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085 心動的滋味!

作者 ︰ 步月淺妝

嬴縱從一場冗長的夢中醒來之時窗外已經下起了秋雨,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窗欞上,有幾點正好落在他手背,晶瑩剔透的露珠兒,在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之上刺骨的冰寒,指尖一抹將那水滴拂去,轉頭一看清遠和明生仍然伏在桌案之上臨帖。

朱漆高櫃上的香還冒著青煙,角落里的火爐之中有火光 啪炸響,他將身上的墨色狐裘往胸前拉了拉,轉頭去看窗外灰白色的天,透過如注的雨幕,他墨藍色眼底好似也沁了水霧,冷厲酷寒不見,竟也有兩分濕漉漉的溫軟,這不同尋常的情緒,誰也瞧不見。

忽有涼風過境,吹得半掩窗欞吱呀輕動,嬴縱的視野被那窗欞驚攪得回神,只覺眼前一花,腦海之中陡然浮出一張臉來,他略有怔神,片刻間眉頭緊皺,那本來一片澄明的眸子也在瞬間變作帶著漩渦的淵海,恨不能將天邊陰雲也席卷進去。

這世上能讓蘇皇後身邊的第一侍女稱為「小姐」的人會是誰呢?

在蘇閥所有人都死了之後,在蘇氏一脈斷絕之後,她如何讓那人奉她為主?

她對那北宮骸骨案頗多疑竇,她對竇閥有不同尋常的算計,她讓一個蘇閥的人叫她「小姐」,想到德妃縱火前後的詭異行徑,想到寧微傾口中所言之語,嬴縱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反詩是她教,德妃精神瘋癲是這笙娘,那十萬竇家軍……

她到底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身形一動便觸到手邊的書冊,他將那書冊放在眼前,眸光深刻的落在了書冊細小的標注之上,那日她為了拿著書冊不惜驚動了他,讓她注意讓她犯險的絕不會是這本算得上是奇珍孤本卻絕對不是天下唯一的兵書,而她那樣謹慎的甚至連衣飾都從不會出錯的人,又哪里會是為了一本兵書就舉止那般怪異呢?

嬴縱一個個拂過那細小的標注,墨色尚新,仿佛十天半月之前所落,字體雖小,卻自有格局與勁力,非男兒不能書,那標注之語句句精巧,卻能將兵陣每一命門活位分析的恰到好處,非善于謀兵作戰之人不能懂,一個善于行軍打仗的謀士被他藏于府中,她好奇了?

她自己亦對兵謀陣法多有涉獵,雖然她口口聲聲稱一切皆歸功于她那哥哥,可嬴縱明白絕不止于此,她甚至看過他的軍中紀要,一個尋常的閨中女子可會對毫不相干的軍中瑣事感興趣?不會,當然不會,嬴縱尚能記得她那殘忍的馴馬之法,非軍中不能出!

口口聲聲說沒有人教她,絕不可能!

可偏偏找不出教她的那人——

從來沒有事情讓他如此的找不到頭緒,這樣的感覺如此之糟糕,在他每每都不想繼續在她身上蹉跎時間之時,她卻又給他更大的震撼,一步步環環相扣,無意勾引,卻注定糾纏,到今天,事關她的一切都讓他身不由己欲罷卻不能。

「王爺,寫好了。」

大抵是見他醒了,清遠和明生都將自己臨的帖子拿給他看,二人的資質上佳,從前的字本就寫的極好,這才幾日,又有長足的進步,嬴縱身子微微抬起,將二人的帖子拿在手中看一陣,略略頷首道,「從前是誰教你們寫字?」

「是孟先生。」

「那孟先生叫什麼?與沈蘇姀是什麼關系?」

嬴縱語氣隨意的一問,清遠想了想,「叫什麼我們也不知,從來都只是稱呼他為孟先生,他和沈姐姐大抵是朋友吧,沈姐姐偶爾去找孟先生說話。」

點了點頭,嬴縱復又漫不經心的道,「你們在學堂多久了?」

清遠愣了愣,「清遠是兩年前來的,明生是一年半之前。」

嬴縱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將二人的帖子又遞了回去,清遠接在手中之時恰好不小心觸到了嬴縱的指尖,好似被冰凌挨了一下似得,直冰的他心頭一顫,兩人站在原地愣了愣,外間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轉頭一看,容冽正走了進來,清遠二人知道嬴縱這是有話要和這位侍衛說了,當下將帖子放下就走了出去。

容冽一身墨衣站在躺椅之前,嬴縱復又閉上眸子,淡淡啟唇,「怎麼樣?」

容冽的聲音似冷清又肅穆,還隱隱帶著兩分沉重,「去查了,那馬鞭上的確是附子草不假,整個司馬監之中只有那一支馬鞭上染得有附子草的毒,當日有十多個宮人都先後的伺候了諸位主子,可那馬鞭卻是由當日領頭的太監專門看管的。」

「那太監人呢?」

嬴縱問出口之時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听到容冽聲音一低,「已是死了。」

嬴縱唇角微抿,「全然找不到一點線索?」

容冽微微一頓,「是。」

容冽辦事他從來是放心的,並非是他能力不夠也絕不會是他沒有用心,如果他找不出破綻來,只能說明那幕後之人將功夫做的太好,嬴縱並不以為意,似乎是在他意料之中,稍稍側了側身子,「這事不必著急,只是還要放在心上,那人定然不會罷休的。」

容冽點了點頭,嬴縱又道,「沈家的事呢?」

窗外的雨勢漸大,嬴縱的聲音听起來悶悶的寒意越重,容冽半點不敢馬虎,「這些日子沈家大小事都不斷,先是銀號的銀子不夠周轉,外面有人放出風聲來說沈家家財散盡已經是強弩之末,結果惹得大批商戶去兌銀子,最後還是沈姑娘拿出自己的錢將此事擺平了,沒多久沈家在城南的繡坊也出了事,送進宮的御用繡品被司針紡給打了回來,說是質量不妥,沈家老太君和二夫人都臥病在床,那二老爺也再度中風,家中唯有沈姑娘一個能主事的主子,此事也是由沈姑娘擺平的,其後兩日沈家在雲水河上的畫舫著火,雖然沒傷到人卻是損失巨大,事情還驚動了官府,這事也是沈姑娘讓人去斡旋的,那府尹知道沈姑娘是太後身邊的紅人,不敢造次,才沒追究太多,之後沈家的碼頭又出了事,也還是沈姑娘出面。」

看著自家主子眉頭越皺越緊,容冽便也不再細說,只下結論一般的道,「現在的沈家基本上都在由沈姑娘一個人做主,包括外面的人也大都認沈姑娘的話為準。」

「半月之內出這樣多的事情,去查了沒?」

嬴縱一听便覺得有些不對,容冽不知從何時開始對于事關沈蘇姀的事情從來都是最上心的,好似知道嬴縱一定會問一般,他早就將這些事情前前後後查的一清二楚,「那銀號之事是因為有人散播謠言針對沈家,繡坊之事則是因為有人將沈家最好的幾個繡娘挖走了,畫舫著火之事官府查證之後也說是人為,只是凶犯至今尚未落網,至于最後一項,乃是沈家自家的工人克扣工錢造成的,後兩項看不出什麼,可前兩項都是同一人所為。」

微微一頓,容冽的語聲略帶著無奈,「乃是嶺南蘇氏。」

嬴縱緊閉著的眸子就在此時睜了開,「嶺南蘇氏,他們擁護的五殿下倒了台倒是分毫沒有牽累到他們身上。」

「蘇氏從前給五殿下錢銀支持之時從來不走明面上的東西,便是連五殿邊的人都難見到蘇氏人的面,所以除非五殿下自己將蘇氏牽扯出來,不然沒有人能查到蘇氏的身上,再有,直到事發,五殿下自己都沒有見過那位蘇五公子的面。」

容冽的聲音平緩而清晰,嬴縱听著听著唇角便抿成了一條直線,「如果沒有蘇氏給了那樣多的銀子與竇家軍,那十萬人只怕也招募不成,蘇氏是生意人,做生意的卻不留個憑證,他們就那般相信瀛琛會言而有信麼?」

嬴縱的話讓容冽也陷入了沉默,嬴縱沉思片刻又道,「蘇氏對付沈家未果,那現在呢?」

容冽搖了搖頭,「蘇氏之後再沒有什麼動作,或許是覺得沈家沒有意料中的那麼好吃掉!」

嬴縱又陷入了沉思,敢助一個皇子謀國的大財閥會在投入了財力物力之後又半途放棄?嬴縱搖了搖頭,這根本不是一個有野心的捕獵者應該有的行徑,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好好盯著這個嶺南蘇氏。」

「那個五公子,叫本王有些好奇了。」

同一時刻,沈府的靜心齋之中也在談論有關嶺南蘇氏的問題。

沈王氏的病況有所好轉,此刻她倚在貴妃榻上,語氣略略帶著冷意,「一個嶺南之地來的小門小戶也敢覬覦我沈閥的位置,且不看看君臨城是什麼地方,怎會輪到他們在此地撒野,幸好他們知道沈府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及時收了手,否則定要叫他們好看!」

沈王氏由沈君心為她捶著肩,一席話說得義憤填膺豪氣萬丈,似乎已經忘記前幾日的沈閥是多麼的處境艱危,被商戶鬧上門來差點去見官,這樣的窘迫處境放眼大秦,只怕也只有沈家這樣的「權閥」才會出現,沈蘇姀沒有反駁這位老人家的話,她只將眸光落在了沈王氏身邊坐著的兩個小姑娘身上,沈家的六小姐沈鳶芙和七小姐沈菀蘿。

兩個只比她小一歲多的小姑娘皆是二爺沈平的庶出女兒,年紀相仿,一個性子活潑一個性子靜琬,兩個人都如她們的名字一般美麗可愛,一個似芙蕖一個似青蘿,此刻俏生生的陪坐在沈王氏的身邊,不想叫人注意都難,在她回府的這兩年,出了逢年過節的家宴之外,沈蘇姀極少看到她們的身影,一來是她自己少出門,二來這是這兩位庶出的姑娘所受的教育一點兒不比沈琳瑯差,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傳聞之中這二人的天賦皆在沈琳瑯之上。

當初在二小姐沈清萍出事之後沈王氏的身邊有了五小姐,此番三小姐遠嫁之後,她的身旁又忽然之間出現了六小姐和七小姐,相比她這個和這位老人家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的五姑娘,這六娘和七娘的出現意味著什麼沈蘇姀心中很清楚,沈王氏雖然飽受病魔折磨,可她一點兒都沒有放棄重鑄沈家門楣這個艱難而艱巨的任務。

「蘇姀,六娘和七娘過了年也就十二歲了,我們沈家總不能只靠你一人支應,過年之後六娘和七娘就跟著你進宮走動走動,若是他們也能如你這般得了太後心意,我們沈府將來便也有望了,你比你三姐要懂事的多,你知道應該怎麼辦。」

沈王氏的話語輕而緩,卻自有凝重之意,沈蘇姀不動聲色的听著,掃了一眼那俏生生的姐妹花二人,唇角微勾,「蘇姀知道,請祖母放心。」

「鳶芙,菀蘿,你們二人與你五姐多走動走動,這些日子課業也不要耽誤,過年之後,祖母便指著你們二人出去為沈家長臉了,你們五姐在宮中頗得太後和貴妃的心意,連皇上也對她贊不絕口,你們二人若有什麼不懂之處,只管去問她便是。」

沈王氏口中對沈蘇姀句句都是贊揚,沈蘇姀听著這樣的贊揚心頭卻一點點的冷了下來,沈鳶芙與沈菀蘿的目光隨著沈王氏的話落在她身上,沈鳶芙性子活泛,一雙眸子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其中更帶著殷切期盼,沈菀蘿性子沉靜,雖然未有多大的波瀾,可那秋水般沉靜的眼底也浮著點點星光,在同樣的環境之下長大,沈蘇姀太知道眼前這二人心底所想,哪怕她們之中沒人願意如沈王氏所言進宮走動呢,可誰讓她們姓了沈。

「祖母放心,菀蘿省得。」

「鳶芙早就想和五姐多多走動了,今日祖母一言,明日鳶芙便去找五姐下棋!」

沈王氏听得面生笑意,沈蘇姀唇角微勾,模樣乖覺,一副沈王氏說什麼便是什麼的樣子。

看著這兩個親孫女兒的靈黠模樣沈王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再看向沈蘇姀之時唇角的笑意略深了些,「五娘這幾日將府中扶持的頗為不錯,這麼些年大房的生意一直十分昌隆,相比你和老侯爺為你父親留下的那些老人都學到了不少,祖母想著,眼下二房的生意一直沒什麼起色,你伯母又臥病在床,不如你將二房的生意接手過來,等以後你二伯母的身子好了之後再給她還回去,你二伯母心心念念想著你三姐,你就當做幫幫你三姐,反正那生意都有底下人管著,你不過是幫著看看哪里需要整飭。」

這一接一還听著簡單,可沈蘇姀哪里不明白沈王氏的意思,她前幾日為擺平沈家的麻煩將大房的銀子貼進去不少,現如今沈王氏不僅提都未提,轉手又想將二房的爛攤子塞到她手上,果然是將她當做了少不更事心地慈悲的小姑娘……

「祖母有令蘇姀不敢不接,只是這月大房的諸位管家都會報賬上來,蘇姀雖然甚少親自過問,卻也不得不稍稍做做樣子,如此一來這月的功夫實在是少得很,不若等到下月再將二伯母手頭的生意接下,到時候也才有心力過問。」

如沈王氏所料,沈蘇姀在她面前不敢有半分推辭,她面上露出兩分勝券在握的笑意,轉而拍了拍沈君心的小手,「君兒最乖,祖母有些累了,不必錘了,去歇著吧。」

沈君心一雙眸子烏溜溜的打著轉兒,「祖母有病在身,府中諸事就交給五姐吧,五姐雖然比不得祖母,可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祖母萬萬莫要累著了。」

沈君心幾句話直直讓沈王氏的一顆心軟的快化了,看了沈蘇姀一眼點點頭,「五娘也是個讓我放心的,你們都念著祖母,祖母這心里可一點兒都不累了。」

祖孫二人笑言幾句沈蘇姀帶著其他人便告退走了出來,貴妃榻上的沈王氏唇角帶笑的看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才輕聲一嘆,這邊廂楊嬤嬤輕聲開口,「二房的生意現如今難有進賬,老太君這般是想分了大房的生意?」

沈王氏眸光微暗,「從前被人蒙在鼓里不知大房深淺,現如今才算是知道了,好一個沈城好一個沈蘇姀,侯爺當初本就對大房偏心的很,現如今我這樣做也算是為平兒著想,他有君兒,還有六娘和七娘要照應,大房就五娘一個人,她要那麼多的錢銀做什麼。」

沈王氏說完便略重的喘了幾口,楊嬤嬤趕忙端來藥讓她喝下,沈王氏看著烏沉沉的藥汁緊皺了眉,想到自己的身子卻也沒有辦法,咬牙喝了個干盡,藥力很快來襲,沒多時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走出靜心齋沈蘇姀直直朝著伽南館而去,沈菀蘿還未說什麼,沈鳶芙已經笑著走到了沈蘇姀的身邊,「五姐,明日下了學我去找你下棋可好?」

沈蘇姀淡笑點頭,「當然好。」

沈鳶芙長著一張和沈琳琳頗為相像的臉,一雙眸子卻沒有沈琳琳來的叫人驚艷,只是那明媚笑意又比沈琳琳叫人覺得朗然親近,見她點頭,沈鳶芙面上笑意更甚,也不多說什麼便跟著身邊侍女走了,沈菀蘿朝著沈蘇姀微微一福,「五姐好走,菀蘿告退了。」

沈菀蘿並不如沈鳶芙熱絡,行止之間有禮疏離,一雙眸子亦是微微垂著,有些含怯似得,沈蘇姀與她們任何一人都沒有親近的打算,點了點頭看著沈菀蘿遠去,沈君心看著那二人走遠,頗為感嘆似得道,「真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啊!」

沈蘇姀轉頭涼涼掃他一眼,「她們是你的姐姐。」

沈君心不置可否的挑挑眉,看著沈蘇姀轉身而走趕忙追了上去,「你難道看不出祖母的意思嗎,是讓你帶著她們進宮去分寵呢,我算是明白了當初三姐為何那般排斥與你,我猜你現在心里也一定不好受,你會會不讓她們進宮去?」

沈蘇姀哭笑不得的看著身邊這人,搖了搖頭並不言語,沈君心見她不說話也不惱,只想到沈王氏的另一樣心思皺了眉,「祖母實在是偏頗的很,分明知道二房的生意都是爛攤子卻還要望你的手上送,這樣分明就是想要你倒貼進去啊!你干什麼非要接下來,一個月之後我看你要如何是好,你有多少錢能賠進去呢——」

沈蘇姀再一次眸光深重的打量起身邊這個心智超乎尋常人的小少爺,大抵是沈君心已經習慣了她的打量,此刻他一點也不怕的回視著她,沈蘇姀唇角微抿的轉過頭去,語聲懶懶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即便是我想賠,那也要一個月之後二房的生意還在才行啊。」

沈君心眉頭微蹙,也不知怎地忽然覺得背脊涼涼的……

再次入宮之時沈蘇姀心頭籠著一層陰雲,這座宮闈遠遠比她想象之中要可怕的多,那些針對她的風霜刀劍也比她預想之中來得早,現在唯一讓她苦惱的是,她一點兒也看不清那風霜刀劍的來處,在這處處都藏著陰詭與齷齪的宮闈之中,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實在是大大的不妙,沈蘇姀心頭一路都被這種感覺充斥,直到到了壽康宮的那一刻。

算起來從最後一次在七王府見到西岐闌珊之後她已經有一月多沒見到她了,竇閥倒台和德妃身死這樣的大事她沒有經歷上,這實在是一件憾事,而今,她依舊是一身明艷紅裙著身,可是和五月見到她的時候相比,她周身的凌厲迫人之氣要濃烈許多,雖則如此,在陸氏面前她的小女兒態依舊叫人看的憐意頓生,她如此,寧微傾也是如此,沈蘇姀時常在想為何這些在長輩眼中極其優秀的權閥女兒家們為何能將這截然不同的氣韻處理的如此融洽而討喜,是否也如她一樣,隱藏,克制,在從容的外表之下時刻都緊繃著自己,且半分不敢放松。

「許久沒有回去,族中實物頗為繁雜,卻不想一回來君臨城中就已經模樣大變,太後心中無論如何都是要心疼的,那幽州雖則偏遠了些,可是山明水秀的對五殿下來說也是一場修行,比起皇宮,在那里才更讓人活的舒坦敞亮,太後娘娘無論如何莫要掛念太深。」

陸氏听著西岐闌珊之語心中如何不寬慰,拍著她的手背不停地感嘆,好似因她一言已經心中所有的郁氣都發泄了出來,西岐闌珊見此便明媚笑開,轉頭看向沈蘇姀,「听說前兩日又賽馬了?還贏了微傾?」

沈蘇姀唇角維揚,「是郡主想讓。」

西岐闌珊搖了搖頭,「不會,既然是她想和你比便絕不會讓你,輸贏她從來坦蕩!」

听西岐闌珊對寧微傾如此評價沈蘇姀有兩分意外,想了想卻也真是如此,西岐闌珊的眸光仍然落在她身上未放,「听說這些日子沈閥之事都是你在掌持,可真叫人意外。」

西岐闌珊大抵是剛回來便把君臨城中這幾日的境況模了一遍,否則也不可能知道的這樣清楚,沈蘇姀搖了搖頭,眼底略有無奈,「祖母和二伯母皆是病中,蘇姀只好獻丑了。」

西岐闌珊搖了搖頭,雖然沒有再說,可看著沈蘇姀的目光仍是帶著贊賞。

陸氏嘆笑,「倒是什麼都被你知道了,給哀家說說你還知道什麼?」

本是調笑之語,可西岐闌珊卻正色道,「闌珊還知道華庭公主上書要為她的官堂設立女官之位。」

陸氏和沈蘇姀對視一眼,關于此事西岐闌珊必定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稍稍一默,西岐闌珊果然開了口,「闌珊覺得華庭公主此行實在是大義大智之舉。」

陸氏眸光微狹,「這麼說你也想讓華庭在她的封地設立女官之位了?」

西岐闌珊點點頭,眸光之中帶著熱切光芒,「不瞞太後娘娘,闌珊不僅想讓華庭公主在她的封地設立女官,華庭還想在大秦朝堂之上設立女官之位。」

陸氏微怔,西岐闌珊又是一陣苦笑,「太後娘娘若是說闌珊大逆不道也罷。」

室內稍稍一默,陸氏有些怔然的看了看窗外肅殺的秋色,在轉過頭看到眼前這張明媚朗然的臉之時眼底生出片刻的迷茫,「哀家真是老了,想法也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活泛,可這朝堂設立女官之事並非小事,哀家不會說你大逆不道,只是這事太難!」

西岐闌珊面上苦色一笑,眼底星芒一閃,「只要是太後娘娘不反斷闌珊便可,依我之想,微傾只怕也是一樣有此想的,朝上的事情我們說了尚且不算,要待日後再見分曉!」

雖然如此,可西岐闌珊話語之中並沒有擔憂之意,听起來似乎更是勝券在握,沈蘇姀垂眸靜坐並沒有接話,眸光一轉卻看到一襲藍袍映入了眼簾,嬴策無聲無息進得門來,隨意的朝陸氏行了個禮便坐著不動,西岐闌珊當先一笑,「喲,這是誰惹了我們的八殿下?」

嬴策極少露出現在這般疑惑又糾結的面色,陸氏和沈蘇姀對視一眼都不知發生了什麼,若是往常的嬴策听到西岐闌珊的調笑定然會立刻接話反駁,可今日他只是將眉頭皺的更緊兩分,一言不發的樣子有些叫人擔心,見三人都眸光殷切的看著他,再加上他也不是個能憋住話的人,當下便冷哼一聲抱怨起來,「還不是那個澹台瓏!」

一句話讓眾人眼底恍然,嬴策面上卻萬分煎熬,「你們不知道這人是有多奇怪,往常不待見她的時候她整日里追著要和你比試,一來二去竟然還敢和我動刀子,可是現在她全然改了性子,見到我禮數周全絲毫不敢含糊,我說上兩句話她竟然也生生受了,一副好像她真是大家閨秀的樣子,你們說,她現在是不是正在想什麼法子折騰我?!」

西岐闌珊對澹台瓏和嬴策的事情並不知道的十分清楚,可陸氏和沈蘇姀卻是明白的,想此前二人見面就打三句話之後便鬧,如今澹台瓏因為此前傷了他的事情有愧在心並不再放肆也能想得通,可沒想到最先不安的倒是嬴縱了!

看著嬴策的面色沈蘇姀皺了皺眉,陸氏卻已滿是無奈的笑開,「策兒,人家澹台公主跟你打的時候你說人家沒有教養不像個公主,此番人家對你有禮有節你又在猜度人家對于心懷不軌,若是澹台公主知道你如此做想不知有多生氣,你也別想那樣多,澹台公主的性子烈,你此前對人家實在無禮才讓人家對你動了手,上次人家傷了你,那十篇經文可是老老實實為你抄好的,她恐怕對你還有些愧疚,如你不與你計較而已,什麼想法子折騰你,或許人家現在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底,你何必自添煩擾?」

此話一出嬴策面上的糾結之色更重,冷哼一聲道,「什麼叫她沒有把我放在眼底,本殿可是正兒八經的皇子,她以為她是誰,她那樣小心眼的人能做出什麼事情還不一定呢,祖母你怎能如此為她說話,看,她連你的感動了,如此用心豈是簡單之輩!」

听見嬴策之語不僅是陸氏哭笑不得了,便是連西岐闌珊都有些好笑,眉頭一挑看著嬴策道,「八殿下,我看您這是心理不平了吧,從小到大別人都拿您做寶,現在有人不將您放在心上您就覺得都是別人的錯了,澹台瓏好歹從前也是一國公主,人家見過的天之驕子與您也不遑多讓,您又不是她的敵人又沒有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何別人就非要想法子來對付您?再者,您是男子,公主是女子,您何必念著舊事不忘,哪里還有男兒風度?」

嬴策被陸氏和西岐闌珊兩人說的面色幾變,那眉間之色雖然淡了兩分,可眼底早已沒有往日朗然光芒,沈蘇姀看著心頭微緊,一轉頭,殿門之處嬴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那里,他的眸色正莫測的落在嬴策身上,見沈蘇姀看過去才轉了眸,四目相對,沈蘇姀看到他眼底一片深沉,這邊廂嬴策也隨著沈蘇姀的目光看了過去,見是嬴縱他頗有些不尋常的緊張了一瞬,而後才起身笑道,「七哥來啦!」

嬴縱波瀾不驚的進得門來,輕聲一問,「在說什麼?」

沈蘇姀和西岐闌珊起身朝他行禮,嬴策唇角一動似乎是想掩飾,可西岐闌珊已經笑著道,「再說八殿下將自己的小人之心用在人家公主的身上!」

嬴縱颯然落座,「哦?什麼小人之心?」

嬴策面上略有尷尬,眸光簇閃的看著嬴縱好似生怕他看出什麼來,這邊廂西岐闌珊卻不饒他,「他非要說人家公主現在正在想法子折磨他,可我倒覺得人家公主根本就沒將他放在心上,八殿下這氣量可是越來越小了,人家女孩子都不甚在意,您卻耿記于心!」

嬴策眉頭緊蹙,聞言立時反駁,「誰說我耿記于心了!我這身上傷疤還在呢,當然不能對她太過大意,她一個焉耆的公主,憑什麼一直要住在宮中,若是哪天……」

「看吧看吧,他這不正是覺得別人對他存心不良嗎?」西岐闌珊頗為無奈的笑了笑,一邊還感嘆著,「看來公主那一刀刺得很深啊,都讓素來無懼無畏的八殿下留下陰影了!」

嬴策只怕從小到大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心情煩亂口不能言又慌亂又緊張的時刻了,正坐立難安之時卻听嬴縱輕聲道,「阿策從小沒受過傷,上次那傷也頗重,他如此也算是正常,澹台公主不過是客居,若是婚事未成便是要回焉耆的。」

听見嬴縱為他說話嬴策心中頓時一松,面上的神色片刻之間就恢復如常,可听到那澹台公主要回焉耆之語他不知怎地又有些心情沉郁了,想到他現如今這些莫名心情都是因為那個女人,他不由得咬了咬牙眉頭一挑道,「什麼時候才走,莫非等她三年五載定不下婚事那就要在君臨住上個三年五載的?」

嬴縱隨意的扶了扶袖口,「過年之後。」

嬴策眸色微松,「那還差不多!」

見他一身輕松的模樣陸氏和西岐闌珊都笑開,西岐闌珊促狹的刺他一句,「完了,八殿下這回真是怕了那公主了!」

嬴策冷哼一聲,「怕她?下輩子吧!」

嬴策和西岐闌珊兀自斗嘴,嬴縱緊抿著的唇卻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沈蘇姀面色靜然的時不時插一句,看外頭天色不早便準備告辭,西岐闌珊剛從族地回來,自是要被陸氏留下的,陸氏見沈蘇姀執意回府,想到沈府現在是多事之秋便也由了她,只臨走之時囑咐不斷,恰在此時一旁周身氣勢略顯沉凝的嬴縱站起身來,「孫兒送沈姑娘回府,祖母放心。」

陸氏眉眼一亮,「如此甚好!」

沈蘇姀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二人行禮之後便齊齊往外走,壽康宮外赤焰正撒著蹄子等在那里,見到沈蘇姀和嬴縱齊齊出來立刻頗為歡快的奔了過來,嬴縱二話不說翻身上馬,一把將沈蘇姀拉了上去,或許是與他共承一騎的次數頗多,沈蘇姀漸漸覺得沒什麼不妥。

宮道悠長,殘陽將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長,赤焰的速度並不快,一片靜然之中沈蘇姀忽然悠悠開了口,「王爺只怕沒想到八殿下會對澹台公主動了心,如此,王爺準備如何是好?」

澹台瓏是嬴縱的人,沈蘇姀當然牢記著這一點,從今日嬴策如此不安糾結的表現來看,她當然能看出他對待澹台瓏並非是普通的「不平」,她到想知道嬴縱會如何對待嬴策的心境,而那澹台瓏此番對嬴策,多多少少有沒有一點別的心情呢?

「何以見得阿策對澹台瓏動了心?」

嬴縱低寒的語聲落在她發頂,沈蘇姀眉頭微挑,好似理所當然的道,「從小到大,王爺可見過八殿下為了什麼如此色變過?別人都以為八殿下心中只是念著公主傷了他的舊事不忘,可王爺應當十分清楚,八殿下的性子素來灑月兌,他能幫著公主在皇上面前說話,又怎麼會記仇與公主,如此不同尋常,不是動心又是什麼?」

見嬴縱沒有什麼反應,沈蘇姀試圖說服他,「想和一個人作對,念著一個人的事情不放,等她真的對他做了什麼卻又相幫與她,面對她的時候對其他所有人的心境都不同,不在乎全世界的想法,卻偏偏只在乎那一個人的行為舉止,當那個人沒有按照他預想中的那樣對待他的時候,他便開始懷疑計較且不安,如果他對別人都如此的重視和計較也就罷了,可他偏偏只對那一個人如此,這難道還不算心動?王爺只怕從未對哪個人如此過,所以也不知心動的滋味,八殿下今日行至已能說明一切了,只看王爺想不想讓他如願……」

嬴縱仍是未曾接話,沈蘇姀正覺奇怪,卻發現他握著馬韁的手略略使上了力道,她正欲回頭一看,他的聲音忽然又響了起來,「本王不知這‘心動’的滋味,那沈蘇姀,你又是怎麼知道的?莫非,你也對誰如此重視且計較過?」

沈蘇姀听著這話下意識就想頂回去,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題外話------

你們家作者已經在「早點更新」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ap;gt;_ap;lt;,這實在是太傷自尊了,除了剁手之外怎麼治療半手殘(時速超低)和重度拖延癥呢?比如有誰留言說你們家作者早點更新她就爆luo照的這種會不會治好作者呢?

p︰不要惦記那白衣墨發會畫畫的美男了,與其惦記他還不如惦記惦記意,那個和縱子一樣殘忍霸道的男人啥時候才會出來呢……話說你們是不是太容易見異思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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