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這個事情的是原單位組織部的一個新來不久的小姑娘－－－估計和我的年齡以及社會經驗稀缺方面雙雙可以一較高下。她以高考前上數理化課時記筆記的認真、甚至是恭敬中帶出的死板勁頭，將魏革強的講話不忘標點地記下來後回到自己辦公室的座位，便撥出了電話準備盡快完成這個組織上安排下來的任務。
當時我正在尋呼公司的休息室里閑來無事且從容，午起剩茶不怕濃。報紙幾張抓在手，幾回哈欠熬到鐘。因此家里發生的一幕，午休的殘思短夢是無論如何未能寄情過去的。那時接電話的是我退休不久，由于時時悶得發慌、而剛開始笨手笨腳實習家務的老爸。
「請問是岳清輝家嗎？」她怯生生的問道。
可父親听到後的感覺是這個女孩子羞答答的，頓起狐疑，「你是－－－」他老人家余音繞梁的聲音沒有包羅萬象，繞梁回旋是源于綿綿不盡的擔心、不滿和絲絲無奈等等混雜的情緒。
「我叫鐘霽。」小女子當然尚未修煉出來分析聲音成分的城府，還是只顧著自己的些許緊張，說，「我找岳清輝，你就是吧？」
「等一下。」老爸說著把話筒嚴絲合縫捂住得仿佛意欲扼住死敵喉嚨的謀殺現場，大聲叫我母親道︰「白臻，那個你說不叫咱們清輝再聯系的女孩子是姓鐘吧？」
「對，人家護照都辦了，馬上去美國還是加拿大什麼的人，有過談婚論嫁的男朋友，比咱們小輝還大，也不哪個討厭家伙給他介紹這麼個人，聯系什麼勁兒，怎麼了，這電話…她還又打家來了，你不接過一次？」
于是父親的眉頭一個勁往一起湊，但是欲做的沉思回憶還在逡巡之際，母親早已一把抽走話筒，父親不忘搶說著︰「哎，捂著－－－」
「屁！」母親最斬截的方式續完父親的未盡話語，冷冷地說︰「你鐘小姐吧，我們家小輝不在。」
鐘霽自信對方說謊而膽怯于直接了當地戳破，依然弱弱的口吻︰「…不是吧，這麼半天不回答又這麼說，剛才應該就是他，是這樣，我－－－」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母親大為反感地打斷，「說他不在就是不在，我騙你一個女孩子干什麼？我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再說剛才一個老頭子的聲音跟我們家小輝能一樣嗎，真是的。」母親一把掛了電話，父親到了嘴邊的「我的聲音不是很老吧？」和那邊掛斷的聲音同時郁郁而終。
鐘霽端著筆記，花容失色的幾秒鐘里沒理出頭緒，理解不了為什麼刻意的筆記老是和臨場的考題風馬牛不相及，高考後經歷的考場上，如此的挫折已經是鳳毛麟角，可眼下的卻是不小的挑戰，倒不完全是因為那個不曾謀面的岳清輝，而正是指示命令的魏革強。針對魏主席，她听說過一個傳為全單位佳話的順口溜︰魏主席革強倍兒講究，倍兒喜歡女士圍著他轉悠。只要漂亮的，他春風沐雨手把手，略顯平常的，呃…他嚴肅認真布置周，難看的？橫眉冷對他臉一收︰去，下下基層別在這兒露頭。
沒有辦法，這回因為這個倒霉的岳清輝，也只好先硬著頭皮再去一趟主席辦公室，雖然一邊憂煩地想著如果自己長得漂亮些，那麼魏主席的態度就可能和藹得多，不過那樣的話，也許如今正休產假的秘書，要怕她搶走位置了－－－雖然自己可完全不想佔領那個位置－－－靠模樣換取好處，那成了什麼了？又一邊倉促地分析能否叫魏主席把這個任務親力親為，這樣可能會很順利，不管怎樣魏主席的聲音老成威嚴極了，到那個時候那個凶巴巴的女人應該收斂了，老老實實地叫躲在一旁的岳清輝接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