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達成了？」扁神仙斜揚著眉毛，兩只手交叉著挽在胸前，沖尚微笑著。
尚用右手比劃了一個K的手勢，酒紅色的指甲閃耀著細膩，潤滑的光澤配著白的手指，猶如綻放的名叫「玉面冰魄」的墨蘭花，隱秘，高貴，星眼微餳，斜媚入骨。
馬神通從扁神仙走進房間就一直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他，扁神仙神態自若，甚至有點兒挑釁。
「難怪你一直阻止我，不要來察看的箱子，」馬神通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我明白，」他驗證著自己的後知後覺，「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中的第二十二計——欲擒故縱的活學活用，欲揚先抑。」
「第二十二計是關門捉賊，」尚熱心地糾正馬神通。
「那麼就是第十計——欲擒故縱。」馬神通又咬起了牙。
「第十計是笑里藏刀。」勝利的尚誨人不倦。
「你把孫子兵法三十六計背得滾瓜濫熟就是為了把我反鎖在楠木箱子里？」馬神通惱羞成怒了。
「我和我的美發師約好了，今天要去做頭發，我得走了。」金蟬月兌殼的尚用低低的聲音哼著輕松的小調兒，走出了自己的房間。「河東的哥哥去遠方，河西的妹妹來送郎……」
馬神通和扁神仙听不懂尚用家鄉的方言含含糊糊哼唱的小調兒，只听見婉轉清悅的聲音漸漸遠去，隱隱伴隨著「楊柳葉子青呀謔」的嬌嗲的尾音。
兩人互相對峙著，忽然眼神一亮，他們同時想起了尚哼唱的是揚州有名的小調兒《楊柳青》。
春風十里揚州路……豆蔻梢頭總不如……一池荷花，三秋桂子……隋堤蕩柳，垂縷飄綿……宜人風物。那時的他們正當少年，青春作伴，暢游揚州，恣意放歌，追歡逐笑，雙雙坐擁佳麗，體味著煙花渲染後的色彩繽紛，細雨繾綣，夜色與漁火兩相纏綿，感嘆著人間只合揚州老……
煙花散了，沒了，少年往事都湮滅在疏星朗月的天宇。夜，靜靜地拉上了簾幕，四顧茫然，只余兩個人意味深長地對峙。
「你為什麼要伙同尚算計我？」馬神通聲音嘶啞地問道，他明白唯有依靠扁神仙的協助，尚的蠍尾妖刀才會扎在自己最敏感的神經上。
「你還記得我們六歲那一年的聖誕節，我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嗎？」扁神仙平靜地反問。
「我忘了。」馬神通不以為然地說。
「我想你也忘了。」扁神仙眼底黯淡，「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禮物，是一把舊的玩具手槍。」
他的眼轉向別處，是在遮擋眼里的淚光嗎？馬神通猜想著。
扁神仙轉回頭，眼中無淚，只是閃著灼灼的光，「那把玩具手槍，大概是哪位有錢的少爺玩厭了，捐到孤兒院的。」扁神仙向窗外望去，神色杳然而失落，「可那是我最心愛的東西，後來你把它弄壞了，順手扔了。」他面無表情，凜凜陳述著銘刻在心頭的過往片斷。
馬神通驚訝地望著扁神仙，「你越來越可愛了，」馬神通想笑，「這也能成為理由？」
「那你說我為什麼要幫？」扁神仙反問道。
馬神通看著扁神仙，扁神仙也看著馬神通。扁神仙的眼楮里有一些馬神通不了解的陌生的東西，馬神通感到一種危險以一種不期然的方式迫近，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為了那把舊玩具手槍。」馬神通疲憊地下了斷語，拖著發麻的雙腿，佝僂著身子走出房間，因為他在楠木箱子里蹲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