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身子坐正，與陳璟衡面對著面，慢聲講給他听︰「到了我大學畢業後，我才得一偶然機會知道，其實我也是有姐姐的。她應該要算是我的表姐，聰聰的親姐姐。哦，你不知道很正常，我也沒見過她。她早就去世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嬰兒。听說那個表姐生來就體弱，沒活過幾歲就夭折了。所以聰聰才會自生下來，就那麼備受呵護，那麼備受女乃女乃的關注。
「可是這些我之前並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聰聰在剛生下的時候乳名叫壯壯，為寓意身體健壯。後來，我就在想啊，如果我早知道這些，我會不會多體諒女乃女乃一點，少怨她一點，會不會對聰聰更好一點。我還會不會一直那麼任性不听話了。所以，陳璟衡，你看，我知道的太少，所以我的認知就只是這樣獨我，我的感受就只有委屈。其實這根本是沒什麼道理的。
不知是不是由于那半杯酒喝得太急，我的頭暈乎乎的，全身都在發熱。而且我還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嘴，想到什麼就月兌口而出。
「陳璟衡，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多說什麼，我也應該不問的。但是我想知道，我就知道到你所知道的程度不行嗎？因為我……嗯……想……」再口無遮攔，我張了幾次口也沒能把最後一句話說完。對于像「我想去感受你一直以來的感受，委屈獨我都可以。」這樣的話，我實在羞于言表。
我低頭正想稍含蓄一些的說辭，稀里糊涂地又被陳璟衡抱回到懷里。
按說那點紅酒我絕對是可以應付的，可就是感覺難受。
被陳璟衡按在懷里，我也老實不了。我的額頭起初抵在他的鎖骨上，左右晃著磨了沒一會兒，我就趁他不注意，往上蹭了蹭腦袋，然後隔著衣服，對著他的鎖骨，狠狠地下嘴咬了兩口。我一邊咬著，一邊還時不時得意地向上斜過頭去看他因忍痛而變得緊繃的下顎曲線。我看一眼，心里就莫名地興奮起一分。
「別咬。」陳璟衡低下頭對我說道。他說話的時候，我偎在他懷里，能听到來自他胸腔的每一點響振和共鳴。阻止的話，他只是這樣和我說了說，到我松口也沒有實際地伸手推開我。
「嘿嘿。」我把漲紅的臉埋入他的襯衣里，偷偷地傻笑了一聲。
我發現了，原來陳璟衡也會拿我沒辦法。
再往後的事情，我就記不清了。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還在陳璟衡的懷里，而他的胳膊一直箍得很緊。
陳璟衡終是沒有多說什麼，我可以理解。比起我的扭捏，陳璟衡的婉拒很攻心︰我會適時地告訴你所有，但，梁雲卿，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想，也許等陳璟衡也把黑郎姆和葡萄酒分不清了，那會是一個合適的時間。
＊＊
陳璟衡最近隔三差五就要到外地出差，平均起來每個星期要外出三四天，有幾次還是往國外跑。
「這次是去哪兒？」陳璟衡的行李箱已經長放在與床正對的櫃子旁邊了。他在家就堆在那里，出去時收拾一下拎上就能走。我挑著與各套男裝相搭配的領帶往一個皮箱里面放，高聲問正在趕一份要緊文件的陳璟衡。
「h市。」陳璟衡快速回答道，一听就知道他現在大腦正飛速運轉，忙得很。
「又是h市啊。」我有些羨慕地說道。
自來c市後，我再沒回去過。當時住在那里，還沒什麼感覺，如今定居這邊，倒會常常念起。有時我猛地想吃點h市的小吃，站起了身，才想起原本下樓穿過四條馬路，右轉的第二個小店現在已經離得好遠了。
「真想不通我怎麼被你拐到這里來的，我原來在h市待得好好的，都住了快十年呢。」我忍不住小小聲埋怨起來，心里頓生受騙之感。
「你在說什麼？」陳璟衡應該是沒听清我的自言自語，便向我問道。
「沒事。」說壞話我還能告訴你啊，安靜受著吧。
陳璟衡不和我說話的時候，也會小聲嘟噥著。不過他念的是文件中的語句。來回反復地讀幾遍，陳璟衡細細掂量著它們的遣詞造句，力求嚴謹有力。沙沙幾筆寫下後，他想起來問我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去哪兒，h市？」
「嗯。」
「跟你一塊去工作？」
「我要、先、工作，然、後、可以、陪你、去逛逛。你隨意。」陳璟衡一心二用的本事早就被練得如火純青了，若不是這次的文件確實需要高度注意力，陳璟衡一般不會把話斷成這樣說出來。
「可以嗎？」我頓時高興了起來，語速跟他的形成對比，「其實你忙你的就可以了我就是挺想回去看看的。小丫頭的小海豚和尼莫都沒帶來她還挺喜歡的呢。我也挺想那里的一些小吃了這次去一定要帶一些回來嗯多買點分給大家也不錯……」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非回去一趟。三下五除二糊弄著把陳璟衡的領帶塞好，我轉身就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你真的要去？」我剛把行李箱從木櫃里拖出來立好，陳璟衡站到衣帽間門口，靠著一側門邊問我。
「不行嗎？」我回頭看他，手放在箱子的拉鏈處，停了動作。話中濃濃的期待，我自己都能听得出來。
「當然可以，」陳璟衡說得爽快，可是尾音的拉長，又讓人覺得他應該還有後話。果然他一皺眉，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梁雲卿，還是過一段時間再去吧。」
我的滿腔熱情被陳璟衡的這一句不是商量而是建議的話給徹底澆滅了，臉上剛才不自覺起的笑意也在一瞬間化成尷尬。我悶悶地站在那里，怎樣也說不出一個「好」字。
這一刻，我真想努力抗爭一次，可是陳璟衡應該有他在大局上的考慮。我也真想消極對待一次，可是陳璟衡那麼趕時間，還站在那兒，似乎在等我的答復。
「那……也行。」好半天，我勉強憋出這三個字來。一句話吐出來，我好像被拔了氣塞，整個人都癟了下去。
「嗯，多謝。」陳璟衡這三個字說得也低沉干澀，並沒有應有的放松。話畢，他整張臉都完全冷了下來。
＊＊
陳璟衡去h市的第三天，孟薈寧開始與我同在哥哥的公司上班，辦公室高我四層在上。
我不知道陳璟衡是否提前知曉了這件事，如同我不知道這樣正面迎敵到底是好是壞。
可以說，孟薈寧的任職給我一措手不及，我如臨大敵。因為她的到來會讓兩個人曝光開來，一個是我，一個是那個女孩。任一被周知，對我都沒有一點好處。
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個女孩，潤恩的那個女朋友。但是我一直在假裝不知道。包括那次孟薈寧提出的交換秘密，我也只是裝傻地回了一句︰他的女朋友，不是你？
這件事如同一個地雷，沒有人有心情去猜它的種類和威力，那看起來沒什麼意義。大家會做的，樂意做的只會是在一邊偷偷觀望著，看到底誰會是那個倒霉的踩中地雷的人，誰又會被牽連而炸飛。
這一系列都不是我的問題，我也解決不了，能做的只是見招拆招，盡量免被殃及。
可是對于我自己，當一部門的人都以為我老公是個極其普通的上班族，和他們一樣朝九晚五地窩在格子間里焦頭爛額之後，我該怎麼再來維持舊貌呢？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于是，我第一次在公司里被孟薈寧熱情地叫住時，不夸張地講，首先想到的是驚慌地想要逃跑。好像一下子被釜底抽薪，我根本無法面對被來人這樣輕而易舉打入老巢的沖擊。
但是我跑不了，跑不快不說，也已經于事無補。我穩了穩心神，強撐著微笑地回她︰「呀，薈寧，你怎麼也在這兒？」
「上班。」孟薈寧向我走來，捏起胸前的工作牌亮了亮，答得俏皮。
「在這里？」
「對啊，26層，在你的樓樓樓樓上。」說著，孟薈寧指了指示意。她的手指修長玉白，很漂亮。
「是嗎？」孟薈寧既然能在現在站在我面前，想必對我的位子早已一清二楚了。但是我此時連她的部門都無法從她提示的樓層數里判斷出來，更不要說她暗自揣著的目的了。
「哎，雲卿，不是說去吃飯嘛，怎麼還站在這兒啊，快過來。」我與孟薈寧眼神對戰了片刻，趙姐就在身後喊我。
「哎，來了。」有了月兌身之計，我沒和孟薈寧多耽誤，兩三句對付過去，就跟上了趙姐她們。
「你認識她？」趙姐吃飯的時候偷模著問我。
「誰啊？」
「孟薈寧啊。」趙姐輕拍了下桌子激動地說道。
「嗯，哦……」我吱唔著，心里暗叫壞事了，面上還是平平靜靜，努力掩飾會漏出來的不自然，「不過趙姐，你怎麼知道她啊？」
「誰現在還能不知道她啊。」趙姐頗為忿忿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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