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未敗 戰俘

作者 ︰ 雲折煙

唇舌間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上官絳吃力地睜開眼楮,隨即當頭潑下的一桶冰水讓她徹底清醒。

她像一只野獸,本能地想要撲咬,誰知雙手被纏著符咒的鐵鏈緊緊束縛住,連脖頸都被寬厚而冰冷的刑具死死固定在身後十字形銅柱上。銅柱上凹凸不平的紋案令她有些無所適從,若是內里添加了滾燙的火炭,那便是令人生不如死的炮烙之刑。

脊背冰冷。似乎預示著折磨尚未開始。

周身氣息不似魔域,這里應該是天界無疑。上官絳冷笑一聲,想不到世人所傳頌的凌玄天界亦有如此殘酷刑罰,自己被俘,想來戎苑與其他埋伏將士也不能幸免,不知眼下可安好?那些神仙本就是貪得無厭,恨不得普天之下皆有神明眷顧與福澤,絕不會白白放過他們。

她胸口起伏不定,愈發擔心戰事與蘇芳城安危。心知此處不宜久,女子一雙眸子警覺地望向四周,妄圖找尋月兌身之法︰身上除卻在紅岩溶洞中的擦傷並沒有其他傷口,想來昏睡時並未遭遇墨丞的為難,既然他對她有所顧忌,說明一切還有回旋的余地。

她還不算輸得難堪。

扭動手腕,想要擺月兌手鐐的捆束,不想稍一掙扎就結結實實就吃了看守的斗將一鞭子,那人凶煞瞪著她,呵斥道,「老實點!」

即便是這般狼狽,令玄帝君也不肯放松對她的看守麼?上官絳咬緊下唇,暗自回想著洞窟中佯裝爛醉的男子是何模樣,只是那時峰回路轉地太過突然,當真沒有看清楚,依稀只記得一襲華貴黑氅濃得像墨,墨丞整個人似乎散發著淡淡的金紅色光華。

像是黑暗中的一盞燈,灼得她雙眸生疼。

「是墨丞抓我來……這里的?」她撇開目光,冷著聲問看守,「還有其他人麼?」

「一會兒帝君就來審你了,我勸你這魔物還是留著點力氣多喘幾口氣罷。」

也罷,該受著的躲也躲不掉。她闔眼,料定主意要好好會一會與她斗了數萬年的凌玄帝君……至少看清楚那男人究竟是何模樣,就算是死,也知道往後化作厲鬼向誰來尋仇。

腳步聲漸響,未見人影,卻有笑語,「月弄影不是一直想要百草老君煉藥的七星爐嘛,傳令下去,這便差人去給他建一個……不,給他建十個八個的,一溜不同色兒的擺在留仙島上看著也壯觀……」

月弄影?上官絳心一沉,那日她強留他在蘇芳城中,眼下亦不知其安危。」

她始料未及男子的言行,唯恐有詐,只冷冷瞅著他。

「怎麼,這會兒卻不對我凶了?」他笑,抬手扼住她的下巴,「你……到底是畏懼我?」

上官絳雙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出句賭咒的話,墨丞上前一步,在眾仙家驚愕的目光中側過臉含住她的唇……

她大驚,扭了扭脖子卻無路可退,索性心一橫狠狠咬了他一口。

墨丞吃痛退了一小步,嘴角流血,瞪著眼楮悵然若失。

一眾神仙都圍了上來,爭著搶著遞上柔帕,順勢丟給上官絳一個個警告的眼神。墨丞用袖口拭了拭嘴角,看著她委屈道,「讓你咬一口算作賠禮,蘇芳王就莫再生氣了。」見女子不為所動,眼中仍是逼人凶光,他口氣又軟,「先前使了點小計將蘇芳王請到這兒來,招呼不周是我不對……來人,給她將枷鎖卸了……」

凌玄帝君一聲令下,無人敢有異議,甚至連勸阻的話都沒有冒出一句——想來他們料定了如今的蘇芳王縱然有再大本事也逃不出凌玄帝君的手掌心,連分毫戒備之心都沒有。

看守的斗將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將她雙腕和脖頸間的鐐銬給卸了。

上官絳立在原地,不動聲色思索著月兌身的辦法。

墨丞也不搭理她,只望著其中一人道,「你方才抽了她一鞭子是麼?」

那斗將一怔,遲疑著點頭,「是……不過小仙方才是為了……」

「你拿好。」凌玄帝君將他腰間的皮鞭討要過來,往上官絳面前一橫,「隨蘇芳王高興,想抽他多少下都沒問題,我絕不護著。」

那斗將臉色唰一下子就變得蒼白,魔域蘇芳王是何許人物!要是迎面吃下她一鞭子,以自己的淺薄修為,指不定當場就皮開肉綻,魂飛魄散了……

上官絳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接過鞭子,揚手一揮,長鞭卻徑直朝墨丞臉上抽過去。

哎呀呀呀呀。眾仙又是一陣驚呼。

長蛇般的鞭子被墨丞穩穩接在掌心中,她嘖了一聲,後悔只用了七分力。魔息全數被封印了起來,法術根本使不出,上官絳暗暗盤算著自己若是硬闖出去能有幾分勝算。眼下手中多了件兵刃,無疑是雪中送炭,她眯著眼抽回鞭子,長鞭上暗藏的倒刺立刻在男子掌心中拉出一道血痕。

嘶……墨丞倒吸冷氣的聲音在狹小牢房中顯得格外清晰。

「蘇芳王這可就不對了。」他眉頭皺的緊,低頭看著掌心傷口聲音愈沉,「我和和氣氣與你說了那麼多話,可不是為了吃鞭子的……雖然你這倔強性子我很是喜歡,可作為敵人,蘇芳王還當真是叫人頭痛呢。」

哼。上官絳鼻中一哼,揚手又要揮鞭子。

腳下一痛,她猛然低頭,發現竟是白森森的兩柄地刺無聲無息扎入自己腳掌——她本是赤著足,腳背上裂開的傷口煞是可怖,皮肉翻卷,血珠四濺。

那種鑽心的疼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她身子一顫,隨即重重摔倒在地。

長鞭滾落在旁,她伸手去探,不想卻將傷口撕扯得更大更深,連小腿都開始抽搐起來。那地刺事先就已埋伏好,觸發也只為控制住她的行動。上官絳仰面恨恨望向墨丞,顫著聲從牙間擠出一句話,「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對待戰俘,便是這般殘忍……」

「那麼蘇芳王對待不安分的戰俘又有什麼高見呢?」墨丞哼笑一聲,挑眉拋出句戲言,「莫不是要我也對你穿一穿琵琶骨才能安分?蘇芳王,這里可是天界,不是你的蘇芳城……治你的辦法我有的是,你最好不要太囂張。」

她伏在他衣擺下,因雙腳傳來的劇痛而有些痙攣。

墨丞冷冷看著她,眸子像是望不見底的深潭,與方才談笑風生的家伙簡直判若兩人。

氣氛僵持了片刻,不合時宜地聲音響起,「帝君,這蘇芳王……到底要怎麼辦?」

「先關著,這幾日給我守好。」凌玄帝君滿面盡是挫敗與不甘,此時眸中冷光已斂去許多,又向身邊人囑咐,「將她腳上的傷給包扎了,再找幾件干淨衣裳換洗……」

他頓了一下,模模下巴望望天,「要麼再抬張臥榻來?安排幾個仙娥輪流照應著?誒,不妥不妥,畢竟是魔域之王嘛,又是個女人家,還是把這地牢重新修葺一下吧,裝修檔次與風格就按照我寢殿來……」

看守的斗將額上跳著青筋,卻彎著腰接連應聲,間或瞥向上官絳的眼神仍舊充滿敵意。

「帝君,姝華娘娘在外已經候了您很久了。」忽有傳令的小仙俯著身進來,「您要不先過去看看?」

墨丞怔了下,極為不耐煩地擺手,「這種地方,她一個女人家跑來做什麼。」

「娘娘說,已經近三個月未見到帝君了,似是念得緊……此番又听說您生擒了蘇芳王,就擅自前來候著您,想向您道個喜。」

「隨便找個理由把她打發走不就行了?我現在可沒空招呼她……」他抓了抓頭發,顯得很是苦惱,一番話說得任性,「待會兒也沒空。明天也沒空。一直都沒空。」

「可姝華娘娘說,今兒非得要見到帝君本人,才肯離去。」

「麻煩死了,讓她遠遠看一眼就行了對吧?」男子嘆了口氣,轉身欲走,口中仍在絮絮叨叨,「對了,姝華長什麼模樣來著?」

「就是……就是……」傳令小仙不知道怎麼去形容,只得含糊道,「姝華娘娘今日穿著水色流仙裙、披著銀灰狐裘……後面還跟著八位侍奉仙女。」

與墨丞親近的仙娥小小聲又耳語一句︰打扮最美的便是啦。

哦。墨丞意味深長地呼了一聲,走出牢門沒幾個步卻又折了回來。回望一眼上仍舊匍匐在冰冷地面上的上官絳,一身破碎紅衣像是被碾落的大朵罌粟花。他嘆了口氣,忽然附身將其打橫抱在懷中,扯過四方椅上的白虎皮替她裹了身子,向瞪著眼楮的侍從道,走吧。

上官絳雙足被血染做通紅,銀牙輕咬,欲用手扼他脖頸。墨丞長袖一振,大掌捉了她雙腕,笑眯眯言一語狠話,「我要殺現在的你不過是動動指頭的事,蘇芳王一死,你的部下可就都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所以,你還是老實點比較好。」

她喉嚨一甜,氣血直往上涌,渾身似是針扎。

墨丞笑得更是得意,「唔,眼神不錯。」

「帝君這般出去,叫人看見……怕是不妥。」多事者猶豫著提醒,滿面皆是糾結。

「有點事想與蘇芳王私下談談,我要怎麼帶她走,輪得到誰來置喙?」他冷言一聲,臉翻得比書還快,隨即又是笑,「你們該干嘛干嘛,就當我沒來過這里哈!對了,那邊剛才偷偷藏了骰子的兩個小仙,下一盤我十兩銀子壓大,若是贏了記得將錢送到我凌玄殿去。」

牢獄中靜的能听見針落地的聲音,眾神仙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墨丞十分滿意自己的語出驚人,剛抬腳準備出去,身後傳來一個小仙童怯生生的聲音,「可是帝君,您、您……根本沒下注啊……」

「哦,對不住。」男子轉身客客氣氣向小仙童賠禮,低頭問上官絳,熟絡地好似一家人,「你出征擒我時身上有帶銀子麼,先借我十兩唄?」

上官絳全然猜不透他內心所想,紅唇一抿,恨恨吐出二字︰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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