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104 貴妃之誼,權門女侯!

作者 ︰ 步月淺妝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沈蘇姀從御書房之中走了出來。

這樣長的時間並不算長,外頭的人也大都知道這位小姑娘現如今代表著沈家定然是為昭武帝送銀子去的,可眼下御書房外面等著的盡數都是朝中重臣,有的等了兩個時辰尚未見到昭武帝一面,便是兵部尚書適才進去也只得了昭武帝半刻鐘的時間便出來了,沈蘇姀一個小姑娘,不過就是百萬兩銀子的事,怎生用了這麼久?

沈蘇姀面上仍舊是那不動聲色的平靜從容,面對諸多各異的目光,她背脊挺直步伐款款,那般沉穩靜然的氣韻實在不像個才十二歲的小姑娘,嬴珞當先迎了上去,眉頭微蹙問她,「怎生用了這麼久,可是出了什麼岔子?」

沈蘇姀聞言唇角微揚,搖了搖頭,「無礙,皇上多問了兩句話而已。」

見她面上笑意淡然,嬴珞心中才松出口氣,恰在此時全福叫了他的封號,他便對著沈蘇姀點了點頭進了御書房,壽康宮的兩個小宮女還在等著沈蘇姀,她渾身勁力卸去兩分,而後朝她們走了過去,一走出廳堂門檻沈蘇姀的腳步便是一頓,在十步之外的回廊上,此刻正站著二人,嬴縱王袍加身側影挺俊,寧微傾一身颯然青衫面容姣好身段玲瓏,在他們身後是滿世界耀眼的白,兩人站在一處好似一幅水墨畫一般叫人看著心折。

寧微傾現如今已是御史台侍御史,乃是實實在在的大秦朝官,沈蘇姀尚能看到她手中正抱著兩本折子,大抵御史台又有彈劾之文,卻不知此番要彈劾的是誰,她正微仰著頭看著嬴縱說著什麼,即便隔了這樣遠,沈蘇姀也能看到她眼角閃動著光華。

沈蘇姀心知寧微傾是戀著嬴縱的,心頭略有滯郁,卻被她自己當做對寧微傾的嘆然,寧微傾這樣的女子,家世顯赫,容貌絕色,手段與心計一樣不差,更自有為人處世的德行與風華,可一旦遇見個讓她心折的男子,總要失了自在真味兒。

可見,情之一字,與女子而言最是不該。

思緒百轉,可沈蘇姀站在門口卻只有一瞬,她本要轉身而走,誰知下一刻嬴縱便轉過了身來,眸光若淵盯著她,連帶著寧微傾也看了過來,她眼底暗光一亮,「沈姑娘。」

沈蘇姀好似沒看見嬴縱,只對著寧微傾一福,「郡主,沈蘇姀還要去壽康宮,先走一步。」

寧微傾一笑,「慢走。」

沈蘇姀轉身循著回廊另一側朝壽康宮而去,身後那道深沉的目光一直落在沈蘇姀的身上,依舊那般如芒在背,沈蘇姀背脊越發挺直,不多時便走出了嬴縱的視線範圍,看著沈蘇姀的背影消失嬴縱才轉過頭來,看著寧微傾道,「繼續。」

寧微傾眼底眸色略暗,深吸口氣道,「誰也沒想到到了現在還有人在攻擊竇閥,一來二去便扯出了尚未定案的北宮骸骨案,當年大殿下之事被牽扯出來,結果連申屠和西岐都沒能避免,現如今朝中黨爭厲害,各黨各派都卯足了勁頭找機會攻擊對方,這件事御史台的諸位大人不敢下個定論,最後竟然將其當做一件小事交到了我的手上。」

寧微傾說這話面上露出兩分苦笑,嬴縱轉了眸子看向連綿宮闕,御史台的主事者多是寒門學子一點點熬出頭的,他們大都無黨無派隸屬清流,因此才得皇帝信任,然而也正是如此,這些寒門學子素來深受權閥與世家的壓制,除了一二傲骨之臣外,每每遇到這般涇渭分明事關重大的事情總是拿不定主意,說起來寧微傾一個侍御史的官職在御史台並不高,可她出身權閥,此番以女子之身入主御史台更能看出皇帝對寧閥的重視和愛護,因此,這燙手之事當然扔給她好了,天空之中還在簌簌的落著細小的雪粒,一點點的將原本的黃龍牆琉璃瓦罩上了一層瑩白,那樣純淨而耀眼的雪色在嬴縱的眼中卻只是色若縞素。

嬴縱默然一瞬,語聲微寒,「先撿幾個無足輕重的折子遞上去看看,這幾日雪災與戰事為首,父皇大抵沒有過多的精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先壓一壓那些人的銳氣,等需要以此事做文章的時候,再提出來不遲。」

寧微傾听他此話有些遲疑,「王爺莫非要徹查此事?」

嬴縱凝眸一瞬,並未回答,寧微傾有些著急,「當年具體是發生了什麼微傾並不知曉,可西岐赫然在被彈劾之列,而王爺當年又和蘇閥在西境共事,若是鬧大,一來皇上必定不會喜歡,二來,西岐和王爺只怕也難摘的干淨。」

听寧微傾之語嬴縱略有沉吟,「是否徹查本王尚未確定,且先留著底以備不時之需。」

寧微傾的眉頭仍是緊皺著,嬴縱的決定從來不會輕易更改,她便也只能點頭,稍稍一頓,寧微傾復又壓低了聲音,「南邊的戰事既然不穩,皇上勢必要考慮換人去應戰,父親前幾日說此番犬戎人作戰狠辣而詭道,若是讓忠親王去只怕是不行的。」

寧微傾這話說的十分明白,舉朝上下唯有他最合適。

嬴縱唇角微抿,若刀鋒般鋒利,「不試試看,怎知不行……」

寧微傾聞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不再說話,因是入朝為官了,寧微傾便在不得向從前那般華裘加身錦衣麗裙,這大冷天的天氣,她不過也是著了用御史台官袍改良之後的青衫,此刻站了一會兒便輕聲咳嗽起來,嬴縱聞聲看了她一眼,「進去候著吧。」

寧微傾眼底光彩一亮,抬睫定定看著他,「王爺……」

嬴縱未覺有他,沉吟一瞬忽然看向不遠處站著的容冽,容冽知道嬴縱大抵有什麼要吩咐,面色一肅朝他走了過來,「主子有事吩咐?」

嬴縱抿了抿唇,「去壽康宮問問,她今日進宮所為何事。」

容冽眉心微蹙,雖然嬴縱沒說名字,可容冽還是瞬間便明白了「她」指的是誰,點了點頭便朝著壽康宮的方向追去,嬴縱看著容冽走遠,這才落下一句「進去吧」當先朝門口走去,自始至終也沒看見寧微傾發白的面色,寧微傾在原地怔愣一瞬,跟了上去。

沈蘇姀本是想回壽康宮告訴太後她所求之事已成,卻不想眼看著就要到壽康宮了卻遇上一行宮人,那群宮人簇擁著一頂轎輦許是從壽康宮而出,正徐徐朝沈蘇姀這邊靠近,那轎輦沈蘇姀未曾見過,只知道是位主子卻一時不知到底是誰,雪還在落,沈蘇姀和兩個宮女停在路旁低頭靜站,眼看著那轎輦就要經過她們了沈蘇姀心頭正一松,可她那口氣尚未呼出便听到一聲似笑非笑的輕喝,「停轎——」

沈蘇姀一听這聲音便抬起了頭來,只見轎輦的簾子被掀了起來,簾下一角正露出一張妝容明麗的臉來,不是麗嬪沈薔是誰,沈蘇姀看著沈薔的面容便覺不善,眸光微眯的一福身,「沈蘇姀向姑姑請安——」

沈薔眯著眸子射出毒舌一般的光芒,上上下下的打量沈蘇姀一陣忽然一聲冷笑,「姑姑?本宮哪里當得起你的姑姑,眼瞧著你現如今是太後身邊的大紅人了,便是連本宮和老太君都不敢放在眼里了,沈蘇姀,你是不是忘記你是沈家人了?」

沈蘇姀心頭微緊,沈薔在宮中也曾有得寵的時候,不然也不會生下十殿下,可饒是如此她的位份卻只是個嬪,近些年她在宮中雖然愈發低調,可看她在自己宮里的一言一行,心頭藏著的欲往卻只怕從未少過,必定是沈府之中有她的眼線將她早前忤逆老太君的事情傳入了宮中,外加她對這個姑姑並不熱絡,一來二去自然叫她記恨上了。

沈蘇姀心底明白,聞言只又一福道,「姑姑誤會了,沈蘇姀不敢。」

沈薔又是一聲冷笑,「你有什麼不敢的?沈蘇姀,別以為你得了太後的寵愛就能無法無天,沒有沈家,你可什麼都不算!既然你說你不敢,也好,本宮便給你一個機會,你就在這給本宮站著,等本宮什麼時候高興了你才能走……」

沈蘇姀微垂著的眸子緊緊地一縮,跟著她的兩個小宮女也被嚇得面色慘白,這外頭本就冷的人站不住,眼看著這會兒天還在落雪,寒風凜冽的,別說站,就是走這麼一會子都冷的發顫,沈薔如此根本就是有意為難,不說多,就說在這站上個半刻鐘都要出事。

「母妃,咱們不是還要回宮去嗎?好冷啊!」

轎輦之中忽然傳來了嬴湛的聲音,听到他的話沈蘇姀眉頭微展,雖然她此前痛扁了他一頓,可這十殿下倒也沒特別記仇,這會子更是出言替她解圍,可真是讓沈蘇姀有些意外了,然而麗嬪可不會因為兒子的一兩句話就放過沈蘇姀,她坐在溫暖如春的車輦之中沒事,可她的宮人們卻都站在外頭的,她全然不顧惜,只透過那車簾下的一角打量著沈蘇姀,似乎是看她這樣的人到底是要忍了這一回還是要對她大不敬。

車里嬴湛見沈薔不理自己不由得將暖手爐塞到了她手中,「母妃,手爐里的炭火都熄了,咱們早些回去吧,今日廚房準備了您最愛的雪蛤蓮子羹,別誤了時辰。」

沈薔看著嬴湛的表情唇角微揚,接過那暖手爐摘了外面的暖套一把便將那手爐的開口掀了開,只听 嚓一聲響,沈蘇姀尚未反應過來便見沈薔已一把將那手爐朝外一揚,但見火紅的炭灰隨風揚起,盡數朝沈蘇姀和那兩個宮女的方向飛去,沈蘇姀眉頭緊緊一皺,連退數步又撩起斗篷才擋了住,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子焦味,那灼燙的炭灰已將沈蘇姀的斗篷燒出了許多窟窿來,她身後的兩個小宮女身上亦是被燒出不少黑點兒,幸而未曾落在臉上!

「母妃,您別這樣——」

沈蘇姀眼底冷芒陡然射出,唇角微抿,滿是冷意的看向了沈薔,沈薔被她這樣的眸光看的一愣,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沈蘇姀,你如此看著本宮做什麼?!」

沈蘇姀抿了抿唇,一言不發的轉身而走,沈薔見此面色大怒,「沈蘇姀,看來你定是要忤逆本宮了?!來人,把這個小蹄子給本宮帶回如意宮——」

如意宮的宮人們愣了愣,這才朝沈蘇姀而去,眼看著四五雙大手就要落在沈蘇姀身上了,在麗嬪轎輦之後忽然傳來一聲輕問,「妹妹怎麼停在這里不走了?」

這聲音沈蘇姀萬分熟悉,一抬頭就看到一身紫色斗篷加身的西岐茹正從轎輦之上款款走下來,沈蘇姀見到她心頭頓時一松,這邊廂沈薔卻是面色微白,狠狠地看了沈蘇姀一眼,沈薔這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一句,「蘇姀要些日子沒去如意宮了,妹妹對她甚是想念,便說了幾句話,擋了貴妃娘娘的道是妹妹的不是,妹妹這就走……回宮!」

如意宮的宮人們看到西岐茹出現早就白了面色,此刻听到自家主子下了令當即便起轎而走,看著那轎輦走遠沈蘇姀才略帶苦笑的朝西岐茹一福,「多謝娘娘解圍!」

話音剛落西岐茹之後跟著的轎輦之中亦走下兩人來,沈蘇姀轉頭看去,竟然是淑妃西岐影和嬴策,嬴策唇角的笑意在看到那滿地狼藉的炭灰和她白色斗篷上的污漬之時淡淡的散了去,扶著西岐影走過來,西岐影也頗為詫異的看向了遠去的麗嬪轎輦。

「麗嬪這是怎麼了?」

西岐影疑問的感嘆一句,沈蘇姀依次向三人行禮,起身之後才無奈的道,「大抵是蘇姀什麼話說的不好。」

嬴策眸色泛冷,「便是有什麼不滿也不可如此,蘇姀,可有傷著?」

沈蘇姀搖了搖頭,有些無可奈何的看著自己身上這件丑陋萬分的斗篷,嬴策見此搖了搖頭,走過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也別去壽康宮了,皇祖母剛喝了藥睡下,你隨我去母妃的如意宮先將這衣裳換了,稍後我送你來壽康宮。」

沈蘇姀被嬴策一把拉了住,這邊廂面上一直帶著和煦笑意的西岐茹卻將沈蘇姀按了住,看著西岐影和嬴策道,「你們的轎輦已有兩人了,阿策你一個男孩子在多有不變,還是本宮帶蘇姀回棲霞宮收拾,反正她已去了多回了。」

嬴策聞言一想也對,便將沈蘇姀的手放了開,沈蘇姀本來哪里也不願去的,可眼下她倒不好再說什麼,西岐茹看了看這雪天,「好了,阿影身子不好,快帶你母妃回宮去,有本宮在你也別擔心蘇姀了。」

西岐茹又對嬴策如此說,西岐影聞言點了點頭,看了看這滿地的狼藉頗為無奈的一嘆,由嬴策扶著轉身上了自己的轎輦,西岐茹笑著看向沈蘇姀,「讓她們先回宮,就說你去我那里小坐一番,叫太後不必擔心就是了,隨我走吧。」

那兩個小宮女聞言朝沈蘇姀和西岐茹福了福便告退,沈蘇姀笑容略僵的應一聲,到底是被西岐茹拉著上了車輦,西岐茹乃是貴妃之身,所用之物自然是金貴的很,一上車輦便有股子沁香的暖意撲面而來,西岐茹拉著沈蘇姀的手坐在自己身邊,有些無奈的看了看西岐茹身上的斗篷,「麗嬪下手也有些狠了,幸而沒傷著臉。」

沈蘇姀苦笑著垂眸,連她自己也沒想到麗嬪會對她那樣手狠,好歹她現在也是沈閥之中唯一一個能在宮中說上話的,便是為了沈家的前途她也不該如此,西岐茹拍了拍她的手,「你不必覺得不好意思,沈府之事我知道一些,你可會想到從前我和你也有同樣的遭遇?」

沈蘇姀有些意外的抬起頭來,在她的印象之中,西岐茹因為誕下七皇子嬴縱一早就頗受寵愛,其人卻一直不驕不躁一路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西岐氏和沈閥的情況有些相同,西岐茹的生母本來才是淮安侯夫人,而西岐影的母親原本只是老侯爺的妾室,後來因為老夫人病故才被扶了正,而老夫人膝下只有西岐茹一女,包括現如今的淮安侯西岐馳也是西岐影的親哥哥,由此,西岐茹在西岐家的處境可想而知。

西岐茹看著沈蘇姀的表情便知道她定然听明白了自己的話,不由得搖頭笑笑,「所以這世上也並非只有你一個人受人刁難,我從前受過的刁難可是比這還要叫人生氣呢,可是再生氣也不能將招惹你的人怎麼辦,豈不是和你一模一樣?」

沈蘇姀心頭敞亮一瞬,無論如何沒想到西岐茹為了安慰她竟然能說出自己從前的心酸事兒,看著沈蘇姀的眼神西岐茹勾了勾唇,整了整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拉著她下了玉輦,西岐茹一路拉著她進了正殿,雖然有宮人撐傘可兩人的肩頭還是落了雪,侍婢們見西岐茹和沈蘇姀一起回來都有兩分訝然,趕忙上來將二人的斗篷取下來,替兩人上茶點忙了起來。

「沈姑娘的斗篷不要了,去拿本宮的那件來。」

西岐茹一聲令下,宮人應聲而去,沈蘇姀本正要轉身落座,手腕卻被西岐茹陡然抓了住,略微的一陣刺疼讓她眉頭一皺,轉頭一看,手腕一側竟被燙出個大大的泡來,定然是剛才麗嬪那一下鬧得,在外面都被凍麻木了還沒發覺,此刻倒是覺得疼的很。

西岐茹眉頭一皺,「去拿燙傷藥來!」

沈蘇姀見她這模樣趕忙擺手,「娘娘不必擔心,一點小傷沒什麼的。」

西岐茹搖了搖頭,「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不注意這些,你不願涂也得涂,女孩子當顧念自己的身子,若是留了疤可有你哭的!」

沈蘇姀無奈,片刻便有宮女捧著燙傷藥走了出來,西岐茹輕車熟路的打開藥膏,小心翼翼的為她涂抹起來,沈蘇姀心頭微滯,不由得想到此前她為她涂擦傷藥的那回,西岐茹生的一張頗為精致耐看的面容,初看便極美,再看更覺得精致韻味愈發醉人,嬴縱的眼楮和嘴唇的形狀隨了昭武帝,臉型卻隨的西岐茹,只是西岐茹的的線條是女兒家的柔美精致,而他則是剛硬削瘦陡峭鋒利罷了。

西岐茹為她涂著藥,一抬頭邊見沈蘇姀瞧著自己發怔,她不由得一笑,「是不是覺得意外我為何對這些事情熟門熟路的?阿縱小時候尚且還算是個守規矩的,可自從他八歲進了虎賁營之後就沒有哪里是沒受過傷的,他那樣的性子,受了傷也不願與人說,有些傷口被他掩著藏著有時候都發潰了我也不知,後來每隔兩日我便要在他身上檢查檢查,他不願讓人知道他受的那些傷,每每都是我親手為他上藥,一直那麼些年都成了習慣。」

涂完了藥,西岐茹握著她的腕子吹了吹,又接著道,「後來自他十二歲的上了戰場,我連為他上藥都沒了機會,他每年都回來一次都是好的,後來在西境一待就是這麼多年,雖然沒再月兌了他的衣裳檢查一番,可我不用想就知道他身上有多少傷。」

說起虎賁營和西境,沈蘇姀一時只有默然,西岐茹將她的手腕放下,一邊還兀自叮囑著,「千萬莫要見水,待會子走的時候將這藥帶一盒回去,每日涂上兩次不出兩三日便能好。」

沈蘇姀看著自己的手腕默然片刻,那邊廂宮人已經取來了西岐茹說的斗篷,沈蘇姀轉眼看過去,眼底一亮,西岐茹手上拿著的斗篷外用頂級天水碧,內里乃是一整塊白狐皮,領子上的一圈絨毛更是以純白的貂尾制成,西岐茹拿在手中抖了抖,「過來試試——」

沈蘇姀有些遲疑,西岐茹笑著將她一把拉了起來,而後將斗篷一揚便披在了她的身上,沈蘇姀的肌膚本就白皙,那白色的貂尾一圍更襯出她一張笑臉精致可人的緊,齊劉海讓她的面頰愈發稚氣,那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卻為她添了靈黠,西岐茹上下看看,面上綻出兩分暖人笑意,「果真漂亮,稍稍有些長了,卻沒關系,你這個時候長得是最快的,再過個一兩年穿著是正正好,我知你的東西都不是普通之物,這件斗篷也比你先前那件也不差,你自己瞧瞧,若是覺得不好看我便為你換一件。」

西岐茹將她推至鏡前,沈蘇姀看著那鏡子里的小人兒實在是說不出難看的話,西岐茹滿意的笑笑,「即使如此那邊沒得說了,今日就穿著這件走。」

沈蘇姀眉頭微蹙,見宮人都站的遠她這才轉過身來拉住了西岐茹,西岐茹眉頭一挑看著她,沈蘇姀猶豫幾瞬才問,「娘娘為何待蘇姀如此之好?」

西岐茹沒想到沈蘇姀這般問,笑盈盈的看她片刻忽然傾身捏了捏她的臉蛋,「大抵、大抵是因我此生沒有女兒,你又長得這般好看我才喜歡你,難不成你要我費心思打扮阿縱嗎?」

沈蘇姀微怔,這邊廂西岐茹又捏了捏她的小臉直起了身子,她本欲走的腳步一頓,有些訝異的道,「阿縱,怎生站在門口不進來?」

怔然的沈蘇姀豁然抬頭,果然,嬴縱不知何時起已經站在了殿門口。

西岐茹話音落定嬴縱才抬步進了殿門,眸光掃過沈蘇姀身上的斗篷眉頭微挑,西岐茹笑意明快,轉過身來一把將沈蘇姀拉在了身邊,「蘇姀穿這件斗篷可好看?」

當嬴縱打量的目光落在沈蘇姀身上之時,她整個背脊都僵硬了起來,大抵是因為不忍拂了西岐茹的性質,嬴縱的眼底竟然真的有兩分評判的意思,可是他看沈蘇姀的時間略有些久,久到西岐茹以為那件披風出了什麼岔子,最後,嬴縱點了點頭,「尚可。」

沈蘇姀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西岐茹見此搖了搖頭,拉著沈蘇姀走向適才擺著差點的榻邊,「怎會是尚可,我瞧著就十分好看,阿縱是個不識趣的!」

沈蘇姀背脊僵直的被西岐茹拉著,某一刻她忽然停下了腳步,西岐茹轉頭不知她之意,沈蘇姀輕咳一聲道,「娘娘,沈蘇姀無功不受祿,這件披風如此貴重,請娘娘收回吧。」

沈蘇姀說著便將那披風解了下來放在了榻上,西岐茹眉頭一挑,轉頭看向落座在一旁的嬴縱,又看了看沈蘇姀,無奈的搖了搖頭,「阿縱,都是你不會說話。」

嬴縱正落座在沈蘇姀不遠處的寶椅上,聞言便將深沉的目光落在了沈蘇姀身上,微微一默,他的唇角微抿,語聲分外低寒的道,「莫不是要本王親自為洛、陽、候……穿上?」

幽幽莫測的一句話落定,「洛陽候」三字被嬴縱咬的極重,西岐茹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嬴縱,末了又疑惑的看向了沈蘇姀,卻見沈蘇姀驟然抬眸沉暗的看著嬴縱,嬴縱在她的目光之中勾了勾唇,忽然起身大踏步的朝她走來。

他高大的身子恍若一道山一般的壓下來,傾身撩起她身後的披風披在她身上,靈活的十指將斗篷系好,這才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道,「如此,洛陽候可滿意了?」

西岐茹看著這二人一時沒有明白這「洛陽候」是怎麼回事,恰在此時門外卻傳來大丫頭玉蟬的聲音,「娘娘,宮門外有人求見——」

西岐茹回過神來,轉頭一問,「是誰?」

玉蟬的聲音並無分毫遲疑,脆生生道,「雍王府的右侍郎。」

沈蘇姀本來正眸光惻惻的盯著嬴縱,卻在听到這話之時感受到殿中一陣明顯的氣氛凝滯,轉頭看去,西岐茹面上的笑意忽的一淡,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驟然變得悠長,默了默才恢復常色道,「快請進來吧。」

沈蘇姀後退一步,看了看肩上的披風對著西岐茹一福,「今日多謝娘娘解圍,這件披風……沈蘇姀厚顏收下,娘娘既然有客,沈蘇姀就先告辭了。」

西岐茹笑著點點頭,「阿縱,去送送沈姑娘。」

沈蘇姀聞言立時果斷的搖了搖頭,「外面天冷,王爺不必相送。」

沈蘇姀說完便走,嬴縱看著沈蘇姀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眸色一沉,到底未曾追上去,一轉眼,卻見西岐茹眉間籠著兩分暗色,已是顧忌不到他這邊了,嬴縱默然一瞬,轉身進了內室,這邊廂沈蘇姀一路急走,剛走出殿門沒幾步便看到玉蟬領著一位身著褐色披風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那人看到沈蘇姀之時眉頭一挑,沈蘇姀不由也停下了步子讓在了一旁,玉檀見那男子看著沈蘇姀的目光略有疑惑,便解釋道,「這位是沈閥的五姑娘,我們娘娘很喜歡她。」

沈蘇姀聞言便只好朝那男子福了一福,那男子也不說話,一張略顯木訥的面上堆起兩分笑意,對著沈蘇姀點點頭便朝殿內走去,沈蘇姀回頭看了看那男子的背影,心頭忽的生出一股子異樣,卻也不過是一閃而逝,她沒再耽誤,隨即便快步出了棲霞宮。

棲霞宮外停著一輛大馬車,一眼便能看出是送年禮的,想到早前雍王在壽康宮也有年禮相送沈蘇姀便也未曾多想,由兩個棲霞宮侍女撐傘朝壽康宮而去,沈蘇姀心頭鼓震,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嬴縱竟然這麼早就知道了她所求為何,狠狠地咬了咬牙,沈蘇姀只在心中暗道那妖孽萬萬莫要壞了她的事!

回到壽康宮之時陸氏已經起身,沈蘇姀剛由宮女們一路領進內室便瞧見笙娘正面色煞白的跪在堂中,沈蘇姀面上生出訝然之色,心底卻是一片明鏡,只走到陸氏身邊去問道,「娘娘,這是怎麼回事……」

陸氏面上略有愁色,看得出來很是不舍笙娘,聞言便拉著沈蘇姀落座在自己身邊,有些嘆然的道,「阿笙病了,這病也不是什麼好病,大夫能醫天下人,卻醫不好自己,她如今要像向哀家請辭回原來的地方呢。」

沈蘇姀甫一听到那「原來的地方」心頭便是陡然一驚,定了定神之後才能略帶緊繃的開口,「既然是生了病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如先去養病,等病養好了之後再回宮來,且不知笙娘所說的原來的地方指的是?」

沈蘇姀語聲天真的一問,陸氏卻眸色一暗說不出話來,這邊廂笙娘已經輕咳了兩聲道,「請娘娘不必憐惜奴婢,奴婢活了一輩子了,無論哪里對奴婢來說都是一樣。」

沈蘇姀面生疑色,陸氏連著嘆了三聲氣,這才緊握著沈蘇姀的手否定道,「不必回原來的地方了,依哀家之意,你既然想去個清靜點的地方,不如還是去永濟寺過一陣子,那里是皇家佛寺,只要哀家吩咐一聲,也有人照顧與你,永濟寺的無相方丈醫術尚佳,或許你這病他能為你治好呢!待你的病治好了,哀家再將你接進宮來,你覺得如何?」

笙娘垂著眸子半晌未曾說話,再抬起頭之時眼眶便是紅紅的,「多謝太後娘娘恩典。」

既然如此答話那邊是應下來了,陸氏點點頭,「好了,就陪哀家過最後一個年,過完了年再出去,這幾日哀家的身子還要靠你調理,你且顧念著自己的身子莫要太操勞便是了。」

笙娘當即對著太後磕了個頭,「奴婢遵旨。」

陸氏滿意的笑笑,揮了揮手,「好了,你且歇著去吧。」

笙娘起身退了出去,陸氏唇角的笑意才緩緩淡去,拉著沈蘇姀的手搖頭感嘆道,「丫頭,事實變幻果真是無常的緊,笙娘的醫術哀家一直覺得當世無人能及,卻到底有的病她沒辦法治,且這病最後還落在她自己身上,她這麼一出宮,哀家忽然覺得哀家的日子也不遠了。」

沈蘇姀眉頭一皺,握著陸氏的手不由得攥緊了些,「太後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話,笙娘是生了疾病沒有辦法,娘娘您卻不一樣,您身體康健,雖有寒癥在身,可笙娘能為您調理好,我們再尋別的大夫也能為您調理好,您看幾位殿下這兩年都會大婚,您兒孫滿堂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可萬萬莫要說這些喪氣話。」

陸氏搖著頭一嘆,眸光又落在了笙娘走出去的方向,「笙娘也是個命苦的,哀家本對她有愧,現如今她這麼一走哀家連個彌補的機會都沒了!」

沈蘇姀聞言立時心頭微動,「笙娘不過是個宮人,娘娘言重了。」

陸氏或許是因為笙娘突如其來的疾病和辭行生出頗多的感慨,一時竟然打開了話匣子,微微一默,也不避諱那麼許多的道,「哀家不僅對她有愧,哀家還對她的主子有愧,這些舊事哀家年輕氣盛之時不覺得有什麼,可人一老,從前做過的虧心之事便都記起來了,哀家這一輩子能有今日的地位,手上自然沒那麼干淨,這麼多年來吃齋念佛也算是還債,佛祖什麼事都能原諒哀家,卻是這一件無論如何都不放過哀家……」

沈蘇姀听得心頭緊跳,「太後娘娘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佛祖如今不原諒娘娘,必定是不懂娘娘的用心,娘娘這麼多年來行善念佛,難道還不夠嗎?」

陸氏無奈苦笑開,「哀家行的算什麼善,哀家做下的惡事太多,便是再多的善也彌補不過來,念再多的經又有什麼用,除非哀家再活一次,或許能改了一時邪念挽回大錯。」

沈蘇姀雙眸微眯,一邊輕撫著陸氏的背脊一邊語聲深長的道,「太後娘娘此言差矣,人生在世,誰都沒有重活一次的機會,眼下太後娘娘還活著,既然如此,便一定有補救的法子,你對笙娘這般照顧,不就是在彌補嗎?」

陸氏听著沈蘇姀的安撫之語仍是眉心緊皺滿心愁苦不得開解,搖了搖頭,「只對阿笙好有什麼用,她的主子們都是哀家眼睜睜的看著……人死如燈滅,哀家還能彌補什麼?」

沈蘇姀似乎有些詞窮,深吸口氣才道,「人死如燈滅是沒錯,可人人都有身後名,太後娘娘何不嘉獎他們的族人追封她們的名號,如此,她們在天之靈也能安心幾分,娘娘心中也要好受些,實在不行,若他們前世有仇便幫她們報仇,前世有冤便幫她們雪冤,能做多少是多少,上蒼有眼,定能將娘娘所為看在眼中,娘娘何愁不得原諒?」

陸氏忽的抓住了沈蘇姀的手腕,轉過頭來眸光深刻的看住了她,沈蘇姀被陸氏鄭重而沉凝的眸光看的心頭一跳,只以為是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話,卻見陸氏盯著她看了一瞬忽而在眼底綻出兩分光亮,點著頭道,「丫頭,你說得對,哀家能做的還有許多,你說得對。」

陸氏一邊說著一邊低下了頭,那般沉思的模樣好似已經在計劃該如何為那些「在天之靈」們做些什麼,是追封?報仇?還是雪冤?她能做的,似乎不少……

沈蘇姀看著這樣的陸氏心頭一松,緊繃聲線緩緩的道,「娘娘這樣想才是極好的,您還有許多好日子要過,對那些人盡力而為便可,此番笙娘出宮,是一定能化險為夷的,她的醫術救過那樣多的人,上天絕不忍心讓她因此丟了性命。」

沈蘇姀語聲和煦的說完,陸氏一邊點著頭一邊在想著什麼,沈蘇姀眼底閃出兩分欣慰又激動的光亮,一邊替陸氏垂著背脊一邊看向窗外,一直簌簌而落的雪粒恰在此時停了下來,沈蘇姀眸光一亮,然而那喜意還未達眼底她便看到兩支嘶叫著的黑鴉從壽康宮的飛梁斗拱之處掠飛而過,黑色的翅膀恍若招展的靈幡,讓沈蘇姀眼瞳猛地一縮!

「對了,哀家忘記問你,你所求之事,皇上可準了?」

陸氏忽然一問讓沈蘇姀回了神,她轉過頭去,眼底笑意欣慰,「恩,皇上準了。」

陸氏大送口氣,拍拍沈蘇姀的手滿是感嘆,「從此往後,再也無人敢欺負哀家的丫頭了!」

沈蘇姀面上仍是笑著,可心頭的不安卻越發濃重,回頭看向窗外,剛剛分明已經停了的雪竟然又簌簌的落了下來,雪勢急驟,好似在應和她心中的不詳一般。

三日之後,昭武帝封賞沈家慷慨救國的聖旨到了沈府。

那一天,沈蘇姀以十二歲稚齡成為大秦帝國歷史上第一位權門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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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寫不完,明兒上卷終章,更新時間可能還是比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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