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6桂花鮮女乃泡（6）
曾經有人問過崔芯愛一個問題，「什麼時候覺得一個人的境況最絕望？」
芯愛想過很久，最絕望的，不是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轉向恩熙的時候，也不是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愛只余下一個殼子一般空蕩蕩的家庭的時候。
而是，夜半時分，回到家，自己獨處時，打開燈，發現昨晚踢到門邊的玻璃酒瓶子，依舊安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切都是元樣子，連灰塵的位置都絲毫未變。
空蕩蕩、黑洞洞的，只有她一個人的，空房子。
……
……
一路上不停地和懷里不安分的小貓做斗爭，好不容易歷盡艱辛蹭到了自己的公寓樓下，刷卡進門。叮一聲，電梯們開了，一只搖頭晃尾巴的薩摩蹲守在電梯門口，見到門開了，徑直想崔芯愛撲了上來，白色長長的柔順毛發蹭到她的緊身牛仔褲上，兩只肉乎乎的爪子四下扒拉著……
崔芯愛愕然，這是……哪里來的狗啊？
大狗看看被嚇到了的崔芯愛，又看看崔芯愛懷里沖著它齜牙咧嘴喵喵叫的小貓，順勢退了下來，卻還亦步亦趨地跟在崔芯愛身後，搖著尾巴。
崔芯愛換了手抱著貓，拿著鑰匙剛剛準備開門，又看看安然蹲坐在她腳邊，一臉期待看著她的大狗，犯了愁。
她是不討厭小動物，毛茸茸忠厚又溫順的狗狗曾經伴隨她渡過那段艱難貧苦的日子。可是，已經莫名其妙收了一只貓，難道……還要再開門，任這種不知道從哪里來、又虎視眈眈的大狗，趁機蹭進她家去？
于是，崔芯愛就這樣呆呆地立在她家門前，手里就掐著鑰匙，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有家不能回的人跟有家不想回的狗，大眼瞪小眼。
隨意一眼，瞟見這狗狗身上似乎帶著個牌子，芯愛蹲去，只見牌子上一行字︰
「哥哥姐姐可憐可憐我，蠢主人沒狗糧了，給我點吃的好不好？」
一行字，瀟灑大氣，可戲謔的語氣卻讓人哭笑不得。
崔芯愛嘆嘆氣，模模大狗的頭，「算了，一只也是養，兩只也是養，當作是做好事情了！」
不知是幡然醒悟還是上天眷顧，重活一回的她比之前少了些許的戾氣，多了點點的溫軟。
……
……
打開門，幽黃的門燈被硬紙燈罩裹著，點點光暈柔和溫暖。崔芯愛側身，身邊早就迫不及待的大狗嗖地竄了進去……健步如飛，絲毫不像餓了幾天的樣子。書包里的小貓也蹣跚著爬了出來，在客廳的毛絨墊子上玩得自在。
芯愛換了外衣，系上圍裙，看著冷冷清清的廚房，暗自又嘆了口氣，開始干活。人不吃飯可以，可是這兩只，總要湊合一下的吧。
爐台上燃著火，絲絲火舌一下一下地舌忝著小鍋的鍋底，幾分鐘，省著牛女乃的鍋里咕嚕咕嚕冒著氣泡，熱氣裊裊……正切著菜的芯愛听見聲音，轉身關了火，找了兩只平底的盤子，盛進些牛女乃，又添了些涼的。
手指蘸蘸試了試溫度，溫溫的剛剛好，這才端著兩只盤子走出去，招呼自顧自玩得樂呵的一貓一狗。
……
薩摩耶甚是調皮，把盤子舌忝了精光之後，又不知從哪里翻出來個藤制小籃子，用嘴叼著一路奔到廚房，前爪蹭蹭崔芯愛的褲腿，蹲在跟前，黑珍珠般的眼楮直勾勾地望著她。
「又怎麼了？」崔芯愛低頭，有點疑惑，騰了手去模模薩摩，「不夠喝？」
薩摩耶晃晃頭，又晃晃嘴里的籃子，緊接著，頭又朝著角落里一兜零食偏了偏。
光討吃的還不夠，還想趁機撈點回去。
崔芯愛一臉黑線，什麼人能□□出這般的狗，好氣又好笑，從袋子里撿了包餅干塞到籃子里。♀
甜膩的草莓味，近乎與所有女孩子的最愛。
可是，拿起這包餅干，又有些舍不得。
……
……
就在幾天前，下了工，崔芯愛提著購物袋到攝影棚附近的超市買些日用品回家。也不知道原來的小姑娘崔芯愛是怎麼過日子的，一冰箱滿滿的都是速凍食品，有不少早就過了保質期，還有些結了厚厚一層冰碴，明顯就是拿出來化開了、又扔回去繼續凍著的結果。
這輩子她還想好好的活，自然不能再繼續跟速凍食品相伴終老。
她提著袋子挑挑撿撿，冷不防前面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撞入視線，灰色的毛呢大衣把那人高挑的身形完美地襯托出來，紫紅條紋的圍巾嚴謹不失時尚……只是伶仃的一個背影，崔芯愛卻格外熟悉。
難道，像他這麼大牌的明星也會推著車子逛超市？
兩人離得不算近，可前面那人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注視，遙遙地回過頭來，看見是她，狡黠地對她擠了擠眼楮，意思是讓她不要聲張。
等到她結賬出門，那人正巧走過來，和善地笑笑。
「前輩」，崔芯愛回禮，難怪他敢這樣大搖大擺地走上街頭，臨近攝影棚的超市里常常有劇組的人來采購東西，居民早就見怪不怪，再者說來，這張臉還真是，完美地被遮在了帽子下面，平常人看過去，只會以為是個低調的俊俏小伙兒，哪里會多想？
看著眼前的少女了然的樣子，元斌側了子，而後微微彎腰，一包餅干就被塞到她滿滿的購物袋中，那張隱在鴨舌帽下的俊臉，緩緩湊近，在少女的臉頰與耳朵之間，笑吟吟的低聲說道——
「女孩子，還是過得快樂一點的好。生活如果不夠甜，那就讓嘴里甜蜜一點！」
猝不及防地，崔芯愛轉頭之間，對上他溫和的眼，那雙深褐色的眸子通透如琥珀一般。
她看過去，那雙眸子里笑意漸濃，語氣里也似乎徐徐涂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香甜。
……
……
「汪——汪」，搖頭晃腦的大狗叫喚了兩聲，把握著餅干晃神兒的崔芯愛拉了回來。
你到底給不給啊？！！！傲嬌的大狗明顯有些不耐，還帶著些不屑。
崔芯愛哭笑不得，冷哼一聲，一把塞過去，「給你給你給你！！！」
薩摩耶滿意了，瞬時像被打了雞血，樂顛顛叼著籃子小跑出去。
崔芯愛搖搖頭，忍不住默默唾棄這等沒節操的狗，然而跟出去看看的她隨後就轉了想法，鄙夷唾棄轉為徹底膜拜——
只見這白色的大狗三步兩步竄到門口，兩腿直立，前爪靈巧地扒拉著門鎖，嘴里那只小籃子很有節奏地隨著它手掌的動作一搖一晃……
幾秒鐘之後，「啪」一聲，門開了！！！
……
見過會要飯的狗嗎？
見過會開門的狗嗎？
見過，會討吃的又會開門跑路的狗嗎？
……
芯愛原地呆滯了，半晌，白色的大狗早已小時在門外，她笑笑，輕揉著眉心，轉身回廚房煮湯。
簡單的海帶海鮮湯，蛤蜊的鮮美融入清爽的湯汁中，碧綠的海帶飄蕩在鍋中，僅僅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其實有些時候還要感念小時候的困苦生活，生活拮據，養母卻從不曾虧待與她，食材不在于貴賤，用心才能烹制出人間美味。可是，年少不更事，被虛榮和欲念淹沒的她，只看得到日復一日的海帶湯，卻不曾嘗到濃湯里滿滿的關愛。
而現在如這般，再沒有一個嘮嘮叨叨的中年女人願意文火熬煮幾個小時，只為了把便宜的蛤蜊里所有的營養都熬進湯中，給她最引以為傲的小女兒補補腦子。
……
收斂起無謂的回憶，崔芯愛端著湯碗，沒留神，腳下一個釀蹌，濺出的湯汁滾熱滾熱，燙在手指上，一片通紅。
「嘶——」，燙紅的手指在冰涼水流沖洗下，疼痛漸漸緩了些。
手上的傷不算什麼，但人心里的傷呢？
換了一個身體，換了一個身份……換掉之前所有所有，可為什麼還是忍不住陷到過去里？
滴答……
滴答……
點點淚珠從臉頰上滑落，一滴，兩滴……順著水流融進池子里的流水之中，瞬間就找尋不到蹤影。
壓抑許久的情緒瞬時爆發，芯愛兀自立在水池前，燙紅的手指早就被冷水壓住了紅腫，冰涼的手指漸漸凍得麻木……不知過了多久，她抽抽鼻子，手指輕輕撫上臉頰，冰涼的淚水早就糊了一臉。
擦擦眼淚，崔芯愛沖著鏡子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既是來了，再不能留遺憾。
……
涼水撲了撲臉，人也清醒了許多，崔芯愛對著鏡子看看自己微微有些紅腫的眼楮，這才想起，進門時順手就把要是扔進了門口那只雜物籃子里。
而那只……薩摩耶叼走的那只籃子……
呃，不止丟了零食，還賠上自家房門鑰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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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芯愛趿拉這拖鞋，站在對面鄰居的房門前，多少有些躊躇。
怎麼跟人家解釋？
不小心把鑰匙送給人家了？
或者，狗狗不小心拿走了？
……
崔芯愛咬咬牙，抬手按上門鈴，隱隱約約听見對門的房間里傳來幾聲犬吠，還夾雜著些說話聲……這聲音，莫名地有些熟悉。
芯愛回想這聲音到底像誰的時候，房門忽地打開，嚇得她一跳。
門縫中露出一張妖媚的桃花臉，沖著她巧笑嫣然——
「呦，芯愛小妹妹，你也發現我們住的很近了？」echo一雙鳳眼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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