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 081 王爺莫非還是個雛兒?

作者 ︰ 步月淺妝

沈蘇姀不知是嚇得還是羞得總之此刻已經是肝膽俱顫,小碎音兒貓兒一般的無力,叫他眼底驟然更紅,狠狠往她身上一靠,「滅火!」

沈蘇姀當然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前世在軍中一守便是大半年,時間長的便是幾年十年的都有,軍中無女人,那些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們若是實在忍不住豈不就是只有自己解決?那樣的場景她是撞見過的,沈蘇姀面色漲紅,左手好似僵了住,掌心詭異的感覺如同魔咒一般縈繞不去,只讓她懊惱的想扇自己一下,她怎麼就能放錯了地方?!

嬴縱的眸光狼一般的可怕,沈蘇姀看的心頭發顫,感受著抵在自己身上的異物心跳更是咚咚咚越來越快,他這樣的心性什麼樣的事做不出來,若是……沈蘇姀不敢深想,只覺的嬴縱將她越貼越緊,她的大腿處像是被火燒著了似得灼燙,沈蘇姀縱然前世與男子相處時間頗多,縱然見過頗為刺激的場面,可等她自己被一個男人如此相待,那種感覺仍然讓她無措且慌亂,感覺到他呼吸愈重,竟惹得她身上也一陣酥軟,這感覺太過可怕,沈蘇姀看著咫尺之地的鬼面忽然福至心靈的開了口,「听說王爺從不沾……」

微微一頓,她語氣略深長,「王爺莫非……還是個雛兒?」

貼著她的身子就那麼的僵了住,那雙滿是嗜血之色的眸子緊緊地眯了起來,薄唇緊抿一時竟沒發怒,感受到他身上的熱意褪去,沈蘇姀心頭一動,眼底滿是不可置信,別說是天之驕子,便是世家貴族的男子早早便會受這方面的教育,另外通房侍妾更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沈蘇姀不信他至今沒踫過女人,可瞧著他此刻這詭異的面色,卻又不能不讓她相信!

沈蘇姀愣了良久,緊抿著的唇角詭異的揚了起來!

嬴縱狹眸看著她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和那唇角詭異的笑意,周身陡然有勃然威懾噴薄而出,危險的預感來襲,沈蘇姀唇角笑意猛地一滯,她還未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移到了她腰間去,指尖輕挑只听到唰的一聲響她的腰帶竟就被她抽了出來,胸前的襟口一松,沈蘇姀頓時滿身戒備,看她眼底眸色一暗,他唇角冷抿將那腰帶松了開,正待傾身而下,身後忽然「啪」的響起一道重物落地之聲……

嬴縱一頓,沈蘇姀的身子也陡然一僵,她一抬眸,嬴縱一轉頭,清遠和明生面色懵懂卻又尷尬的站在珠簾之外,掉落在地的小小泥塑人偶已經被摔得粉碎,兩人眸光四閃不敢看向他們,又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只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沈蘇姀的臉此刻才是真正的紅透了……

嬴縱會轉過身來掃了她一眼,滿溢的深沉在看到她紅透了的小臉之時微微一軟,分毫異樣也沒有的從她身上起開,撿起地上的狐裘連著那腰帶罩在了她身上,轉身掀起珠簾走了出去,看了看地上掉落的小泥塑人偶搖了搖頭,「重新做一個。」

「是。」

兩人不約而同應聲,嬴縱彎子將那摔成了碎片的泥塑撿起,遞到二人身前,語聲平平,「現在就去。」

「嗯。」

兩人急忙將那泥塑接過,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嬴縱轉過身,沈蘇姀已經穿戴整齊正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隔著一道珠簾,她臉上的緋紅還未褪去,見她雖做了從容之態眼底確有厲色他不由挑釁似得又在她身上掃了一眼,掀簾而入,直直將一本書側放在了桌案邊上,「倒不知你對《宋子兵法》感了興趣。」

《宋子兵法》集數頗多,剛才那本掉在了躺椅之下,眼前這本卻不是沈蘇姀想要的,她頗為不甘心的看了那躺椅一眼,抬步就朝外走,「沈蘇姀告辭。」

「忠親王在朝中聲望頗高,如此可算是遂了你的意?」

沈蘇姀腳步一頓,嬴縱的語聲輕緩且深長,「十萬忠勇軍能扶起一位太子嗎?」

沈蘇姀不知道他這話是何意,卻听他繼續道,「不過若是逼宮倒是足夠的!」

沈蘇姀心頭一動,頓時轉過了身來,「你想故伎重演算計忠親王?」

嬴縱定眸看向她,不置可否的點頭,「也不是不可以。」

沈蘇姀不知眼前之人對她說此話是何意,隨即她搖了搖頭,若他真有這樣的打算又何必告知與她呢,沈蘇姀一笑,「那就祝王爺好運了,只不過忠親王不像五殿下那般好糊弄。」

嬴縱隨手將那本兵法拿起翻看了兩頁,「在本王眼中,都一樣。」

听著這般自大之語沈蘇姀也不意外,他這樣的人哪里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嬴縱見她並未接話不由抬眸掃了她一眼,「那冊子上還牽連到了申屠氏,你說,本王該如何做呢?」

沈蘇姀雙眸一眯,「王爺自有決斷何必問我。」

嬴縱又將那書冊放下,已有所指的搖了搖頭,「那書冊是你予本王的,若是不問清楚,本王只怕你將來要後悔,沒了申屠,忠親王少了一大支持,那太子之位要離他更遠了。」

沈蘇姀淺吸口氣,「王爺心中早有主意,哪里輪得到沈蘇姀置喙,告辭!」

沈蘇姀說完便走,這一回嬴縱再未說話攔著,他看著沈蘇姀的身影走出水榭,或許是他內力太好,那細碎的腳步聲在他耳邊久久不散,良久良久他才回過神來,走到躺椅邊去將那掉在窗下的書冊撿了起來,翻到適才露在外面的那一頁,眸光深凝。

五殿下嬴琛的罪責未定,整個沈府的心都懸在半空中,昭武帝不表態,沒有人知道這位皇帝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對于這個兒子,他到底是殺還是不殺,就在這惴惴不安之中,終于迎來了八月的最後一日,也是在這一日,對嬴琛的處置終于落定!

秋日里的肅殺之氣讓整個帝宮都籠罩在一片沉沉的陰霾之下,天邊綴著的陰雲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棲雲宮之內更是各個都噤若寒蟬,自從三日之前皇帝來過棲雲宮又拂袖而走之後再也沒有誰過問過棲雲宮,外面仍有守衛守著,德妃依然是被軟禁起來的。

全福帶著兩個小太監到棲雲宮的時候眾人都覺得有些怪異,皇上沒來,來的只有全福一個,宮人們規規矩矩的跪了一地行禮,看著全福那紫黑色的太監服忽然有些沒由來的背脊發涼,全福誰也沒看,腳步穩健的進了正殿,兩個小太監將殿門一關就站在了殿門口守著,下人們仍是跪在地上,屋子里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主殿之內,竇瀾正一身深紫華服坐在首位之上,雲鬢高懸,珠釵熠熠,見是全福一人前來眼底也沒有失望之色,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諷笑,「看來皇上已經想好了?」

全福對著竇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無論如何,至少現在這個女人還是四妃之首,見她如此說話全福點了點頭,「娘娘英明,皇上已經想好了對五殿下的處置。」

竇瀾眼瞳微縮,愣了一愣才點了點頭,「好,既然你來了,想必是有什麼需要本宮做的。」

全福默了一默,低垂著眸子說話的聲音卻分外鄭重,「皇上說,五殿下此番罪過甚大,娘娘想要救下五殿下的性命也簡單,只需,只需按照您自己說的話做便可。」

竇瀾挑眉,她自己說過的話?

全福見竇瀾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也不再說什麼,只朝著竇瀾深深一拜,「皇上說五殿下的性子頗為急躁不安,幽州的山水最為寧靜,十分適合五殿下修身養性,讓娘娘只管放心。」

電光火石間,竇瀾忽然就懂了,她挺直的背脊微微一僵,一股子寒意從腳底漫上,端麗的姿容片刻煞白,整個人好似一個木偶一般愣了住,全福說完之後便閉了嘴,只垂眸等著竇瀾回神,不知過了多久,竇瀾才輕輕一嘆,「我早該想到他會如此。」

幾近無聲的話語低幽的落在一片安靜的殿中,竇瀾的目光帶著兩分死氣的看著全福,好像透過他看到了昭武帝下命令時的那張臉,她說過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琛兒的性命,然後他果然就不要她活,她猜想那雙眸子即便下讓她死的命令之時也一定是帶著溫透笑意的,就好像很多年前一樣,殺不動心,才是帝王,他深諳帝王之術于心,真正犯傻的卻是這些在後宮之中自以為是的女子,什麼寵愛榮華,到頭來只會成為一場空……

深吸口氣,竇瀾的面色再次恢復如初,「本宮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微微一頓,她的目光堅定,語氣更是不容置疑,「不過,本宮還有一個要求。」

全福抬起頭來,「娘娘請說,只要無傷大雅,皇上定然會應允的。」

竇瀾眼底有水光一現,唇角的笑意滿是苦澀,「幽州,幽州太遠了,本宮不想讓琛兒一個人太寂寞,本宮要讓他的皇妃隨他一起過去,本宮要他們大婚。」

全福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竇瀾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沈家定然不願再和五殿下結親,皇上到底會不會應下呢,全福略微一怔,竇瀾復又搖頭笑開,「除此之外,本宮別無所求,皇上若是答應,本宮即可照他的意思辦。」

全福心中一定,朝竇瀾行了個大禮退了出去。

全福走了出去,殿門開了又合上,殿外的明光一點點的消失,最終整個大殿復又沉寂在一片安寧與幽暗之中,這死一般的寂靜從前讓竇瀾難以忍受,可現在她卻接受的萬分從容,因為她明白,屬于她的能看見這世間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直逼正紅的宮裝,再模了模自己發髻上高高疊累起來的珠釵,竇瀾心中忽然涌出些莫名的空茫來,她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竇家人的桀驁她與生俱來,曾幾何時,天下人她都不放在眼里,鮮衣怒馬彎弓射箭,她這樣的女子便是男子又有誰能比得上,更從未想過有天嫁為人婦相夫教子,可那一天終究來了,她嫁給了全天下最為尊貴的男人。

也對,只有那最尊貴的才能配得起她,從此,她就開始了與這深宮的一場糾葛,她斗得不是哪一個與她同病相憐的女人,她斗得是這大秦帝國賦予女人的尊榮與悲哀,一晃三十年過去,她終究沒能走到那至高之位,而今,以這般慘笑目睹他的大秦盛世。

竇瀾一個人坐在那里,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一個小黃門到了棲雲宮,走到殿門之外,對著殿內行了個禮高聲道,「娘娘,皇上準了!」

滿宮的人都听到了這句話,沒有人知道皇上到底準了什麼,那小黃門沒有听到回應便又行了一禮就走了出去,眾人面面相覷一陣,皆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天邊殘陽如血,看著那緊閉的殿門眾人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徘徊良久終于還是選擇站在外面。

昭武帝三十二年八月三十,竇德妃與棲雲宮服毒身亡,意在自責五殿下之錯是她教導不利而至,最終以死贖罪,昭武帝感念德妃一片慈母之心,不僅饒恕了德妃火燒凌雲殿之錯,準其以貴妃之位入皇陵,最終更是免了五殿下嬴琛的死罪,只褫奪其皇子之身,改姓為,貶為庶民流放西南邊城幽州,又因沈家三小姐與五殿下早有婚約,昭武帝賜沈三小姐德寧郡主之位,令其與庶人嬴琛成婚,與九月中旬同往幽州。

除此之外,竇國公府包括世子在內砍頭五十余人,竇煙、竇宣和其余人等全部充軍流放,竇準乃竇閥之主,本該處以死罪,然恰在此時朝中又牽扯出了北宮骸骨案的舊事,稱竇閥于五年之前或有份參與栽贓陷害大殿下之事,由此,竇準仍以待罪之身被關在了天牢之中。

就在這昏黃暮色之中,屬于竇家的時代,徹底的結束了。

沈府的浣溪苑之中正傳出一陣淒厲而慘烈的痛哭!

沈柳氏素來溫婉的小家碧玉模樣在今日盡數變作一場歇斯底里的瘋魔,屋子里的東西被砸了個干淨,砸完了又出來砸院子里的,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怒意滲人,「我真是好苦的命啊,夫君是個病秧子也就算了,如今就連著唯一的女兒也要被流放到邊城去了!」

「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沈家的,這輩子要這麼折磨我!」

「我苦命的琳瑯啊,這家里沒有人管你,為娘位低命薄也不能替你周旋!為娘真想死了算了,我的琳瑯啊,去了幽州你可怎麼活,一個郡主之位就想害我女兒一輩子,我的琳瑯憑什麼要嫁給一個庶人,皇家,皇室,他們都算什麼東……」

一個「西」字尚未出口沈柳氏淒厲的話語便斷在了喉嚨里,楊嬤嬤領著四個身高體胖的嬤嬤一起出現,其中二人上下其手的將沈柳氏的嘴捂了住,院子里其他下人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眼睜睜的看著沈柳氏被兩人拖著進了正廳。

拽著沈柳氏的兩人毫不憐惜的將沈柳氏扔在了地上,沈柳氏一臉的苦澀捂著臉幽幽痛哭著,好似已經心灰意冷至極,楊嬤嬤居高臨下的走至沈柳氏身邊,「二夫人,沈府好歹也是門閥府邸,您好歹也是世家出來的女兒家,自然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現如今皇上旨意已下,您莫非是打算讓整個沈府抗旨不成?沈家的女兒享受沈家的榮華富貴,本就該為沈家犧牲,老太君也心疼三小姐,可是眼下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你若還當自己是二夫人,那就拿出二夫人的氣派來為三小姐準備好嫁妝,再有半個月她就要和五殿……不,就要和瀛琛一起往南邊去了,您若是真的心疼三小姐,這個時候就不應該在這里撒瘋耍潑,好好為三小姐謀劃才是正事。」

「皇家此番給了一個郡主之位算作安撫,無論如何這也是份皇恩,三小姐以郡主之身,走到哪里都不會受太多的委屈,事已至此,二夫人定要想開些,比起您來,真正難受的受苦的是三小姐,您好好想想吧。」

楊嬤嬤說著又遞出來一份冊子,「這是老太君給三小姐的嫁妝,名冊都在這里了,她們往後是要去幽州的,二夫人趁著半月能讓三小姐過的舒心一點就過的舒心點吧。」

說完此話楊嬤嬤將那禮單一放就轉身走了出去,沈柳氏泣聲停止,卻還是在不停地默默流著眼淚,外頭的丫鬟嬤嬤見楊嬤嬤走了才進得門來,趕忙小心翼翼的將沈柳氏扶了起來,沈柳氏許久才回神,啞著聲音問,「琳瑯呢?」

邊上大丫鬟聞言便是一嘆,「三小姐在自己院子里乖乖待著呢,不哭不鬧。」

沈柳氏聞言淚水瞬間又落滿了整張臉——

同一時間的伽南館中,沈蘇姀正在和沈君心下棋,沈君心一張臉糾結在了一起,看著沈蘇姀的棋路眼底滿是深究,一邊卻又道,「半個月之後就要走了,真是想不到皇上忽然會這般下旨,就不知若是換了別家他還會不會如此,雖然是出了個郡主不錯,可是我怎麼感覺沈家此番才算是氣數將盡了呢。」

沈蘇姀手上捧著一本書冊,一邊看書一邊與沈君心下棋,饒是如此一心二用還是讓沈君心輸的一敗涂地,聞言她也不接話,只落下一子將他的一片黑子盡數吃掉,沈君心見此立時蹙了眉,眼底墨綠之色一濃一臉的糾結苦相,「五姐,沈家不行了,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三姐一走,我猜老太君一定會千方百計在你身上做文章,你到時候怎麼辦?」

沈蘇姀聞言掃了一眼眸光熠熠的小臉,放下手中書冊換了個姿勢將他的黑子拿過來隨意的落在了一處,只見原本沈君心一面倒的敗棋瞬間盤活,「我應該有什麼反應,沈家本就已經苟延殘喘這麼多年了,便是現在被除名與權閥之列也不算什麼,反倒是現在皇上把沈家的女兒弄去陪他的兒子吃苦,這才算是給了沈家喘息之時。」

「所以老太君肯定會為你找個好婆家,不然沈家怎麼崛起呢?」

沈蘇姀見沈君心上手極快不由得略帶贊賞,漫不經心的與他對弈起來,「聯姻這種事很難說,好比從前人人都覺得五皇子繼承大位有望,可這才三個月不到的時間竇閥倒台五皇子被貶,老太君這一回可不敢再輕而易舉的就讓沈家女兒與誰再有牽扯了。」

沈君心聞言眸光更亮,他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的看著沈蘇姀,「五姐,為何你小小年紀明白的道理這樣多呢?還有前一次在宮中,那個副相告訴你寧家有危險,最後寧家相安無事,卻是竇閥要了命,那一晚你做了什麼?」

沈蘇姀不置可否的看向他,「再怎麼說我比你大四歲,我只知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才真的是什麼都不懂,可如今你的心思只怕許多大人都比不上,那你又是怎麼回事?」

沈君心挑了挑眉,「我這是天生的!」

沈蘇姀沒好氣的落下一子,沈君心一看,剛剛盤活的棋子全部被她吃掉,又輸了!

對于五殿下的處置沒有人敢有異議,德妃的死用慈母之愛堵住了朝臣的嘴,瀛琛依然暫居五皇子府,他將在九月中旬離開君臨,整場變故中得到最多的當然是忠親王嬴珞,當沈蘇姀再次在宮中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親王朝服,四爪金龍赫赫聲威,像極了嬴珞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聲望,沈蘇姀與以往並無兩樣,只改了個稱謂,「給忠親王請安。」

嬴珞看著多日不見的沈蘇姀面色仍是往常那般溫厚,再加上那狹長的鳳眸,與昭武帝的氣質頗為相像,「蘇姀,好多日子沒見了,你們府中……」

嬴珞的意思沈蘇姀當然明白,她點點頭,「一切尚好。」

「那便好。」嬴珞抬了抬手讓沈蘇姀隨他一道往壽康宮內去,一邊又道,「這些日子忙于軍務,皇祖母的身子可好?」

嬴珞的忠勇軍是需要好生訓練才能見人的,他雖然從未上過戰場,從小在虎賁也算不得出挑,可或許是他有意隱藏自己,此番不僅打了勝仗,在練兵之上亦不弱,自從帶回瀛琛受封領賞之後就去了城外的忠勇軍臨時大營,這幾日一直未曾回來,沈蘇姀唇角微揚,「太後娘娘還是老樣子,雖然有些虛弱,但沒什麼大礙。」

嬴珞身後跟著沐六,他目不斜視的跟在嬴珞身後,並不去看沈蘇姀,沈蘇姀掃了沐六兩眼,嬴珞見之便是一笑,「這一次與竇家軍交戰之時多虧了沐六,他在戰場上的天賦實在是讓我意外,有幾次更是救我與危難,蘇姀,你都不知你丟了多好一個將才。」

沈蘇姀心頭一跳,無奈笑開,「王爺也說沐六是個將才,幸而王爺慧眼識珠,若是跟著我,這一輩子只怕都沒有機會上戰場建功立業,以後跟在王爺身邊,王爺怎會虧待與他?」

嬴珞點點頭一笑,「正好忠勇軍中缺我的親信,如今便不怕了。」

沈蘇姀眼底暗光簇閃,忽然想起什麼似得略帶憂郁的道,「這幾日、這幾日朝中一片支持王爺成為太子之聲,只怕王爺入主東宮之日指日可待了!」

嬴珞不由笑開,「哪能啊,父皇剛剛封我為親王,又怎會再讓我……」

又搖了搖頭,嬴珞的語聲略有深長,「不過只是朝中之人見風使舵罷了。」

沈蘇姀唇角幾動,似乎有話想說,可最終仍是淡笑未語,二人相攜著往壽康宮去,卻不知在距離這回廊不遠處的涼亭之中正有幾人的眼楮正落在他們身上——

「當晚若不是沈姑娘提醒,只怕現在被貶的就是咱們了!」

寧天流滿是感嘆的一語,隨機眉頭一簇,「卻不知沈姑娘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按道理來說竇閥不可能在她面前露出馬腳。」

嬴縱的眸子眯了起來,「是謝無咎。」

「謝無咎?」

寧天流滿眸的驚訝,對于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焉耆副相他一直沒什麼好感,可又說不清他何處做的不妥,見嬴縱似有決斷,他也不多問,只面色略沉的道,「皇上未免偏心,三殿下不過打敗了十萬草包而已,這就被他加封親王還欽賜了兵馬,罷罷罷,也還是草包一群!」

亭子四面都放下了薄如蟬翼的輕紗,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卻能清楚的看到外頭的場景,寧天流眸光跟在沈蘇姀和嬴珞身後,直到她二人消失在轉角處才收了回來,卻見嬴縱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五殿下之事就此揭過,三殿下你怎麼看?」

嬴縱抬眸掃他一眼,搖了搖頭,「先讓他在朝中忙一陣。」

寧天流點了點頭,「也對,竇閥剛倒下去,咱們也不必著急,那北宮骸骨案還要查一陣子,讓別人覺得你被排除在外才好!」

嬴縱不置可否,一邊坐著的寧微傾卻忽然開了口,「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在太多,至今尚未查清楚那十萬竇家軍到底是如何開拔過來的,王爺和哥哥的計劃無人能知,是誰那麼湊巧的就讓那十萬大軍朝君臨城而來呢?或者,即便王爺不動那十萬大軍還是照樣要來?」

寧微傾如此一問寧天流不由得也是一嘆,隨即抬眸看向半分表情變化也沒有的嬴縱,他總覺得嬴縱知道些什麼,「我也覺得很奇怪。」

嬴縱看了她們一樣,並沒有說話的打算,寧微傾見此眉頭微蹙,眸光一轉開了口,「如果說一定要找一件事與這件事有什麼關聯或是征兆的話,我倒是發現了一件。」

話音一落寧天流頓時看向了她,可嬴縱還是一副百無聊奈的模樣透過那層薄紗看向了亭外的深秋景致,寧微傾定了定神,「正是在太液湖邊發生意外的那一日,王爺和哥哥在說話的時候我曾獨自去看了沈姑娘,走到內室之外的時候,恰好听她說了一句話——」

听到「沈姑娘」三字嬴縱立刻狹了眸,寧為眸色微暗,語聲更為鄭重,「我听到她說,‘屆時竇家軍絕不會坐視不理’,想一想,在此之前唯一提到竇家軍的只有她,她這句話更是預感到了竇家軍會出事一樣,因為我的出現,她接下來的話便沒有再說。」

頓了頓,寧微傾又道,「當時,她和壽康宮的笙娘在一起。」

嬴縱再次垂了眸,鬼面遮住了他的眉眼,讓人瞧不出此刻他是何種情緒,寧天流凝眸想了一會兒,「確有些奇怪,可是這個也實在不能說明什麼,當時五殿下已經被關進了天牢,她可能只是隨意說起,畢竟,她根本沒有對付竇閥的動機,以及可能。」

寧天流說的當然沒錯,沈蘇姀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首先沒有動機這一點便完全的消除了他對她的懷疑,再來,十萬大軍可不是一般人能調動的,她一個小姑娘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這件事,根本沒有可能!

沒有動機,就不會受人懷疑。

如果嬴縱不是一直讓人盯著沈蘇姀就不會知道她有自己的學堂,亦不會知道她去了素心齋和竇宣有了交集,當然,也不會知道竇宣的反詩出自她的手筆,只怕他也會和寧天流二人想的一樣,若是將他知道的告訴他們,他們不知道要多麼驚訝。

嬴縱垂眸搖了搖頭,「她不可能。」

嬴縱說著這話之時心底卻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早就懷疑她不只是教了竇宣反詩那麼簡單,而今,她竟然那麼早就有關于竇家軍的言語,可想而知,他的懷疑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她是怎麼做到的呢?

「也罷,或許如哥哥所言,沈姑娘雖有幾分財力,卻和竇閥無冤無仇,這十萬竇家軍來的太過巧合,簡直就要讓人以為這是王爺和哥哥的手筆了。」

見嬴縱否定了她的推測,寧微傾也不做糾纏。

嬴縱這沉默片刻,忽然輕聲一問,「一個人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對另外一個人了如指掌呢,如果我曾經熟悉的武功路數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會是因為什麼?」

嬴縱極少會露出如此的模樣,寧天流和寧微傾見了都是一愣,寧微傾開口道,「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了如指掌,要麼是這二人形影不離,所以知道他的一切,要麼就是通過很多種法子對另外一個做過深究,無論如何,都不是朝夕之功,沒有日積月累的了解或者相處,都不可能到王爺說的這般——」

頓了頓,寧微傾又道,「至于武功,若是同一個師父所教,或者是王爺熟悉的那人教了另外一個人都有可能。」

嬴縱搖了搖頭,「都不是。」

寧微傾默了默,「不是師兄也不是師徒,武功路數這個東西並非照著武功秘籍來練就可以的,不然,莫不是王爺熟識的那人用了易容之術想要哄騙王爺?」

易容之術——

嬴縱略有兩分無奈,這些個問題好似一個巨大的結一般盤桓在他心頭,無論怎樣都解不開,她對他沒有日積月累的了解或者相處,亦不會是易容之術,他眼前這人是真真實實的另一個人,又怎麼會是易容的呢?

見嬴縱沒有肯定自己的答案,寧微傾不由得挑了挑眉,本以為嬴縱還要再說什麼,可嬴縱卻在此時噤了聲,感受到他周身略帶深沉的氣韻,寧微傾也安靜了下來。

寧天流眉頭微動好似想到了什麼,「漠北前幾日和北魏講和了。」

嬴縱轉頭看他一眼,眼底暗芒微閃,寧天流唇角冷冷勾起道,「北魏這麼多年一直在北邊不太平,沒想到一月之前竟然會再敗于意之手,五日前漠北派了使者到蒼穹城之中拜見意,北魏欲以二十萬金銀與漠北講和,你猜怎麼樣?」

嬴縱疑問的看著寧天流,寧天流冷哼一聲,「這個意當真大膽,竟然就以他自己的名義準了,二十萬兩金銀盡數入了蒼穹城,如此目無王法將自己當成了一國之主,豈不知接下來他還敢做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嬴縱听完眼底並沒有多余的情緒,看了看這被秋日肅殺侵襲的涼薄宮闈淡淡道,「且不管他將來要如何,眼看著到了年末,到時候諸王都會入京,漠北的態度,屆時便可見一斑。」

昭武帝三十二年九月十四,在沈府刺目的艷紅之色中,德寧郡主沈琳瑯的婚禮要在這一日舉行,一大早二夫人便帶著嬤嬤們到了三小姐的院子,大紅的嫁衣乃是由君臨城最好的錦繡坊以上好冰蠶絲織就而成,珠釵鳳冠更是由宮中匠人精心打造,然而這無上的榮光和富貴在今日並不能讓沈府人面上露出哪怕一點點的笑意。

閨房之內,沈琳瑯一臉平靜的仍由嬤嬤們打扮,梳頭絞臉著衣辭家,好似一個尋常的女兒家出嫁,在一片安靜之中,德寧郡主沈琳瑯一身從容的完成了所有的裝扮和禮節,由二夫人親自攙扶著出府,坐上了前來迎親的轎子,迎親的隊伍並沒有任何禮樂,雖然是喜事卻讓人覺得淒清不已。

沈蘇姀和沈王氏連帶著沈府諸人都站在門口一同目送著大紅色的喜慶轎子遠去,血色一般的綢緞高高掛在沈府的門楣之上,在這鴉雀無聲之時,那綢緞好似一抹諷刺橫在沈家眾人的頭頂,直到那轎子漸行漸遠的消失在了大街之上,沈府諸人才轉身回府。

沒有人說話,亦沒有通常辦喜事之時的酒宴歡聚,眾人非常默契的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她們沒有人知道等待著沈琳瑯的是什麼,更不知道從君臨城到幽州千里之遙,這個從來沒有遠離過家的女孩子能否承受的住,可更讓她們擔心的卻是那個一敗涂地被貶為庶民的曾經的五殿下瀛琛,他會哪樣對待這位曾經對他三哥有意的新娘子,沒有人說得清。

在沉靜又壓抑之中,沈府諸人度過了一個平靜的晚上,第二日一大早,沈王氏,沈蘇姀,沈君心,沈柳氏幾位主子便乘著馬車一路朝安定門去,出了城門,在城外的十里亭之地靜靜地等著,今日乃是瀛琛和沈琳琳去往幽州的日子。

昭武帝沒有給這個庶人更多的成親後的時間,這兩個年輕人成親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踏上流放的旅途,眾人等著等著,眼看著快到了午時才瞧見一行車隊慢慢悠悠的走了出來,當先的是一輛頗為華貴的雲頂大馬車,一看便是主子坐的。

沈王氏和沈柳氏一同站在路邊,那當先的大馬車便緩緩地停在了她們的面前,沈柳氏喚了一聲「琳瑯」,本要兩步走上前去,可車里的人卻忽然開了口,沈琳瑯的語聲清冽而低幽,「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琳瑯多謝祖母和母親這麼多年的教導,琳瑯走後,還望祖母與母親保重,今天,就不必見面了,走吧——」

她一聲令下馬車便朝前駛去,沈柳氏面色大變上前幾步,「琳瑯!」

那華貴的雲頂馬車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停下,看著那馬車越行越遠,沈王氏也是重重的一嘆,「她這是還在怨我啊,哎——」

沈王氏在滿滿的嘆氣聲之中重新上了馬車回府,沈柳氏卻是站在那處不願動,見她那般模樣沈蘇姀和沈君心自知勸不得,便也囑咐下人好生照看自己先上車回君臨。

馬車不多時便進了安定門,沈蘇姀一雙眸子微微垂著不知在想什麼,沈君心掀開車簾看向馬車之外,滿是興味的模樣恨不能下去玩耍一番,沈蘇姀本不打算搭理他,可她不知怎地心頭襲上抹怪異,總感覺馬車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人在盯著她一般,趕忙探身將沈君心一把拉過將車簾放了下去,眸光略冷的看著他,「可是忘了前次被擄走的事了?」

沈君心哪能忘記,小臉一白,頓時不敢再動。

沈蘇姀無奈的一嘆,沒多久那怪異的感覺便消失了……

她心中一松,將這感覺拋諸腦後不提。

沈蘇姀並不知道,在她馬車剛剛經過的一處臨街閣樓之上,正有一人雪衣墨發臨窗而立,手中狼毫筆端沁了濃墨,正將她適才在車窗中一晃而過的模樣細細描摹在紙上,待一張精致清絕的小臉躍然紙上,那人極低極低的一嘆,「姀兒,你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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