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103 王爺承讓,怒散家財!

作者 ︰ 步月淺妝

「你這幅模樣,會讓本王以為你對他一見鐘情。」

「本王在你眼前,莫非你卻看上了本王的門客?」

嬴縱眸若深海的凝視著她,半傾的身子讓他的呼吸離得她極近,沈蘇姀面容僵白,整個身子好似被失了魔咒一般的定了住,一雙眸子有黑沉沉的情緒涌動,讓嬴縱看的眸色更深,他帶著粗糲刀繭的手緩緩地磨挲著她的面頰,薄唇微動,說出的話驚心,「看看,一個沐沉而已,竟然將你的魂都帶走了——」

沈蘇姀緩緩抬睫,黑漆漆的瞳孔緊縮,看著眼前這雙眸子她背脊上漸漸生出一股子沁人的寒意,櫻唇緊抿,此刻的她似乎很難說出一句話來,嬴縱看著她這模樣忽的以指尖掃過她唇角,低寒的一笑,「你既不願說,那便听本王說。」

嬴縱的眸色讓沈蘇姀心頭發顫,一句「他都知道」更讓她意識到這一次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沈蘇姀不知道再留在這里他會怎麼樣,稍稍後退一步,好似塞了一塊冷鐵的喉嚨終于能發出一點緊繃而暗啞的聲音,「時辰不早,沈蘇姀先告辭。」

話音落定,她轉身便走,可她似乎忘記了嬴縱的手還落在她的腰上,不過一瞬,她整個人便被嬴縱一把拉回,而後以獵豹出籠的速度將她猛地抵在了她身後的窗欞之上,「砰」的一聲悶響,背骨被烏木硌的生疼,腰身快要被他擰斷,身後是呼呼作響的寒風,因她身子後仰,冰冷刺骨的雪粒晃晃悠悠落在她面上,沈蘇姀一顆心提起,連呼吸都屏了住。

嬴縱居高臨下的睨著她,一雙眸子噙著兩分沈蘇姀看不懂的笑意,似怒似恨,似痴似疑,卻再沒了往日冷酷,沈蘇姀看著他這般陌生的眼神一時不懂他的打算,卻見下一刻他忽然抬手將自己的鬼面摘了下來,刀削斧刻的面容呈現在她眼前,他看著她的眸色深凝非常,「為何急著走,這樣臨陣月兌逃的懦弱之行怎是你的性子……」

沈蘇姀深吸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的她胸肺生疼,卻讓她惴惴不安的心獲得了短暫的平靜,她半狹了眸子,眉心緊蹙,「王爺待要如何!」

嬴縱唇角微勾,眸色卻依舊深刻,冰冷刺骨的風從窗欞卷入,她冷,他卻好似全無感覺似得,他半狹著眸子打量著她的臉,指月復上的刀繭將她面上的稚女敕肌膚磨出一片緋紅,他仔仔細細的打量她片刻,忽然一個翻身將她轉了過去!

沈蘇姀緊靠在他胸膛上,寒風迎面而來,讓她片刻間睜不開眼楮,嬴縱墨袍微掀將她整個人裹了住,望著那重重雪幕語聲輕而淺的開了口,「君臨城已經有多年未下過這麼大的雪,從前這樣的雪天只能在九巍山見到,九巍山的雪,比這里的更曠美遼闊。」

嬴縱忽而提起九巍山,沈蘇姀的一顆心不斷地下沉,感覺到她的指尖在發抖,嬴縱一把將她的小手握了住,他將她環抱與懷中,她嬌小的身子尚未至他胸口,他骨節分明的十指將她顫抖的指尖收攏在掌心,唇角微抿道,「本王所識一人,最愛那九巍山的雪日,你看,這大秦的雪比九巍山的差了幾分?」

即便他的掌心溫熱卻依舊溫暖不了她指尖的冰冷,他的話比外面的寒意更讓她渾身發抖,好似發現了她的不妥,嬴縱低頭看她的發頂,「你在抖,你可是在害怕什麼?」

沈蘇姀並未答話,而嬴縱也沒有讓她說話的打算,微微一頓,他又道,「你不應害怕,你不怕冷不怕疼,更不會怕本王……你若是怕了我,才奇怪……」

他忽然沒用「本王」自稱,立時驚得沈蘇姀渾身一僵,尚未反應過來,嬴縱的手已經再次落在了沈蘇姀的臉上,「你是沈家的五姑娘,也是嶺南蘇氏的五公子,我早該想到,這般狠心圖謀精于算計的人又怎會出自個簡簡單單的無名蘇氏呢……」

沈蘇姀的手忽然從嬴縱手中抽出,「王爺到底在說什麼,沈蘇姀一句都不明白!」

嬴縱眸色微暗,語聲卻猶自深長,「不明白,我自會讓你明白!」

沈蘇姀冷冷眯了眸子,「沈蘇姀沒工夫听王爺的胡言亂語!」

沈蘇姀說著此話身子已經一轉欲月兌出他的桎梏,然而嬴縱哪里會讓她逃月兌,一手便攥住她的手腕和腰身將她壓在了窗台前,「不听?偏偏讓你听……」

他面色未變,只在眼底閃出兩分冷意。

沈蘇姀心頭一陣泛寒抬手便朝他的胸前招呼過去!

見她竟然敢對他動手,嬴縱眼底暗芒一閃而逝,她變掌為拳,拳風凌厲而準確,堪堪要落在他心髒之上,嬴縱並不大意,摟著她腰身的手驟然一松身形一側避了過去,沈蘇姀眉心緊皺唇角緊抿面色沉暗至極,一雙黑漆漆的眸色墨光凌厲狠辣,哪里還有半分溫婉沉靜的影子,腰間的手剛松開,沈蘇姀又一掌劈向了他的另一只手臂,嬴縱眉頭一挑,當即松開了她的腕子,沈蘇姀從他懷中走月兌,轉身便朝樓梯口而去!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嬴縱一聲冷喝,他當然不會讓她如此離去,身影一動便按住了她的肩頭,沈蘇姀眼底冷光一閃而逝,袖中的匕首「噌」一聲拔出,轉身便若靈蛇一般欺身而上,她內力不足,唯有那早已銘記于心的刁鑽招式,招招奪命步步含煞,恨不能將他血刃當場!

嬴縱是知道她的,生怕將她逼至瘋魔,他並未與她硬踫硬,她攻他便守,她招式愈快他便只能想法子將她的匕首卸下將她制住,沈蘇姀知道他的實力,見他根本無心使出全力與她廝殺她的勁力也緩了下來,唇角一抿道,「我有什麼好怕?」

「既不怕,何不听我把話說完!」

「做夢!」

沈蘇姀到底不似從前,嬴縱雖然沒有反擊卻是在拖延時間讓她力疲,果然不出半刻沈蘇姀的動作便不再那般凌厲迅疾,嬴縱瞅準她一個破綻,骨節分明的十指在她匕首刀刃之上輕點幾下,手腕一折一靠便將她的匕首卸了下來,大手在她肩頭一敲,沈蘇姀只覺肩頭一麻,整個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掀翻在臨窗的榻上,他的大手落在她脖頸之上,雙腿分開抵著她的腿彎,沈蘇姀雙手後撐與榻,身子半仰著被他定了住。

嬴縱眸色深沉的看著她這樣子,「你輸了。」

沈蘇姀仰著身子十分困難,然而她眼底卻閃出兩分冷光,「那可不一定!」

嬴縱眉頭一挑,話音一落便見沈蘇姀的大手已經卷著她的斗篷掃向了案幾之上的火爐與茶壺,火爐之中明火烘烘,茶壺之中的茶湯已經煮開,此刻被沈蘇姀一把掃飛了起來,且齊齊朝嬴縱飛去,距離短速度快,那火爐和茶壺若真是撞在嬴縱身上,別說他要被燒傷,便是在他身前的沈蘇姀也避不開,嬴縱眸色陡然一沉,到底身影一閃後退數步,只見那火爐和茶壺成弧線從她和他之間飛過,而後 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火爐和茶壺四散,炭火和茶湯傾灑一地,嬴縱狹眸,身影一閃便至沈蘇姀身前,在她剛站起來之時便鎖肩拿腰將她再次定在了原處,他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眸光萬分深重,「這樣的狠勁兒這樣的身手,實在是像極了本王的一個故人。」

話音剛落樓下便有「砰砰」的腳步聲傳來,沈蘇姀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眸光漠然的看著嬴縱,見他一手還拿著她的匕首,就在清遠和明生沖上二樓的片刻,沈蘇姀忽然探手朝嬴縱手中的匕首而去,將那匕首抽出還不算,揮手一揚直直朝嬴縱的脖頸割去,那般凌冽而迅疾,就好似她迫不及待要要了他的性命似得!

當清遠和明生走上二樓之時只看到他們的沈姐姐正好整以暇的將一把匕首入鞘,而他們的七王爺則站在沈蘇姀身前五步之外,凌厲而深沉的眸光正落在沈蘇姀的身上,掃了一眼滿地的狼藉,清遠和明生對視一眼,眉頭幾皺欲言又止,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沈蘇姀將匕首重新裝回袖子里,一抬頭面上又是那副靜琬溫柔的模樣,唇角微勾,竟還能扯出兩分完美無瑕的笑意來,「多謝王爺承讓了,今日沈蘇姀先告辭。」

沈蘇姀說完便走,這一次嬴縱再未攔她,下樓梯的腳步聲響起,清遠和明生默默的將地上的東西清掃干淨,而後似乎是追著沈蘇姀去了。

窗欞仍是大開著,破窗而入的冷風將案上的書吹得嘩嘩作響,嬴縱墨袍撩黑的站在室中,隔了良久才動了一動,抬起右手,只見繡著金線暗紋的袖口已被匕首割了道小小的口子,感受到一陣刺疼,嬴縱撩起袖子看了看,在他光潔的手腕之上,一條極細極細的口子之中正滾出滴血粒,眸色一深,他抬步走至窗前。

雪幕掩映,在他王府回廊之上,正有一個不甚清楚的嬌小身影腳步極快的往府門的方向走,那樣迅捷而沉穩的腳步不應出現在她身上,到讓人以為她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似得,嬴縱看了良久,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見才收回了目光,那滴血粒仍然嫣紅晶亮的落在他腕間,好似一顆紅瑪瑙又似一粒相思豆,嬴縱抬手一抹,血粒不見,唯有沈蘇姀適才的反應還浮在他眼前,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在傷了他之後還能活著離開了。

嬴縱的眉頭緩緩展開,分明有什麼已經清楚,可他眼底的疑竇之色卻更重了。

疾風驟雪,沈蘇姀的腳步前所未有的快!

她無論如何都未曾想到他竟然那般就讓沐沉出現在她的眼前,沐沉未死!

沈蘇姀深吸口氣,攏在袖子里的拳頭陡然攥緊,沐沉好似壓垮她防衛的最後一根稻草,適才的多番試探足以表明他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能認出沐沉的人不在少數,可能認出沐沉,能駕馭絕影,還能那般了解他並且熟知兵策武道的,世上唯有前世的蘇彧可以做到!

即便她努力的不做蘇彧,可蘇彧骨子里的狠勁兒,蘇彧的身手,蘇彧機謀算計之時的習慣都早已深入她的靈魂無法磨滅,他當然能懷疑她,可沈蘇姀也知道,只要她不承認他必定不敢輕易下定論,生死移魂,便是前世的蘇彧大抵也會當做個笑話听听!

沈蘇姀一顆不安的心緩緩地平靜了下來,坐上回沈府的馬車之時她開始想他今日里的異常,即便只是懷疑和試探,他的做法都不應該只是這寥寥數語,如孟南柯所說,她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且他也應當知道竇閥的事與她月兌不開關系,她是要回來復仇的,既然是復仇,他難道就不自危?或者是他已經驕傲自大到了認為她一定傷不了他的地步?

沈蘇姀這般想著面色更冷,她現如今的身份畢竟還是沈家的人,或許他在等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將她徹底的除去?沈蘇姀深吸兩口氣,黑漆漆的眸子里冷光更甚!

沐沉竟然真的做了他的門客,看他的模樣和往常幾乎無二,那麼他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沐沉臣服的呢?沈蘇姀狠狠地咬了咬牙,沐沉絕不是會輕易背叛步天騎的人,一定是他!

馬車滾滾而動,眼見得雪越落越快,容冽駕車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兩刻鐘之後便至沈府之前,沈蘇姀下了馬車便朝沈府大門而去,容冽只覺得今日的沈蘇姀分外的不尋常,卻仍是站在原地看著沈蘇姀進了沈府的大門才調轉馬頭返程!

沈蘇姀一進門便看到香書、香詞齊齊在大門處等著她,見她回來香書立刻眸色明亮的迎了上來,朝她身後看了一眼,有些猶豫的放低了聲音道,「小姐,不知道七王爺今日帶您走可是去了七王府?是為了何事?」

雪勢急驟,不過片刻整個沈府便又被罩上了一層素白之色,沈蘇姀沿著回廊朝伽南館而去,聞言並不理香書之語,香詞這邊廂上前一步道,「主子,適才有信送來。」

沈蘇姀眉頭一挑,「誰的信?」

香詞眸光略暗,「是鳳王郡主……」

沈蘇姀面上的暗色逝去,幾乎片刻便知道送信之人是誰,見她點了點頭一副心有所知的樣子香詞便不再說,這邊廂香書看著這鵝毛大雪復又是一嘆,「眼看著還有十天就過年了,這會子的雪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再下下去府中連置辦年貨的時間都沒了。」

沈蘇姀也隨著香書的目光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本就沉暗的面色因那天色更為難看。

如沈蘇姀所料,這一場雪連著下了三天也沒有徹底停下的趨勢。

到了第三日,眼看著還有七天便要過年了,可整個君臨城卻沒有一丁點兒過年的氣氛,所有人家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君臨城百年不遇的變成了一座默默無聲的死城,沈君心看著外面依舊簌簌落著密集雪花兒將手中邸報扔在了案上。

暮色將至,黑沉沉的天色再加上呼嘯的風聲實在是有兩分可怖,沈君心從下午開始便賴在沈蘇姀這里不走,大有晚上也要歇在這里的架勢,此刻指了指那邸報搖頭,「沒關系,即便是丟了兩座城池也沒什麼打緊,反正肯定是打不到君臨來的!別說幾家權閥各有私兵,便是天狼軍和忠勇軍也不是吃素的!」

沈蘇姀睨了沈君心一眼,「誰都知道犬戎打不到君臨來,可你知道一場持久未決的戰事能將一個國家拖垮嗎?焉耆從頭到尾花了八年時間才拿下,這一次的犬戎又要拖多久!」

沈君心撇撇嘴,「你著什麼急啊,在君臨城中有吃有穿,比起城外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沈蘇姀看著沈君心這樣子大有一種孺子不可教的感覺,搖了搖頭沒有再說。

大秦失了兩城的消息果然如嬴縱所料那般隔了三日傳入君臨,從今天早朝開始這消息的震蕩便未停過,即便對于廣袤的大秦來說兩座城池或許還不算什麼,可犬戎大軍的勢頭卻不容小覷,昭武帝必須要拿出長遠的計劃來應對犬戎的攻擊才行。

沈君心百無聊奈的翻著本書冊,眸光一晃看到了一邊桌案上放著的小吃食,眉頭一挑,「怎麼,沈菀蘿每天都送東西來從未松懈?」

沈蘇姀也看過去一眼,不置可否的樣子。

沈君心搖了搖頭,「看來這位沈菀蘿所求甚大啊!」

沈蘇姀好似沒听見沈君心的話,面上半分表情也無,沈君心嘴巴一癟,狠狠道,「你就別放在心上吧!總有一天你要吃她們兩個妹妹的苦頭!」

話音剛落,沈君心本還盼望沈蘇姀能給個什麼表情,可瞧著沈蘇姀仍是漠不關心的樣子,恰在此時香書進得門來,抖了抖肩膀上的雪粒走近些,看著他們二人眸光略帶著不解,「小姐,府中來人了!」

沈蘇姀漠然的面色這才提起了兩分鄭重,看向香書,「何人?」

香書眉頭微蹙,「宮里的人,太監。」

沈蘇姀唇角微抿,眼底暗芒微閃,「說清楚點。」

香書點點頭便道,「一行十多人,剛才一進府門就朝老太君院子里去了,別處的下人只看到有太監站在院子外頭,听說來的是皇上身邊大總管呢!小姐,你說都這麼晚了皇上身邊的大總管來咱們府中做什麼?」

沈君心听得眼前一亮,轉過頭來卻見沈蘇姀面上又浮出滿不在乎之色,她靠在身後的大迎枕之上眸光淡淡的看著書,听見香書問便隨意的答道,「明兒就能知道。」

沈君心十分鄙視的看著沈蘇姀那故作高深的樣子,冷哼一聲,「肯定是為了錢!」

沈蘇姀依舊不動聲色,香書卻看著沈君心眸光一亮,沈君心這邊廂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說話聲,沈蘇姀放下手中書冊坐直了身子,下一刻便看到楊嬤嬤的身影從簾下一閃而入,楊嬤嬤的面色略有些灰白,對著沈蘇姀一福道,「五姑娘,老太君有急事要見您。」

外面還落著雪,天色又已經黑沉,什麼事要這個時候見她呢?

香書和沈君心尚自猶疑,沈蘇姀已經起身著衣,沈君心見此也鬧著要同去,楊嬤嬤是知道沈王氏對他的疼愛的,當下便也點了頭,姐弟二人各自穿戴妥當便由下人們簇擁著往靜心齋而去,時隔近一月,沈蘇姀第一次走入靜心齋。

一進門便是一股子溫暖卻沉悶的氣息,藥味和檀香味混雜,只好似這地方百年未曾開過窗戶似得,沈蘇姀和沈君心一同走入內室,對著躺在床榻之上面色煞白的沈王氏行禮問安,沈王氏早先雖然年長,卻還頗為豐腴,可經過這麼久的病痛折磨,現如今的沈王氏已經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頭,整個人躺在被褥之下甚至看不出個人形。

楊嬤嬤的面色沉暗,沈蘇姀和沈君心見此也有些默然,閉著眸子的沈王氏睜眼看了她們一眼,這才借著楊嬤嬤的手稍稍坐了起來,「適才宮中來人了,你們也當知道。」

沈蘇姀和沈君心靜靜地听著沈王氏之語,她說上兩句便要喘息一陣,姐弟二人便默不作聲的等著,沈王氏平復了呼吸,又道,「大秦各處都遭了雪災,南邊的戰事也頗為不利,皇上的意思是沈家這一次就不要像從前一樣每月十萬兩銀子送進宮了。」

輕咳兩聲,沈王氏才掃了沈蘇姀一眼,「這一次皇上要一百萬兩。」

沈蘇姀眉頭微蹙,一百萬兩對于沈家來說也不是拿不出來,昭武帝的心還不算最狠,因他明白沈家將來還要支應大秦許多年,雖說數目不大,可現在的沈家是多事之秋,何況一份生意被分成了三份,這一百萬兩若是從公中的生意出,實在是拿不出手,沈蘇姀已能預感到沈王氏要說什麼,果然,她稍稍一停便道,「公中的生意前陣子出了岔子,反正大房的生意現在還在五娘手中,這一百萬兩銀子便從大房出吧。」

沈君心眉頭一簇轉身看了看沈蘇姀,卻見沈蘇姀面無表情的看著沈老太君道,「老太君既然有此意蘇姀當然不敢違逆,此番沈家能為皇室出力也算是給沈家長了臉面,太後和皇上也一定會有賞賜,不知老太君的意思是——」

「賞賜都是大房的。」

既然讓大房出了錢,那些金銀玉器之類的東西沈王氏又怎麼會稀罕,當下一口便盡數送給了大房,沈蘇姀點頭笑笑,「既然如此,蘇姀明日便進宮去。」

沈王氏滿意的點點頭,倒有些意外沈蘇姀如此干脆的應下來此事,說了幾句話沈王氏已喘的快要呼吸不過來,沈蘇姀見狀便拉著沈君心退下,一走出院子沈君心便嘆氣起來,「你怎麼又答應下來了?大房的生意就算比公中做的還好,可是一百萬兩實在不是個小數目啊!那些生意雖然說交出去了,可到底你還能模著邊兒,現在銀子都送去國庫了,那可是白送沒有賺頭的,你怎麼連自己的後路都斷了?」

沈蘇姀看他一眼,「不用大房的難道用二房的?或者用公中的?那些以後可都是你的。」

沈君心撇撇嘴,「我才不稀罕。」

無星無月的夜空好似被染了墨跡,沈蘇姀伸出手去接那晶瑩剔透的雪粒兒,轉頭看看沈君心的面色道,「當真什麼都不稀罕?不稀罕沈家的錢,那爵位呢?」

沈君心轉頭看沈蘇姀一眼,眸色肯定,「一樣不稀罕!」

沈蘇姀唇角微勾,並沒有什麼再多的話,姐弟二人一同朝伽南館去。

這一晚沈蘇姀到底是收留了沈君心。

翌日一早沈蘇姀便乘著馬車朝宮中去,這幾日天天下雪,她已經有十多日沒有進宮了,街市之上依舊還是鮮少見到人影,觸目便是積雪瑩白,便連巍峨的大秦帝宮也變成了粉雕玉砌的世界,沈蘇姀在宮門之前下了馬車,穿過那高高的門洞一路朝壽康宮而去。

宮中的氣氛也沒有比外面好多少,因為太冷的緣故後宮的妃嬪們沒有心情出來賞雪看景,便連宮人們除了當值的之外也沒人願意出來晃蕩,整個大秦帝宮,呈現的是沈蘇姀從未見過的素冷與荒涼,可沈蘇姀一點不覺得奇怪,這本就是這帝宮與生俱來的特質。

一路上都是冷冷清清,直到到了壽康宮宮門之前時才看到兩分熱鬧的場面,兩輛大馬車正停在宮門之前,宮人們正在上上下下的朝壽康宮里面搬東西,路嬤嬤在指揮,一看到沈蘇姀過來立時迎了過來,「娘娘日日都在念叨沈姑娘怎麼還沒進宮來,本想召您進宮,卻又憐惜姑娘在這大雪天的出門傷了身子,到了年末,各府都有忙的,姑娘今日怎進宮來了?」

沈蘇姀一邊和路嬤嬤往宮中走一邊道,「今日進宮有些事情,先來向太後娘娘請安。」

路嬤嬤聞言挑了挑眉,卻並未問是什麼事情,沈蘇姀回頭看了看那車架,有些疑惑的道,「這是怎麼回事——」

路嬤嬤聞言笑開,「是雍王,雍王雖然鮮少回君臨,可每年的年禮從來不會少,這不,兩大車的奇珍之物都是他走遍大秦為太後搜羅來的呢。」

前世的蘇彧有記憶之中雍王和晉王都已經去了自己的封地,所以現如今沈蘇姀對這位雍王並沒什麼印象,只記得晉王說過他沉迷與修道成仙四處求師問道,看了看那兩大車的物件,沈蘇姀倒覺得雍王此人大抵也是個世事通透的,不能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干脆做個閑散王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進的內殿,陸氏正在給嬴華陽、嬴華景兩位公主講經,為了迎合這位皇祖母的喜好,這兩位公主也在兩月之前開始了拜讀佛經的旅程,更時不時的讓陸氏與他們講解,一來二去祖孫之宜倒是濃厚許多,沈蘇姀甫一進門陸氏便看到了她,當即將手中經書一放,唇角笑意愈盛,「沈丫頭,你怎生這個時候入宮了,外頭還下雪呢!」

沈蘇姀盈盈向三人行一禮,這才淡笑著道,「今日進宮有事求見皇上,料想著皇上此刻必定還未處理完政事,蘇姀便先來向娘娘請安,這幾日娘娘的身子可還好?」

沈蘇姀欲要關心一下陸氏,陸氏卻隨意的點了點頭就問她,「為了何事求見皇帝?沈府出了什麼事?」

沈蘇姀趕忙搖頭,「不是的,是因為……因為銀子的事。」

陸氏瞬間便明白了,眉頭微蹙道,「皇帝這次要多少?沈家可還承受的住?」

沈蘇姀听聞此話不由得有些惶恐,趕忙表態,「太後娘娘不必擔心,皇上這一次只問沈家要了一百萬輛,對蘇姀來說倒是負擔的起,最近南邊的戰事緊張,蘇姀打算多出一份力。」

陸氏很快便從沈蘇姀的話里找到了重點,「皇帝要的是沈家的銀子,怎生是你負擔?」

室內一靜,嬴華陽和嬴華景的眸光都疑惑的落了過來,沈蘇姀面上的笑意一僵,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因為這幾日公中的生意出了問題……然後……然後就……」

「哀家知道了!」

陸氏眸光一暗,「因為沈家公中生意出了岔子,然後沈老太君就把這件事交給了你?上次她奪了你們大房的家產,這一次不花公中的銀子卻要你出面花大房的,莫不是想將你的後路了斷了?等大房沒了銀子周轉,你們的生意做不成,便是那些能護著你的管家也出不上力了,哀家不喜背後說人是非,可沈老太君如此待你實在是不公。」

沈蘇姀听得頗為動容,眼眶一紅垂下頭去,好半晌才平靜下來,抬睫一笑,「不是太後娘娘想的那樣,這一次實在是公中的生意出了岔子,祖母怕辦不好差事才……」

「你別解釋,哀家這一把年紀了還看不出厲害嗎?」

沈蘇姀未說完的話被陸氏一言打斷,在陸氏凜然目光之下只好垂眸苦嘆一聲,陸氏頗為憐惜的看著沈蘇姀,「哀家先不說你,你倒是說說自己的打算?」

沈蘇姀深吸口氣定了定神才抬起頭來,「皇上雖然只提了一百萬兩,可是今年雪災不斷,這雪要下到什麼時候還不一定,沈家的銀子過了年又要投出去,到時候皇上若是再提怕就來不及了,所以趁著現在是年末收了些利潤回來,不妨一次性就多給些。」

微微一頓,沈蘇姀道,「我打算將大房這一次的現銀都交給皇上。」

不僅陸氏眉頭一挑,便是嬴華陽和嬴華景都有些意外。

陸氏看著她道,「這一次的現銀一共有多少?」

沈蘇姀抿了抿唇,語氣有些低弱,「三百萬……」

陸氏听得倒吸一口氣冷氣,沈家一個月上交至宮中的銀子便是十萬,這個數字已經不小,而今沈蘇姀竟要一次給皇家三百萬?!如此手段足以比得上秦王東征之時沈家老祖給秦王的助力了,那時候憑著這般秦王才封賞了沈家老祖一個公侯之位!

「蘇姀,你們大房怎生如此有錢?!若是年年有個三百萬大秦豈不是後顧無憂了!」

嬴華景有些興奮的道出一句,卻惹得陸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可知這三百萬中有一大半是沈家明年做生意的本錢,現在他們沒了本錢,你還想明年年末的時候再有三百萬兩?」

陸氏一語落定嬴華景只好悻悻的一笑,陸氏搖了搖頭又看向沈蘇姀,「丫頭,你可想清楚了?若是銀子都給了皇家,你可是一分錢的利潤都沒有的,你還不如放在自己身邊。」

沈蘇姀搖了搖頭,「蘇姀想的很清楚了,別說又是打仗又是雪災沈家的生意也做不起來,就說那銀子放在蘇姀身邊最後只怕也握不到自己手中去,還不如給大秦做些事。」

陸氏听著此話頗為感嘆,沉吟一瞬握緊了沈蘇姀的手,「哀家也不與你客氣,大秦今年確實處境艱危,欽天監有言,這大雪只怕要出了正月才會停,到時候不知道還有多少地方遭難,南邊的戰事也送消息回來了,一點都不理想,你此番慷慨解囊對大秦來說乃是一場及時雨,丫頭,哀家沒有白疼你一場。」

微微一頓,陸氏又道,「雖然話是這樣說,可你此番立了大功,你得向皇帝討要些東西,切莫像上回那樣傻傻的什麼都不要,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實在不行還有哀家給你做主……」

沈蘇姀忽然抬起了頭來,她那雙黑眸瑩瑩看著陸氏,沉吟一瞬才語氣堅定的道,「如太後所言,此番蘇姀確實想要一樣賞賜,還請太後和皇上成全——」

陸氏看著她半晌,點了點頭,「好,無論你要什麼哀家都成全你!」

沈蘇姀從壽康宮出來之時袖子里多了一樣陸氏給她的懿旨,由兩個宮女陪著,沈蘇姀一路從壽康宮往崇政殿的方向而去,這幾日里為了各處雪災和南境戰事,昭武帝夜夜都宿在此處,此刻已經下朝,卻還有許多人都留在御書房之外候命。

沈蘇姀到的時候嬴珞、嬴縱已經寧天流都還在此,嬴縱和寧天流尚未有什麼反應,嬴珞已經眸光微亮的走上前來,笑問她,「怎麼來了此處?可是皇祖母讓你送什麼來的?」

沈蘇姀一笑,搖搖頭,「不是太後讓送什麼,是我自己要送什麼。」

嬴珞眉頭微皺,片刻之後便恍然大悟,失笑道,「听說是昨個晚上去的沈府,你們的動作倒是快,普天之下就只有你們沈家能在這麼糟糕的年節拿出那麼多銀子了。」

沈蘇姀只笑笑並不作答,一抬睫卻看見嬴縱正站在她對面十多步之外看著她,嬴縱今日並未著常日里的墨色錦袍,而是換上了四爪蟠龍王服,雖然同樣是玄色,可著了王服的他驟然間便要矜貴迫人的多,滿堂諸人皆是位高權重的達官貴人,可只有他站在那里給人一種凌駕于眾人之上的感覺,想到那一日他的懷疑,沈蘇姀漠然的轉了眸子。

嬴珞全然未發現她和嬴縱之間的異常,又道,「沈家現如今可是你在做主?」

沈蘇姀聞言無奈苦笑,「自然還是祖母掌家的,只是祖母病的嚴重,實在是沒辦法。」

嬴珞點點頭,忽聞御書房之內有人喚沈蘇姀的名字,嬴珞便朝她鼓勵的一笑示意她快進去,沈蘇姀定了定神,抬步進了御書房,從始至終都有一道眸光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行禮之後安靜站好,本就高闊的殿中只有沈蘇姀一個人站著略顯空蕩,昭武帝放下手中御筆,頗為疲憊的面容之上綻出兩分笑意,揚了揚下巴讓她上前幾步,「沈老太君讓你來的?」

沈蘇姀恭敬的走上前來,點頭,「正是,老太君命沈蘇姀進宮來送銀子。」

昭武帝滿意的笑笑,「不錯,沈老太君的速度很快,辛苦了她了。」

沈蘇姀淡笑不語,從袖口中掏出一樣東西來,全福見之趕忙上前將那銀據接過,遞給昭武帝一看,他面上和煦的笑意忽而一滯,轉而蹙眉看向她,「為何是這麼多?」

沈蘇姀面容一肅,盈盈跪倒,「此乃沈家大房所余全部現銀。」

昭武帝眸光微狹,看了她半晌眼底露出兩分恍然,「是你大房的銀子?」

沈蘇姀微微頷首,低垂著的頸子叫人看著頓生憐意,昭武帝將身子往後一仰,略顯疑惑的看著沈蘇姀,「朕知道一百萬兩銀子已經是不易,你這三百萬兩,可是有什麼有求于朕?」

沈蘇姀沉默一瞬,而後眸光堅定的抬起了頭,「沈蘇姀確有一事求皇上。」

……

------題外話------

那啥,最近更新都會很晚啊~!還有縱子和蘇蘇,大家別失望,第二卷第一章就會徹底的發現,現在還有個問題沒解決,就是縱子心中蘇彧已死,如果他發現蘇彧沒死的話……沒錯,前文有伏筆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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