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卜算 第四章.十年

作者 ︰ 君子立危牆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一片蒼翠的小山上,緊挨著一座老墳,有一座新起的墳冢。黃土**,堆成一座拱形。墳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朵,散亂的還有各式的紙錢。

墳前插了一大把的香,看起來很是不凡,在這淅淅瀝瀝的雨天,竟然頂著雨滴冒出裊裊娜娜的青煙。

墳前跪著一個消瘦的身影,頭深埋在地上,不時地抽泣兩聲。偶爾抬起頭來,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是因為太悲傷,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

「仲兒,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消瘦的身影背後有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舉著一把青布雨傘,幫他遮擋雨水。可是雨水隨風飄蕩,地上的身影早已經完全濕透了。

「爹,你怎麼走得這麼快,仲兒剛剛長大,還沒來得及盡孝呢。爹,難道仲兒不值得您留戀麼?爹……」

消瘦的身影呆呆地看著墳前的墓碑,墓碑上寫著「家父沈藏春之墓」七個大字,落尾是「不孝子沈伯春、沈仲」八個小字。

十年了。

十年前,沈仲發現了乾坤術之後,欣喜萬分,就把自己得到的武功秘籍跟父親說了一遍。父親看出來沈仲還是很喜歡練武的,于是鼓勵他好好研究,腦海中帶來的武學,說不定是一本曠世奇功,以後沈仲一定能出人頭地。

可惜無論沈仲怎麼努力,卻發現自己不能修習。他讓父親也幫忙練習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有所感悟、有所突破。父親也就試試看了,可惜也沒有成功。父親告訴他,好像天地間有些規則阻礙了這個功法的運轉。也就是說,乾坤術不適合這個世界的武者修行。

沈仲不甘心地再次去找壩上老人,竟發現壩上老人不知所蹤,沈伯春也不見了蹤影。

草席上壓著一張字條,寥寥十幾個字,卻讓父親一下病倒了。

「伯春失蹤,吾定十年之約,十年不返,則莫等。」

母親為生自己而死,哥哥失蹤,父親又病倒了。六歲的沈仲盡管覺得眼前發黑,但還是咬牙頂住了傷悲。父親狀況一天比一天差,如果自己再倒下去,父親肯定受不了打擊。于是沈仲每天認真識字、畫畫,*持家務,只為了父親開心,能養好身體。

父親一躺就是兩年,兩年後終于爬了起來。也許是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這般難受吧,雖然顫顫巍巍的,不過終究還是離開了躺了兩年的病床。

下床後的父親慢慢的精神開始恢復,卻是急切地教了沈仲很多東西。歷史、地理、人文、畫畫、寫字、為人處世、政治、軍事,無一不包,一股腦兒地教給了沈仲。

沈仲也咬牙苦忍,在父親高強度的訓練下無怨無悔,成果也很是不菲,各方面都進界飛快。待人接物越加的自信和沉穩、分析問題越加的一針見血、處理麻煩越加的簡明有效。尤其是畫畫,早已經突破了畫血肉的地步,達到了畫骨的巔峰,雖然離爹爹和沈海老先生的畫魂境界還有些差距,但是誰都不會懷疑,沈仲日後的成就必定會超越二人。

沈仲這個名字早已經傳遍了大射王朝。

大射王朝三次下詔,宣沈仲直接面聖殿試,沈仲也三次推月兌。雖然父親勸自己要听從君令,但是沈仲執拗地沒有听從父親的話。雖然仍舊更加的刻苦學習,但是他的目的大家都知道,只為了父親能夠開心。

十年轉瞬即逝,十六歲在大射王朝已經是成人的年紀。

成人禮上,沈仲當場持筆,一氣呵成畫了一副《家嚴》圖,作為成人的證明送給了自己的父親,而畫的人物就是自己的父親。畫中的沈藏春並不高大的身影顯得特別茁壯,像一顆青松,蒼勁有力。眼楮里慈愛和嚴厲並存,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手里捧著一本《聖賢說》,站在山頂,俯瞰著山河大地。這幅畫一出來,技驚四座,被傳為佳話,也是沈仲的巔峰之作。畫中的人神情*真、惟妙惟肖,不論從哪一個角度,都似乎父親站在畫里,高高地俯瞰著自己一般,眼神和笑容很有穿透力和感染力。

沈仲看到父親開心地笑了,于是自己也高興了。自己終于長大了,以後更是要盡力盡力地侍奉父親。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父親在沈仲成人禮後再次病倒,這一次病情凶猛,似乎積壓了十年的郁氣一股腦沖了上來。身體狀況也似乎每一刻都在惡化。沈仲托沈海老爺子幫忙找了很多的大夫,答案卻是一致︰思念過度、郁氣攻心,準備後事吧。

沈仲的心也一次次被摧殘,最後竟似乎自己都有些挺不住了。

父親終于撒手而去,從此沈仲除了一個生死不知的哥哥,再也沒有任何親人。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卻執拗地沒有昏死過去,他要看著父親入土為安。

「爹,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哥哥,我一定和哥哥相親相愛。爹,您也很想我娘吧,十幾年了,你們終于團聚了。不過爹,我知道您不願意我現在過來團聚,我一定會好好地活著,每年給你們燒紙錢,陪你們聊天。爹和娘就不要再*心了,我一定會活得好好的。」

沈仲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的話,後來看到地上的影子有些搖擺。沈海老爺子年老體衰,陪著自己站了大半天了,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掙扎著站了起來,對沈海老爺子說了聲抱歉,之後相互攙扶著下山了。墳前雨霧煙霧齊飄,似乎在為沈仲二人送行。

沈仲回去後,終于挺不住,病倒了。渾身高燒不退,一直燒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還多虧了沈海老爺子,找了一個老資格的大夫,喂湯喂藥、幫屎幫尿。半個月後沈仲好轉,開始了新的生活。

「仲兒,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沈海老爺子疼愛加憐惜地看著為家父喪事而前來答謝的沈仲。

「老爺子,父親最大的願望就是我們兄弟能夠團聚,我想去找我哥哥。」沈仲關于自己以後的路已經想過很多遍了,所以回答這個問題沒有思考。

「仲兒,壩上老人找了十年,至今未返,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沈海老爺子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

「父親常說‘盡人事、听天命’,如果我連找都不去找,怕是更沒有希望。」

「嗯,這個想法是好的。不過你想怎麼去找,就這麼徒步一直打听下去嗎?」沈海老爺子思索了片刻,覺得沈仲的話不無道理。

「嗯,我是這麼打算的。」沈仲點點頭。

沈海老爺子在听完沈仲的話之後思索了半天,似乎有些難辦的事情糾結。最後嘆了一口氣,拿出來一卷黃澄澄的布帛。

「沈仲,這是你病倒這幾天,王朝下來的詔書。王朝很是喜歡你,要不你過去殿試一下,也許等你有了社會地位後,找你哥哥的事情就更加簡單了?」

沈仲听到沈海老爺子的話,有些呆呆地發愣。自己該何去何從,雖然老爺子的話有些道理,但自己心里卻是很排斥在王朝內部做事。

沈海老爺子等了片刻,不見沈仲有任何動作,于是命人搬出了一張大大的牌匾,牌匾上寫著四個肅穆的大字——家教有方,落款大射王朝射庭人,某年某月某日。射庭人就是當今大射王朝國君。

「這副御筆親題,是當今聖上隆恩,賜予你父親的。」

沈仲一看這副牌匾,立刻跪伏在地上,三拜九叩,我主聖恩。

「沈仲,聖上年紀不大,卻是年輕有為,對你也是鐘愛再四,你就不要再推月兌了。」沈海老爺子看到沈仲的動作,也是開心地笑了。

「我知道了,謝老爺子教誨。」

沈仲鄭重地給沈海老爺子磕頭,然後隨著沈海老爺子安排送牌匾的家僕回到了家里。看著空蕩蕩的家里,回憶著往昔父親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皺眉一微笑,不自覺自己也笑了起來。父親在世時,雖然對自己嚴厲了一些,但現在回憶起來,無一處不溫馨。自己眼中的父親,頂天立地,一言一行都是自己行動的準繩。父親常說的兩句話,一句是「盡人事、听天命」,意思自己也理解,一定要把努力做到最大,卻不要太看重結果,當一個人把自己的能量發揮到極限的時候,往往不需要去考慮結果;另一句是「問心無愧」,不管是為人處事還是學習進取,只要自己做到了問心無愧,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別的都無所謂。

沈仲靜靜地摩挲著家里的桌椅、床凳、門窗,甚至鍋碗瓢盆,這里一切的一切都帶著父親的影子。一個個物什,一幕幕畫面,慢慢地烙印在心間。沈仲似乎下了一個決定,不再特意思念,把所有思念都收到心底。

第二天,沈仲收拾好行李,肩上挎著一個背囊,邁出了家門。

當「 當」門鎖聲響起後,一切都封閉在了門內、墳內和心里,自己從此就要開始自己新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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