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掠奪了我們的臉 第四十章

作者 ︰ 陳染

8、永久或永遠的基石是什麼

在家庭關系或者在彼此親密愛慕的兩人關系中,什麼是帶來持久穩定的基石?肯定有人會說是愛情。特麼對于+我只有一句話,更新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其實,這是簡單或幼稚的。再或者說,是不誠實和不敢面對真實的。我恰恰以為,除了愛情什麼都沒有的關系是最最危險和脆弱的,而且幾乎是一觸即潰的。愛情可能只是前提,但它稍縱即逝,人類必須面對沒有永遠的愛情這一事實。我以為,能夠持久穩定的基石,其實在于這份關系帶給你的滿足、優勢和它對于你自身的合理性,使你對于這一關系擁有長遠的依賴和不舍,你當然也為此奉獻著責任和愛。難道不是嗎?彼此對這樣一種關系的需求和認定,比單憑信奉彼此相愛更為牢靠和持久。

9、居爾特人

恩雅,你這居爾特人的聲音遠遠浮來。你的哼吟來自雲巔之上,來自深水之下。久遠的回聲一波一波扣擊著業已麻木的靈門。我沉坐在那已經舊去的門檻之上,依舊無能為力地被你搖撼!恩雅,我只能將你的魔音放任于我獨自時的血液中,萬般舞蕩;而在更多時候的人群里,我只能將你暫放夢邊,如一杯隔夜陳茶,在身體里涼卻。

「在水下邊……是capelcelyn村。這個威爾斯的村莊,在居民的極力抗議和奮斗之下,仍然被淹沒了,只為了裝設一座蓄水池。這是capelcelyn村失陷的挽歌,回憶只能留在水面之下。」你這居爾特人的歌吟,如煙如雨,將我一瀉千里地淹沒;你使我能夠在喧囂都市的噪音擁擠中,抽出身去,回頭埋首瞑听自己心里敲出的木魚聲聲。

10、季節的腳步

母親走在盛夏的燠熱中,撫模著涔涔的空氣,嘆息說,真懷念凜冽刺骨的冬天啊,涼涼的雪花飄落在臉頰上,心里像吃了脆心蘿卜一樣甘甜清爽。

母親走在寒冬夜人行的路上,狂風大作吹彎了她的腰身,她拂開掉落肩頭的干樹枝,嘟囔著,真懷念熱浪襲人的夏天啊,骨頭都融化了,血管里的血液跟自來水一樣通暢。

11、墓志銘

r小姐有一天道听途說,崔永元開玩笑,說他的墓志銘是︰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r小姐以此調侃說,那我的墓志銘是︰還沒來得及吃安眠藥就睡著了,運氣真好。各位晚安。

12、討教

r小姐非常崇敬某某老先生,有一天在一個格外肅穆莊嚴的會場見到他,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r小姐悄悄地對緊繃著臉孔的老先生說,您的那本《xxxx》書還沒有送給我斧正呢!

13、開心小于

我有個朋友叫小于,說是叫小于,其實更應該叫大于,因為她的個子實在太高,我得使勁仰頭,目光翻山越嶺的才可以看清她的臉。所以,她經常蹲著呆著,讓我們覺得自己很高。

別看她長這麼大個兒,還在單位里人五人六地當個「于總」,可私下里說出話來著實是個大孩子,她的可愛也在這里。

記得第一次見到小于是在一次晚餐聚會上。聚會之前,好友就體貼地提醒我說,「有個叫小于的,無論她說什麼,你可都別正著听啊。」那天,有一陣大家好像有些冷場。小于一邊抽煙,一邊把自己的褲腿略微掀了掀,自言自語道,「唉喲,我怎那麼白啊?真崇拜我自己!」大家都笑了。

小于轉身喊服務員,「先給我來一鍋饅頭!」然後一臉嚴肅地告訴我們大家,「為了今天這頓飯,我餓三天了,多不容易啊!」

有一天,小于非鬧著來我家看狗狗三三。進了家門,晃晃悠悠的,我忽然覺得房頂怎麼變得那麼矮呀!

見了熱情的三三,小于張嘴就說「抽煙嗎?別客氣,來一支吧。」

我說,「我們家孩子不抽煙,你別教唆青少年啊!」

然後,小于各屋參觀巡視一番,就開始大呼小叫,「我住哪屋啊?我住哪屋啊?」

她轉身又沖我媽媽說,「阿姨,趁我今天忙里抽閑來了,您跟陳染趕快開個會,把這事定下來。我多忙啊!」

我媽媽稀里糊涂的,說「定下來什麼事啊?」

「我住哪間屋啊?」

我趕快說,「媽您別理她,她胡說八道慣了,這人腦子可困難了!」

我媽媽愣了一會兒,說,「噢,噢。」然後,才給逗樂了。

我家里有一個仿古的裝飾性電話,平時我習慣用手提電話,所以這仿古的幾乎不用。小于凝神看了看這機器,忽然問,「這電話能通嗎?」

我說,「能通。但沒插上線。」

小于站起來,走到電話機旁,撥了一個手機號碼,然後說,「小于,你好嗎,我可想你了!嗯……嗯……那再見啊!」小于自己跟自己說完,也不笑,又坐回到沙發上。

小于的車總是被她開得缺胳膊短腿,東邊擰著西邊歪著。有一天她說,「不定什麼時候換輛新車。不過,我會提前告訴大家的,讓全市人民在那一天為了自身的生命安全全都不要上街。」

14、光陰

老人在一個半陰半晴的夏日的午後,手搖一把扇頁上寫著「難得糊涂」的竹皮骨扇子,半眯著眼,倚在松軟的沙發里,睡意像霧靄一般在他的眼前彌漫。

「真想回家啊!」老人輕聲嘀咕一聲。

兒子在一旁笑了,「您不就在家里嗎!」

「是啊,是在家里。」老人索性把眼楮全閉上了,以便讓記憶更加真切地在光陰中漫游,一些褪色的片段以模糊難辨的形狀若隱若現。

「可是,可是啊,你不懂,我還是想回家!」老人懷著比一個哲學家尋找一個答案更加迫切的心情。

老人二十年來,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夢一樣變遷的城市場景中,從東到西,由北到南,歷經數次搬遷,現在終于落腳在現在這個寬敞舒適的住宅,過上了衣食無憂甚至閑散奢侈的好日子,老人知道這里將是自己安度余生、頤養天年最後的家了。

老人又緩緩地睜開眼楮,抬頭望望窗外天空中浮游的模糊不清的朵朵殘雲,臉上似乎也被蒙上一層雲翳,又望望窗前茂密的懸鈴木樹葉,溫溫吞吞的夏日的小風正在葉縫中穿梭,濃綠的樹冠發出蕭蕭瑟瑟的嗚咽聲。

老人仿若自言自語,低低的嘟囔著,「你不懂,我這會兒坐在家里,依然想回家!因為,因為你還沒有經歷過足夠的光陰呢……」

15、窗簾深處

某一種窗口,窗簾的用途好像是用來遮掩什麼秘密,其實它不過是在午後或傍晚的空寂中,徐徐波動,點綴一下乏味的房間,表示風的存在。因為,它沒什麼秘密可言。

16、水大于魚

近日听到一個說法︰「魚對水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里;水對魚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的心里。」

魚的眼淚固然是酸楚的隱蔽的,然而,水的柔軟則更是包容大氣、堅韌無畏的,它懷抱著既定方向推波助瀾,柔韌向前。

成熟的人是水,柔韌的水。如我這般需要不斷說服自己的人,充其量是脆弱的魚,只配投入柔韌而博大的水的懷抱!

17、黃昏的倦

黃昏的倦首先是緣于這一整天欲下還休的春雨,緣于你的目光試圖分辨灰蒙蒙陰沉著的天際與遠處屋頂上煙囪里冒出的青煙的關系,緣于浴室里的水龍頭滴滴答答的漏水聲,緣于鄰窗那邊綿延過來的由老式的留聲機發出的一支沙啞的舊曲……

你一只腳懸掛床沿悠閑地搖晃,大半個身體倚靠在床板上,你用寂靜的脊背諦听著身下的吱扭吱扭聲;你預感一封等候多時的信,正隨著郵遞員的綠色車輪滾落到你空蕩蕩的信箱里,那人從長睫毛里閃動出一個莫測的微笑,面孔沖你一晃,倏地就消失不見了;似乎有一個老生常談的疑問——生活的意義——又在你腦子里的盤環路上旋轉,這個急駛的問號伸手可及,可是,當你的指尖觸模到它的時候,它已經又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靜而且涼的玻璃窗外邊,兩件晾干的舊衣裳在陽台上微微搖晃,仿佛兩個踩著高蹺的人向屋里悄悄張望……

黃昏的疲倦就這樣降臨了,你手里一邊舉著的一本什麼書,一邊被隨之降臨的睡眠擊落于地,你的另一只腳先于你的思緒,踏入夢里。

18、思想銀行

在這個沒有厚度和重量的地方,人造金屬的聲音便格外響亮。人們踮起腳尖,放輕腳步,急匆匆蜂擁在主干街道上,卻依然被黃燦燦的金錢壓墜得步履沉重而蹣跚。在這個遺失所有夢想的荒地,一年四季仿佛都是香噴噴又淒惶惶的晚秋,人們只忙碌于從沉睡的土地上收獲或播種金幣。

霓虹街頭那個舉世矚目的叮當作響的銀行,門庭若市,穿流不息,火苗般燃燒著人們的**。它在耀眼的遠處凝視我,召喚陰影里四顧觀望卻泰然處之的我,走過去,走進去,彼此交換利益。我攥了攥手指,插進兜里。我想不好自己到那里能做什麼。

但我並不感到恐懼或憂慮,因為只消我掉轉頭背對人群,爬上幾層暗灰的樓梯,穿越一截一截左旋右轉、靜無人跡的長廊,進入樓房頂層的那一間彌散木香的小屋,然後輕輕地把「筆記本」打開,我便可以走進另一個「銀行」——這里悄無聲息,遺世**。沒有門衛,里邊也沒有監督員告誡我該這樣不該那樣,我可以信步徜徉。這個完全由我一人操作、管理並主宰的「銀行」,已處心積慮經營多年,我在此流連忘返,把墨水瓶里濃縮的思想,一點一滴涂抹到我的銀行里去。這件在日常的人們看來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對于我卻有著永久的魅力,比裝滿一個無邊的錢罐更讓我樂此不疲。

我倚在這間小屋夏季敞開的窗子下,把身子蜷縮成一團,膝上放著紙和筆,偶爾喝一口清茶,膝上那些文字便金子般充滿誘惑,我揮「金」如土。

19、如草木般清寧

許多年來,我一直過著密集思維的日子,仿佛做什麼都必須探討出一個究竟。時光從身邊流過時,總想抓到一種「理由」才感覺對自己有個交代。十幾年如一日地這般生活,的確使人身心疲憊倦怠。對自己的懷疑已經很久了,而且日甚一日——我們一生中的美好時辰如蜉蝣一般短暫,如一個美妙的清晨那樣稍縱即逝,何必要用什麼「理由」來侵佔甚至吞沒這良辰美景呢?何必要用什麼「意義」來打擾這灑滿陽光的軟床上的一個懶腰呢?過多地被「理由」、「意義」這些抽象的東西纏住,是否意味著拋棄了具體而真實的生活?我們是在忽然疲憊的一天,開始懷疑並重新審視自己的生命的——我們是否開錯了門?走錯了路?可是我們已走出了很遠。像草木一樣沒有(刻意的)思想的生活對我來說也許是一種達觀而超然的境界,從某一側面講這將是我未來的生活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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