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宮詞 第4章

作者 ︰ 薄慕顏

熹妃被她拖長的聲調撩得心慌,急道︰「不是隨口說說,還能是什麼?寅祺他才多大歲數,今後還有皇後娘娘誕育皇子,難道還能立他做太子不成?」

徐婕妤起身貼近些,壓低聲音道︰「容嬪妾問句不敬的話,眼下兩個皇子之中,皇上是更喜歡哪一位?」

熹妃冷著臉道︰「皇上偏心,你們高興什麼?」

「娘娘多心了,嬪妾豈會那樣想?」徐婕妤解釋了一句,又道︰「只是娘娘再想一下,皇後娘娘沒有皇子,皇上又更喜歡寅祺,若是將來敬嬪升為妃位,那還不成了她的天下?如今寅祺不過是普通皇子,若等他立為太子——」

惠嬪素來人前少言,再者也插不上嘴,此時順著話頭附和道︰「唉,若是皇上真的立寅祺為太子,咱們可該怎麼辦?」

此話正好說中熹妃的心事,當初進英親王府一年多,便生下長女寅歆,後來又生下次子寅瑞。♀皇後一直都沒有誕育皇子,側妃鄭氏雖有三皇子,也不過封為嬪位,可謂一時風光無限。難道,這一人之下的局面,也將保不住了麼?想到此處,熹妃不禁心亂如麻,急忙問道︰「那依兩位妹妹之見,本宮該當如何做呢?」

徐婕妤柳眉微蹙,輕聲嘆道︰「哎,嬪妾早已就慌亂,哪里還有什麼主意?如今單等著娘娘給個示下,也不至于亂了分寸。」

熹妃橫豎也想不出主意,有些焦急,「皇上常夸婕妤聰明,如今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本宮為難,好歹出個主意罷。妹妹你只管放心,若是保齊我們母子的將來,本宮必定不會虧待你們。」

「唉,嬪妾能有什麼好法子。」徐婕手中的瓷蓋不停撥弄茶水,想了想道︰「不過敬嬪算不上頂尖的美人,不過是仰仗寅祺,若是寅祺不好的話——」

「寅祺?」熹妃沉默半晌,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恨恨咬牙道︰「總不能被別人逼死,便是法子刻薄些,也顧不得了。」

徐婕妤又勸了幾句,便拉惠嬪起身,口中只道︰「出來時辰不短,怕是叨擾的娘娘勞乏,嬪妾等先行告退。」

熹妃正在心思恍惚,隨口應了句,「嗯,去罷。」

徐氏姐妹走出咸熙宮,惠嬪看了看周圍,小聲問道︰「妹妹,這法子能行麼?會不會惹出什麼大事……」

徐婕妤睨了她一眼,打斷道︰「姐姐,先回去再說。」

當夜皇帝宿在鳳鸞宮,姐妹二人因嫌獨自睡覺無趣,便在一處安歇。惠嬪睡在床榻外邊,順手放下綃紗帷帳,翻身問道︰「方才慌慌張張的,就被你拉去咸熙宮,到現在,我還是雲里霧里的。你也沒說清楚,到底你昨夜听到了什麼?」

徐婕妤把玩著紗帳上的雪珠,珠子質地精密,硌的手心一陣生疼,「昨天夜里心煩的很,就多喝了幾盅。一時不想睡,便領著巧蓮出去透透風,誰知道,竟听到一個天大的故事。」

惠嬪插嘴問道︰「是什麼?皇上真的要升敬嬪?」

「你且听著罷。♀」徐婕妤轉臉望向幽深夜空,回憶起當時情景,「當時我們只坐了一會,就听見花架子後頭來了人。听聲音是幾個小太監,也不知哪灌了黃湯,趁著天黑就亂方便起來。」

惠嬪笑道︰「你怎知別人在方便?倒好意思說出來。」

「難道非要親眼去看,滴滴答答的還能是什麼?」徐婕妤瞪了她一眼,接著往下說道︰「當時我想,若給他們撞見倒沒意思,心里罵了幾句,便想悄悄離開。正要走,那幾個小太監卻嚼說……」

當天夜里,月明星稀。幾個小太監在花架子後頭閑話,內中一個先道︰「宮里最近怕是要大忙,咱們可趕上討賞發錢的機會了。皇上昨日命人收拾泛秀宮,如今統共沒幾個位娘娘,難道不是要升那位娘娘的位分麼?」

旁邊有人問道︰「你平日里最是伶俐,猜猜皇上會抬舉哪位娘娘?咱們也好提前去巴結著,若有好處,總不會少你的那份。」

「還能有誰?必定是沐華宮的敬嬪娘娘。」底下有人不解,那小太監接著說道︰「你們想啊,熹妃娘娘那邊是沒指望的,她原本不討皇上喜歡。徐婕妤又太年輕,侍奉聖駕時間不長,況且也沒有生下皇子,多半也是輪不到的。」

那小太監分析的頭頭是道,內中有反應快的插嘴笑道︰「明白了。皇上素來喜歡三皇子,敬嬪娘娘也是恭謹賢良的,難怪你說一定是她。」周圍的人也都明白過來,估模著方便的差不多,便嘻嘻哈哈的散了。

惠嬪听到這里,詫異道︰「別是他們亂嚼舌頭罷?」

「本來我也不大信,可前幾日,收拾泛秀宮的事卻是不假。」徐婕妤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緩緩說道︰「眼下離三年大選還早,宮內並沒有什麼新人,若說是抬舉沐華宮的那位,倒也合情合理。」

「罷了。」惠嬪嘆了口氣,蹙眉道︰「咱們琢磨也沒用,該來的自然還是要來的,到時候再說罷。」

「姐姐你這樣,皇上哪有功夫惦記咱們?」徐婕妤知她自由有些懦弱,心中怒氣不爭,出口語氣重了些,又柔聲哄道︰「姐姐你別生氣,我說這些也是為了咱們好。姐姐別忘記了,咱們別說皇子,就連個公主都還沒有,豈不是比別人更懸一份心?」

惠嬪有些抬不起頭,小聲道︰「都怨我肚子不爭氣,從前就沒能生下一男半女,如今只怕是更難了。」頓了頓,又貼過去悄聲道︰「如今皇上待你不錯,平多開幾個補氣方子吃著,沒準就懷上了。」

「如今整日不照面,我到哪兒去懷他的龍種?」徐婕妤心中閃過一絲哀怨,繼而冷笑道︰「先不要管孩子的事,眼看就要出亂子,咱們只消安靜看戲就好,千萬別惹上是非。」

「妹妹你看,熹妃會不會真把寅祺弄死?」惠嬪有些怯怯,小聲道︰「敬嬪歷來都是個安靜的人,平時也很和氣,倒是讓人有些不忍心。」

「你還替敬嬪擔心?」徐婕妤冷笑一聲,反問道︰「她那人看著安靜,可何曾真的吃過虧?先時皇上常來沅瑩閣,她看得眼紅,三言兩語就挑撥的皇上多心,背地里還不知使過多少絆子呢。」

「你跟表弟原有些瓜葛,也不能完全怪她——」

「姐姐!」徐婕妤忙尖聲將其打斷,怒道︰「你既然這麼善心,怎麼不去庵里守著菩薩?先不說此事到底該怨誰,你怎麼還敢拿出來說?若是皇上知道,焉能有我的命在麼?你心中不忍,明日就去告訴敬嬪,讓她治死我算了!」

「好妹妹,我……,我再不說了。」惠嬪原本不是伶俐之人,此刻更是結結巴巴說不清,到最後反而哽咽起來,「都是我的錯,家里人若不是知我無用,又怎麼會把你也送進來,你也是被我耽誤……」

徐婕妤听她說的傷感,也不禁有些酸楚,「姐姐,為人若是知道哭哭啼啼,有什麼用?比方說現在,就算你我哭到天明,皇上他難道就會來麼?既然已是後宮女子,注定要爭個你死我活,就由不得我們心慈手軟,快別哭了。」

「嗯。」惠嬪哽咽著點頭,再說不出話來。

窗外月光皎潔如水,淺淡的樹枝影子投射在紗帳上,蜿蜒曲折猶如帳內女子無限心事,隱約的更鼓聲,更是一陣陣敲打著人心。在這偌大的後宮之中,到底有多少獨守清宮的女子徹夜不眠?

朝堂政事繁忙,明帝少有召幸後宮嬪妃。眼下將近午膳時辰,正是回稟要事的大好空檔,多祿腳底下步子飛快,進殿低聲稟道︰「皇上,慕府剛傳來消息,說是慕小姐昨夜受了涼,今兒早起有些高燒……」

「高燒?」明帝手上朱筆一頓,剛蘸上的紅墨「啪嗒」滴在奏折上,好似一團欲要發作的火氣,「好好的,怎麼又著涼了?俞幼安呢?特意讓他留在慕府,怎麼連個人都照顧不好?真是一群蠢材!」

「皇上,先消消氣。」王伏順上前幾步,勸道︰「慕小姐身子虛弱,又大病過,體質難免嬌貴些,還得慢慢調養。」

明帝听得不耐,打斷道︰「好了,不要說這些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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