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城里 第七十五章

作者 ︰ 康培力

吃完飯,因陳雲珍的事找沒法找問沒法問,二強便在沙發上悶悶看著電視,等著陳雲珍回來,林志林雲兩兄弟碗一丟便往了房里做功課去了,保姆收拾完便出了門,說要看個親戚。+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

一個多小時樣子,樓梯上傳來個腳步聲,二強一听便是陳雲珍,因為年歲已大,步子已顯些緩慢,力度也不如從前,听見那兒,二強把眼楮朝了門邊,幾十秒鐘樣子,陳雲珍在樓梯上露了面,神情顯得很沮喪,一臉悵然和恍惚,望著她那樣子,二強的第一感覺,她一定遇上什麼大不順心的事,仿佛一下老了好幾歲。

迎著她進門,二強強作一笑道,媽,哪兒好玩去了,這時才回來?

陳雲珍道,土改干部時一個同事家里,街上踫到的,邊說邊往沙發上靠二強坐了下來,雖裝著一臉若無其事,先前那情緒影子卻仍沒抹掉,顯出種出奇的納悶。

二強沒作聲,起身倒了杯茶送了她手里後又回了沙發上,暗里卻由她那「街上踫到的」迅覺到種假話,為探明她究竟遇上什麼,便打算一步一步套下她,身子剛落下去,又問道,哪兒吃的飯?

陳雲珍道,同事家里。

二強道,你同事長得什麼樣,男的女的,該和你年齡差不多吧,是城里人嗎?

陳雲珍道,當然是女的,都老了,從小就是城里人。

二強道,從小城里人,那應該還保養得很好吧,看上去一定顯得很貴氣。

陳雲珍道,老都老了,什麼貴氣不貴氣的,我好像看不出來。

話一落音,二強覺到種疑心,跟著道,你同事住哪里,哪天陪你一起去看看,好不?

陳雲珍道,那有什麼好看的,又沒常來常往,沒事扯些野葛藤何必。

見她把這兒已經堵死,二強只得單刀直入從門衛那兒開始,待她落音跟著便道,那貴婦人是誰,是不是省城來的,她是否和你吵過什麼?語氣又快又急,想以種措手不及看她的反應,說完遂瞧著她臉上。

陳雲珍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問,立時顯出些扎慌,半晌沒說出話來,趕快又強鎮了鎮自己才道,那個是以前一個熟人,哪兒是省城的,你想哪兒去了,估計已問過門衛,不認那事不行,由她臉上,二強心里已明白一大半,想那「貴婦人」假如省城過來,在這兒也不會只是今兒那半天,肯定還會再約找她,為把這事弄個明白,看她究竟遇上什麼,便打算暫時不提這事,以免讓陳雲珍起疑心,采取防範。待她落音,遂若無其事樣子微微一笑道,是老熟人就好,怕你隨便跟人跑上當受騙,別的沒什麼。

陳雲珍跟著回了句,我這麼大歲數你放心,又不是小孩兒。

待她落音,二強便再沒提這事,轉而別的事與她聊了起來。

從公司大門方向移開目光,二強跟著往手機上看了下時間,心里直有種等得著急。為探明陳雲珍那事,飯碗一丟他便來了這兒藏著,一直在等著陳雲珍出門,想去跟蹤她。

又過幾分鐘,陳雲珍終于從公司大門里走了出來,一上公路,遂丟了東西似的往市內疾走。

待她走了一段,二強便急急往著車庫,想開小車去跟蹤,剛要過公路,一輛空面的車開了過來,沒多猶豫,遂將其攔下往了後車座,覺得這比自己小車更安全,一上車,便交待了司機跟蹤的事。

面的車前面上十米樣子,陳雲珍始終急匆匆走著,入市內沒多久,終于在一家賓館門前停了下來,大概因為大堂的氣氛與景象,在賓館門前時便稍稍躊躇了下,然後才幾分懾懾往了里面,剛踏進賓館大門,一貴婦人模樣的人從里面迎了出來,臉色看上去很不高興,說過一兩句遂拉陳雲珍往了樓上,看樣子早已在大廳里等著。

待陳雲珍停下來,面的車也跟著停了下來,見那情況,二強忙給了司機一些錢,叫他去跟蹤一下兩人,看下她們所往的房號,司機接了錢跟著便跑了過去。

不一會兒,司機回來了,報給二強兩人樓層房號待他下了車便走了。

車剛轉身,二強便往了附近商店,很快買了副大墨鏡與件類似風衣樣的袍衣穿在身上這才往了賓館,因怕一不小心被陳雲珍認出來。

到那房號時,房門正虛掩著,帶點躡手躡腳走往房門前,二強跟著開始听起里面,耳朵剛貼過去,只听那貴婦人正道︰「珍姨,我大老遠跑來,走東問西,好不容易才得到他情況,沒想到你還是當年態度,你也是女人,該理解我心情,他可是我的肉啊,只要我們能見個面,他叫我一聲媽,確認下我們的母子關系,以後能來往我就心滿意足了,這又礙不了你們母子的事,叫你今天把他帶來,你怎就沒帶?」剛落音,只听陳雲珍道︰「美娟,我給你說過多少次,這事公開不得,對他影響多大,亂他的想法不說,萬一讓人說長道短起來,你叫他今後還怎做人,既然關心他,就得自己多忍點,這才是替他想。」被陳雲珍喚作美娟的婦人道︰「我不是說了嘛,萬一這兒過不下去,他可以到省城去發展,我可以立即把我幾千萬資產的企業直接讓他經營,我苦拼這麼多年為啥啊,還不是為他,雖然他現在已不稀罕財富,但他愛發展去省城又有什麼不好,肯定發展得更快更好,再說他走了,這兒的一切可以留給你其他幾個兒子經營,豈不是更好嗎?」陳雲珍︰「你莫說噠,我舍不得他的,我就這麼個兒讓我一直舒點心,活得臉上有光,他走了比挖了我的肝還疼,我也不想讓他這把年紀還搞出那事來讓人指戳。」美娟︰「說來說去還是你自己舍不得啊,珍姨啊,你是不是想逼我上法庭,去作dna親子鑒定你才肯松手啊?」陳雲珍︰「你剛才講麼,麼低麼唉的?」美娟︰「那叫d—n—a,就是拿他的血跟我們倆的血化驗比對,看他跟哪個的像,像哪個就跟哪個是血親。」陳雲珍︰「美娟,我求你了,使不得那樣,你會害了他。」里面聲音剛落,樓層服務員為房間送開水來了,見了那服務員,二強便稍稍往旁邊閃了下,趁服務員推門之際,遂朝里面望了下,一眼里,那貴婦人面朝門邊坐于里面床沿上,一身珠光寶氣,留著很新潮的發型,兩顆碩大的暗綠色耳墜閃著暗光,臉上透著保養得很好才會有的光澤,氣度又高貴又威嚴,一看就是個行慣了頤指氣使的人,她旁邊靠里面的牆壁下,陳雲珍正在圈椅里坐著,側身對著門口,神情看上去微含些懾懾,身材顯得佝僂猥瑣,衣服帶些皺皺巴巴,與那貴婦人相比,簡直土氣與弱小得可憐。二強的直覺,兩人而言,無論唇槍舌劍還是智謀算計,母親于這貴婦人絕對風絲一般不堪一擊,懸殊得有如獅子與只兔子,進而又想,假如自己真要沒良心偏向那貴婦人,選擇跟她去,母親絕只有眼巴巴流淚的份,然就這一眼,心里也突升起種萬般無奈,襲來種沉重悲哀,仿佛自己的意志乃至軀殼都一下快被撞擊得支離破碎,因為從這一眼,他迅速便從那婦人臉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毫無疑問,這個陌生婦人才是自己的真正母親,一時只覺這事實好殘酷好令人痛心,直帶些殺人般的殘忍,心里頓時有種欲哭無淚,同時也好後悔這一眼,直恨那婦人為什麼來這兒,來擾亂他與陳雲珍母子的寧靜。

怕那婦人注意他,也怕陳雲珍看見他,望過那一眼,二強趕快撤了旁邊,裝作在手機里翻著著什麼,欲將兩人听個透徹,心里直有種比打翻五味瓶百倍難受,直有種想大哭一場,直覺到種命運對自己的愚弄,邊弄著手機眼楮邊模糊起來,很快便拭了一把,手機上的字不僅一片混亂,也一下全成了些符號,仿佛他根本不認得它們,怕服務員出來發現他那樣,迅又急急往了旁邊一兩步面朝牆壁站著,手里仍那樣沒停著。

稍過片刻,服務員出來了,將門虛掩上跟著走了,待她影子剛在走廊上消失,二強迅又往了門後面,身子剛貼過去,只听陳雲珍正道︰「美娟,你走吧,我求你了,鬧穿了對他太不好,我舍不得他是事實,為他想也是事實。」話音剛落,美娟道︰「珍姨,你到底答不答應我的要求,我這回可是豁出去了,我的律師昨晚已經到了,現就住在對面,我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你若三分鐘後還不答應,我可要叫他上法庭遞起訴書去了。」跟著一陣沉默,接著便听美娟撥了手機,很快通話道︰「張律師,你過來下。」听是那樣,二強趕快閃了一邊,剛站穩下來,對面那房的房門打開了,一高瘦個子的男人走出來往了美娟那房里,身子一入內跟著將房門又帶成個虛掩。

二強又湊了門邊,腳站定下來的一刻,只听那叫張律師的正詢問著美娟有何吩咐,話音一落,美娟便交待要他去趟法院,接著談起那具體事,要求申請dna鑒定什麼,說著說著卻突然大叫起來︰「珍姨,珍姨,你怎麼了……」一听那樣,二強立時心急如焚,什麼也沒想, 地一聲便推開門沖了進去,進門一眼里,陳雲珍正在圈椅里半躺著,已人事不省,口里泛著些白沫,美娟和那律師圈椅兩邊站著,只顧不停拿陳雲珍又叫又搖,一副不知所措,見他進來,兩人迅把目光轉向了他,一臉的驚愕,因他的來之凶猛,緊跟著便警察審視劫賊那般將他上下打量好幾眼,想必認為他就是林二強,由他的裝扮派頭,也由他的氣度表現。

二強沒顧倆人,乜都沒乜他們一眼,只幾步往了圈椅邊便抱住陳雲珍連叫了幾聲媽,好幾聲下來,陳雲珍卻沒反應,眼淚跟著刷地流了出來,揩了把淚,遂將陳雲珍從圈椅里抱了起來,跟著一轉身往了門外,一步沒停跑完走廊後便咚咚咚沖往了樓下。

過大廳時,大廳里正許多人,見那情景均用詫異目光朝他望了過來。幾步沖過大廳,二強便往了街邊站了下來,幾十秒樣子便招了輛面的抱了陳雲珍往了車上,接著直催司機快往醫院,車啟動的一剎那,由反照鏡里,二強只見美娟和那律師也慌慌忙忙趕到了賓館大門口,大概也看清他上車,望著面的的離去,美娟臉上露出些失望。

一上車,二強便將陳雲珍托于胸前抱著,說不出的著急里直催著司機,將司機弄得直帶點惶惑,因他那樣子又不敢多作聲,只半紅著臉慌忙著手里。過些時候,車到了個大商場外面,再過去幾百米便可看到醫院大門,因為心急,二強一路上一直不停望望外面又望望陳雲珍,心里直有種火急火燎,直感受著距離的拉近,車剛到商場外面,二強便又往外面望了眼,目光剛停留過一兩秒,手心里,陳雲珍身上一樣東西突然滑落進來,拿起來看了下,只見是個連著陳雲珍衣服里面的小布包,心里迅想到藥袋之類,出于好奇,還是打開看了下,結果里面裝的是五六張折得都好難展開的整百元人民幣,一眼瞧見那些紙幣,二強跟著就淚水撲嗒起來,心里迅直泉涌般的酸楚,這錢是他給她的好幾個月的小用費,她卻一直沒動,由那眼前二強便想,倘若她要就這樣離去,那該讓人替她多可憐多難受!面的司機發現他神情,喉嚨很快也暗暗直打起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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