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推算？
楚一飛神情極為復雜，思緒萬千，腦袋里蹦出那個形象十分模糊的老人——
抬目，望向洛蒼黃，詢問道︰「您說的小牛，是姓牛的老爺爺嗎？」
「老爺爺？」洛蒼黃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浮現一抹玩味。笑道。「對你而言，的確是老爺爺。對我而言，他給我當孫子都夠。」
飛哥恨吞一口唾沫，按捺亢奮情緒，問道︰「您剛才說的，牛大爺推算我會出現？」
他有點兒迷惑。道士不是說相術者只能推算3年內的事兒嗎？難道這位牛大爺干了逆天勾當？再者，洛蒼黃說出世30年，難道推算是30年前發生的？
心念至此，楚一飛嘴巴發苦，有點毛骨悚然。30年前——辣媽才6歲，他就推算自己會出現，並會與洛蒼黃相遇？
「沒這麼離譜。」洛蒼黃說道。「他只是推算30年後會出現一個助我修補《千藥譜》的人，至于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那時候我還沒出生。」楚一飛還是無法釋懷。「這位牛大爺的孫子和我是同學，他說過，但凡相術者，突破3年後的推算，皆會遭天譴。」
「的確如此。」洛蒼黃略顯悲傷道。「我曾與小牛相處1年，那時他在一場博弈上輸得精光，並身受重傷，我寸步不離治療他1年才好。那年恰逢我偶得殘譜，見我憂愁于此，便擅自推算我運程。其實我活到那歲數，對所謂的命運實在提不起興趣，若是知道他替我算這一卦，不僅折壽10年，還會家破人亡，我一定會阻止——」
楚一飛听得悠然神往，說道︰「您與牛大爺感情定然交好。」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說起來，小牛算我認識的人當中，最為驚艷的奇人。」洛蒼黃感慨道。「在我治愈他之後，他僅用3年便再度登頂燕京，可妻兒相繼慘死的小牛心灰意冷，後來不知所蹤，直至今年，我收到一封他的絕筆信，方才知道他已離開人世。」
楚一飛暗暗咂舌，四眼仔的爺爺原來如此彪悍。3年便能登頂燕京，這是何等威武？難怪楚風跟著他5年，便打磨得完全不是他記憶中的小弟。同時，也被這個有恩必報的牛大爺人格所折服，拼著遭天譴得怪病也要替洛蒼黃排憂解難，奇人啊——
對已故之人唏噓緬懷之後，楚一飛重新拿起殘譜，說道︰「這上面有線索的藥方，我可以推導出一些細節，不過成品還需要您來完成。」
洛蒼黃臉上難掩激動之色，詢問道︰「真的？」
「嗯，您這兒有紙筆嗎？」楚一飛微笑道。
「當然。」老人取來文房四寶——楚一飛其實很提醒他給一個記事本，一支鉛筆就可以。可能老人用慣這些吧。
虧得楚一飛在這方面頗有功底，毛筆刷刷之下，也有幾分神似。根據手鐲提供的每一張藥方的信息，他下筆如有神，從第一張藥方開始修補細節。
一側的洛蒼黃徹底驚呆。第一張藥方修補出細節，他就被楚一飛驚人的學識震懾。
許多藥方僅有一些關鍵信息，可這些對洛蒼黃而言，需要大量積累和嘗試，才能推導出完整藥方。可在楚一飛這兒，他幾乎只要思索片刻，就能從中找出端倪，進行修補工作。短短10分鐘，他便修補完一張藥方的細節——
當然，推導這張藥方的完整版，普通中醫乃至于王定邦這樣的國手，也需要花費大量手腳，甚至無法完成。可對洛蒼黃而言，一旦楚一飛修補出細節，憑他海量的中醫學識，完成起來雖然有難度，卻不像楚一飛修補之前那樣毫無頭緒。
洛蒼黃那雙包含深意的眼眸凝視執筆揮寫的楚一飛，嘴角掠過一抹驚艷與疑慮。他真的沒看過《千藥譜》？
然，這些已不再那麼重要。更何況，即便他看過，此刻沒有完整版在手，能精妙將其中細節修補出來，只能證明他完全掌握這些藥方的精髓——
掌握集中醫先賢之心血鑄造的《千藥譜》，這是何等霸氣？
楚一飛執筆，他在一旁入神觀摩，房內陷入一片沉寂。
從上午10點至夜間10點，楚一飛瘋狂修補，連饑餓感也渾然不覺，洛蒼黃也是如此。這些藥方的細節皆是他追求數十年的精華。別說一天不吃飯，即便三天三夜不吃，他也頂得住——
「呼——」楚一飛放下毛筆，一陣頭暈目眩，雙腿發軟，胳膊脹痛無比，長時間擺出這個姿勢，他覺得比一夜100次郎還累。
「完了？」洛蒼黃睜大眼楮，詢問道。
「嗯，有線索的藥方我基本捕捉到細節，以我的能力很難繼續下去，這個得靠您淵博的涉獵量了。」楚一飛微笑道。
「哈哈哈——」洛蒼黃陡然開懷大笑，用力拍他肩膀，欣慰道。「我能斷定，不出十年，你將帶領中醫重回巔峰！」
撲通——
楚一飛雙腿一軟，直接栽倒在地。這老家伙——不知道我不吃不喝連續動腦12小時嗎？
洛蒼黃忙將他扶起，並安排酒菜與他共飲。這一舉動驚動洛家所有人——
祖爺爺30年未曾喝酒，如今跟一個做他重孫還嫌小的大學生喝酒，未免太驚世駭俗了吧？
老爺子並不介意，楚一飛也狼吞虎咽，一整天沒吃東西，此刻像一頭禽獸風卷殘雲，險些把舌頭吞進去。
酒是老白干，洛蒼黃極為開心，一大杯一大杯干下去，蒼白的臉色頓時紅潤起來，楚一飛酒量不濟，但喝幾杯問題不大。借著月色，一老一小在庭院內開懷暢飲。
洛蒼黃喝了不少，話也多起來。給楚一飛講述他豐富的人生經歷，包括30年前踏足歐美，當真听得楚一飛悠然神往，熱血沸騰。尤其所有西醫敗于他腳下的場景，哪怕洛蒼黃輕描淡寫帶過，仍讓他心馳向往，無法自拔。
「以後，中醫就靠你們年輕一輩扛了。」洛蒼黃唏噓道。「有朝一日中醫能再度踏上巔峰，別忘了來我這個老頭子墳前敬杯酒，叨嘮幾句。也讓我在下面不太寂寞。」
楚一飛沒點破，抿嘴，再飲一杯，坦蕩道︰「那時再與老爺子浮三大白。」
「說得好！」洛蒼黃大笑，橘皮手掌搭在楚一飛肩上，眯起眼楮笑道。「小家伙，其實你用不著我來完成接下來的工作，對嗎？」
楚一飛咧嘴，笑道︰「洛老您多慮了，說句實誠話，那些沒線索的，我的確無能為力。而有線索的，讓我完成這項浩蕩工程，很吃力，很辛苦。」
「哈哈——」洛蒼黃大笑，豪邁道。「真想向天再借10年！」
楚一飛聞言，不免黯然神傷，老爺子不提，他也不願說。這位曾轟動全球的絕世中醫僅剩不足一個月生命，這已是人力無法挽救的衰老。哪怕再昂貴再神奇的藥物，也無法給老爺子續命。楚一飛將後續工作留給老爺子，是希望他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上，不至于那麼寂寞，能干自己喜歡的事兒。
洛蒼黃懂，他如何不知道楚一飛的心思？他很感激，這是他數十年來的夢想，能親手完成，也算是彌補人生最大的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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