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老夫人
聞听小丫頭之言，張祺等人不由一陣疑惑！
北宮伯明明知道自己一行的主事人是王大叔，為何老夫人會單獨召見自己？想到此，張祺心中不禁一沉，臉上卻是做出一副驚愕之態。
「老夫人要召見在下一人？」
「老夫人吩咐小婢請張祺俠士過去一敘，只說去了便知！」小婢如實傳達了老夫人的話，隨後欠身做出請的姿勢。
「祺兒，既然老夫人召見，汝便隨這位姑娘去吧。老夫人若有問話，不可隱瞞！」王大叔閱歷何等豐富，見張祺有些遲疑，便開口笑道。
「是，祺兒知道了！」回身朝王大叔一拱手，張祺轉身隨小姑娘前去拜見老夫人。
隨著小婢穿堂過院，張祺來到一處幽靜的精舍，小婢示意他停步，然後在門口躬身說道。
「稟告老夫人，綠兒已經將張祺俠士請到！」
「綠兒下去吩咐下人，半個時辰之內不得有人前來打擾！」老夫人听到綠兒的稟報，低聲吩咐于她，隨後招呼張祺入內。
「張少俠，老身眼盲不便招待，可否進來一敘？」
「長者命，不敢辭！小子蒙老夫人召見，實在惶恐！」聞听老夫人之言，張祺待綠兒退下，緩步進入室內。
步入室內，張祺立即停住腳步環顧四周。房間不大，竹木結構的房間，或許是老夫人眼盲之故，牆壁上並沒有什麼裝飾；老夫人安坐一張臥榻之上，旁邊一張竹幾，身後一具木質屏風，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收回目光，抬頭目視端坐幾上的老夫人，卻驚訝的看到老夫人之前的滿頭烏發，此刻盡成已成霜絲！
看來，北宮伯夫人在老夫人心中，位置極重！心中震驚之余，張祺如此想到。
「少俠請坐！」听到張祺進來，老夫人臉上微微露出笑容，示意張祺坐下，開口緩緩說道。
「老身乍聞愛孫身故，心神疲憊，怠慢了諸位恩公，失禮之處，尚請少俠見諒！」
「老夫人客氣了！小子不過適逢其會，說道恩公二字，小子愧不敢當，至于小子那幾手莊稼把式，更別說什麼少俠！」見老夫人痛失愛孫，卻兀自鎮定如常，張祺對于老夫人的這份涵養，心中實在是佩服不已！
「既然小哥如此謙虛，老身也不客套！」老夫人聞言，淡然一笑接著說道。
「老身請問小哥一行怎會到的此地，又是如何救下北宮伯三人的？」
「回老夫人的話，小子張祺，此次乃是隨王叔父一行**涼州販馬，本想趁著時令差異賺些錢財，以資安家戶口！」見老夫人詢問，張祺將自己一行的身份如實相告。
「數日前，我等在途中遇到到北宮伯三人，當時彼等正遭五十余余羌騎圍殺，因看不慣彼等以眾欺寡，遂設計救出北宮伯三人！」
張祺當下將那日的情形詳細說出，只是將設某之人，說成是王大叔！
「疑兵之計、趁亂殺敵、斬草除根，想來那位王先生，亦是識得軍機之人！」听到張祺說出當日救人的經過，老夫人不禁頻頻頷首。接著話鋒一轉，直接詢問張祺等人的身份。
「老身冒昧的問一句，小哥等人是中原哪家大戶人家？」
「不瞞老夫人，吾等並非什麼世家大族，不過是討口飯吃的小戶人家。王大叔當年曾經在軍中服役，後傷殘退出行伍，現忝掌新安縣張氏總管之位，而張氏在新安縣不過中人之業！」不知道老夫人為何會關心眾人的出身，張祺略微頓了一頓，謹慎的回答了老夫人的問話。
「新安縣張氏？老身確實不曾听聞！」聞听張祺之言，老夫人冥思片刻，忽然展顏一笑，斷然說道。
「只是老身以為，小哥當是這長孫氏的主人！」
聞听老夫人之言，張祺立即明白，眼前這位老夫人果然深不可測！
「老夫人高明！小子不才，只因父母見背，家中僅有年邁的祖母及年幼胞妹，如今不得已忝認張氏少主，為家業奔走江湖！」驚訝之余，張祺收攝心神，將自己的情況一一道出。
張祺將自己的身份坦言相告，倒是有些出乎老夫人意料，老夫人沉吟片刻，驀然開口問道。
「張公子可想過，此次冒險搭救老身孫婿，汝張氏所要擔當的風險？」
听出老夫人言語之中的殺機，張祺不禁心中一震，「霸王決」隨心而動，竟然听出屏風後另有其人！
「吾等當時並不知北宮伯的身份，就是如今，亦不知北宮伯的來歷，更不知為何會遭人追殺？」心中震驚之下，張祺凝神戒備之余，冷靜的講出這番話。
有時候，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後世的經驗告訴張祺，自己目前的每一句話事關眾人的生死，是以，雖然心中疑惑北宮伯的來歷，以及老夫人的想法，張祺並不直接回答，而是將實情講出。
「那是什麼原因，令汝等敢于不畏強暴，救援于他三人？」聞听張祺的回答，老夫人似乎頗有些意外，略微停頓一下，饒有興趣的問道。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小子雖然才疏學淺，亦曾听說先賢之言。故而，在下等人看到北宮伯二位屬下拼死護主，感其忠義，才不惜冒險相救！」不知老夫人心中何意，張祺斟酌再三，方才開口。
「慶幸的是，吾等成功了，並不曾有人漏網，想來不致引火燒身！」
「幸虧如此，不然汝等此行，當真是凶多吉少！」老夫人聞言一笑，語氣也緩和下來。接著，話鋒一轉，開口問道。
「張公子可想知道北宮伯的出身，以及為何遭人追殺？」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張祺聞言不由一愣，不過如實說出心中想法。
「老實說，小子倒是很想知道北宮伯三人被人追殺的真相；不過，若是其中牽連頗多，為了隨行之人的安危，小子認為，還是不知道的好！」
「好、好、好，好一個體恤下屬的張少主！」老夫人聞言不禁連說三個好字！
「既然如此，老身也不願為汝等多添麻煩！只是汝等此次救回老身的孫婿，並保全老身孫女的骸骨，這大恩不可不報！張子有何要求，盡管說來，只要老身能夠辦得到，定不讓張少主失望！」
人為財死，貪婪的人不會有好結局；然如今因為相救北宮伯，張祺等人與董府卻是休戚與共，若是一無所求，只恐董府不放心！
思量再三，張祺還是開口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等先前答應過北宮伯，將他送至狄道，吾等便返回；如今吾等已將北宮伯三人送至董府，此行心願已了；若說有什麼要求，便是希望今後新安張氏在涼州的馬匹生意，望董刺史多多關照！」
「張少主果然睿智！如此，老身便放心了！汝等待老身孫女入土之後，可到董府支取百金，今後但凡在涼州有事，盡可憑借此令牌，來見老身！」老夫人聞言呵呵一笑，從身邊取出一塊黑黝黝的令牌，遞于張祺。
其實，方才老夫人心中數次閃過滅口之念；然听到張祺幾番對答，不知為何，她竟然生不起這個念頭！
並非她心慈，只是從張祺的話中，她听出此子的睿智，才令她有所顧忌！她擔心張祺留有後手，不僅無法達到滅口的目的，反而因此敗壞了董府的聲譽，從而影響到董卓的仕途，因此才放過了他們！
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確實有些莫名其妙！
老夫人如此反應，張祺終于放下心來！最起碼，自己一行人的安危總算無虞！听到老夫人對他的稱呼也改為張少主，看來，她已經承認了他張氏少家主的身份！
「長者命，不敢辭，祺謝過老夫人！」恭敬地上前接過老夫人手中的令牌，張祺由衷的大禮謝過！
「如此，張少主可前去安歇，等下老身會著綠兒隨侍張少主身側，若是張少主有何需要，盡可吩咐于她！」
「多謝老夫人關愛，在下告辭！」作為後世之人，張祺知道言多必失，更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老夫人的美意他欣然接受，含笑躬身一禮，退出這件精舍！
「公子這邊請！」綠兒早就在門外侯著，見他出來，遂笑著領他回道眾人住處。
「老夫人交代小婢暫時照應諸位，諸位有事盡可吩咐小婢！」綠兒含笑向眾人一禮，便轉身離去！
見綠兒走遠，王大叔示意周倉和張遼到外面，提防董府家丁和華佗靠近，隨後轉身問道。
「祺兒，那老夫人何意？」
見郭嘉等人一臉好奇，張祺含笑將與老夫人相見的經過向眾人詳細講述一遍。待他從頭至尾講完，才發覺方才的凶險，不由周身冷汗！
王大叔人老成精，听張祺轉述方才情形，立即明白了老夫人之意。想到若非張祺答對妥當，眾人說不定早成異鄉之鬼！
「祺兒這番答對甚是恰當，不然吾等此番倒真的危矣！」抹了把冷汗，王大叔由衷的贊道。
「看來，吾等今後行事，確實馬虎不得！」聞听張祺的轉述，郭嘉亦是心中震驚，想到此刻眾人身處險地，遂提醒眾人之後幾天要小心，不可大意！
慢慢的，眾小明白過來，不由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得到賈詡的教導，畢竟缺少歷練，尤其是沒有見過世家大族的手段，自然不懂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一次的經歷，也算是給他們上了一課！
見張祺臉色不好，王大叔知道他亦在懊悔當初救人時的輕率，不過他沒有多講，只是慎重的提醒他，如今的張祺已是張氏少主！
「祺兒，謹記今日之事，要明白身為家主，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身邊人的安危，汝好自為之！」
就在張祺離開後，老夫人所在精舍的屏風後，走出一位老人。一襲青衫，白發蒼蒼，就連頜下長髯，亦是雪白如銀！然雙眉如刀、目似朗星，風神俊逸！
「大哥，汝觀妹子如此處置，是否妥當？還有，您覺得此子如何？」聞听聲響，老夫人幽幽問道。
「妹子，汝觀此子如何？」老人並不答話，微微一笑，開口問道。
「听其聲音，此子不過是一少年；然與吾相對，不卑不亢，對答如流；以妹子之見，此子實在是睿智之人！尤其是此子的身份，令吾大感興趣！」老夫人見老人不答反問，也不生氣，如實說道。
「妹子，尚記得愚兄月初所卜之卦？」老人聞言又是微微一笑，忽然提到一件不相及的事情。
「大哥之意？」聞听老人提到這件事，老夫人面色為之一變，繼而有些恍然之色。
「愚兄當年曾為董氏一族卜卦，卦象顯示董氏一族的運勢，因族人喪命而發達，以致 赫一時；然之後亦因族人暴亡，而全族下場淒涼！愚兄苦思卻無破解之策，今日再卜一卦，卦象卻顯示董氏一族的運勢有所改變，雖然不會改變董氏沒落的結局，卻因此而使董氏一族得以延續！」老人也不理會老夫人，自顧自的說道。
「大哥之意，莫非此子乃是應卦之人？難道，董氏一族會因他而延續？」听出老人言外之意，老夫人不禁驚喜交加！
「只怕便是此人！」老人聞言嘆道！
「方才愚兄還在擔心妹子會對他不利，看來董氏一門命不該絕，如此，吾等總算對得起先人了！」
「只是此子不過中人之室，看來為了董氏一脈，妹子要想法助他早日壯大起來！」見老人頷首，老夫人毅然道。
「大哥，為了董氏一脈，妹子懇請大哥能助此子一臂之力！」
「妹子，大哥在後面仔細觀察良久，此子雖然年幼，然見識不凡，兼之睿智、寬厚，想來來日必是一代英杰，就是妹子不說，大哥也會為了董氏一脈，將那東西和一身所學，盡數轉贈與他，好為先人保存董氏的一點基業！」老人聞言，上前輕拍老夫人的手臂，喟然嘆道。
「妹子有意將嬡兒和浪兒托付于他，不知大哥以為如何？」反手握住老人的手，老夫人說出心中的想法。
「按說亦無不可，只是此子此時人單勢孤，妹子難道不擔心？」見老夫人做出這個決定，老人不禁一驚！
「此事妹子會妥善安排，只是那件事就拜托大哥，希望此子不辜負吾之重托！至于方才妹子所托之事，妹子代董氏一族將此事拜托大哥了！」說至此處，老夫人竟然起身向老人拜倒！
「妹子不必多禮，愚兄定會盡力！」扶起老夫人，老人淡然一笑道。隨後一拱手，飄然而去！
「張公子，老身將董氏一脈交汝手中，只希望上天庇佑，汝切莫辜負了老身一片厚望！」老夫人睜開一雙無神的眸子，看向房外，喃喃自語道！——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