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098 兄妹相見,鬼眸森森

作者 ︰ 步月淺妝

暮色昏沉,半夢半醒的感覺再一次席卷了沈蘇姀。

一片漆黑之中沈蘇姀總能感受到一股子深沉的眸光罩在她身上,她知道是誰,她甚至能在暈暈沉沉的腦袋之中,用那僅有的一點清明告訴自己,無論他問她什麼她都絕不會開口,那眸光久久不離她,沈蘇姀好似一個嚴陣以待的戰士那般已經做好了決斗的準備,有了前兩次的經歷,她以為這一次她必定會成功。

可沈蘇姀錯了。

這一次她連迎戰的機會都沒有。

她並不確定他到底在她床邊站了多久,可她只知道他什麼都沒問!

即便未曾睜開眼楮,即便神思並不清醒,可沈蘇姀還是能感受到他眸光之中的深重,他盯著她,好似要透過她的面容看到另一個人似得,時光被拉長,他好似循著一條漫無止境的路在模索在回航,沈蘇姀並不知道他到底在尋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神思戒備讓她本就力疲的身體再度負荷不起,昏睡過去之前沈蘇姀仍然在告誡自己,什麼都別說!

淡淡的龍涎香在鼻端縈繞,渾身上下都貼在一片絲滑的溫暖之中,沈蘇姀緩緩地睜開眸子,與早前的渾身酸痛精疲力竭相比,此刻的她除了肩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之外其余再沒旁的不妥,丹田之內內息飽脹,周身經脈通徹無阻,整個人深思清明精神矍鑠,轉頭看了看外頭那片華燈初上的夜色,沈蘇姀微微的動了動身子,眉頭深深地皺在了一起。

她分明被他下了藥,可怎麼全身上下的感覺竟然是這般……

沈蘇姀抿了抿唇,她誤會了他?

——絕不可能!

否定了心中之想,沈蘇姀撐著床榻起了身,凝眸四顧,幽暗的光暈之中能看到這屋子的輪廓,她終于明白此處依舊是他的寢殿依舊是他的床,床邊有一燈如豆光暈昏黃,沈蘇姀眸光一掃釘在了床邊放著的一套衣物之上,那衣裙乃是湖藍,簡單的樣式卻有繁復的紋樣,與上次她換上的那套頗為類似,沈蘇姀心頭好似什麼撞了一下似得,定了定神才準備下的地來,被子一掀,她又愣了住,她身上罩著一件極其寬松的內單,撩黑的顏色如墨溢滿了她的眼,在他的寢殿之中,自然也是他的。

沈蘇姀定了定神,一把將身上的內單扯掉,抄起那整齊疊放著的衣裳便往身上罩,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沈蘇姀正系著襟前的扣子,在那床榻正對面臨窗的榻上忽然也傳來一聲衣衫窸窣之聲,沈蘇姀正忙著穿衣的手陡然頓了住,眼睫一抬,榻邊一人挺俊的身影已經站了起來,那眸光,好似有形的手一般掃了她全身,沈蘇姀眸色一寒,她想到適才她以為這殿中無人從而急急忙忙拖了那內單就穿衣服的情景,那人就在她數十步之外,他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到底是看到了多少……

「沈蘇慕在等你。」

察覺到她頓在了當下,嬴縱不由得出聲提醒,沈蘇姀聞言心頭一驚,趕忙將剩下的兩顆扣子系好,墨發披散在肩,她幾乎不用看鏡子,隨便在床頭的高櫃之上模到自己的玉釵便將頭發綰了起來,不是說是殷蓁蓁的人在等她,沈蘇慕為何會在王府之中?

沈蘇姀眸光微狹,看著對面站著的人終于明白,他將她留在這里,可不就是為了托住沈蘇慕!很可能還向沈蘇慕邀功是他救了她,而後,以沈蘇慕為中間人讓他得到瑯琊城豈不是很順手,沈蘇姀心頭微寒,再不管窗邊站著的那人,眸光一轉朝外室走去!

嬴縱眸光深邃的看著沈蘇姀走出門去,轉而將深刻的眸光落在了那件被她粗魯扯下來的內單上,絲滑的墨袍曖昧而凌亂的墜在床邊,像極了她那一頭如瀑的墨發……

走出門便有容冽迎上來,看她一眼抬手一請,「沈姑娘這邊走。」

容冽在前帶路,沈蘇姀深吸口氣將心中的忐忑強自壓了下來,順著府中廊道,只走了小半盞茶的時間便到了距離那天樞閣不遠的一處待客之所,還未走到跟前沈蘇姀便看到了兩個一身烏衣的侍衛,皆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屋子里有通明的燈火,沈蘇姀有些緊張。

「沈姑娘,就是這里,請進去吧。」

容冽站在門外,沈蘇姀攏在袖子里的拳頭微緊,抿了抿唇走了進去……

通明的燈火之中,一襲白袍加身的沈蘇慕正長身玉立的站在窗邊,月華如練自他肩頭瀉下,讓那半束著的墨發也染了幽幽冷華,他不知已經站了多久,听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才轉過了身來,看到沈蘇姀的那刻,那一雙漆黑的如沈蘇姀的眸子驟然亮了一瞬。

四目相對,沈蘇姀微微一怔。

沈蘇慕長著一張極為俊朗的臉,面頰消瘦而稜角分明,漆黑的墨瞳和那英武的劍眉都與沈蘇姀有異曲同工之妙,刀唇削薄下頷尖瘦,左頰上卻沒沈蘇姀這般的梨渦,沈蘇姀看著沈蘇慕眼底的光華心頭略有些哀慟,血脈之親是如何斷不了的,此刻的沈蘇慕正為了兄妹重逢而激動,可他不知真正的沈蘇姀早已在五年前就香消玉殞了……

沈蘇姀站在原地未動,沈蘇慕唇角微微勾起,眼底溢滿溫柔暖意的朝她走過來。

「姀兒……」

沈蘇慕的手抬起,眼看著要落在沈蘇姀臉上,可恰在此時沈蘇姀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沈蘇慕愣愣的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眼底的光亮一暗,而後不著痕跡的將手收了回去,他是豐神俊朗的男子,面上亦沁著與任何人都不同的溫柔笑意,罩著她的眸光澄澈而親近,沈蘇姀那後退只是下意識的,他當她是自己的親妹妹,任何親昵的舉動都不過分,可在沈蘇姀這邊卻難以接受一個陌生男子的觸踫,沈蘇姀深吸口氣,有些歉意的看了沈蘇慕一眼。

沈蘇慕並未因她這般的舉動而做怒,他眼底光彩明滅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與她分開之時她只有七歲,而今過了五年,當年的記憶早就模糊,是他太情急了,沈蘇慕將手背在身後,細細的打量沈蘇姀一瞬才輕聲開口,「一別五年,姀兒長大了。」

話語之中帶著感嘆之意,沈蘇姀微垂著眸子並不看沈蘇慕,見她不說話,沈蘇慕眼底到底生出兩分暗色,靜默良久,沈蘇慕這才語聲傷感的道,「姀兒,你可是在怪哥哥?」

沈蘇姀听得心頭一緊,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沈蘇慕眸光沉凝的看了沈蘇姀片刻唇角溢出兩分苦笑,「姀兒,你可以怪哥哥,這五年哥哥將你獨自一人丟在沈府之中,都是哥哥不好,如今哥哥回來便是想帶你離開君臨,姀兒,你可願隨哥哥走?」

沈蘇姀的處境即便他未曾親眼見到也大抵都明白兩分,沈蘇慕語聲沉暗,漆黑黑的眼底滿滿的都是愧疚,「當年,當年我身受重傷被郡主所救,直到兩年前才能康復如初,我知你已經回了君臨,可……可我答應過郡主終生不離瑯琊,又知你在沈府之中暫時安然這才遲遲未曾回君臨來接你,是哥哥不好,姀兒,你原諒哥哥,隨哥哥一起去瑯琊可好?」

沈蘇姀垂著眸,心道原來還有這等緣故,一抬睫便對上沈蘇慕幽湖般的眸子,那里面深深的憐惜和愧疚溢滿,更多的卻是自責與擔心,自責他這幾年來的遠離,更擔心她心中生了嫌隙不願隨他走,沈蘇姀看明白了沈蘇慕,看著這張和她自己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的臉心中一時五味陳雜,若當年的沈蘇姀未死,她是否能原諒眼前之人隨他離開?

沈蘇姀想「她」應當是願意的,沈閥之中親故不在,沈老太君只將她當做為沈府謀前途的籌碼,面對這世上唯一的真心待她的親哥哥,從前的「她」只怕沒什麼好猶豫的,沈蘇姀不知沈蘇慕和殷蓁蓁那不能離開瑯琊之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就這離開君臨一條,現如今的她便不能答應,沈蘇姀復又垂了眸,「你……忘了父親和母親是怎麼死的了?」

沈蘇慕還是第一次听到現在的沈蘇姀說話,那語氣對于現在的沈蘇姀只能算作尋常,可對于沈蘇慕來說卻倍感傷懷,從前的沈蘇姀對她崇敬又親昵,從不會直呼「你」字,還有她說話的語氣,雖是沉著靜然,可是卻實在是失了若她這般豆蔻少女的靈黠與稚氣,沈蘇慕心頭狠狠地一揪,這些年,她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听她如此一問,沈蘇慕一把抓住了沈蘇姀的手,「姀兒,你知道了什麼?」

沈蘇慕沒想到沈蘇姀會這般問她,這只能說明她已經知道了當年之事的緣故所在,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沈蘇慕覺得這對一個還未長成的小姑娘來說實在是折磨,見她垂眸的樣子更覺心疼不已,沈蘇姀的手一僵,沈蘇慕的掌心干爽溫熱,略顯緊張的將她的小手握得緊緊的,沈蘇姀掙了掙,他卻一點不放,沈蘇姀只好抿了抿唇,「什麼都知道。」

沈蘇慕心中不只是開心還是難過,開心的是自己的妹妹比自己想象之中堅強懂事,難過的卻是她這樣一個小人兒獨身一人在沈府之中實在是承受面對了太多,而這些時候,他都沒在她身旁,沈蘇慕深吸口氣,「姀兒,那些事情不是你該想的,現在哥哥回來了,父親和娘的東西我要一分不少的都拿回來,姀兒,從今往後有哥哥在,你什麼都不必想。」

沈蘇慕似乎對沈閥全無留戀,一心想帶著她離開,沈蘇姀心中有兩分不安,又看了一眼沈蘇慕殷切期盼的眸子道,「沈閥世子之位也是父親的,你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不打算繼承洛陽候的爵位嗎?就這麼離開君臨就沒有不甘心嗎?」

看著沈蘇姀黑沉沉的眸子,沈蘇慕只覺得在她那深沉的眸色之下似乎掩藏著什麼叫他看不透看不懂的東西,听她這般問沈蘇慕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道,「姀兒,現如今的沈閥已經是回天無力,我們何必去躺這一道混水,父親生前本就不戀那世子之位,如今我們也不必執著,更何況現如今的大秦太過復雜,能遠離君臨就遠離,姀兒,隨我走可好?」

沈蘇慕竟然真的對那世子之位全然不感興趣……

沈蘇姀不否定沈蘇慕說的有道理,可若是離開了君臨城,她又如何為蘇閥深淵為步天騎平反?沈蘇姀心中打定了注意拒絕眼前之人,可卻不知如何說才能讓沈蘇慕不那麼傷心,他現如今同樣也成為了孤兒,若是連唯一的妹妹都要棄自己而去實在是殘忍,更何況,是她佔據了原本屬于他妹妹的身體,沈蘇姀眉頭緊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她不會走。」

陡然出現的低寒之語落在了沈蘇姀的身後,她回頭看去,只見嬴縱正帶著青銅鬼面站在門口,撩黑的墨袍威勢懾人,一雙鬼眸幽幽的掃過沈蘇姀被沈蘇慕牽著的手,頓了頓,他踏步走了進來,高大的身影站在沈蘇姀身側,語聲低寒。

「閣下若是沈蘇慕便該留在君臨。」

「若只是鳳王麾下的慕公子,又何必來打擾沈姑娘。」

嬴縱特意咬重了那個「沈」字,話音剛落,大手放在沈蘇姀肩頭將她朝後拉了一拉,沈蘇姀被他扯得後退兩步,手也從沈蘇慕手中滑了出來,沈蘇慕原本溫柔的面上頃刻換上了肅殺之氣,他直起身子,看向站在沈蘇姀身後的嬴縱,語聲深長,「七王爺……」

嬴縱看沈蘇慕一眼颯颯然至一旁的寶椅之上落座,好整以暇的樣子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介入了別個兄妹的談話,沈蘇慕看著嬴縱,語聲雖然還算平靜,可卻夾雜著兩分不容忽視的肅殺,「在下得知七王爺對舍妹多番相救,十分感念王爺恩德,只是此番乃是我兄妹二人之家事,王爺何以知道舍妹一定不會隨在下走呢?」

沈蘇姀站在一旁看著這二人,想當年虎賁營時沈蘇慕也是同在的,只是沈蘇慕並不愛武道兵謀是以極少與他們踫面,說起來也算是故人,且不知嬴縱如此橫插一腳又是什麼打算?沈蘇慕看著嬴縱,他當然知道正是因為眼前此人所以他才和沈蘇姀錯過兩次,外界傳言這位七王爺心性狠辣冷酷霸道不是簡單角色,卻沒想到他對自家妹妹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沈蘇慕下意識的提起了警惕之心,看著嬴縱的眸光也有兩分不善。

嬴縱看著他如此模樣唇角倒是勾了勾,好整以暇的看了沈蘇姀一眼道,「她不忍讓你為難,本王不過是替她說出來罷了,她是不會離開君臨的,若是不信,自己問她。」

嬴縱話語落定便百無聊奈的看向了別處,沈蘇慕眉頭幾皺,果然轉過頭來看沈蘇姀,眸光一軟,語聲溫柔,「姀兒,你可會隨哥哥走?」

沈蘇姀頭皮一陣發麻,轉頭一看,嬴縱果然頗為玩味的看著她,沈蘇姀咬了咬牙,抬頭看了一眼這位兄長滿含著期待的眼神,只一眼沈蘇姀便垂了眸,沈蘇慕的面色微僵,眼底暗光一閃而逝,隨即竟苦笑了起來,「姀兒,你到底是在怪哥哥。」

沈蘇姀簡直听不得沈蘇慕這滿是哭意的話,這邊廂嬴縱又道,「沈姑娘不會隨慕公子去瑯琊城,听聞鳳王郡主過幾日便要返回,慕公子還是絕了這等念想為好,請回吧。」

听嬴縱下了逐客令,沈蘇慕看著垂眸不語的沈蘇姀心底有兩分明白她是不願隨他去的,卻是定了定神看著沈蘇姀道,「姀兒,你為何想留在君臨?」

沈蘇姀有些不忍,這才抬頭看定了眼前的這雙眸子,「因為在君臨城中還有事要做。」

「什麼事?」

沈蘇慕一問,沈蘇姀便又低下了頭。

沈蘇慕唇角苦笑更深,看了看在一旁的嬴縱微微的嘆一口氣,他抬手其她理了理衣襟,語聲還是溫暖透徹,「你可以不說,哥哥會再找你。」似乎看出了沈蘇姀身上若有若無的漠然,沈蘇慕再不多說什麼,轉頭看了看旁邊的嬴縱唇角微沉,「告辭了。」

沈蘇姀話音落定又看了沈蘇姀一眼便撩袍走了出去,听著那腳步聲漸遠沈蘇姀緊繃著的身子才放松下來,嬴縱略帶玩味的看了她兩眼,唇角揚起,「沒想到他讓你如此難受。」

沈蘇姀心頭微滯,隨即將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嬴縱身上,她不知他此番是怎麼想的,亦不知他想將她如何,卻只是下意識的有些不安,他已經認定了她不是沈蘇姀,而她面對這沈蘇慕也是如此無力,沈蘇姀看了看嬴縱,正想說什麼之時嬴縱卻已經轉頭看向了門口。

「來人——」

容冽的身影一閃而至,「主子?」

嬴縱不置可否的道,「送沈少爺和沈姑娘回府。」

容冽應了一聲是,這邊廂沈蘇姀卻是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眸子,若是往常,他即便不刺她兩句也絕不會輕易的就放過她,可今日他怎生就……

嬴縱絲毫不理會沈蘇姀狐疑的眸光,沈蘇姀無法,顧不得去猜他的心思只跟著容冽去接沈君心回府,嬴縱獨自一人留在那殿閣之中,耳邊那腳步聲越來越遠,他久無動靜的眼底這才閃出濃濃的深沉來,似遇到了什麼難事怎麼都想不明白……

「五姐,今日你要見的到底是什麼人?」

回沈府的馬車之上沈君心還在問她,沈蘇姀默然一瞬,「一位故人。」

沈君心眼底閃過一道恍然,隨即看著她的眸色立刻便透出了深思,沈蘇姀在他這般的目光之下微微皺了眉,正有些不知如何解釋白日的事情之時卻听沈君心頗為感嘆的道,「五姐,今日你救了我一命,若非是你,我和趙勤都要死!」

說著沈君心便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道,「想不到你有這樣好的身手!」

沈蘇姀看他那沒心沒肺的模樣苦笑著搖了搖頭,沈君心卻又眯著眸子神神秘秘的道,「眼下我也有了你的一個秘密,所以做為交換,你以後不可再為難取笑我!」

沈蘇姀沒想到這小女圭女圭竟然能如此聯想,當下便忍不住的笑起來!

回到沈府中的沈蘇姀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絕影,香書見她換了身衣裳回來不知怎麼回事,卻到底未曾多言,只有些惴惴不安的道,「小姐,今日一早您剛走之後老太君的病情又反復了,不知會不會……」

「會不會發落到我們頭上?」

沈蘇姀下意識的一問,香書頓時點了點頭,沈蘇姀肯定的一笑,「不會。」

香書素來對沈蘇姀頗為信服,一時間也不知她從何處來的信心,卻到底未曾說什麼,晚間沐浴之時香書才發現沈蘇姀身上的傷,于是又是一陣大哭,沈蘇姀見狀哭笑不得遣走了她,獨獨留下了香詞,誰也不知她們那晚上說了什麼,可第二天香書一大早起床之時竟發現香詞這個點兒剛從外面回來。

沈蘇姀正準備進宮,見香詞回來便揮退了左右的侍女,香詞面色沉暗,看著沈蘇姀搖了搖頭,「不是二房,二夫人這幾日依舊臥病在床,她房中的下人沒有半點動靜,金吾營接手了那幾個刺客之後應是在連夜審問,至于那審訊的結果,金吾營統領王翦御下極嚴,那大營內外都像個鐵桶似得,我們外面的人沒辦法知道里面的情況——」

沈蘇姀點了點頭沉默一陣,而後用完早膳便乘車入了宮。

剛進了內儀門便听到一陣歡聲笑語,因為諸國使者尚未離去,整個宮廷仍然有種朝氣勃勃之感,沈蘇姀尋著那熱鬧的源頭看過去,竟發現是貴妃西岐茹宮中的幾個侍女,當先的那人手中拿著一豎黃蕊半綻的臘梅,俏生生的十分好看!

沈蘇姀看到了她們,她們自然瞧見了沈蘇姀,當首的那人名叫玉蟬的乃是棲霞宮的大宮女,看到沈蘇姀立刻上前來做禮,沈蘇姀揮揮手看向她手中的臘梅,「這是何處得來的?」

玉蟬眸光微亮的道,「是在西邊的暢春園折的,今年這宮中只有暢春園的臘梅開得最早,這幾日娘娘為了宮中年末之事忙上忙下,奴婢想著折幾支臘梅回去添添新景兒……」

沈蘇姀看著你花枝實在喜人,不由贊賞的點了點頭,「還是玉蟬想的周到,不知壽康宮中的臘梅開了沒有?」

玉蟬聞言便搖了搖頭,「定是沒有的,年年壽康宮中的臘梅都開得最晚!」

沈蘇姀眸有所思,那玉蟬趕忙將花枝交給身邊之人,「沈姑娘是否想去為太後娘娘折幾枝,奴婢為您帶路?」

沈蘇姀唇角微勾,到底是棲霞宮的,這察言觀色果然不錯,眼下時辰尚早,沈蘇姀也不著急,當即便點了點頭讓玉蟬為她帶路,那暢春園距離距離宮中主道頗有些距離,玉蟬一邊和沈蘇姀說話一邊朝那去,足足走了兩盞茶的功夫!暢春園北邊一角,此刻正開滿了女敕黃色的臘梅花,老遠便有沁人心脾的清香飄來,沈蘇姀一看便喜歡上了。

「沈姑娘,奴婢們先前就是在這里折的!」

玉蟬指了指眼前,隨即又指了指里頭,「外面的都被人折了,好的都在里面呢!」

外頭的這片果然被人折去不少,沈蘇姀便又按照玉蟬的指引朝里面走了幾步,沁人的幽香環繞在身旁,沈蘇姀情不自禁的深吸兩口氣,特地選了幾支花苞半綻形狀奇特的花枝,玉蟬在一邊幫忙,兩人三下五除二便折了一大把,正說說笑笑準備往外走,那花林之外卻忽然傳來一聲厲喝,「誰在那里——」

沈蘇姀和玉蟬腳下一頓,喊他們的人在那花林的另一側,透過林木重重的花枝看出去,兩道人影綽綽,沈蘇姀和玉蟬對視一眼都不知怎麼回事,那邊卻又有人喊道,「忠親王在此,是誰在林子里喧嘩!」

竟是嬴珞!

沈蘇姀心頭一松,轉而和玉蟬朝林子那一邊走去,走出林子才看到外頭竟然是一出臨著一汪淺湖的亭台,雖然相對僻靜了些,可是因為與那臘梅林子十分之靜倒也有兩分好意境,嬴珞看到走出來的人竟然是沈蘇姀也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沈蘇姀和玉蟬先行一禮,嬴珞看著她們手中的花枝了然,「要送去給祖母的?」

沈蘇姀點點頭,看了看這四下無人的亭台有些奇怪,「忠親王在此處做什麼?」

嬴珞一笑,「沒什麼,隨便走走。」

沈蘇姀點點頭,嬴珞便走上前來道,「走吧,我也要去壽康宮。」

既然如此沈蘇姀便讓玉蟬先回了棲霞宮,沈蘇姀抱著花枝和嬴珞往壽康宮中去,嬴珞不知想到了什麼似得問起,「听說昨日你出門的時候在路上遇到麻煩了?」

沈蘇姀心頭一緊,待反應過來倒也不那麼意外,這君臨城中他的眼線自然是不會少的,別的不說,就說守城門的禁軍便是他的人馬,何況沈家雖然沒落了卻到底是權閥之一,小姐和小少爺在路上遇上了賊人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

沈蘇姀苦笑一聲,「忽然殺出來幾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認錯了人!」

嬴珞無聲笑笑,「幸而你們遇上了七弟,不然就麻煩了,往後出門需得帶著侍衛。」

沈蘇姀眸色微暗,他既然知道她們遇上了嬴縱,那也一定知道嬴縱將他們帶回了七王府,沈蘇姀不著痕跡的抬頭掃了嬴珞一眼,見他仍是一臉常色,隨即又看到了他身後的那侍衛,卻竟然並非沐小六,微微垂眸,沈蘇姀點頭應聲,「往後出門是必得小心了。」

說話間幾人才徹底的走出了那林子,剛走出幾步沈蘇姀的眉頭便是一挑,只因一個身高八尺的壯漢剛從另一個方向朝她們走來,那人看到是他們眼底意外一閃,對著嬴珞抱了抱拳,嬴珞也只是對那人友好的一笑,擦肩而過的瞬間,沈蘇姀鼻息微動。

那人是犬戎使者,看了看他走過來的方向,沈蘇姀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他分明不是從那臘梅林子過來的,可是為何他身上竟然也沾了那臘梅的香味呢?想到適才嬴珞站著的那空蕩蕩的亭台,沈蘇姀的心中生出兩分不祥的預感。

「沈家最近似乎不甚太平?」

靜默之中嬴珞忽然再次開了口,沈蘇姀點點頭,「是有點兒。」

嬴珞便轉頭看向她,「可需要幫忙?」

沈蘇姀有些意外他忽然的好意,默了默搖頭,「已經沒什麼大事兒了。」

嬴珞點點頭看著她道,「往後若是有什麼事你大可來找我,只要你開口,我不會不幫的。」

沈蘇姀疑惑的抬睫,「忠親王……」

看著她這模樣嬴珞雅然笑了開,「不必叫我忠親王,或者你像華景那樣叫我三哥也可。」

沈蘇姀唇角微搐,她怎麼能叫他三哥……

看她一張稚女敕的小臉之上似有為難之色,嬴珞笑著搖了搖頭,「還是隨你。」

嬴珞素來待她親厚不假,可今日的嬴珞卻有些奇怪,感覺好像在朝她示好似得,可是需要嗎?她可沒覺得她有什麼不得了的價值……

兩人一路聊著天便到了壽康宮,今日的壽康宮頗有兩分肅靜,叫人瞧著有些奇怪,可兩人才剛走到正殿之前便听到殿中傳來一陣語氣不善的說話聲!

「八殿下還要我怎麼說!你若要問何不去問七王爺!」

「本殿下偏偏就問你!你和七哥到底……」

「那好,我告訴你,從一開始我和七王爺就是盟友,你滿意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澹台瓏回焉耆有要事,可沒心思在大秦陪八殿下你玩游戲!」

「什麼叫陪本殿下玩游戲!你靠近本殿下到底有何居心?」

「呵,八殿下還是去問七王爺的好……」

「閉嘴!你少拿七哥壓本殿下!」

沈蘇姀和嬴珞忽視一眼,各自眼底都有兩分暗光一閃而逝,而嬴珞自然比不上沈蘇姀來的心驚,里面澹台瓏和嬴策為了什麼吵得不可開交呢,听著那話意似乎是嬴策再問澹台瓏和嬴縱之事,而後澹台瓏三言兩語便道出自己和嬴縱是盟友,更有甚者,還說是嬴縱讓她去接近嬴策的,沈蘇姀心頭泛上一股子寒意,她是最先知道澹台瓏是嬴縱的盟友,可此番澹台瓏所言豈不是在挑撥他們兄弟之間的關系?可若她所言屬實……

沈蘇姀搖了搖頭,嬴縱為何要她去接近嬴策呢?

讓嬴策對一個戰敗稱臣的公主動心有什麼好處?如果嬴策取了澹台瓏,如果他娶了一個外邦的公主,是否就會影響其未來登位呢?或者是想讓嬴策沉溺于兒女私情?沈蘇姀想來想去都想不通,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知道嬴縱是明確反對嬴策對澹台瓏有意的!

可嬴策知道不知道呢?

若他不知,但凡稍有不信任,只怕那心底就會有芥蒂生出。

沈蘇姀正垂眸怔神,嬴策已經面色黑沉的走了出來,看到沈蘇姀和嬴珞站在外頭他的眸色幾變,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說虎虎生風的走了出去,沈蘇姀和嬴珞頓了頓才抬步進的殿中去,殿中的澹台瓏正在埋頭抄經,那般沉靜的模樣,根本不想才吵過架的樣子!

沈蘇姀眸光深沉的盯著澹台瓏,想到她對于嬴策開始劍拔弩張,之後似淡非淡的態度,心頭一時有一抹狐疑閃過,這位公主,還有幾日就要離開大秦的公主,她今日這麼做到底懷著什麼目的呢,還未想明白澹台瓏已經起身朝他們行禮,看了看沈蘇姀手中的臘梅有些無奈的道,「太後今日去了天寰宮,還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沈姑娘不若去天寰宮看看。」

沈蘇姀心頭微動,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嬴珞。

嬴珞頷首道,「也好,索性我也是要去天寰宮走一趟的。」

如此兩人只將手中的臘梅交給一旁的侍女便又反身出了壽康宮,陸氏百年不出壽康宮一道,便是有什麼事也是昭武帝親自來壽康宮,卻不知道今日為何是陸氏去了天寰宮,沈蘇姀正在沉思,嬴珞已經輕聲道,「晉王回來了。」

沈蘇姀眉頭一挑,「晉王?」

嬴珞點頭,「晉王乃是父皇胞弟,已經有好幾年未曾回來了,這一次只怕要在君臨待上一陣子,這會子怕是在朝堂之上,父皇當年的兄弟如今只剩下晉王和雍王,兩人對祖母都孝順非常,祖母對二人也都十分親厚,這會子怕是等不及才過去了!」

沈蘇姀點點頭,嬴珞也沒有多說,沒多時兩人便走到了天寰宮之外。

同在天寰宮之外等著的還有許多人,出了他們兩人之外還有四五朝臣和沈蘇姀見過的南煜使者,朝臣們大抵是有政事要稟,兩個南煜使者卻讓沈蘇姀有些奇怪,卻見那兩個其貌不揚的男子手中正抱著兩個長盒子,卻不知其中裝的是什麼。

「應當是向父皇獻禮的。」

嬴珞解釋一句,沈蘇姀點點頭之後乖覺的站在了一旁。

天寰宮正殿之中不知在說什麼,沈蘇姀和嬴珞站在一旁百無聊奈,沈蘇姀的眸光本是隨意一瞟,卻忽然釘在了那兩個被使者抱著的長盒子上,兩支盒子似是紫檀,古樸大氣,暗紋繁復,一看便知是樣古物,沈蘇姀的目光正釘在那盒角上,在那繁復的花紋角落里,此刻正有小小的一個方形,似乎是個圖章,深紫色的底紋之上刻有一物,應當是一只羽尾翩飛的青鳥,沈蘇姀看的怔了住,連嬴珞在旁邊低聲叫她都不自知。

「蘇姀!你怎麼了!」

被嬴珞輕輕推了推沈蘇姀才驟然之間回過神來,嬴珞眼底滿是疑竇,掃了那南煜使者抱著的盒子一眼,壓低了聲音道,「蘇姀,你到底在看什麼……」

沈蘇姀定了定神,有些赫然的垂了眸,「那盒子上的青鳥看著眼熟。」

嬴珞恍然的一笑,「青鳥與咱們大秦的鳳凰同為上古神獸,南煜皇族厲氏一族的圖騰便是青鳥,因是國禮,所以那盒子上有那青鳥標志也不足為奇。」

厲氏,皇族,青鳥……

沈蘇姀點了點頭,好似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般的心頭鼓動不停,正兀自出神,殿中卻傳來一聲尖喝,嬴珞一把拉住沈蘇姀,「快,宣我們進殿了!」

沈蘇姀深吸口氣,被嬴珞拽著進了天寰宮的正殿,正殿之中坐著的人並不多,沈蘇姀低著頭走至殿中,只覺得一道森寒的眸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下意識抬睫,陡然對上一雙森森的鬼眸,嬴縱眸光微狹的落在嬴珞拉著她的手上,幽幽的好似要吃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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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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