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殺官記 第十三章 藏寶送布

作者 ︰ 丁老石

陳林見趙雲娘面含喜色,也跟著高興,便伸出手要把簪子給雲娘插在頭上,手伸出去才發覺如今這身子比不得從前高大,竟比雲娘要矮些,頗煞風景。更煞風景的是,等手伸到雲娘頭上時,才發現雖然以前在電視里見過無數次女人插簪子,輪到自己時卻無從下手,就這麼一直踮著腳沒進一步動作。

趙雲娘等了半天不見陳林動作,退後一步看時,陳林滿臉尷尬地開口道︰「我…我不會……」

趙雲娘看了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伸手接過陳林簪子,正要取下頭上的木簪子,卻似乎想到了什麼,垂手問道︰「你先前說那李三是干什麼的?」

陳林答道︰「土匪,說先前我爹救濟過他,我爹過世趕不及來,後來听了鄉間傳聞,擔心我……」

「這東西我不要。」趙雲娘打斷了陳林說話,抬手要把手里的簪子扔在地上,舉到半空卻終究舍不得,改而放到了茶幾上,縮手時猶如被蛇咬一般,在衣服上蹭了兩下尚覺意猶未盡,又雙手合十對著桌子拜了兩拜,口中念念有詞。

陳林頗為詫異,片刻後又回過神來,一面暗責自己粗心,一面安慰道︰「雲娘不要多心,我看那李三也不是凶惡之人,說不定人家只搶了東西,把人放回去了呢。」

趙雲娘終究極喜那簪子,听陳林說得有理,又有了些希望,沉默片刻後責怪道︰「你收人家東西怎的不問個清楚?」

陳林本想辯解說︰「我怎好當人家面拆開來看,我也是才看見里面的東西。」不過想起李三囑咐‘切不可拿去招搖’,便沒說出來。陳林既不喜說謊,更不想轉述給趙雲娘听這話,又恐雲娘追問,倒不如低了頭什麼也別說的好。

趙雲娘也只是女兒家心性,眼看著喜歡的首飾卻不能戴,明知怪不得陳林也要責怪幾句,說完也就過了。見陳林垂首不語,只以為是方才話說得重了,便又改口道︰「我不該怪相公的。只是這簪子我說什麼也不敢戴,怕晚上做噩夢。相公你連同幾上的一並收起來吧,找個妥善地方藏了,只是別放在臥房里,萬一生活不濟時,拿一兩件出來換點家用也好。」

陳林聞言從包袱里面撿了兩件銀的出來,扯下上面的飾品,連同其它東西一並包了起來,對趙雲娘道︰「就依雲娘說的辦,只這兩件是銀的,等會兒我拿來融了,也好貼補些家用。反正只當是白撿了銀子,雲娘你就把那塊好布拿來做件衣裳,我再挑塊結實的送到陳二家,既然許了人家,卻不能食言。」

趙雲娘猶豫了許久,搖頭道︰「我的就算了,有衣服穿。你許了陳二的布,我老早就打算好了,不管棺材能不能賣掉也要擠一塊出來,總不能令相公失了信用,你下午就拿一塊過去吧。」

陳林想再勸,趙雲娘卻不等陳林說話便轉身走了。陳林便想把包袱放在哪里好,這年節日子不好過,賊盜自然也多,東西被偷去倒是小事,萬一遇到個急于銷贓的,一下子把這些東西拿出去賣了,惹出麻煩來吃官司卻事大。

思來想去,陳林還是覺得埋在地下保險些,便尋了鋤頭,又取了個瓦罐把東西裝好,到堆草木灰的院落里挖坑。這里雖在屋外,有草木灰掩蓋,不易被人看出挖過的痕跡來。

藏好東西回屋,趙雲娘端來熱水給陳林洗手,洗完手又遞上干帕子。陳林頗有些不適應,卻還是接過了帕子。等把手擦干,趙雲娘接過帕子便出了門,少時回來,手里卻多了塊布料。遞給陳林時又仔細在上面模了模,道︰「這塊布,你就拿去給陳二吧。早點拿去把願了了,也省得天天記掛。只是相公去見著陳二,別再陳二陳二的喊了,論起輩份,陳二比你還大著一輩呢。」

陳林「啊」了一聲,他來自後世,于輩分這些倒並不那麼在意,伸手接過布時五味陳雜,抓住趙雲娘的手道︰「都怪我,一時腦熱,便亂許別人東西,實在對不住你。」

趙雲娘道︰「相公心眼好,陳二家這麼困難,相公說要幫,我是听相公的……」

實際上,封建社會雖然禮教森嚴,但像陳二這種窮苦人家,對東家家里的小輩也是必恭必敬的,到底吃飯比什麼輩分重要不是?若強要裝起資格來,惡了東家,哪天不高興收回地去,一家人吃飯便沒了著落,因此陳二在陳林面前自來極為謙恭,全然忘了輩分不輩分的問題。

陳林拿了布出門,想起以前穿舊了便扔的衣服,想起以前頓頓有肉卻沒胃口,而今卻要為一塊粗布如此鄭重其事,不禁感嘆命運之無常。

陳二家是去過一次的,陳林已然認得路徑,不多時便到了。此時天色尚早,陳林估模著陳二尚在地里農活,先不去敲門,轉過陳二家的茅草屋看,正見陳二挑著糞桶回來,便把布舉過頭頂揚了揚,示意陳二過來。

陳二看見布,倒是想起陳林先前允過他,只是他只當陳林小孩子家一時興起,雖感激陳林那份心情,卻並未奢望真能送他。此時陳林拿著布來了,陳二忐忐忑忑扭扭捏捏過來,放下糞桶,先見了禮,道︰「東家喚陳二有甚事?」

陳林把拿布的手伸出去道︰「給,拿去裁件衣服穿,剩下的邊角余料也別浪費了,拼湊在一起弄個圍裙裹在腰間也好。」

陳二這才確信布是送他的了,卻不曉得如何伸手去接,嘟嘟囔囔道︰「這……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陳林心里嘀咕「這他媽什麼世道!不就一塊布麼?老子哪天一定要讓……」,思慮間卻把手伸得更長些道︰「你就不要推卻了,都是本家親戚,論起來,你還是我二叔呢。」

陳二把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道︰「東家快別這麼說,我本不姓陳,是祖上隨東家姓的陳,哪里要依什麼輩分,東家還喚我陳二便是。」說罷要伸手去接布,伸到一半才想起手髒,手上還盡是繭子,掛毛了布料卻不美,便縮回手在腰間擦了幾遍,用手腕子夾了布料過來放在腋下,道︰「別光在外間站著,到我家里坐。」說完也不等陳林推拒,快步走去往屋門口喊婆娘開門。

陳林見陳二糞桶也沒收,便小心翼翼挑起來跟著陳二走,好在路邊沒什麼高的雜草,也不怕糞水擦到上面再弄髒自己褲子。

陳二向婆娘交待了幾句,回過頭見陳林挑了糞桶來,越發惶恐了,也顧不得手上老繭刮花了布料,一手拿了布,搶上前去用另一手奪過陳林糞桶放在自己肩上,心里這才踏實。

陳林看著陳二背影,心里卻有了另一番想法。他初見陳二,對陳二的恭謹頗覺受用,此時過了起初的新鮮勁頭,他才感覺出不自然來,心里根深蒂固的平等觀念翻來覆去折騰,想要對陳二說什麼,一時間卻不曉得從而說起。

陳二把糞桶放在屋檐下,跟在陳林後面到了屋門口。陳林到了門邊卻不進去,側過身子讓出門口道︰「二叔,你以後就別這麼客氣了。」

陳二滿面笑容道︰「東家屋里坐,屋里坐!」

陳林見陳二那憨厚真誠的笑臉,一肚子話不曉得從何說起,搖頭進了屋,陳二到隔壁拿來茶碗,替陳林倒上開水,這才在陳林對面坐下,說道︰「東家這麼看照陳二,陳二實在不曉得怎麼報答才好,家里也沒啥東家看得上眼的東西送給東家,只有把不值錢的勞力。東家家里沒勞力,我屋檐下堆著幾捆干柴,待會兒給東家挑去,日後有什麼需要陳二的地方,東家來喊一聲陳二便是。」

陳林回憶起家里情形,柴禾倒確實不多了,這時又不燒天然氣,就連蜂窩煤也沒得燒,倒確實需要,便答應道︰「那就有勞二叔了,二叔以後叫我名字便是,別再東家東家的叫了,反而生分了。」

陳二答應道︰「誒。」見終于有了能幫上陳林的地方,陳二顯得頗為高興,與陳林說道︰「東家……」陳林打斷陳二,佯怒道︰「二叔,都說別叫東家了。」陳二見陳林生氣,只得裝起膽子改口喊了聲︰「陳林。」又接著說道︰「眼看著這天一天比一天冷,家里須備些經燒的硬柴才行,你們家的柴山多,放在那里不砍也可惜了,不如我去砍回來挑到你家里。陳林你是不知道,我想砍硬柴,需到一二十里外的無主深山里去砍,平時都燒些干草秸稈什麼的,若是砍柴近便些,原也用不著去東家山林里砍,陳二直接給東家送去便是。」

陳林這才想起古代柴火是能賣錢的,便有些不好意思,推拒道︰「怎好一直麻煩二叔。」說完又想起點什麼,道︰「二叔,你說我家柴山多,多到什麼程度?不如這樣,你也別跑那麼遠去砍柴了,直接到我家柴山砍便是,有多余的就送我家里來,我還是按市價給你賣。」

陳二點頭稱善道︰「這樣正好,日後你家的柴禾便由我包了,只是別說什麼賣的話,勞力值當什麼?何況省卻來回這幾十里路,我反倒能節省些力氣呢。」

(這一章屬于過渡章節,是為即將展開的情節作鋪墊,可能看起來有些乏味,但接下來,故事的情節將以較快的速度展開,主角的命運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或者說,真正的精彩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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