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傾一生 第十一章 請允我自私的決定

作者 ︰ 彼之伊人

一晃落凡渝來到平城兩個月了。

經過兩個月的了解和適應,落凡渝知道楊振確實是一個慷慨行醫之人。所以盡管醫館的生意極好,但收入也就是比小康人家稍好。雖說不至于要砍柴,燒水的活,但是由于好強心以及楊振的嚴格訓練,雖然沒有正式拜師,落凡渝每天也是忙個不停,認藥材,看書,偶爾幫忙曬藥材,收藥材。只有出去采藥材是不允許的。先別說初來乍到,山上危險,單就越來越冷的天楊振也不願意讓她去。

可惜落凡渝實在是很想出去啊,被拘在醫館兩個月,她憋的厲害。盡管醫館里的人都特別和藹,一個個都熱心有足。唯一納悶的是,這位已經三十多歲的楊神醫至今未娶。家底還算不錯的情況下竟然未娶,要麼就是那方面有問題,要麼就是舊情難忘,仍等故人。落凡渝在心里仔細的幫這位楊神醫分析了一遍。

其實楊振不讓落凡渝出去是免得節外生枝。原本楊振因受人之邀以及自己亦有意願,已經收拾好,打算前去宛城,但天氣突然大變,忽冷忽熱,平城百姓病倒了一片,每日來醫館的人絡繹不絕,楊振只得將行程退至年後。

落凡渝好不容易趁著楊振剛好出去行醫想偷出去的時候,有位大哥卻是陰魂不散的跟著她,讓她好生不服。說到這位大哥,他也是楊振收養的孩子,十一歲了。去年深秋,和落凡渝被顧婆婆收養差不多同一時。據楊振說的,當時他撿到他的時候,他是身負重傷,幾乎活不過下去了,好在他醫術高明。說這話的時候,楊振是一臉得意和歡笑,不知道是吹自己的醫術還是在感嘆少年的好運氣。經過大半年的調養,少年見好,只是•••

「你,你是誰•••」少年醒來後,睜開眼,看見楊振如釋重負的看著他笑,很是驚訝和害怕。

「別怕,別怕,孩子,我是大夫,是我救了你?」楊振忙安撫著。

「大夫?」少年聞言若有所思,但是突然高聲質問,「大夫?為什麼要大夫?」

「孩子,你是受傷了,不要大夫怎麼治?」楊振心里好笑的看著這位已經不小的孩子稚氣的質問。

「我怎麼受傷了?我記著剛剛我還在和我女乃娘的兒子玩蹴鞠!」少年一臉不相信,繼而又不好意思的笑著問向楊振,「難道我們不小心踢到哪里?摔壞了?那,我女乃娘的兒子呢,他怎麼樣了?」

楊振的臉色沉了沉,據他所知,少年的傷絕不是摔壞那麼簡單,刀傷那麼明顯,怎麼可能只是踢蹴鞠的緣故。只是這會兒听他說到女乃娘,女乃娘的兒子,也就沒去想,先問問,看他是哪家的孩子。因而面色溫和的說著,「我救你的生活就只看到你,沒見其他孩子,你告訴我,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女乃娘的兒子叫什麼?我幫你去打听一下!」

少年覺得有道理,點點頭,「我家是•••」少年的面容突然有點抽搐,原本激動和懇切的目光也有點黯淡,「我女乃娘的兒子叫•••」

楊振見狀,心里咯噠一下,感覺有點大事不好了,倏兒見少年抱著頭,低聲的哀嚎,「我家是•••我女乃娘的兒子叫•••為什麼,為什麼我都記不起來了,我是誰•••」

總之事情的後面就是少年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何許人也,楊振也沒法幫他找家人,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只得收養了他,並跟他的姓取了名字叫︰楊少飛。

天氣驟冷,雖然沒下雪,但是落凡渝的手仍舊是凍得紅腫,無論是二十一世紀還是如今,她的手還是那麼喜歡長凍瘡,又癢又痛。不過還好,楊振可憐她不再讓她去認什麼藥材了,只讓她在屋內看書,累了自己休息,而後就自顧自的出去上門為那些大戶人家診脈去了——其實是去噌酒食了,落凡渝依照這幾個月的了解鄙視道。

如往常一樣,落凡手捧一本書裝樣子,站在窗前看醫館院子里的布置︰左右兩跨院,中間前面是醫館大堂,後面是敞開的大院,有小花圃。當然,種的是有藥效的植物,院中靠後的圍牆前是一棵葡萄藤,長了很多年了,管家將它支成了一個四方的架子,架子下面是一張石桌帶四個石凳,灰白點著墨黑的石頭很漂亮也很耐看。院子最大的風景就是一排排竹架上擺滿了一篩篩藥材。

管家九歲的女兒紅竹回去照顧小弟弟去了,她娘親前幾天生了大胖兒子,喜得她和管家不知哪兒是哪兒了,楊振無法只得放她回去照顧娘親和弟弟。所以,這會兒落凡渝連插科打諢的對象都沒有,除了那個有點朽木芋頭的大哥楊少飛,可是這會兒連楊少飛都去前堂幫管家兼掌櫃的忙去了。落凡渝百無聊賴,長一聲短一聲的嘆了口氣,眯著眼楮眺向那一望無垠的藍色天空。

楊少飛忙完後回到後院,一眼就瞅見右跨院的一扇窗戶開著,窗內,女孩的眼楮朝外看向天空,面容端詳,目光專注,如此美好,如此,親切。

親切?楊少飛的腦海里閃過一幅畫面,速度之快,他沒有抓住。只是眼楮仍舊靜靜的看著女孩,雙腳不由自主的挪動起來,待到落凡渝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走到窗下。

「大哥忙完了麼?」落凡渝對他甜甜地笑著,不矯做,亦不熱情。

楊少飛微微點頭,窗台很矮,一眼望見她手上的書,拿反了,不由心里暗笑,但也沒點破,「落妹妹還在看書啊!」

落凡渝敏感的發現有絲怪異,低頭看手上的書,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撅著嘴,別扭的把書放好,瞪了一眼楊少飛,不說話。

楊少飛覺得有趣極了,望著她的不知所措,他竟然有點興奮,心里還帶點莫名的親近。完全不知道這是人家落凡渝借機佯裝的。兩人四目相望不再說話,有點尷尬,落凡渝最受不住這種沉默,就打開話匣子,「大哥,楊叔叔說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不記得你的娘親爹爹了,真的嗎?」

聞言,楊少飛才生出的興奮跑到九霄雲外,微微笑著的面容也抽了抽,目光也沒那麼明亮,「嗯!」話不再多。

落凡渝其實是想試出對方是不是如她一樣是穿越的,所以有點著急地繼續問道,「那你還記得你出事的地方麼?也許你回去看看能夠記起什麼說不定呢!」

「去看過了,沒有印象!」楊少飛對這個話題的興趣不高,甚至是完全不想說。落凡渝想著他去看過了而且平常舉止很正常,確實像個古代十一歲的男孩子,心底的疑問也慢慢弱減,這會兒听出他的不感興趣,為免他憂心,忙轉向其他話題,「大哥,我跟你說,紅竹的弟弟長得好奇怪•••」

新生的孩子本來就有點不太那啥的,可惜兩輩子頭一次見著的落凡渝硬是講起來了滔滔不絕。

于是楊振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窗內,鬼怪精靈的女孩眉飛色舞的說著,窗外,瘦高的男孩靜靜站著,偶爾點點頭,回上兩句。冬日陽光灑來,暖暖的。如果自己按部就班成親生子,孩子也有這麼大了。可是,若是不是和心愛的女子一起,這一切又是有什麼意義呢?楊振心里幾多感懷,幾多不平。這時候,男孩不知道說了什麼,女孩捧月復大笑起來,眼光閃亮,烏黑烏黑的眼瞳那麼耀眼,還是那麼的,熟悉。楊振心上的不確定又多了一分,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去問一下。

落凡渝緩緩邁步,心里有點不安。飯後散步一向是她的習慣,讓她不安的是,旁邊站著的那個人。晚飯過後,楊振沒像往常一樣去書房,而是提議陪落凡渝散步。余人皆是一陣驚訝,據說飯後去書房可是他多年未改的習慣。這不,落凡渝心里實在是不平靜,舉止也有點拘束。

兩人在院子里,靜靜的、慢慢的移動。夕陽已下,只剩下些許霞光照亮著大地。落凡渝小心的打量著楊振,一如往常的溫和,但不知是看錯了還是霞光映照的緣故,臉色上透露了點點悲傷。落凡渝硬是把欲打破寂靜的話匣子收回去鎖上。

「有人說你的眼楮長得很漂亮嗎?」聲音緩緩升起,恰似在寂靜的湖面擲進了一顆小石子,由遠至今的傳來。

「有啊,很多人都這麼說!」有話說就好,要不然靜的這麼可怕,會憋死人的。落凡渝二十一世紀的身體長得很是一般,但是從小到大,同學們包括男生們都喜歡和她玩在一起說她看起來很舒服,因為有一雙漂亮的眼楮。烏黑烏黑,亮光閃閃,會說話。而如今的這張女圭女圭臉,別的不說,這雙眼楮也是水靈靈、純淨、閃亮,很漂亮。

「長得像你父母麼?」楊振的聲音帶著絲絲的激動,落凡渝不理解,「是的,我娘親的眼楮長得就很美,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迷的我爹爹都要看不眨眼!」這是事實。

「你娘親?笑起來?」微微激動戛然而止,有點落寂,憂傷,盡量平復不正常的舉止和語氣。見落凡渝並未什麼反應,楊振松了口氣,又在心里恥笑了自己一番,這麼大的孩子,我在防著什麼。

經過石桌的時候,楊振徑直走過去坐下,並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落凡渝也如此。待其坐好後,一雙慈愛的眼楮望過去,聲音非常柔和,「顧婆婆說,你從外面摔傷村民送回後就高燒了兩天,醒來後變得不一樣了,有點安靜也非常懂事。」說到此,眼神往上抬了抬,仔細注意著落凡渝的一一變化,「也幾乎不再提起你的娘親和爹爹,你是在責怪他們,責怪他們沒有來接你麼?」

落凡渝听了,心里嚇得怦怦直跳,顧婆婆連這個也告訴他了,會不會發現什麼?現在怎麼辦,裝失憶?可是已經失去先機了,離開福村的時候,已經瞎編了個出身,地點是對的,確實是去年同期遭到劫匪襲擊的大戶人家,這還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出來的。算了,這麼久也沒問,估計那家人已經沒有幸存者了。至于原主是不是那家的,也不管了!思至此,落凡渝就打定主意,繼續裝下去。

「怎麼會呢?他們不來自有他們的難處,或許•••」他們都已經不在了。落凡渝嗚咽起來,「難道那樣我還要怪他們麼?再說,只要他們都活著,找不找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他們活著,總有一天會見面!」哭哭啼啼,總算講完了。

楊振溫柔的撫模著哭的正傷心的女孩的頭,沒有出聲。她說的地方他去打听過,確實已無幸存者,可是他的心里總覺得還有另外的答案,他不想去求證,也不願意去求證。只是想著,好吧,既然有緣遇上了,就好好照顧這個孤苦無依的孩子,讓她快樂,或許對于已亡者,對于他自己,都是一種救贖和延續。他想好好疼愛這個孩子,待他,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

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楊振對于自己的心思完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可是看著她哭,看著她笑,直視那雙漂亮的純淨的眼楮,這份心思就無法挪開掉。「之前不是說要收你為徒麼?如今我想著,反正我沒有孩子,即便是少飛也只是義子,沒有女兒。那麼你可否願意成為我的孩子,叫我一聲爹爹呢?」

落凡渝聞言猛的抬起剛剛裝作低聲哭泣的頭,胡亂的擦掉努力擠出的眼淚,意思是說要收我為義女了?落凡渝的腦袋快速的運轉起來,首先是好處︰嗯,有義父,大哥,在家里就是主子了,出門也有人罩著了,雖然靠山不是很大,但總比無依無靠要好。不好的地方了,以後婚事就由不得自己挑了,不過做徒弟也是這樣啊。好像這位楊神醫看起來非常通情達理,應該不會虧待我。現在問題是,他為什麼要收我為義女?這可不像楊少飛那樣失憶沒法了?僅僅只是因為他沒有孩子想要個女兒,要是以後他成親生子了怎麼辦?落凡渝覺得自己樂怔了,等到她成親生子,估計自己已經嫁出去了。能讓顧婆婆托付的人,人品應該不差,這麼美的事情怎麼不答應。

落凡渝,裝作沉思了一下,帶點疑惑,遲疑的看向楊振,「願意是願意,可是楊叔叔,為什麼呢?」這種模糊不清的發問最能迷惑人了。

楊振沒有立即回答,面帶柔情看著落凡渝。落凡渝被看得心里發毛,總覺得他好像在看另外一個人,或者透過她想看到另外一個人。「我一直想要一個女兒,一個像••」頓了頓,「就是你這樣的女兒?」故作怒氣,「你不願意,不願意我可不教你醫術啦?」真當我是八歲小孩啊,落凡渝覺得這大男人還真是別扭,認就認吧,我又不吃虧。于是趕忙擺出急切的表情,帶點笑容,「願意,願意,那爹爹以後要好好教女兒醫術!」

楊振重重的怔住了,心中某個壓抑的地方好像被磕踫了一下,快要缺口了。就在落凡渝以為自己有點唐突時,就听到楊振語氣十足的歡快和期待,「你叫我什麼?再叫一聲!」

落凡渝如他所願,今晚的楊叔叔溫和的有點異常,帶點歉意,傷感、失落和寂寥,看不清的消極情緒都在極力向他身上施壓。這晚就這樣不平常又平常的拉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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