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棄療用狗腿又崇拜的眼神看了段蘊一眼,大概是覺得陛下有長進了。
段蘊交代完這些,在何棄療的目光中站起身,吩咐道,「上岸。」
她仔細想了想這事情,覺得自己的想法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九皇叔既然說了這麼一個故事,那大概也是某些方面的暗示。可若真是如她所想,那些凰棠並不是新種植的,似乎一下子又失去了調查的方向。
陛下嘆口氣,朕查個案子不容易啊,回去要考慮給大理寺卿加些俸祿了……*。*。
香山景致絕佳,大理建國初期,就被皇室收為了私家後花園。
不過香山的精妙處,倒是不在于風景,而在于溫泉。
段家的祖宗挺會享受,在那溫泉上小小修了個湯池,為了能更親近下自然,還特意沒有修得很富麗堂皇。
溫泉清影池的邊上,用香山當地的暖玉鋪了一層,圍了半圈浴池的樣子出來。另外半圈則是未加修砌,泉水掩映在山澗草木中,幽然如仙境。
香山的湯泉宮就是為段家各種金貴的主兒洗溫泉準備的,清影池水引入宮室,就連入段蘊正殿後的一間屋子。
陛下午睡之後身子有些乏,便想著要去清影池里泡一泡澡。
湯泉宮的宮人不多,能進得她寢殿的更是少之又少,段蘊掃一眼過去,就只看到清塵歪在茶幾上,右邊臉頰貼著花梨木的幾面,面上的女敕肉被擠變了形。
這丫頭真是、又偷懶!
她有些無語,下了床走到清塵旁邊,捏住她的鼻子。
清塵無知無覺,繼續酣睡,可是呼吸漸漸沒了氣息,面色也開始憋紅,段蘊連忙松開手,對這姑娘真是既佩服又佩服。
她低頭瞅了瞅自己的手指,清塵面上敷了層薄粉,這會兒午後溫度有些升高,她鼻尖微微沁出了些汗珠,那層脂粉浮了起來,正好就蹭到段蘊手上。
陛下很嫌棄。
明明這丫頭平日懶得和她似的,從來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眼瞅著春天都只剩下小尾巴了,她倒開始打扮起來了。
那層混合了香汗的脂粉留在指尖的滑膩感,讓段蘊稍稍有些囧。
她走到殿外瞧了一瞧,見何棄療還目光炯炯地守著門,心中頓時有些慰藉,終歸還是有個靠譜的跟班。
「陛下。」何棄療心細,听見她的步子就連忙行禮。
段蘊沖他點點頭,滿意道,「乖,好好守著,下次讓清塵替你值班。」
過了一會她又交代,「朕想去後殿溫泉池里泡一泡,你——」
何棄療會意,信誓旦旦道,「奴才一定替陛下看好門,一只蒼蠅也不讓它飛進去。♀」
段蘊鼓勵似的拍拍他肩,表示了十分認可,順便暗搓搓地在他衣料上蹭了幾番,把方才清塵鼻尖的脂粉都糊到何棄療衣服上。
何棄療渾不自知,看門看得依舊愉快……*。*。
段蘊的女兒身這個秘密,整個湯泉宮里只有清塵與何棄療二人知道,清塵偷懶,何棄療又不是個姑娘……
所以她堂堂一國之君去清影池里泡溫泉,一個跟著伺候的人都沒有。
段蘊月兌了龍袍,只穿著中衣,赤足下到溫泉里面。池水一點點漫過身體,水溫比體溫略高,在春末時節正是合適。
她滿足地輕嘆了一聲。
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伸手在自己後背搗鼓了一番,束胸布悠悠地落了下來,頓時一種暢快通透的感覺蔓延至四肢百骸,段蘊更加滿足地又輕嘆了一聲。
清影池的水很舒服,帶著些山澗清泉特有的清冽味道,又混合著泥土與花草芳香的氣息,水滑如玉,不似凡塵之物。
段蘊愜意十足地泡了一兩刻鐘,感覺全身都放松了下來,她便開始在池子里游走著舒緩筋骨。
陛下似乎忘了一件事,清影池雖然被引入她後殿,可怎麼說也是一淙天然的溫泉。並且她祖宗當初修湯泉宮的時候,並沒有將後殿的這池子完全封閉。
所以說,她游走著游走著,就漸漸離開了湯泉宮的後殿……*。*。
那廂九王爺小憩一番之後,神清氣爽地走出殿門。
他于玩樂上也是一把好手,獨自一人尋到香山的泉眼處,在清溪鳥鳴中心曠神怡地散著步。
然後,段清晏沿著溫泉邊散步著散步著,就漸漸離近了湯泉宮的後殿。
過了不久,他看到前方溫泉水中似乎有個人。
那人烏黑的發在泉水中交織,似濃墨化開的韻。
段清晏揚了揚眉梢,唇角勾起一絲笑。
他看那池中的人還在兀自朝這方向緩緩移來,便頓下腳步不再走了。
段蘊什麼都不知道,還在水中撲騰著濺起一朵朵水花,她玩水玩得不亦樂乎,本來平緩的池水面上被她攪得一團糟,陛下十分有成就感。
然後她轉了個方向,不經意間往岸上看去。
離她差不多三丈遠的地方,立著個人。
玉人著素衣,百轉黃鸝語,淺陽花塢,良辰美景。
段清晏面含笑意,眼波中的光華如清影池水,就這麼隔空遞過來。
畫面簡直美好到不行,段蘊見皇叔美色如此,不由一怔。
驚艷後的余韻退去,她又倏地想起自己正披了件中衣在沐浴,關鍵是束胸布還被她自己扯了下來,便又是一驚。
她一怔一驚,愣在原地。
段清晏看到水汽氤氳中,他佷兒白女敕的面頰被蒸出了些粉色,杏仁眼睜得大大的,雖然表情呆滯還是透出些靈氣。
也不知這詭異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他突然就覺得這佷兒有些惹人憐愛。平日里披了龍袍還像模像樣的,沒想到月兌了衣裳下水,竟是這麼小的身量。
突然就起了要逗弄的心思,而且在段蘊驚慌失措想往水中藏的時候,這心思愈發在他腦中叫囂。
九王爺完全沒顧及君臣之禮,也將「非禮勿視」那一套統統拋之腦後,他純粹是因為覺得好玩,邁步移到離段蘊更近的地方,蹲下/身和她大眼瞪小眼。
段蘊壓根沒想到在她極重禮教的大理國,還有如此放蕩不羈的王爺。
「皇叔你看朕做什麼!閉上眼!」她羞怒地命令道。
段清晏還從來沒見過小皇帝這個樣子,嗔怒的表情倒像個被人非禮的小姑娘。
他不禁輕咳了一聲,笑意更深了,這佷兒怎麼就這麼有趣。
九王爺站起了身,卻又邁步往池子邊靠近一步,視線正好落在段蘊發頂。
段蘊連忙撲騰著往池中央游過去,只留了個後腦勺給他。
氣憤的小聲音又傳來,「皇叔到這里做什麼!不覺得現在這樣有失禮儀麼?」
段清晏終于開口說話,聲音清越卻掩不住笑意,「清影池本就是從山間流入湯泉宮後殿,微臣從山間一路走來,陛下從湯泉宮一路游下,在此相遇,純屬巧合。不知陛下惱怒些什麼呢?」
「巧合也不行!朕讓你看了麼!」段蘊完全壞脾氣地沖撞叱道。
這語氣,完全又是回歸了當年那個潑皮任性又無賴的小孩形象。
段清晏怕她是真急了,畢竟這佷兒還是皇帝,真惹毛了他也不好收場,便順毛似的寬慰了兩句。
「陛下說得對,不能看,微臣這就走、這就走。陛下別急。」
段蘊豎起耳朵響听他腳步聲,等了半天卻半點聲響也沒听到。她不知是九皇叔壓根沒走,還是九皇叔移步無聲,左右思慮了一番,還是沒敢扭頭去看。
因為陛下的臉早紅透了。
管他走沒走呢,段蘊甩甩頭,揮動胳膊又往遠離岸上的方向奮力游了一游。
段清晏本已往回走了,邁開數步之後,又听見身後嘩啦啦響起一大片水聲,下意識地就回頭又瞄了一眼。
就在他轉首的那一瞬間,溫泉池子里突然響起「撲通」一聲大響,水花濺得碩大,隨後便見段蘊的整個腦袋都不見了。
水面上咕嚕咕嚕冒出氣泡,泛起的大圈漣漪一圈圈漾到岸邊。
段清晏立刻明白過來,他佷兒怕是在池底滑倒或者腿腳痙攣了。
段蘊確實是腿腳一痙攣,然後在池子底滑倒了,她方才游得急,身子一時沒能適應,然後便整個人都栽入了水中。
她鼻腔口腔都灌入了水,瞬間就呼吸不過來。段蘊一手扶著自己痙攣的右側小腿,另一只胳膊在水中拼命劃拉。悶在水中的窒息感和腿部肌肉傳來的陣陣劇痛讓她簡直要崩潰。
尼瑪啊……朕流年不利……
在她感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又听見自己身後傳來「撲通」一聲入水聲。
段蘊心知這大概是她九皇叔要下池子撈人了,想必是方才自己栽下去的聲音過大引得皇叔又回來救她。
她此刻真想直接死掉算了。
小腿痛不欲生,皇叔又在一寸寸朝她逼近,疼痛感和又羞又怕的情緒直接把陛下推向了絕望……
段蘊來不及多想,在段清晏伸手抓住她在水面上揮舞劃拉的左手時,求生的本能讓她不顧一切地就轉身往皇叔身上貼了過去。
溫軟的身軀就這樣貼上自己,段清晏禁不住有一瞬間的失神。
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死命地勾住他的頸部,就像抓救命稻草一般絲毫不放松,段清晏感覺自己脖子都有些疼,連忙抬起一只手先將段蘊的頭托出水面,另一只手又攬住她的腰,往岸邊游過去。
段蘊雙目緊閉,臉上熱得比溫泉更甚,簡直就是丟死人了。
她忍痛松開自己捂著痙攣小腿的右手,把胳膊橫在胸前,硬是沒讓某個部位直接貼上她皇叔胸膛。
真是不作就不會死,怎麼想起來要把束胸布給摘了的。
美人皇叔的胸口一片光潔細滑的肌膚,段蘊胳膊貼上去只覺得肌膚相親竟然如此享受。
怪不得民間話本上那些男男女女,都那麼喜歡耽于肉/體廝/磨。
段清晏全身濕透地把她抱到岸邊,陛下一見到池岸,立即就松開了勾住皇叔脖子的手臂,兩手並用攀了上去,趴在暖玉鋪成的池岸邊上吭哧吭哧咳出水。
段清晏忙幫著給她拍拍後背順氣,皇帝陛下欲哭無淚,皇叔你別再踫朕了好麼。
她此刻已經羞憤得要死,偏偏段清晏還低下頭湊到她眼前,一臉關切問道,「佷兒怎麼樣了?怎麼臉這麼紅?」
「朕、朕……朕死不了……朕是憋氣憋的。」
「把手給皇叔,快。」
段蘊不明就里地遞過去一只手,段清晏執起她小手,對著手背虎口處稍稍發力按了下去。
陛下毫無準備,被按得小聲一叫。
她聲音還未完全發出,段清晏另一只手又迅速掐壓上她人中穴。
「 ——」
「佷兒稍忍一下,」段清晏兩手的動作都未停,持續按壓了片刻方才松開。
「小腿痙攣後掐壓合谷穴與人中穴,十之八/九可以得到緩解。」他解釋道。
段蘊艱難地點點頭,動了動小腿,尚未消失的疼痛感又惹得她眉頭緊蹙。
段清晏看著不忍,又道,「其實按摩小腿也可緩解疼痛,叔叔恰好了解一些——」
「來、你來。」吐字之艱難,似乎是從她牙縫里擠出來的。
段蘊本想很有骨氣地不在讓皇叔踫到她,畢竟安正則曾經和她說過,女孩子的身子不能隨意讓人隨便模到。
她還記得自己當年仰著頭問,「娘親可以踫我麼?」
「可以。」
「父親可以麼?」
「……有時候,也可以。」
「皇爺爺可以麼?」
「……可以。」
「那就是我喜歡的人都可以麼?」
「還要那人也喜歡你才可以。」
「那太傅哥哥呢?」
安正則頓了頓,伸手模模她發髻梳得齊整的腦袋,似是顧左右而言他,「若是再不工整寫字,太傅哥哥便手把手教你。」
她那時覺得安正則掌心覆上她小手,安全又溫暖的感覺似乎像冬日里的暖被窩一樣惹人喜愛。
都是遙遠的記憶了,她已經好久沒感受過安正則掌心里的溫暖是什麼感覺。
自從她成為「段蘊」,對人的防備也不可避免地嚴密了起來,也好久好久沒有被杜神醫以外的人觸踫一寸皮肉。
本不想讓段清晏溫潤的手按上她小腿,可終歸是敵不過那痛感。
段蘊索性閉了眼楮,挺尸一般趴著一動不動,任由皇叔輕揉她的小腿。
她此時唯一感謝的就是清影池邊上鋪的這層暖玉,在溫泉水的作用下,岸邊這玉石常年透著溫熱,她只著了一件濕透地中衣趴上去,完全沒有感到寒意侵體。
段蘊終于知道了什麼叫做祖上積德。
是朕的哪位祖宗想起來要在溫泉池子邊上鋪暖玉的,您簡直不能更偉大。
段清晏的手在她小腿內外兩側按壓了一小會兒就停住了,段蘊剛感到疼痛有所緩解,卻不見他繼續動作,便小聲嘀咕了一句,「怎麼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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