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稱骨 第三十二章 鬼推磨1

作者 ︰ 亮兄

乞丐說,那天他見了阿爸許提著瓦罐來煮珠湖,便偷偷跟上了阿爸許。

阿爸許以為乞丐找他討錢,生氣地驅趕他。

乞丐則一直跟著沒離開。他跟著阿爸許去了煮珠湖,看著阿爸許將瓦罐里的東西浸死,看著阿爸許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挖坑掩埋瓦罐。

阿爸許選擇掩埋的地方是山的陰面,當時太陽光非常強烈,但是山的陰面還有冷颼颼的風,樹被吹得嘩啦啦響,好像隨時會下一場暴雨。乞丐穿得不多,凍得縮手縮腳。他手里提了一個圓如西瓜的陶罐,里面是儲存了十天半月的大糞,散發著難聞的臭味。

阿爸許懶得理他,見他手中的陶罐里晃得咕嘟咕嘟響,又臭不可聞,便避著他走。

就在阿爸許快走出山的陰影里時,乞丐突然沖上前,將陶罐扣在了阿爸許的腦袋上。一罐的穢物頓時留出不少,可是那個陶罐口的大小恰好跟阿爸許的腦袋一樣大。陶罐扣在他腦袋上後取不下來,他的腦袋頓時變成了扣得太緊的塞子,浸yin在穢物里。

又驚又嗆的阿爸許想撲倒在地,以頭去磕地,意圖將陶罐磕碎。

乞丐知道阿爸許的想法,雙手死死抓住陶罐,不讓他的頭踫到地。

很快,阿爸許就不動了。

乞丐看到一道黑氣從阿爸許的身上飄出,迅速向外飄去,像一道虛無縹緲的煙,又像一條被風吹起的絲巾。

殺死阿爸許之後,乞丐想將陶罐拔出帶走,可是阿爸許的腦袋卡得太緊,怎麼拔都拔不掉。乞丐在附近找了一塊石頭,像敲開核桃那樣敲碎了陶罐,然後將陶罐的碎片全部撿了起來帶走。公家的人在阿爸許的腦後找到了陶罐粉末,又通過別人舉報看到乞丐在那一帶出現,還埋了東西。公家的人在別人指點的地方挖到了陶罐碎片,從而確定乞丐是凶手的。

由于留在原地的陶罐粉末很小,村長他們之前沒有發現。

村長相信了是乞丐殺死阿爸許的,也信了公家人沒有敷衍他們。但他還有一個疑問。

「你一個乞討為生的人,應該不會跟阿爸許結下冤仇,你為什麼要偷襲他,將他置于死地呢?」村長問道。

乞丐笑道︰「人見了我都會躲得遠遠的,害怕我找他們討錢。為了養活我自己,我得另尋生存的方法。」

「想來不是什麼好方法。」村長臉色嚴峻地說道。

乞丐笑得彎了腰,看起來很歡快,實則倍感失落。他說道︰「阿爸許是為人辦事殺鬼,我是為鬼辦事殺人!」

村長大吃一驚。

乞丐的笑漸漸扭曲,兩邊嘴角扯著往上提,說道︰「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鬼有錢一樣可以讓人推磨。我是專門幫鬼做事為生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鬼有錢能使人推磨?」村長念叨著乞丐說的話,像是咀嚼什麼東西的滋味一般。

「要怪都怪他自己。他借助鬼靈的力量捕捉鬼靈,並且全部放到瓦罐里,提到溫泉里溺死。其他鬼靈咬牙切齒,又不敢直接和他對抗,只好找到我幫它們出手。那個裝了大糞的陶罐便是鬼靈叫我使用的。鬼最怕穢物了,便以為阿爸許也怕穢物。真是狗吃屎還怕人搶了吃。」乞丐呵呵一笑,雖然是為鬼靈做事,卻似乎看不起鬼靈。

「將大糞灌在阿爸許身上是鬼靈的主意?」村長驚訝道。

乞丐得意地點頭,說道︰「你也用不著這麼驚訝。它們不過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阿爸許以前怎麼處死它們同類的,它們就想以類似的方法弄死阿爸許。」

村長惱怒道︰「可你是人,怎麼可以幫助那些鬼物來害我們呢?」

乞丐毫無羞愧之色,凜然道︰「就是因為人人遠離我,不給我一條活路,我才這樣的。是鬼靈給了我生路,我自然要為鬼靈辦事。」

村長啞然無語。

村長回到寨子之後頒布了一條規定,凡是路過蘿卜寨的乞丐,寨子里的人一定要盡力施舍,絕對至少不能讓乞丐餓著肚子。

後來外公滿了十八歲剛開始跟姥爹學玄黃之術的時候,姥爹就拿毛殼香囊和乞丐的經歷教育外公。姥爹說他自己從那兩件事中領悟了兩個道理。第一,害人的鬼不一定是最壞的,一旦它的能力被人繼承,人做出來的壞事遠遠超過鬼。第二,人要給人一條活路,如果人沒了活路,他就會為鬼去辦事,反過來害人。外公在他的捉鬼生涯里,將這兩條奉為圭臬。

阿爸許不在後,他那只竹溜子經常爬到屋里尋找他,尋找不到之後便繞著姥爹的腳轉。

姥爹哀嘆一聲,將竹溜子捉了起來,放在手掌心,對著它說道︰「竹溜子,你的主人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到這里來了。你另尋活路去吧。離寨子遠一點,沒了主人,其他人見了你就會打死你的。」

說完,姥爹見它放回地上。

竹溜子似乎听懂了姥爹的話,一溜煙不見了。

因為阿爸許被鬼靈整死,姥爹抓捕弱郎大王的計劃自然落空。煮珠湖的硫磺溫泉效果他也得知沒有傳說中那麼神奇,自然牟尼溝也不用過久逗留。姥爹收拾了行李,決定離開這里,先去成都,然後坐鐵路火車回湖南。

姥爹早就听到有人說四川要修鐵路,可以坐到漢口。

那時候火車可是稀奇之物,被中國一些保守的人稱之為「奇yin技巧」。但是北京天津沈陽據說已經有了鐵路局,由一個名叫詹天佑的人領頭在全國各地嘗試鋪鐵道通火車。

姥爹想去看看火車到底長什麼樣。

離開蘿卜寨的前一個晚上,姥爹被老鼠的叫聲吵醒。

姥爹起床一看,那只竹溜子回來了。它在床邊團團轉,發出吱吱的叫聲。

竹溜子見姥爹坐了起來,急忙全爪趴開,鼠頭往地上磕,模仿人磕頭的動作。

姥爹頓時明白了竹溜子的意思,問道︰「你是要跟我離開這里嗎?」

竹溜子一下子躥到了姥爹的腳面上。

姥爹哈哈大笑,點頭道︰「好吧。從此你就跟著我吧。」

到了成都之後,姥爹又听說一些人認為鐵道會損壞風水,切斷龍脈,因此組織起來反抗官府修建鐵路,阻止工程進行,阻止火車啟動。火車已經開不出去了。

一些和姥爹一樣想看看火車的人只好放棄坐火車的打算,仍舊走水路或者陸路。

在成都逗留的幾日里,姥爹感覺到世間越來越不平靜了,打仗的鬧運動的到處可見。邪教人士越來越猖狂。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如牆頭草一般,一會兒倒向這邊,一會兒倒向那邊,人心惶惶,雞飛狗跳。殺人放火的事情稀松平常,處處可見。

火車被阻斷只是冰上一角而已。

這使得姥爹更加迫切地希望早日回到湖南,回到畫眉村。家里的書信像雪片一樣飛來,催促他早日回家。糧官在信上說,已在老家給物色了一個好姑娘,要讓姥爹盡早成婚,盡早生子。那姑娘是同縣不同鄉的一位大戶人家的獨生女兒,知書達理,面容姣好。糧官認為兒子一定會迷上她。其理由是同縣的富貴人家的公子沒有一個不眼巴巴想將她娶進門的。為此好幾家世交反目成仇。

幸好糧官在省城來說不算大官,但在小地方還是有頭有臉。他一心想給兒子找個好媳婦,便在幾個大家族打打鬧鬧的時候坐收漁翁之利。

只不過糧官听在那個縣城守糧倉的手下說,那個姑娘有一個不好,她天生命弱,幾次差點病死,後來她父親在一個道士那里求來一個玉手鐲。據說那個玉手鐲像樹木一樣有脈絡,是活玉,依靠吸食活人的鮮血為生,常人不敢佩戴。

道士說那是成了精的玉石。天底下動物最容易成精,其次是樹木蟲草,最差是死木頑石。因為動物本身就有靈性,或多或少而已,其中人的靈性最高,所以可以修煉成精。人成精則是仙。而樹木蟲草長年受到日月照耀,風水燻陶,漸漸具有靈性,與動物同等,然後從動物的層次修煉成精。因此,樹木比動物要多修煉數百上千年才能達到同樣境界。而死木頑石更甚,它們連樹木的經脈都沒有,也沒有呼吸天地之氣的系統,所以修煉難之又難。

那個玉手鐲雖然沒有修煉成精,但是已經有了修煉的經脈,所以需要吸取人血來鞏固修為。當然,作為回報,玉手鐲可以為供血的人擋住災病。

原本玉器就有為主人擋災擋煞的功能,如果主人發現佩戴的玉佩或者手鐲斷裂,不用擔心有不吉利的事情發生,因為不吉利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而玉佩或者手鐲已經為主人擋住了災難煞氣,自己破碎了。

琴弦斷裂才是不祥之兆,預示不吉利的事情即將發生。

而道士贈送的玉手鐲因為有經脈,算是半精,所以能多次擋住災難煞氣,保全主人。

守糧倉的手下還說,他曾去那戶人家收糧的時候踫到過那位姑娘,看見她手上果然戴著一個中間有血絲的玉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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