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皇妃椒房擅寵︰帝宮歡 【冷宮薄涼歡色】09

作者 ︰

可是,他能嗎?

他若不能,為了一個女子,引來觴國的鐵騎,倘再被觴帝宣告天下,是他奪了與觴帝有婚約在先的公主,而那公主竟是另一位曾被坤國所滅的錦國公主。

先前,他盛寵蒹葭,早令朝野、後宮惻目,如今,加上這層關系,只讓人以為是他隱瞞了蒹葭的真實身份,再算上迎聖華公主為皇貴妃,不論前朝後宮,只想坤國的百姓會怎麼看待他呢?或許,到那時,民心向背,也是覆舟之時。

除去這些冠冕上的意義,捫心自問,將她拱手送給觴帝,他是否真能做到若無其事呢?

留她,難。

舍她,能麼?

直到蒹葭微微動了一下,西陵夙才發現,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唇角,竟是有了一段時間,收手,她的臉色不知道是因為高燒不退,還是因他方才的舉止,暈了一層淺淺的紅暈,她略低了螓首,執起絲帕輕輕咳了一下,喚回他依舊有些出神的目光。

其實,今日喚她父母進宮,無非是試探,蒹葭是否是這對茶農的女兒,哪怕,看上去,親情暖融得無懈可擊,但,總歸是露了紕漏。

那對夫妻看上去和一般的茶農無異,然而,在離開殿宇時,男的眼底透出的神色,有那麼一瞬並非是依依不舍,仿似夾雜了其他,譬如說,擔心。

真是普通的茶農,是根本不該流露出這種神色,畢竟,蒹葭‘小產’的消息並沒有事先讓他們知道,隔了一段紗幔,他們也無法洞悉蒹葭的頸部受了傷,在他們的眼里,能看到的,不過是眼下蒹葭盛寵無限的樣子。

所以,對于一對老實巴交的茶農來說,出現擔心的眼神,是不該的。

而,從蒹葭慢慢用那張餅的樣子來看,再次確定了,她並沒有做戲,一個人演戲,不可能演到這樣。

演戲的,或許只是那對茶農夫婦。

她若真是白露公主,那麼,她似乎並不記得先前的一切,記得的,僅是入宮前明露那個身份。

他凝著她,而她卻不會知道,他在想什麼。

「皇上,太尉和鎮國大將軍在書房等著您呢。」海公公在紗幔外的話語,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下朝後沒有決定的事,始終要有個定奪,畢竟,眼下這事,雖暫時沒有讓前朝獲悉,也是瞞不過去多久的。

「朕稍後就去。」他應出這一聲,從龍榻上起身,眉嫵帶著一眾宮女伺立在紗幔外,伺候他洗漱,更換便袍。

今日的午膳雖沒有傳,他卻是覺得沒有一次,用得比今日更加充實。

因為,溫暖的味道。

起身,才要步出殿去時,眼角的余光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身上,她只低著臉,將那油紙放到一旁的幾案上。

終是在他回身的剎那,她的唇張了一張,可,聲音卻是消失在空氣里。

直到他離開,她仍是沒有問出一句話。

她能瞧出他的心事憧憧,可,要問什麼,恰是問不得的。

一如,她知道,他最後的視線落在她頸上的墜子,似乎,要問什麼,也沒有問出。

即便,他說過信她,可,她仍將翔王給的墜子戴在頸部,終究是不好的。

取下墜子時,听到殿外傳來千湄的通稟聲︰

「娘娘,翔王妃求見。」

翔王妃?

這一求見,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昨日發生了那件事,作為翔王妃的風念念既會說出那樣轉圜的話,說明,她是在意翔王,所以,該來。

意料之外,是以風念念淡然的性子,寧願做翔王妃都不願入宮為妃,她沒有想到她會來見她,但,或許也足見,翔王在她心底分量之重。

而她,對于太後始終有著愧疚,要保太後,最終不僅保不住,反是連真正傷害太後的人都查不到。所以,要見太後唯一的胞妹風念念,讓她的心底更不會好受。

客,即便這樣,她還是讓千湄請風念念進殿。

風念念隨千湄引著,進得殿來時,才要按著規矩,行禮問安。蒹葭卻是先抬眼瞧向風念念時,唇邊帶笑道︰

「王妃不必多禮,看座。」

風念念的身份是王妃,這個身份使得她是可以進入內殿,覲見蒹葭,而沒有等風念念請安,她便說出這句話,一旁千湄的臉色有些不自在,只拿了靠墊墊在她的身後,讓她坐在床上不至于那麼累,加了一句︰

「娘娘,您身子還未大安,院正說了,讓你多注意著歇息。」

「本宮知道。看茶。」

待小宮女端上茶盞,退出殿時,風念念借著舉盞,方啟唇︰

「娘娘,嬪妾今日來見娘娘,確是唐突的。可,有些事,嬪妾憋著,心里總不痛快,所以,不如來見娘娘。」

「千湄,你也退下。」蒹葭瞧了一眼伺候在旁的千湄吩咐道,待千湄不太情願地退出殿去時,才微微笑著凝向風念念,「若本宮沒有猜錯,王妃此來是為了王爺?」

有些話,確實很難啟唇,尤其站在風念念的角度,今日能來這里,實屬不易,所以,這句話,不如讓她來提。

因為,她清楚自個的身子,從上午到現在,已經撐到了極限,盡快說開些許事,她也好蓄點力。

風念念是極擅察言觀色的女子,當然,這也是世家女子基本都會的︰

「是,嬪妾是為了這件事,來找娘娘,也知道娘娘今日玉體違和,可嬪妾不能不來。」

蒹葭沒有說話,只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嬪妾的夫君是王爺,而昨日,王爺做出那樣的舉止,是對娘娘的不敬,可娘娘也該清楚,王爺心底對娘娘有的,不會是不敬,相反是其他要不得的感情。嬪妾昨晚試著去勸王爺,但,王爺卻仍執迷不悟,嬪妾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嬪妾也不願意去做那爭風吃醋的事,但凡王爺要納側妃,嬪妾都不會攔,可娘娘畢竟是娘娘,若為了這個,讓皇上和王爺有了罅隙,就是王府的劫數,嬪妾不能不理。」

風念念的性格真的和太後有太多的不同,直來直去,卻又帶著得體的距離。

「本宮清楚王妃的顧慮,但,本宮和王爺之間以前不會有什麼,今後同樣也不會有什麼。本宮只把王爺當做救命的恩人,除了這份恩情,不會再有其他,本宮相信王爺並非是糊涂之人,哪怕一時因病做出種種不理智的事來,也很快就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頓了一頓,她將手里的墜子遞予她︰

「王妃,請將這轉交給王爺,王爺就明白了。」

這墜子應是能起到護身的作用,有了它,她才能在這其後的數場變故中安然到現在吧。

而翔王離了它,確是波折不斷。

如今,還了這墜子,不僅能讓西陵夙不再記懷,也但願翔王就此否極泰來。

至于她和翔王之間的種種,本來就談不上開始,如此,更是干淨,除了,欠下的恩情以外,都干淨了。

其實,有時候,強求著自己去還每一份恩情,到頭,可能是適得其反,不如隨緣,也好。

一如現在,若再牽念著恩情,只會讓翔王更加難舍,這一份牽念到頭,該僅是換來四個人的牽纏,不過是痴、慍、怨。

翔王的痴,哪怕她以前看不清楚,經歷了昨日的種種,難道還不清楚嗎?而翔王對她的種種,恐怕未必是對她,或許,是另外一個女子,一個,她形似的女子。如此下去,她雖是影子,只讓翔王更難抽離。

西陵夙的慍,翔王是西陵夙最器重疼愛的弟弟,她不能做他們關系轉冷、乃至疏遠的歸結。

風念念的怨,哪怕現在不怨,可假以時日,人非聖賢,誰又能做到不計較呢?有了計較,即會有怨。女子一旦有怨,做出的事,說出的話,便不再是先前的樣子,到了那時,反會是翔王的不幸。

這場牽扯不清的事,由她開始,就該由她結束。

風念念起身,半躬身到蒹葭的榻前,雙手接過那墜子,紅艷艷的花,映進眼底,卻是說不清的詭異。

「謝娘娘。」將墜子握入手心的剎那,她低低說出這句話。

「王妃,該謝的是你自個,本宮相信,你會讓王爺走出困擾的那個圈。」

是的,她對翔王來說,不過是個困擾,這個圈,遲早得有人引著,方能走出。

風念念抿唇,微微一笑,那笑容是美的。

這樣美的笑容,翔王終有一天會心動吧。

蒹葭在風念念離開後,便由千湄伺候著,用了湯藥,復躺下歇息。

只是,這一日,待到下午時,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帝都本是少雨的地方,連續兩日的傾盆大雨,倒是讓有些地方蓄水多了起來,西陵夙在御書房會見太尉時,讓鎮國將軍帶了禁軍,協同帝都的官兵,往城中各處水區巡視,若有堤壩不足的地方,緊急加固,以提前消去這大雨帶來的隱患。

如此安排,待到鎮國將軍領命去了,太尉候在一旁,才上前,稟道︰

「皇上,眼下嶺南的形式刻不容緩,臣雖已盡量召集了各軍能用的將士,但加上聖華公主的二十萬大軍,也至多只有四十萬,況且,帝都距離嶺南路途遙遠,即便盡力趕過去,恐怕士氣上也遠不及觴軍。」

畢竟此事尚屬機密,連數位將軍都是不得而知的,只知道,嶺南一線因著觴兵的集結,形式嚴峻。

「所以,太尉的意思,是朕該舍了欽聖夫人給觴帝?」

「眼下,這是萬全之策。況且,若欽聖夫人的身份被觴帝宣告出來,恐怕,反會累及皇上的聖名。」

「但,她畢竟是朕的妃子,若棄之予觴帝,天下百姓也會笑朕連一個身邊的女子都保護不了。」

他說出這句話,心里清楚,不過是句托辭,太尉又豈會听不明白呢?

「待時機成熟,皇上可以對外說欽聖夫人是被觴帝所擄,那麼也就不涉及皇上的顏面了。而這也將成為最好的出兵理由。」

「那朕對聖華公主又如何交代?」

他和聖華公主有盟在先,只是這場盟約,顯然因為觴帝突然聚集百萬大師壓進,而變得被動起來。

「皇上對公主不必有任何交代,公主能明白皇上的苦心。再者,公主若知道自己的妹妹也被那觴帝奪去,想必更加會堅定和皇上同盟的決心。」

此時,殿外傳來鄧公公的稟告聲︰

「皇上,聖華公主請皇上往曼殊宮一去。」

縱然他沒有告訴奕翾這一事,但看來,奕翾已然察悉了。

他拂袖示意鄧公公退下,復對太尉,道︰

「朕知道該如何做,請太尉放心。」

安太尉自然是放心的,這位帝王,他幾乎從小就看他長大,也在很小的時候,就不顧艱辛,隨他一並拉練士兵,他清楚西陵夙,或許遠勝于先帝,也因此,他把他掌上明珠安子墨送進了宮,不為其他,只為了,西陵夙是值得女子交托終生之人,哪怕,他是帝王,子墨不會是他唯一的妃嬪,可,他確是能給子墨最好的一切,而子墨素來要的,也是足夠強大的男子,除了西陵夙,這坤國天下,不再做第二人想。

安太尉俯身退出殿去的同時,忽然右眼跳了一下,這一跳,讓他有些不安,嶺南那一役,都不曾讓他這般不安過。

西陵夙行到曼殊宮時,聖華公主剛好吩咐宮女擺上了晚膳。即便到了坤國,她還遵著昔日的一些舊習,譬如,由于錦國靠近南面,每日里的晚膳時辰都比坤國要提前一個時辰。

當然,晚膳所用的,也不似坤國,大多是素食,並且主菜一定是一道褒得極濃的湯。

她用膳不習慣宮人伺候,早早摒退眾人,殿內僅他和她二人。

「皇上,一起用膳麼?」聖華公主著了稍厚的錦裙,領口繡著繁復的花紋,愈加把她的小臉襯托得絕色驚艷。

西陵夙凝著她,莫名地,看到她會有片刻的心安,以及,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頷首,在她身旁坐下,聖華公主雖然依舊在笑著,可笑意的背後,卻是帶刺的言辭︰

「听聞,觴帝已先發制人,將百萬大軍壓到邊境?」

觴帝竟會出動百萬大軍,這點,是讓她意外的。

但,如若是要坤國的江山,為何又只屯兵在天塹不前呢?

「公主看來居于深宮,也消息靈通。」這一語,無非是指聖華公主並不安分。

而她本來就不會為了區區皇貴妃的虛名安分。

「如果我安分了,豈不是就錯過了這一出好戲?不知道,這一場戲,皇上準備怎麼往下唱呢?」聖華公主親自執起碗盞,替西陵夙舀上一碗湯。

對帝王用一個‘唱’不啻是大不敬,可,她確是說了。一如,她現在還並不自稱臣妾。

「公主以為呢?」西陵夙接過她遞來的湯。

「若皇上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自然當以一敵百,親自率兵前往嶺南,難道,以坤國的兵力,還怕那區區一百萬的觴兵?加上有嶺南的瘴氣做掩,再多的觴兵都是抵不過罷?」聖華公主話里有話地提了這句。

那次,她若不是中了瘴氣,又豈會讓太尉兵不血刃地擒獲呢?

那瘴氣,儼然是太尉佯裝歸遠爆發瘟疫,暗地里借著連日潮濕陰雨,所做的謀劃。

她吃了這一虧,女孩家的心性,讓她始終是計較的。

「但,觴帝此次所求的,並非是戰,而是和。」西陵夙舀了一勺湯,慢慢用下,只說道。

「和?」

果然,觴帝停而不前,是另有所圖。

只是,她竟是不知道,坤國還有什麼是值得讓觴帝要和的。

「朕有一事要問公主,不知公主是否有一位妹妹,封號為白露的?」西陵夙淡淡問道。

聖華公主的臉色一變,旋即泠聲道︰

「當然有,她是父皇在宮外所生,帶回宮後,因為生性野蠻,自幼並不在宮里養大。不知皇上突然提她,所為何事?」

話里這麼問,心下,卻是有一絲清明。

「觴帝這次要的,就是令妹白露公主。朕還有一事想請問公主,觴帝和白露公主是否有婚約在先?」

「哈哈,他竟然還要她?」聖華公主突然大笑出聲,竟然,那名男子還要她!!!

她本以為,是由于奕茗的逃婚,方讓觴帝記恨在心,在國破時,見死不救,沒有想到,哪怕隔了這麼長時間,觴帝竟然還要她!

而如今,父皇還在觴帝的手里。

西陵夙從聖華公主瞬間做不到鎮定的臉上仿佛洞悉到些許什麼,然,他只不說話,靜待聖華公主繼續說下去。

「我這個妹妹奕茗,確實是父皇當初做主,聯姻給了觴帝,父皇還為此頒了旨,其後,觴帝更親自到帝京迎娶奕茗,但,在踐行宴席時,奕茗突然不見了,卻是擅拿了我的宮牌,逃離出宮,父皇為此大怒,第二日,觴帝就不悅地返了觴國。想不到,隔了三年,他竟然向皇上要人,難不成,當初奕茗失蹤的事,皇上也有份?這算不算離間呢?」聖華公主的語音冷,放下手里的筷子,問。

錦宮上下,唯有她的宮牌能暢通無阻,奕茗也瞅準了這點,偷了她的宮牌出得宮去,還讓父皇為此對她有所遷怒。

對此,她做不到不計較。

「是,觴帝向朕要人,朕也頗感驚訝。既然白露公主是公主的妹妹,想必公主最是熟悉,只不知朕的身邊,是否有相似之人,才引得觴帝突然朝朕要人呢?」

「難道皇上是懷疑我和觴帝說,奕茗在皇上這,才招來觴帝的兵戎相見麼?」聖華公主的語意一轉,復執起勺子,道,「只是,或許連皇上都不相信,從白露公主被父皇帶回宮開始,我就沒見過她的樣子,包括整座錦宮,恐怕除了父皇外,也沒人見過她的樣子。听說是為了闢邪,一直在臉上戴了個猙獰面具,所以,即便她在我跟前,我都是認不出她來的。因為,她還不愛說話,連聲音,我都記不清。」

聖華公主繼續給自己舀了一勺湯,可,這一舀,湯汁卻是有些許因著手勢不穩,晃了出來。

湯汁濺入碗底的剎那,有些過往就一一浮現,仿似,就發生在昨日。

從白露公主回宮以後,她的所有風采就都被這個戴著猙獰面具的女子蓋過了,誰都說,錦國的聖華公主,是和坤國太尉之女風初初並列天下的美人,可,這份殊榮,最後,在父皇眼里,還抵不過一個從民間帶回來的女兒,更讓聯姻觴國這樣的事,落在了她的身上。

哪怕,觴帝在傳言里並非那樣盡善盡美,她也只以為,父皇是疼惜她,才不舍把她嫁予那觴帝。

可,在她親眼見到前來迎娶奕茗的觴帝時,從不認輸的她,在那時,卻不得不認輸,再怎樣好強,都比不過,父皇那輕飄飄的一紙詔書。

在父皇心里,最重要的,始終是這個白露公主奕茗。

而猙獰的面具,其後在她叱 疆場時,為了掩去女兒紅妝,便也戴了。也在那一刻,她知道,女子即便有傾世的容貌,又如何呢?戰場殺敵,比的,僅是誰最心冷鐵血。

將那勺湯干脆放回碗盞內,收回思緒,睨向西陵夙。

西陵夙的眉心一蹙,竟是連聖華公主都沒有見過白露公主,可,觴帝卻是有惟妙惟肖的畫像,這只能說明,若非是觴帝訛傳,那,蒹葭或許正是白露公主,只是在逃出皇宮後又發生了一些事,才會輾轉到了坤國。

無疑,對于這些,茶農夫婦該是清楚一二的——究竟是巧合,還是一場謀算。

一念甫起,不自禁地,他握勺的手稍稍緊了一緊,這麼細小的動作,卻都落到了聖華公主的眼底,她不等西陵夙開口,復道︰

「看皇上這樣難以取舍的樣子,難道,白露公主不僅是在皇上身邊,還是皇上所愛的人?」

這一語說得極輕,哪怕,他們身旁並沒有閑雜人等。

也正是這麼輕,語調里含了試探,更含了譏諷。

西陵夙素來自若的神色隨著這一語,微微一變,聖華公主湊近西陵夙,巧笑嫣然︰

「看來,似乎,我的好妹妹,或許正是皇上的——欽聖夫人。」

畢竟先前的那句話,讓西陵夙的神色微變,只說明她無疑是猜對了,而西陵夙嬪妃不多,從她的角度看去,唯一上心的,僅是那欽聖夫人。

假如說,說出後面這句話,剛開始是帶著試探。

那麼,從西陵夙驟然一緊的眸光里,已然斷定了她的話。

竟,真的是欽聖夫人。

猶記起,那名女子,溫溫柔柔的,一點都不似奕茗的任性刁蠻。何況,奕茗的聲音很是清脆,欽聖夫人的聲音卻是沙啞的。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認出來。但想不到,果真是她?

「觴帝見過白露公主?」西陵夙只沉聲問出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他心里忽然有些難耐的感覺。

甚至于,有些想知道,白露公主和觴帝之間到底關系到了何種地步,哪怕,她曾經逃婚,但,在那之前呢?

「這個中的詳情臣妾著實不知,只知道,觴帝該有一張奕茗的畫像,是下定的時候,前來送喜禮的觴國國師所畫,後來,自然是呈回給了觴帝。」聖華公主眯眼一笑,「所以,皇上不用懷疑,若真是觴帝提了名字朝你討要人,那麼,一定不會有誤的。」

「朕只是確定罷了。」今日的他,確實是太失態了,竟然連聖華公主都能抓住他話語里落下的把柄。

曾幾何時,他的心緒如此煩亂到不能自控呢?

「現在既然皇上已經確定,我倒認為這同樣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聖華公主笑得愈發明媚,「皇上何不借著親送公主,邀觴帝到兩國的邊境一會呢?」

這話語背後的意味分明,自古帝君會晤極少,除非是會盟,或者迎主遣女。利用會晤能做的事很多,只要善于謀劃,很多時候,不用兵戎相向,都有不錯的收獲。

這,他自然清楚。

可,他真能這麼做嗎?

「皇上,你答應過,會為我救回父皇,既然,觴帝能提出這個要求,那麼,讓觴帝將我父皇一並放了,應該不難罷?畢竟,奕茗的事,觴帝對皇上也是直截了當的,再退一步講,這件事,本來就因奕茗而起。」聖華公主的眸子盯緊了西陵夙。

是的,他是允她救回她的父皇。

至于昔日的錦帝因滅國之仇,對他的恨意直到如今或許都不會減少,他並不計較,因為,問心無愧。

源于,當日的事,錦國起兵在先,他也不過是奉先帝之命行事罷了。

所以,彼時,他會應允她,一方面,他本以為能讓這聖華公主的二十萬兵力為己所用,另一方面,在她凝著他,懇求得說出這句話時,他做不到拒絕。

一如此刻,她凝向他,他莫名會覺得心中一陣悸動,當初,第一眼見到月兌下面具的聖華公主,他也有過這樣的心悸。

很奇怪,對聖華公主,他的這份心悸不同于以往看見任何一名女子,只知道,他想她留在他身旁。

現在,他亦無法拒絕她的話語。

只是,他又該怎樣去和蒹葭說呢?

這一切的一切,倘若蒹葭真的記不起以往的事,該讓她如何接受?

他又如何啟齒,要把她送進另一個男子的懷抱,哪怕,只是——

「皇上,奕茗是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聖華公主忽然問出這句話,仿似瞧透了他的心思。

若欽聖夫人真的是奕茗,顯然,奕茗對她的出現,也是平靜置之的,甚至于,似乎並沒有多少的訝異。

如果不是奕茗遺忘了過去,那就是奕茗真的很擅長偽裝。源于,昔日,在錦宮里,她就很精于此道,不是嗎?

他收回目光,不待啟唇,聖華公主已接著道︰

「那是有可能的,她看上去是個沒心沒肺的女子。任何她不願意想起來的人或者事,她都會假裝忘記。這是她的本事。」

「欽聖夫人如何,不用公主來說。」西陵夙說出這句話,才發現,竟是月兌口而出的。

「那最好。不如等我貴妃禮冊完後,就陪皇上一同送欽聖夫人去會觴帝吧,到那時,究竟是真的忘記,還是假裝的遺忘,豈不是就試了出來?說不定,不用到那時,皇上就會知道了是真是假的。」

「公主一番美意,朕會好好斟酌。」西陵夙放下筷子,今晚這一餐,對著清淡的菜肴,卻更是用不下去了,那湯也只覺膩人得很。

或許,僅是心緒亂了罷……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蒹葭端坐在殿內,晚膳剛傳了上來,她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筷子,眼角卻不時瞧一眼殿外,只是殿外,除了漸起的宮燈,卻沒有任何儀仗的聲音傳來,當然,除了伺候的宮人外,不會再有其他人。

「娘娘,這晚膳是清淡了點,可娘娘的風寒還沒好利索,所以,娘娘只能暫時委屈一下了。」千湄見她並不動筷子,不由道。

「只是覺得沒胃口,撤了罷。」她干脆直說,也不去勉強自己的味覺。

「娘娘,好歹您用點,奴婢才能交差啊。」千湄嘟囔著,蒹葭卻忽然瞧到殿外匆匆行來一人,還有些許細碎的步子緊跟著。

西陵夙回來了?

方才她起身時,她瞧到他從御書房出去,上了帝輦,在宮里,只有稍遠點的宮殿,需用到帝輦。

而後,千湄瞧得懂她的若有所思,干脆告訴她,西陵夙是去了曼殊宮。

曼殊宮,雖住著兩位主子,可,顯然,西陵夙該是去瞧聖華公主的。

于是,她有片刻失神,直到用晚膳,才稍攏了心神,現在,殿外,那人倒是走得愈發近了,殿門口有宮女攔住︰

「翔王殿下,您不能進去。」

是翔王。

她坐在榻上,隔著重重的紗幔,宮女的聲音確實清晰地傳了進來。

「滾!」翔王的聲音帶著不可遏制的怒意,她只瞧到,他用力推開那名宮女,大踏步沖了進來。

以往,翔王雖然也有莽撞的一面,可卻從來不會像今日這般。

畢竟,這里是乾曌宮。

是西陵夙的寢宮。

千湄忙著急地掀開紗幔出去,要攔住翔王︰

「殿下,皇上吩咐了,娘娘需要靜養,還請殿下回避。」

想是攔不住,千湄正聲道︰

「殿下這麼闖進來,不為自個想,也請為娘娘的清名著想!」

「滾開!」

翔王用力將千湄阻他的手一推,掀開紗幔已然大踏步沖進內殿。

而蒹葭用這點時間,已披上外衣,這樣,使她看起來,終究不至于太過的失儀。

起身,勉強站在榻下,她看著翔王,翔王的手里拿著她托風念念帶回去的墜子︰

「你又還給我了?呵呵,我早該想到,你就是奕翾!你瞞得我好苦,奕翾!」

奕翾?

蒹葭顰了下眉,她的手撐著幾案方有點力氣,語意卻是盡量做到鎮定︰

「翔王,這墜子本是您贈給本宮,可,這既然是您的護身墜子,本宮沒有理由留在身邊,當初留下,帶來的結果,是殿下您差點在嶺南出事,所以,今日完璧歸趙,是理所應當的,本宮是皇上的嬪妃,翔王,有些事,不管為了誰,請翔王明白本宮的心。」

翔王的目光緊緊盯著她,接著,他的唇邊浮起苦笑,人卻陡然上前,雙手不容蒹葭反抗地鉗住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隱瞞自己的身份,以宮女的身份入宮,要的是什麼,其實,差點,你連我都瞞過了,可,有一件事,是你再怎樣掩飾,都沒有辦法改變的,就是我這樣擁著你,我清楚,你就是奕翾。只有她才能給你這樣的感覺,只有你!」

是的,那日在姆勒山,當所謂的聖華公主擁住他時,他有片刻的出神,是因為,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原來,少的,就是這種銘刻在心底的熟悉。

唯有,擁著眼前的女子,這種熟悉會油然升起,縱然以前,他曾抱過她,可彼時,由于第一次見她,見她不會騎馬,再加上茫然陌生的眼神,他只真的當她是蒹葭,而不是奕翾。

先入為主的認為,竟讓他錯過了這麼多。

現在,他不能再繼續錯下去,讓奕翾繼續錯下去。

「奕翾,跟我走,離開這里,這里不適合你,你想要的,這里也不會有。奕翾,跟我走!」他用力地擁住她,只反復說著這句話。

雖然蒹葭的病體根本沒有康復,可此刻,並不是她能示軟的時候︰

「本宮不是奕翾。聖華公主現在在曼殊宮,本宮叫蒹葭,進宮以前的名字告訴翔王也無妨,是明露!」

時至今日,告訴翔王,又如何呢?

「為什麼到現在,你還要騙我?這個墜子就是你送給我的,說我戴了,會保佑我平安,難道連這你都不記得了?若你真的不記得,為什麼又讓她把它還給我?因為你知道,當初是你送給我的,見我在嶺南出了事,你心里不安,所以才還給我。我也在那次酒醉後說過,這是我最珍視的東西!奕翾,別再騙我了,跟我走,我不想看到你錯下去!」

「我沒有騙你,我把墜子還你,就是想讓你好好珍惜著眼前的人,我是皇上的嬪妃,跟你走才是錯,並且是大錯!翔王殿下,我求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我欠你的恩情——」

「別和我提什麼恩情!我要的,不是你還什麼恩情,我只是不希望你做出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的事!」翔王說出這句,讓蒹葭更加迷惑起來。

可,她想說的,並不是要還什麼恩情,只是,如果這輩子,繼續糾纏著恩情不還,讓彼此都不能快樂的話,何不相忘呢?

但,眼下,似乎,什麼話都沒有說的必要了。

他拽著她,就朝殿外走去,她用力睜開他的手,掙開的剎那,反沖力使她的虛弱的身子朝後跌去,撞翻了幾案,上面的碗盞碎了一地,而她,就重重地壓在那些碗盞上。

「翔王,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思?我沒有想傷害任何人,哪怕先前,我確實為了報答和活命,遵著別人的意思去做一些事,可至始至終,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現在只想好好地做皇上的嬪妃,我求你,別再這樣,這樣下去,不止把我,會把你也拖進不復的地步。皇上對你的器重,你該清楚,可你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觸犯帝王的逆鱗,結果是什麼?是讓皇上心痛、失望,在處置和不處置之間備受折磨!」

「我怕的,正是你傷害他!奕翾,你敢說,你不恨他麼?你敢說嗎?!」

哪怕沒有點明名字,她卻知道他指的是西陵夙。

「恨?我為什麼要恨他?我不恨他,一點都不。」話里雖這麼說著,可,心,忽然好疼好疼,這種疼,和每次和西陵夙肌膚相親時是一樣的。

而這次更加不同的地方在于,好像隱隱間,有些什麼支離破碎的東西在逐漸的拼湊完整。

心,越來越疼,這種疼已然抵過背後的疼,那些咯在碎瓷上的疼,她的手下意識捂住心口,上面淋灕的鮮血終讓翔王的眸光一緊,他想近前,扶起她,卻被她下意識地一個揮手,那手上滿是鮮血,可,她卻是倔強得沒有一滴眼淚︰

「我不恨他,我愛他,是,我愛他,你要的答案,我給你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嗎?我愛他,一如王妃愛你一樣!現在,你這樣做,只會讓大家都痛苦!」

她突然很怕心底那些支離破碎的東西拼湊起來,因為,或許那樣的疼痛,是她無法抵住的。

而現在,說出這句話時,她的視線越過翔王,卻看到,正掀開紗幔的千湄,在她的身後,西陵夙長身玉立在那,他的鳳眸凝住她,他的唇邊沒有慣有的笑意,只是,微微地抿緊。

不知為什麼,在和他目光對接的剎那,她倉促的低下臉,滿是血的手下意識地抹了一下臉,因為,眼角還是有一顆眼淚藏不住地掉落,她不想讓他看到。

「你又為他哭了?」翔王說出這一句,語意悲澀。

「阿垣,到底有什麼,是你知道,朕卻是不知道的?」西陵夙的聲音在翔王身後低沉地響起。

翔王的身子怔了一怔,但卻沒有回身,只是,讓那悲澀的語意繼續蔓延︰

「皇上,如果我說,蒹葭真實的身份並不是茶農的女兒呢?」翔王閉上眼楮,這一切,終究演變成了今日這樣……

作者題外話︰走過路過,票票留下哈。

接下來要攤牌了,之前你們猜的,都是神馬浮雲。嘿嘿……這章給力嗎?我努力把人物的心理描寫加進去,就是為了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注意仔細看哦。

另外,你們說,西陵夙會送還是不送呢?觴帝要出來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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