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天 第一章 昔日惡戰 (一)

作者 ︰ 信筆行書

烏雲萬里,愁而慘淡。

蒼穹森森然,萬物亦是荒涼孤落,不著邊際。

秋風掃過,在這滿目殘垣斷壁巷子里,枯樹落葉的空道上。不時發出了嗚嗚,沙沙的聲響,如鬼鳴,如冤嚎。一陣淒冷蕭索的氣息籠罩在這片了無人煙,焦黃殘敗的大荒一帶,糾纏千年,不散,不休。

風聲拂過一處突廢的斷壁,傳來了「得得」馬蹄聲。

穿過殘壁,遙望天地的遠方,在歪曲顛簸的大路上,行來了一輛簡陋的馬車,馬車上坐著一名老人和一個青年壯漢。年老那人穿著身普通的綠布衣,頭發半白,閉著眼楮倚在小馬車的木欄上,清瘦的身子隨著馬車一晃一晃。

在他身邊坐著的那個奇壯的輕年壯漢,與年老人穿著一般,只是他生得濃眉大眼,闊臉隆鼻,相貌樸實,根骨雄健。那如針如戟的須發,在冷風微動,顧盼間簡直如一頭威風凜凜,凶猛壯健的老虎。

那青年壯漢身材奇高,饒是他坐著,也足足高出老者一個頭。他手中拿著馬鞭,輕輕拍擊這枯瘦老馬的臀部,一雙炯炯生光的眼楮,時不時在這片荒廢的土地上,左瞄瞄,右瞅瞅。他指著前方的斷壁說道︰「祝融將軍,前方便是亂石崗了。」

年老那人听到他的話,像是十分費神的睜眼望去,目光移動,見到周邊一片狼藉的模樣,嘆了口氣,雞皮般的老臉,不覺間皺了皺,說道︰「曾幾何時,這里本是《山海錦圖》中最為繁華昌盛的地方,可惜呀……再驍勇的戰將,再堅固的城池,始終還是經不住戰火摧殘,敗落成了這般景象。」

青年壯漢道︰「是啊,小將記得當年我們敗兵此處,尚還完好。整軍備糧這些年,待到炎黃大軍重舉軍旗,揮兵南下時,已然不是當年那番模樣了。」

馬車灰舊的車輪行過,壓在一幅半埋在黃土中的枯骨上,咯吱一聲,白骨斷裂。車上的那老者干瘦的身子也不由得隨著車身大晃,那青年壯漢吃了一驚,出手扶著了差點跌倒的老者,輕聲說道︰「老將軍,小心些。」

老者淡然說道︰「人老啦,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這兩人便是炎黃二帝麾份極高的兩員大將,祝融與力牧。他們在百忙抽身,便衣驅馬,卻是炎黃二帝臨時托付,叫他們護送一個極為重要的事物,交給遠居在西山山系中的一位故人。

祝融瞧見天色不早,暗自感慨歲月如梭,時不待人。

天空飛來了一只烏鴉,那烏鴉雙翼急振,呱呱大叫。在這黑森陰暗的天地中份外淒涼,孤寂,也隱隱藏著一絲慌亂,詭異。

馬車上的兩人對望一眼,心中暗叫不好。

忽听刷刷刷數聲,有五名人身影在斷壁中竄了出來。那五人黑衣纏身,各持兵刃,望著馬車中的兩人嘿嘿冷笑。

嘟的一聲,馬車停了。

力牧道︰「來者何人,有何意圖?」,那年輕壯漢眼中精光閃閃,有如黑幕中的寒星,一一掃過五名黑衣人。

一名使短刀的黑衣人,獰笑道︰「哼,听說天上落下來了兩本爛書,不知是否掉在你們這輛馬車上。」

力牧壓低了聲音,道︰「這位小哥,我們是山中村民,因戰火荒田,顆粒無收,無奈之下,只得遠去投奔親戚,求濟裹月復。車上只有換洗衣衫,家用細小,別無他物。」

一名使樸刀的黑衣人,道︰「我們也只是尋書而來,沒有歹意。現行容我兄弟幾人搜查一番,如果沒有我們想要的,再行賠禮道歉,如何?」,言罷,五名黑衣人緩緩走近。

力牧望了祝融一眼,昏暗中只見老人輕輕點了點頭。力牧笑道︰「諸位請便,搜查完後我等還需趕路。」

使短刀的黑衣人有些興奮,又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與眾人走到馬車後箱,伸手正欲打開細看。

力牧濃眉一皺,喝道︰「大膽賊子,休要猖狂!」,他這一聲斷喝有如滿天烏雲間響了一個霹靂,從懷中掏出一柄長錐,魁梧奇壯的身子一躍而起,如猛虎一般的撲去。

黑衣人猛地一驚,但如事先知曉了一般,手中的短刀隨即揮出,這一刀陰毒快捷,用心深刻,他虛揚一記,對飛刺來的長錐不作化解,竟是直直砍向力牧頸部。

力牧見他刀法迅捷,出手便是用得兩敗俱傷的打法,魁梧的身子在半空中無法借力,暗暗自責輕敵。百忙之中,右腳輕點馬車梁木,借力斜翻出去,對手寒刃劃過,右臂一痛,還來不及檢查傷勢,持刀人第二招朝著頭頸直劈而來,力牧一驚,在地上借勢滾二丈。

持刀人第二刀沒有打中,長刀一揚,第三刀劈來。

招式簡單,狠毒,竟是招招攻人要害,刀刀取人首級。

力牧年紀不大,自少年時便隨黃帝南征北戰。他與戰場中的血雨腥風,刀光劍影早已見慣,但像今天這般,不與拼斗招式,只欲以命換名的惡斗卻是頭一次。他戰場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虎將,荒地敗壁中猝遇仇敵,非但不懼,反而激發胸中殺戮舐血之意,手中神錐挺出擋過,喝道︰「小賊,竟敢犯我虎威,拿命來。」,說著,右手長錐一沉,左手伸出,竟要伸手去爪持刀人手中的鋼刀。

持刀人一奇,道︰「好勇猛的將軍,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肉手掌厲害,還是爺爺的刀子厲害!」,手中鋼刀一揚,正欲朝著力牧的大手削去。

他身後一人急道︰「鬼冢子,這壯士是黃帝麾下的神力大將,凶猛無比,切莫與他斗勇。」,說著,快步奔進,木叉刺出。

力牧一意先行將眼前這人了結,側身躲過一擊,瞧見持刀人鋼刀揮來,長錐收回,御開勁力,左手握拳,朝著持刀人胸口打去。持刀人嘿嘿一笑,側身躲過,道︰「老子就試試,是你的拳頭厲害,還是老子的刀刃鋒利。」,說著,揮手一刀。

力牧回錐挑開木叉,「好,我便與你試試。」

使叉人忙道︰「鬼兄,切莫與他斗勇。」,木叉急轉,刺向力牧腰間。力牧側目瞧見,心料木叉無鋒無刃,不必理會,提起拳頭擊出。他的拳頭才只伸出一半,忽覺腰身如觸電一般,傳來一陣劇痛,他大驚之子微側,滑開勁力,神錐刺出數招,*開持刀人,道︰「你這是什麼法門,我既沒受傷,也沒流血,為何這麼疼痛?」

使叉人諳達點穴制敵之術,刺出的穴道若換做尋常人,早已倒地不起,見到力牧魁梧的身子只是顫了兩顫,渾若無事,有些吃驚道︰「這神力將軍,原來是一個不知疼痛的畜生,鬼兄,小心了。」

力牧大怒,道︰「你敢辱我。」,說罷,手中神錐狂舞,嗤嗤大響。兩名黑衣人見他人猛勝虎,懾于威勢,一時間不敢欺身攻進來。

另外三人見兩名同伴與力牧斗了起來,並不出手相助,走到馬車後面。果見有一個模樣簡樸的箱子,他嘿嘿一笑,手中樸刀劈下,將一木箱斬為兩半,走近瞧去。只听一個頗為蒼老的聲音,喝道︰「賊子,住手!」

半空中一杖狀長物直直劈去,發出非金非木的嗚嗚聲,使樸刀的黑衣人見他出手快捷精妙,一時間不好化解,他身子一屈,樸刀上提,勉強擋住這一擊,急道︰「老賊厲害的緊,來一個人援手。」

拿著銅棍的黑衣人大喝一聲,銅棍揮出,上挑下絆,一連揮出三棍,將祝融的攻勢盡數攔截下來。使樸刀的黑衣人,形勢得緩他身影一閃,翻身竄入祝融身後,反手便是一刀,直斬祝融要害。

祝融感到身後風聲有異,喝道︰「好惡毒的亂賊!」,木棍支地,翻身躍出數丈,又與兩人扯了個平。

這五名黑衣人中,第五名持槍黑衣人見到便宜,伸手在木箱內模了模,沒有發現任何事物,忙道︰「箱中空空如也,沒存一物。我們受騙啦!」

使樸刀那人回了祝融三刀,急道︰「我已多方派人查探。沒有事物,絕不可能,你且再仔細搜察。」

使長槍那人應了一聲,在木箱中模了模,又望那輛簡陋的小車瞧了瞧,大叫道︰「事物決計不在車中,我們是不是中了他們的瞞天過海之計。」

使樸刀那人見兩人和斗祝融雖不至落敗,要傷他性命也難,大呼道︰「你且先助我們殺了這老賊,再圖後計。」

那人應了一聲,長槍伸出,與祝融斗在一起。

這三人均是武藝高絕,稱雄一方的霸主,此時三人一合手,己方聲勢大漲,槍,刀,棍一齊而發,不明不暗的天地里,頓時寒光飄忽,蕭殺四走,將一身高深招式施展出來。然而面對身前那一名老人與他手中的一柄木杖,居然絲毫不佔上風。實在是未曾料及,終身難遇之事。

昏暗中,那人杖影綿綿分點各人要害,把三人*出五尺之外。

祝融見使刀那人身法輕靈,來去如風,使棍的黑衣人銅棍漂忽,出棍無方,使長槍那人更是快捷如閃,槍法超群。他暗料,自己勉力穩守,一時半刻倒不會敗,如果全身而退,極難之事,心想︰「天下間,從那里來了這麼的高手,該如何將他們打發了?」,思索間,瞧見力牧神錐急舞,悍猛突絕,看上去聲勢極大。實則裹足不前,難出威勢,漸漸落了下風。

他略一遲疑,老臉上忽地生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頗為凝重,又有些狂熱。他提腳向後退了兩步,將長槍挑開,回攻兩找又向左邁了兩步。忽地,長杖急揮,將那三人*開三人,足下隨即向前邁了第六步。

三人見他一會東走,一會西移,與之前泰然若山,穩守不動的形勢大不相同,心下大是疑惑,手中兵刃急舞,齊齊向他遞了過去。

祝融攔開刀槍,身子顫了顫,招式也變得亂了些,側身又向右首邁了第八步,使棍那人見到好處,乘隙在他後心處揮去。

祝融手中的杖招朝著使刀,槍的兩人攻去,一時無法回防,但他並不躲閃,立在原地身子微微一側,將這一棍之力消了兩三成。

使棍那人見他寧可受自己這一計,也不挪步,心中大為驚奇,喝道︰「老賊,你想使怎麼花招。」

祝融本想出言怒斥,只是受了這一擊,胸中血氣倒騰,開不了口。

另外兩人也甚是驚異,心中均想︰「他本自保尚難,為何轉守為攻,自陷奇險?」

祝融漸漸落了下風,見到周邊的刀、棍、槍一齊攻來,他居然不移躲閃,立在原地出杖化解,四人又斗了十余回合,祝融的步子向前又邁出了第十步。

這第十步剛一落下,他手中木杖頓時金光粲然,光芒刺目。

使槍那人,大叫道︰「八方乾坤陣!快攔著他。他若再邁出後面六步,便會催動陣法。」,另外兩人一驚,一陣急攻,祝融這第十一腳再也邁不出去了。

力牧與使短刀的兩人斗了數百個來回,身上已是多處受傷,血浸全身,眼見兩人出招越來越使凌厲,他奮起余勇,一套錐法大開大合,拼死作斗。

使叉的見力牧臨死頑抗,道︰「這壯漢也比較難纏,以免事情生變,我先去打探箱子動靜。」,說道這里,收回木叉,轉身離去。

此物事關重大,遠遠勝于自身性命。力牧又是血氣勇猛之士,他這一見到,暗想︰「我力牧縱然身死,也要取你性命。」,眼見另一人的寒刀朝著他胸口刺來,他居然不躲不閃,反而左手伸出,要將那人抓來。

他焦急之下,出力奇大,人是抓到了,可五指一握,竟將那人的胳膊給生生掐斷了,力牧微一察覺,見那人忍痛奔走,隨即提起手中的長錐,朝著那人擲去。他手中的長錐尚未月兌手,但覺一股勁風*來,緊接著胸口一痛,他知到是被短刀所傷。待要去看那斷臂人,是否為自己打中,卻見敵手寒刀*來,直抵自己門面,這時自己兩手空空,無法化解,情急之下,將斷臂朝使短刀那人擲去。

使短刀的那人在黑夜中,哪里瞧的見力牧手中多了一支斷臂,只覺一個事物砸在額上,頓覺一陣暈乎,急道︰「你你這是什麼暗器,可有解藥?」

力牧一聲苦笑,道︰「不但有毒,而且劇毒無比。」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使叉那人斷了右臂,就連頭也不回,徑直走向木箱,伸手去拿箱中事物。

祝融也瞧見前往馬車的那人,又瞧了瞧赤手空拳的力牧,他搖頭嘆了口氣,「又怎可怨賊強,只能怪我等辦事不力,有負天下蒼生啊。」,手中的木杖越揮舞,越是無力。似乎不欲再作苦撐。

這時,忽听南面一陣馬嘶之聲,一人喝道︰「兩位將軍放心,常先已完成南巡之事,特來相助。」

祝融道︰「先且不用管我等生死,護住木箱為重。」

昏暗中,只見常先手中兩只白刃閃爍,*開使叉的黑衣人,見力牧身受重傷,在強攻一下,連連退步,他手中匕首飛轉,躍向兩人。

不過多時,又听北面一人喝道︰「惡賊休狂,大鴻來也!」

祝融听到大鴻的聲音,心中大喜,道︰「大鴻老友,你再來晚一步,便瞧不見我啦。」

大鴻嘿嘿一笑,道︰「只要你鼻間尚存一口氣,我老黑臉便是去請大羅神仙,也得把你救回來。」,說到這里,腰間鐵鏈叮叮大作,分擊三人。

祝融,力牧苦苦支撐,終于等到援兵來救,但兩人處境奇差,又身受重傷,縱然大鴻,常先功夫絕頂的高手,前來解圍,一時半刻也沒發逆轉敗局。

此時將臨黎明,夜黑如墨,伸手難見五指。這九人在暗黑中越斗越快,越打越慘。電光火石間,亂斗之中,誰也不知敵手是誰,又覺得四面八方全是敵手。

耳邊響起的破風聲,要麼是刀,要麼是槍,有時各種兵刃一齊而來。眾人為求自保,只是憑著多年經驗辯位听聲,感覺周邊風聲有異,兵刃揮來,便施展絕技,出手化解。這九人,人人都是這般,亂斗下幾乎人人斗陷入了重圍之中。

看到對手招式快捷毒辣,眾人無不生懼,只要稍有不慎傷于他人之手,當場喪命。

就這樣九大高手居然騎虎難下般,各自牽制,止不了手。

滿是兵刃的交戰聲中,只听常先責道︰「力牧兄弟,你為何出手打我?」

力牧奇道︰「常大將軍,你又在哪?」

使槍那人道︰「你們炎黃二帝麾下的將軍也不如何厲害,以免傷到自己人,我們要不這樣。我數三聲,三聲一到,炎黃的將士躍向北面,我們南山的英雄退到難免,如何?」

眾人听到,不約而同的道好。

使槍那人數道︰「3……2……1」,最後一個字出口,九人居然沒有一人有著後撤之意。的確,這等惡戰,誰先止手後撤,誰便會給好幾種兵刃一起攻來,當場斃命。

眾人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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