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姿想,她要陪在君喻身邊,勇敢一次,邁出這一步,和他一起面對大眾殘酷的輿論,不然讓君喻一個人,太于心不忍。
逃避得太多,以為離開就是對他好,只是自己單方面的想法,沒考慮過他。
又想起梅婧對自己說過的話,重逢了,就好好珍惜吧。
若是不珍惜,哪天若是發生了什麼事,後悔都沒地方去了。
君喻撫著她的臉龐,嘴角淺淺暖笑,親自進廚房給她做了一碗雞絲面,端到桌上時還是冒著熱氣的。
「喜歡吃,多吃些。」君喻看著她吃,自己的早餐一點沒動過。
何姿低頭看著他做的面,樣子味道一直沒變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很好吃。
「你不吃嗎?」她見他一口沒動過面前的早餐。
「還不餓,若是面不夠吃,廚房里還有。」君喻沒吃什麼東西,更何況應酬飯局到了深夜,酒喝了不少。
何姿不小心吃得嗆到了,猛然咳嗽了起來,君喻連忙抽了幾張紙巾,拍著她的脊背,輕聲呵責道︰「急什麼?又沒人和你搶。」
這話听了,在何姿耳中不知有多動听。
想到了以前上學的時候,他站在校門外接她下學,她背著書包跑著奔向他,他拿出手帕擦著她額頭的汗,也會這般呵責她。
她的頭埋得很低,筷子攪動著碗里的面。
「別再往下低了,臉快伸進面里面了。」君喻適時地出聲提醒道,伸出指尖抬起她的臉,讓她遠離面碗,才發現她眼楮紅紅的。
眉頭不覺輕蹙,「怎麼了?」
何姿笑了笑,吃了一口面,「被熱氣燻的。」
早飯過後,君喻要外出,又怕她一個人呆在家里覺得無聊,「要寧歌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有個人陪陪她,可以和她說說話,一天不用過得太乏味無趣。
何姿搖了搖頭,手中拿著狗糧喂給飛鳥吃,飛鳥安靜地舌忝舐著,搖著尾巴。
「不用了。」寧歌是他的助理,若是留下來陪她,拿他的工作豈不是要耽擱了,況且她還有飛鳥陪著。
「晚上什麼時候回來?」
「七點。」君喻給了一個準確的時間。
何姿點了點頭,「晚上我做你喜歡吃的菜。」
君喻眸底溫潤,點了點頭,「起風就進去,別在外面。」
說完之後,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離開。
將近中午時分,君遙破天荒地給君喻打了一通電話,無非是要他回家一次,看看古淑敏。
言語里不乏疲憊,特意囑咐他要注意自己的言語。
君喻在電話這頭停頓了好久,終于答應了。
下午,開車去了老宅,好久都沒來過了。
走進客廳時,古淑敏正坐在沙發上,餐桌上的午餐沒吃幾口,幾乎原封不動,佣人正在撤下午餐。
古淑敏抬眸看見了站在門口處的君喻,望了他一會兒便移開了眼,語氣冷硬,「你來干什麼?」
君喻面不改色地走了進來,她的臉色確實很差。
劉嫂端了一杯溫開水放在君喻面前,心里也是擔憂的,低聲在他耳邊勸說道︰「您多給夫人說說好話,別惹夫人生氣了,夫人一直的心情都很不好。」
好心說了一句話後,便悄然無聲地退下了。
「要吃水果嗎?」君喻答非所問,從果盤里拿出一個新鮮的隻果,用水果刀熟練地削著果皮。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削起果皮來很是賞心悅目,果皮圈圈不斷,像是在創作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我無福消受了。」古淑敏看也不看他,顯然心里是存了氣的,還不淺。
君喻還是把隻果的皮都削干淨了,听她說不吃,就放在了一邊。
「你回來做什麼?還嫌我們君家丟人丟得還不夠!」忍著氣,冷聲質問道。
君喻摩挲著桌上倒著開水的玻璃杯,緘默不語,因為一旦出口免不了又要惹人不快了。
「這段時間,因為你和何姿的那些事給君家造成了多大的污點,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麼說你的嗎!說得又有多難听!你叫我和你父親的顏面置于何地!都到如此地步了,你還要和她在一起!」古淑敏扶著額頭,每次一著急,頭難免會發痛。
君喻氣定神閑,淡淡地看不出什麼來,答應父親要注意自己的言語,那他最好什麼也不要說。
「我才知道她離開你的五年都和傅施年在一起,這樣的女人,你還要她,你是怎麼想的!」她看見報紙上爆出的新聞時,想不到何姿還會和傅施年扯上關系,君喻居然還肯要她。
往日那麼精明的君喻,怎麼在何姿這一關就爬不起來呢?死死守著在別的男人懷中待了五年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怎麼配當他的妻子呢?更何況還是患了重度抑郁癥的女人。
君喻推開了玻璃杯,力氣大了些,杯中的水都被灑了出來,濺在了桌面上,蔓延開大片。
「她不是這樣的女人,她沒有什麼不好。」顯然,他是不想讓母親這樣說何姿的。
古淑敏搖了搖頭,什麼也說不出來了,說什麼都是徒勞,一口氣憋悶在胸口無處紓解,喉嚨干澀。
「何姿在我眼中,刺目得很,我們之間一旦隔著她,永遠說不到一塊去。」她有氣無力,閉上眼楮咬著唇角呢喃道。
她對何姿的偏見與怒意已經深入骨髓了,怎麼能輕易化開呢?
古淑敏和君喻的關系,如今已是如履薄冰了,母子的關系,遠遠地看不見。
「您好好保重,我先走了。」瞧,語氣多麼生疏,說完後,起身離開。
佣人企圖想要留下他,讓他再多待上一會兒也好,再多陪陪夫人,卻被君喻拒絕了。
劉嫂在君家也呆了大半輩子了,和君家人的關系也不見外,折回擔憂地走到古淑敏身旁,眉頭緊蹙,「夫人,您怎麼不和少爺好好說話呢?兩個人都多久沒見了。」
夫人心里思慮少爺,她都看在眼里,少爺在外的一舉一動,她都在時刻關注著新聞。
古淑敏深深地嘆了口氣,良久才從嘴角擠出一句話來,「我怕我死前都不能听到他叫我一聲媽了。」
劉嫂心底艱澀,不知是何滋味,「不會的,時間還長著呢。」
何姿在臥室午睡了半日,傍晚開始著手準備晚餐,飛鳥開始一直纏在她的腳邊轉圈不肯走開,她哄了好久才把它哄到別的地方,給了它一個球,讓他自己玩耍。
飛鳥也算听話,有了球,就不打擾她了,獨自一人玩的也歡。
當正在廚房炒著第三盤菜時,她的腰被人用雙手抱住了,熟悉的味道陡然撲入她的鼻間,怎能不知身後的人是誰。
「去洗洗手,等會兒就能吃飯了。」何姿知道他一天下來處理繁重的工作也挺累的了,催促道。
君喻沒有走開,仍舊抱著她,「我們若是連體的,就再好不過了。」
何姿聞言,笑了笑。
一頓飯,吃著最平常的飯菜,他們就像是一對普通的百姓,上班下班,相濡以沫。
晚飯後,他洗碗,之後牽著狗外出散步。
君喻只看了飛鳥一眼,就得出了一個結果,狗的體重又增加了,再吃下去,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得動路。
「以後少給它吃一些,要減肥了。」他給了她一個善意的提醒。
狗糧當飯吃,也當零食吃,幸虧他不缺錢,若是一般人家,光是給狗的糧食就吃窮了。
這狗的福氣也好,尋到一個這麼闊氣的主人。
「確實,以後找不到配對的了。」何姿蹙著眉頭看著地上笨重走動的飛鳥,長了點心思,淡定地給出了一個結論。
他們兩人如此大方,不遮不掩,在小路上散著步,半點不避諱當下正熱的新聞。
經過超市時,何姿不經意地看見了一個提著袋子從里面走出的年輕人,袋子里裝著的東西怎會不忍得,是幾包衛生棉。
這個年輕人的舉動,很貼心,雖然不太好意思,但還是買完上了車,車的副駕駛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伸手接過了袋子,年輕人揉了揉她的頭發,很是親昵。
男朋友幫女朋友買衛生棉。
又想起以前君喻也這樣幫自己買過,神情總是很自然,仿佛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從微小的事情中,總能獲得很大的溫暖,後來因為他,她慢慢地也能臉不紅地接過來。
可是現在,她已經許久沒有來過例假了,以前不曾注意過,完全忘了,如今才想起。
眸底的神色分明黯淡了許多,亮不起來。
君喻自然也注意到了,不動聲色,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
寧單提過多次帶何姿去醫院全面檢查一次,可都被他拒絕了,顧及到她對醫院的不喜忌憚,所以不敢貿然,一直拖延到現在,如今是該帶她去醫院好好檢查一番了。
沒過幾天,君喻親口取得了她的同意,才帶她去了醫院。
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兩個人,君喻讓她先坐在長椅上,自己前去窗口掛號。
掛完號後,緊緊牽著她的手前往各個醫科檢查,醫生檢查身體時,他始終不離半步守在她身旁,給她力量。
各項檢查下來,醫生都給出了結論,長期服用精神藥物,長年患精神類疾病,已導致閉經。至于何時還會來例假,不好說。
醫生也只能說這樣的話,因為他也沒有任何把握,很難,說不準。
君喻自始至終都握住她的手,無聲地給她安慰,作為她最堅強的依靠。
「沒事,世事無絕對,以後說不定哪天就來了,再說如今醫術那麼發達,國內外什麼解決不了呢?」君喻耐心地安撫著她的心。
醫生為她開了一些藥,君喻專門要求開了些中藥,中藥畢竟比西藥吃得好一些,起碼副作用就少很多,長時間不會造成什麼危害。
他讓她坐在這里等他,他去拿藥。
何姿點了點頭,在陸續來往的人中等待著他。
隔著座位,坐在她身後的一對母女也是來掛號看病的。
前面還有些人,暫時還輪不到她們,需要等待一會兒,無聊時,兩人就聊起了天。
母親四十多歲,一副見慣世面的樣子,女兒不過十七八歲,正值做夢的花季時光。
「最近談戀愛了嗎?」母親問得也直接。
女兒搖了搖頭,「學校里那些都入不了我的眼,凡夫俗子。」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實在看不上眼。
母親倒是有了幾分興趣,「那你心目中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的?」
大概世上的所有母親都會對這一話題很感興趣。
女兒嘴角只是笑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笑容燦爛,「像君喻那樣的,高大清俊,才能出色,手腕不凡的人,好幾次做夢,我都夢到嫁給了君喻。」
這個年紀的女孩都喜歡做夢,但夢往往都是抽象的,與事實相差甚大。
母親一听見女兒這個答案,很不高興,「君喻那樣的男人你就別要了,也不看看最近新聞都是怎麼說他的,搶了別人的女人同居,那女人都和別人同床多年了,不清不白他也要,品德好不到哪里去!」
說起君喻,一副鄙夷的樣子,連帶把何姿也貶低到了塵埃中。
何姿戴著鴨舌帽就坐在她們身前,她們二人的對話一字不落都被她听到了,一顆心驟然墜落到了十萬深淵,一點不好受,苦澀得很,親口听到的和網上用眼楮看到的評論,這兩種感覺果然不一樣,這種更尖銳殘酷。
坐在後座的母親輪到了號碼,起身走了進去。
何姿的腦海里就是忘不掉那個女人說的難听的話,其中夾雜的輕蔑鄙夷像是一根根的刺。
君喻拿完藥出來時,看見她的臉色不對勁,斂了斂眉頭,「怎麼了?」
何姿見了他,再如何都不能說的,搖了搖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跟我說,我怎麼會看不出你有心事?」他對視著她一雙烏黑的眼楮,看得認真,仿佛一直看到了里面。
她抿了抿唇角,知是瞞不過他,「剛才有個小孩摔倒在地弄髒了別人的衣裙,被人責罵了一頓,我看著不忍。」
君喻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後腦,「我的小姿,心腸好。」
韓逸決定要出國深造,不知是臨時起意還是以前就有此意現在才施行,這個消息听見有些突兀了。
出國之前,他想請幾個最好的朋友最後聚一聚,吃頓飯,晚上就坐飛機離開了。
不論如何,何姿是要去的,出國前道聲離別也是一定的,不管他是為何要離開的,多年朋友,總歸是有不舍。
六點半,君喻和她準時來到了酒店。
寧單和韓逸早就到了,梅婧發了一條簡訊,說是有事不來了,但也說了祝福的話語,無非是祝他一路順風。
最後一面也見不成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了。
寧單和君喻都要他在國外好好生活,多多視頻聯系,韓逸笑著點了點頭,用笑容來掩蓋不是滋味的苦澀。
何姿以水代酒,笑容真摯,背對著包廂的門,言語動人。
「放心吧,我會好好過下去的,在國外也不是沒有待過,能照顧得好自己。」
君喻他們都沒提過梅婧的名字,只因為他們心里都有數,在韓逸心里是抹不掉的。
「彭!」包廂門重重地被人推開,動作粗魯野蠻。
「韓逸,你是想和這個狐狸精遠走高飛,一起私奔到國外逍遙快活是不是?」聲音拉高了許多,說得一點情面都不留,大步沖了進來。
何姿今日挽了頭發,身高又和梅婧差不多,身形相近。
越珊脾氣暴躁得很,什麼都顧不了,一把拽住何姿的手臂甩了開來,像是對待前世的仇人一般,眼楮血紅。
力氣大得很!
君喻的臉色驟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