷的位置。

她沒有想到,他不去躲開。

所以,這帶著決絕的一咬,咬下去的時候,很快,齒間就能覺到腥甜的味道,這些味道是那樣的濃重,和著他特有的氣息,只讓她終是沒有辦法繼續,松開口,從喉口間,僅能听到,那聲嘶力竭的一聲︰

「啊——」

這一聲,在冷宮響起的同時,卻不會讓更多的人听到。

因為,那雷聲,太響,太大。

因為,今晚,帝宮的變故,亦是巨大的。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若凰宮。

汝嫣若端坐在那雕刻著金色鳳凰的床榻上,唇邊是抿笑的。

經過一日繁瑣的禮節,終究西陵夙帶著她步入了這座中宮皇後的殿宇,然後,在他柔情款款的揭開她大紅的蓋頭時,那麼一瞬,她的心底,是甜甜的。

從選秀到今天,這一步步走過來,其實,並不全是她的本意使然,可卻是她不得不去做的。

包括,勤學簫曲。

縱然,簫曲是彼時帝宮的一種沒有明說的禁忌,但也因為禁忌,方能與眾不同,出奇制勝。

身為太師的女兒,從小,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會入宮,哪怕,宮里的生活,並不盡如人意,只是,卻是必須要走的路。

而西陵夙是俊美無儔的,這份俊美,她理該去心動,畢竟,那個少女不擅鐘情呢?

說到底,她也只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罷了。

但,真的是這樣嗎?還是——

不願多想下去,斂了思緒,听著窗外,仿似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她顰了下眉,這樣的日子,下起雨來,還是帶著驚雷的雨,終是讓心底起了些許的咯 。

「娘娘,奴婢替您放下窗幔吧?」貼身丫鬟流水哪怕汝嫣若進宮,因著皇後的尊位,都得以入宮繼續伺候,此刻,流水輕聲稟問。

流水伺候汝嫣若多年,自是知道小姐的秉性,小姐喜什麼,不喜什麼,可謂是門兒清,譬如,小姐猶不喜的,便是那雷雨的天氣。

汝嫣若扶了下鳳冠,掀開鳳冠前垂落的珠子,睨了一眼殿外,那亮白的閃電劃過蒼穹,是觸目驚心的。

雖然,以前會害怕,現在,卻是不會了。

「不用了。」

吩咐出這一句,眼下,她要做的,只是在若凰宮香湯沐浴,換下繁瑣的禮服,著輕便的喜服後,等時辰到,由這兒,往宴飲的朝華殿去。

瞧了眼更漏,卻是快到宴飲的時辰了.

也在這時,忽然,听到殿外傳來細碎的步子,接著,是陪同她進宮的老嬤嬤進得殿來,甫進殿,那老嬤嬤就摒退四下的宮女,只留下流水,才湊近她︰

「皇後娘娘,皇上去了冷宮!」

這一語,稟得極輕,卻讓她的指尖輕輕地顫了下,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眉尖稍稍揚起,那老嬤嬤自然看的懂她的神情︰

「娘娘是現在往宴飲殿去,還是等皇上先過去了,再去?」

「現在就去罷。」汝嫣若仿似漫不經心地說出這句話。

「娘娘,那冷宮里住的果然是妖精呢,您瞧,皇上和您大喜的日子,明明該在乾曌宮更衣後就往朝華殿去,卻趁著這空子,過去瞧她,天知道,又使了什麼法子。」

「流水,這些話,在宮里,是說得嗎?」汝嫣若顰了眉心,斥出這一句。

有些話在這宮里是說不得的,有些事卻是這宮里哪怕心里不舒服,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只是,偏在這時,發生了這些許事,對于她來說,怎可能做到不計較呢?

她知道,父親對她的心思,也知道,這是她作為太師女兒的使命。

可,眼見著,西陵夙對她的情意,或許不過是基于父親份上,不得不演繹出來的神情吧。

這樣的日子,真是她要的嗎?

在流水低聲賠罪聲中,她緩緩起身,朝殿外行去︰

「時辰差不多了,起駕朝華殿。」

打雷的天氣,她最不喜歡出去,可現在,卻不得不上鳳輦,朝今晚的宴飲朝華殿行去。

那里,不僅有文武百官,還有各國使節,也包括後宮的諸妃。

當然,後宮的諸妃,並不會包括玲瓏。

現在的玲瓏,只縮在黑漆漆的一處地方,雙手緊緊地蜷縮起,縱然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中,她卻仍能覺到,那手上的鮮血,也能覺到,這些鮮血黏膩的纏繞在指尖,好像一張無形的網,束縛住她的所有,而她在網中苦苦掙扎,卻掙不月兌。

其實,她不想殺人的,一點都不想。

可,好像被人催眠了一樣,將自己的貼身宮女打昏,翻出了宮牆。

蘭陵宮是被尚宮局以疫病之說封了起來,除了宮門外守了兩名禁軍外,連伺候的宮人都僅剩下兩名。

于是,輕而易舉地,她便能翻出宮牆去。

當然,誰會想到,在這樣大喜的日子,她會逃離呢?

而她,彼時的動作,全然不受自個的控制,她的思維意識,也僅到翻出宮牆後的一瞬。

等恢復過來時,僅看到,手上沾滿鮮血地站一處破落的殿宇,跟前的地上,是一名撲俯倒在敗落殿宇內的女子。

瞧著那女子身上著的棉裙,她幾乎就要以為是奕茗。

但,翻過女子的臉,卻不是奕茗,竟是千湄。

那一瞬間,她是害怕的,她仿似听到,遠遠地,有步子走來的聲音,她害怕極了,但,這殿內,能藏身的地方實在是太少了,所以,想都沒想,她就縮進了那方床榻下。

緊跟著,再怎樣害怕,外面的動靜,恰都是听進了耳中。

只是,有些事,卻是靠听,听不到的,僅能依稀辨出,西陵夙似是十分慍怒,而在奕茗那一句矯揉造作說恨他的話後,西陵夙再沒有說一句話。

不過,幸好,在那樣事態的發展下,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她亦在剛才,清晰地從傅院正的口中,听到,那個慣會裝腔作勢的人,竟然懷孕了!

並且還懷了有五個月的身孕!

在那一刻,她本來一片因害怕到短暫空白的思緒終是漸漸歸攏,歸攏的瞬間,她的手更加沒有辦法遏制地顫抖起來。

為什麼,世上所有幸運的事都降臨到她的身上?

為什麼剛剛听上去倆人發生的沖突中,那孩子只是胎相不穩,竟沒有失去,反是讓西陵夙察覺到孩子的存在!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不甘的掙扎,那麼,她剛剛失去意識,是不是也是因為,心里對這個裝腔作勢的人越來越憤恨,才會不自主地做出那些行徑來呢?

也在這當口,傅院正說,茗姑娘的胎相不穩,暫時不宜挪動,而西陵夙至始至終沒有說任何話,听得傅院正往殿外去開方子煎熬湯藥,她大著膽子朝外張望,能瞧見那抹紅色的袍衫亦是朝外走去。

緊跟著,有小太監進來,匆匆把那尸身移了出去,在移動尸體的瞬間,她是害怕的,怎麼能不怕呢?

眼下的形勢,若被他們發現,她躲在這,那她就完了。

彼時,能借助那一撞,讓西陵夙放過她,可這一次,倘被西陵夙察覺,是她殺了千湄,那麼,西陵夙根本不會管她什麼理由,應該就會將她處死。

源于,那不啻意味著,她把穿著奕茗服飾的千湄當成了奕茗,所以,西陵夙怎會容得這樣危險的她存在呢?

倘若,她真的殺了奕茗,被處死,對如今的她來說,倒也值了,可,現在,她不甘心!

從西陵夙的慍怒里,她听得出,實是對那裝腔作勢之人的在乎。

越在乎,才越會因對方忤逆慍怒。

當然,她沒興趣去管為什麼倆人又起了爭執,或許,只是那裝腔作勢的人,借此將西陵夙在大喜的日子引到這冷宮吧。

而眼下,值得慶幸的是,那小太監並沒有去關注這破敗的床榻下藏匿著她,抬了尸體,很快就退出殿去。

但,她,仍不敢輕舉妄動的,不多一會,殿外,走來幾名宮女,為首的那名宮女仿似端著托盤,輕聲細語︰

「茗姑娘,用些湯藥吧。」

殿內許久都沒有聲音,在那宮女復問了一聲後,卻听得床榻上有女子淡漠的聲音傳來︰

「出去……」

那聲音是這樣的淡漠,淡漠中,透出一種死寂來,是再沒有生氣般的死寂。

那位首的宮女還要再說什麼,旋即,卻只喏聲退出殿去。

殿門關闔,除了那盞鄧公公先前放在旁邊的宮燈外,再沒有更多的光亮。

而隨著一道閃電從破落的殿宇窗戶外劃過,緊跟著,是令人發酥的炸雷劈過,她一個哆嗦,已然听到,床榻上,那淡漠死寂的聲音再次傳來︰

「出來。」

這簡單的兩個字,顯然是向著她的。

也因這兩個字,她再藏匿下去,都是沒有用了。

她很快地從床榻下爬出來,身上的鮮血,以及發髻頂上沾染的蜘蛛網,只讓她看起來,形同鬼魅。

現在,她死死盯著床榻的女子,床榻上的女子縱然臉色蒼白,可,那瞧向她的目光,卻是氣定神閑,也讓十分不舒服。

「竟然是你。」

這句話說出來,帶著洞悉一切的清明,她討厭極了奕茗這種不僅裝腔作勢,還總把自己凌駕于別人之上的神態︰

「是我又怎樣?對于你這樣的人,還會有什麼意外呢?」

奕茗沒有再多說話,眼前的女子,不過是別人棋局中的一步罷了。

從玲瓏迷亂的眼底,她瞧得到,是受了什麼的緣故。

可,有些時候,不是記著好,去報恩,就是對的。

一如此刻,如果是以前的奕茗,會傻傻地在自己都心如槁灰時,都要想著去護全別人。

但,現在呢?

她不會了。

既然,玲瓏心里想的,是她死。

只是以前,礙著西陵夙,對西陵夙還有一絲幻想,讓玲瓏最終還是沒能夠痛下狠手,僅使出一些小招式。

那,從今日以後,這些小招數,恐怕都失去了現實的意義。

而她呢?

師父仍安好,對她來說,牽掛就少了一份,哪怕,心底,還會有著其他牽掛。

然,對于師父最後對她說的,好自為之,現在,她的選擇,卻是能稱得上這句話罷。

她做錯了太多太多,迷途知返對她來說,早失去了意義。

對那手上沾滿鮮血的帝王,她也根本下不了手。

真是可笑。

對西陵夙,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利用她,傷害她身邊最親的人,她卻連殺他的勇氣都沒有。

逃避,是可笑如她,唯一的法子。

可,眼下,讓他察覺到她有了身孕,她已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這一輩子,若是要被他生生地縛在身旁,她只有選擇死,這一條路。

但,哪怕五年前,她能決絕地赴死。

今晚的她是懦弱的,源于,她的月復中孕育著五個月的小生命,是牽掛的一種。

所以,她狠不下心,自己來結束生命,唯有,寄托眼前的女子。

這樣,眼前的女子雖遂了願,下場再如何,也總好比不切實際地繼續糾纏在這世上要好。

源于,玲瓏這樣的轉變,亦不是窈娘、張叔希望看到的。

是以,何必再執著周全呢?

「對我沒有意外,對你,則未必。」說完這一句,她只作勢便是要喊出口,果然,她的這一作勢,落進玲瓏的眼底,終是讓玲瓏的心提了上來,未加思索的,她就沖上前去,沾滿千湄鮮血的手死死鉗住奕茗的喉嚨。

這樣的感覺,仿似又回到了洛州行宮一般。

彼時的玲瓏也是這樣鉗住她的喉口,讓她的命懸于一線。

彼時的她有求生的,還有蕭楠在,如今,一心求死的她不期盼任何人會來救她,師父也不會在了……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宴飲的殿宇是設在臨水的朝華殿。

汝嫣若由流水扶著,從朝華殿的殿門外姍姍入內時,隔著紅色的珠簾,能瞧見兩旁已坐滿近支女眷,再往里,則端坐著後宮的嬪妃。

當然,這些嬪妃中,如今,再沒有太後,唯有她一人能坐到正中的那張鳳椅上。

在諸妃和女眷起身行禮請安之際,只有她是這帝宮最尊貴的女人。

現在,她正一步一步走到那個位置。

在她步上去後,西陵夙,果然還是沒有到的。

一道屏風在她身後拉過,隔著這道屏風,是他國的使節,還有前朝的重臣紛紛入座。

眼見著吉時將至,帝君遲遲未至,司禮的太監是焦灼的。

但,汝嫣若確是鎮定自若地站在那,直到殿外,驟然傳來,儀仗的聲音,那襲紅袍金龍的身影,終是出現在屏風後。

群臣、使節、內眷、嬪妃紛紛站起,三呼萬歲,她也隨之站起,盈盈笑著站在那,這一刻,她瞧得清楚,西陵夙的眼底有的,是一種,她從來沒有在他眼底看到過的東西。

縱然,這兩年來,她和他的相處時,能從他眼底看到很多種情愫,但瞧得最多的,是他的柔情脈脈,而絕非是眼下這種東西。

這種東西是什麼?

似乎是——

只這一念起,她僅是覺到不祥,在西陵夙的手朝她遞來,伸手執起她的時,她能覺到的,是他掌心冰冷。

這份冰冷,哪怕那一日,在雪地中偶遇他,都是不曾有過的。

為什麼,會這麼冷?

而她,從來不認為,自己能把這份冰冷捂熱。

此刻,她唯有任這雙冰冷的手牽著,端坐在一龍一鳳兩張金椅上,接受台下諸人的祝福。

可,方由司禮太監,按照單子念出別國使節的名字,使節一一上前獻上賀禮時,陡然,一道極為耀目的閃電劃過,眾人的耳邊只听得轟然一聲巨響。

竟是朝華殿的一角被閃電劈中。

突如其來的意外,只將膽小的嚇得不由驚喚起來,膽再大的,譬如武將,都臉色發白。

汝嫣若是害怕的,她下意識地想避到西陵夙的懷里,只這一避,卻是瞧到西陵夙明顯沒有顧及到她。

離得那麼近,她能清楚地瞧到西陵夙眼底,確實有著憂慮,可這層憂慮,顯然不是因為她。

而她,哪怕再怎樣害怕閃雷,此刻也只有維系素來優雅的舉止,哪怕,心里害怕到無以復加。

殿宇的一角被適才的雷擊落得,瓦礫紛紛墜下,那破損的地方,能讓眾人看到,听到外面漆黑一片的蒼穹中,閃電、驚雷仍在肆虐著。

在大婚的今日,這樣的征兆無疑只代表了不祥,也讓整座朝華殿頓時人心惶惶。

果然,欽天監立刻站了出來,稟道︰

「啟稟皇上,今晚天相有變,還請皇上移駕祖宗庇佑之殿元輝殿再行宴飲。」

未待西陵夙應答,忽然隔著屏風,只傳來一孤冷的聲音︰

「上蒼慍怒,奸佞當道,再避,都是避不過的。」

這聲音是誰,對西陵夙來說,不會陌生,對在座的諸人來說,同樣不會陌生。

陌生的僅是,從來淡泊如他,竟會說出這樣帶著明顯鋒芒的話語。

他,自然是西陵楓。

「閑散候,何出此言?」寶王在一旁,甕聲甕氣地率先開口。

一襲青色的袍衫,徐徐站起,徑直走到外殿的中央,縱然,他的容色仍是那般淡然,可,接下去說出的話,卻與淡然,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如今手握神器的皇上,應該明白孤這句話的意思,當然,孤也願意將這句話的意思解釋給在座諸位重臣,乃至他國使節來听。」

西陵夙松開攙出皇後的手,薄唇含笑,慫然不驚地依舊端坐在龍椅上,隔著屏風,他僅能辨到西陵楓的身影,那抹身影,從站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帶著決絕,一如,西陵楓說出的這句話。

這一切,雖在眾人意料之外,卻亦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終將因今晚的變數,一切,再不似往日,他想的那般罷了。

「倘閑散侯願意一一解釋,朕也願聞其詳。」

縱然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以退為進,又何嘗不可呢。

「好,皇上既然讓孤解釋,那孤懇請皇上先將玉璽請出。」

「玉璽?不知閑散侯緣何對這玉璽甚感興趣?」

有些話,不用說出來,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今晚,籍著那天雷示警,無疑更是一道契機。

並且,在前朝重臣,尤其是他國使節跟前,說出這樣的話,無疑是西陵夙無法避之不談的。

「因為,如今皇上所用的玉璽,根本就是假的,那所謂的遺詔,不過是奸佞之為!」西陵楓言辭專厲,只說出這一句。

「此事可大可小,為正視听,還請皇上就拿出玉璽讓閑散侯及前朝諸臣看一眼罷。」寶王起身,看似恭謹,實則步步緊逼。

一語落,諸國的使節是驚愕的,前朝重臣亦有震驚莫名。

近支王爺中,翔王並沒有出席,源于,早在數日前,西陵夙就讓他代替年事漸高的太尉往汴梁去閱兵演練。

而筱王則執起一杯酒盞,滴酒沾唇,是不醉人的,唯得緘默如斯。

而,西陵夙在屏風後的神色,外殿的人雖看不到,但,很快,隨著步聲響起,那屏風處,一抹血紅的身影轉了出來。

是的,血紅,那高高懸掛的紅紅燈籠,映在這喜服上,只灩出血樣的色澤來。

這血色,卻進不去他的眼底,西陵夙僅是站在那,眸華淡若清風地凝向西陵楓︰

「看來,今晚,閑散侯該是有備而來。」

「此事攸關社稷江山之實,自然不容繼續混淆下去。」寶王甕聲在旁道。

西陵夙薄唇微揚,卻是一道弧度隱現︰

「既然閑散侯稱,朕手中的玉璽並非是真的,那麼,真的玉璽莫非是在閑散侯這?」

西陵楓站在那,緩緩將手抬起,在那青色的袍衫下,他的手伸出,能瞧到的,赫然是一方明黃的玉璽,那玉璽的九龍在他的手心熠熠生輝,只將人的眼楮都要迷亂去……

作者題外話︰冷宮那一幕,稍做了修改,這樣更適合劇情的發展。因為開始寫案文時,只是大致的框架出來,實際寫的時候,改動往往會很大,所以,一般如果寫文放了楔子,很多寫手都會繞不回去。請各位見諒哈。已經進入終章,離結局開始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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