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靈 第二十三章 謊言-秘密-自己

作者 ︰ 角落微笑

幾周後,窗外的雨終于小了不少,隨之而來的是低溫。♀還未來的及泄走的積水變成了一層厚厚的冰,均勻地鋪在街道上。搖晃的樹影在眼前一明一暗,恍惚不定。同樣搖晃不定的還有這輛馬車,穿過起伏的林間小路,將凌雨和凌陰帶往金都,只不過這次又多了三個人。

突然,馬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凌雨的頭狠狠地撞在了牆上,疼地睜開眼楮,看見的卻只是模糊的光暈。耳朵里充斥著雨聲。

「哦,終于醒了。」是凌陰有些傲慢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的。

「真的唉!喂,凌雨!」伊月銀鈴般的聲音,夾著溫暖的氣息傳進了耳朵。

「我們這是去哪里?」凌雨問道。

「回金都。翮立召喚我們回去。」

「那為什麼伊月在這里?」凌雨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我決定去絕域學習,成為真正的魔法師,這樣我就能幫你們了啊!」伊月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興奮,不用看也知道她現在已經樂開了花了。

「那東卡呢?」凌雨繼續問,迎來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很久後,凌陰才說道︰「他還是不想去金都那種地方,不想為那種原因戰斗,所以就留在了福瑞恩。」

原來是這樣。伊月和東卡就此就分道揚鑣了嗎?凌雨想著,下意識地看了眼伊月的方向,仿佛真的看見她有些沮喪地坐在旁邊。一串銀鐲相踫發出的清脆聲響再次吸引了凌雨。她望著空蕩蕩的前方,問︰「誰在那里?」

「哦,是容琴啦。」凌陰笑著說。

「你好,我是容琴,摩尼市容氏家族的繼承人。」一陣嬌柔的聲音,仿佛輕輕一揉就會枯萎的花朵。

凌雨不由地正大了眼楮。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對面這個女孩來自容氏家族,那個幾乎壟斷了整個摩尼市貿易的家族,而且她還是繼承人。那樣有權有勢的家族會選這樣一個脆弱的女孩兒繼承家業,那她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你家人呢?」凌雨面對的又是一陣沉默,「這樣啊……都死了呢……」

凌雨默默地望著窗外,感覺有個目光不斷地在自己臉上掃了掃去,很不舒服。

「你看不見?」伊月問道。

凌雨瞥了眼聲音的方向,微笑道︰「啊,被發現了。」

「醫生還真說對了,凌雨會因為消耗盡了體內魔法粒子昏睡很長時間,並且暫時失去五感中的一種。沒想到,竟然是失明。那在她恢復之前應該怎麼辦啊?」

「不知道……要不然你一直陪著她,別讓她走路撞牆?」

「我要去絕域考試,不可能每一秒都跟著她。而且,你自己的妹妹居然讓我照顧!」

「我有事情要調查啊。」

「我看你是有美女要泡吧。」

「瞎說什麼!」凌陰有些慌張地叫起來。

凌雨無奈地再次看向窗外,無心在听他們說話。凌陰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凌雨這樣想著。對她來講,就算連一點光都感覺不到也沒有關系,她還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活動。實際上,她早已學會了做一個盲人。凌雨的思維又陷入了長長的時間隧道,眼前出現了她和哥哥一起玩瞎子模人的畫面。哥哥總是可以蒙著眼楮,奔跑自如。後來凌雨也學會了他的這一「絕技」——利用空氣粒子感受周圍的事物,這是藍風擁有者的特殊優勢。當她能夠不靠眼楮就看清周圍的景象,判斷誰在做什麼時,她終于明白眼楮從來都不是看清世界的唯一途徑。更何況,眼楮大部分時候都看不清世界。

凌雨調動起血液里殘留的藍風粒子,突然感到另一股藍風從車前向兩旁飛濺出去。逐漸壓縮的空氣分子,勾勒出了夙隗的背影。那個人正在用他強勁的風為馬車破開一條冰路。

他究竟是誰?為什麼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為什麼他要那麼盡心的幫我們?為什麼他好像知道很多我的事情?為什麼他會有治療赤絡的藥?為什麼那藥會……一連串的問題如火山一般在大腦里噴涌,讓凌雨感到一陣頭痛,最後只剩下知秋最後說的話︰「小心容琴的那把四弦琴,還有夙隗。」

此時的金都已變成銀白色的世界。屋檐邊,柵欄上,都倒掛著長長的冰柱,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芒。整個城市如同幾百年前的遺跡一般莊嚴肅立在寂靜的冰雪當中。凌雨跟著眾人走近白金宮,同樣的路,同樣的風景,但感覺比幾個月前已經親切了不少。

要上台階了,凌陰扶住了凌雨的手,可她卻下意識地將手收了回來。

當五個人走進翮立的房間時,他正坐在飄窗下,出神地向外眺望。蕭守則恭敬地站在一旁。一切就如凌雨離開時一樣,仿佛那場赤紅色的浩劫只存在時空的罅隙之間。五個人紛紛行禮,向翮立問好︰「王,我們回來了。」

「我們也帶回來了三個朋友。這位是伊月,希望在絕域學院學習。這位是容琴,暫時無家可歸。這位是夙隗……」

翮立轉過頭,目光掃過了凌陰、凌雨和伊月,略過容琴,很快落在了夙隗身上。

「你怎麼在這里?」翮立站起身,眼楮直盯著那個在美好陽光下的少年。

「長時間無法跟您聯系上,只好親自來了。而且,我也想助守護者們一臂之力。」夙隗自然迎合著,面帶微笑。

「哦,給你們正式介紹一下吧。」意識到眾人好奇的目光,翮立將夙隗拉到身旁,「這是我安插在噬能社里的間諜。最近都靠他監控著那個組織的行動。」

間諜?凌雨的大腦立刻飛速地旋轉起來。

「啊?原來是這樣!早些告訴我們多好。」凌陰感嘆道。

翮立面帶歉意地笑起來,隨後繼續說︰「既然赤絡的危機已經解除了,你就快點回噬能社吧。萬一被發現了就不好玩了。」

夙隗點點頭,就要往外走。翮立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等一下。」凌雨突然叫住了夙隗,「你最好別回去。你已經被發現了。」

眾人立刻面色緊張地注視著凌雨。只听她繼續解釋道︰「知秋說你給她的藥丸雖然可以治療赤絡,但是被人故意改變了分子結構,會導致病情在魔法粒子快速流動時復發,並且會更加嚴重,無法挽回。你的藥應該是他們避免自己人感染用的吧?這樣的話就沒有理由給你這種有致命缺陷的藥,除非他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並且也知道你拿到藥後會想法設法帶給我們。」

所有人都立刻浸在巨大的恐懼與不安當中。夙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翮立,剛好與他的目光相接。

「先留下吧,讓我仔細想想。」翮立緊鎖著眉頭說,漫步到窗邊,「凌陰凌雨,你們明天就回絕域訓練,順便把伊月安頓好。容琴……我會給她安排住處。話說回來,你是容氏家族的大小姐吧?作為家族繼承人,他們應該教了你不少法術。這可是你們家的傳統。也許,你能幫上我不少忙。」翮立尖銳的目光好不避諱地射進容琴的瞳孔,仿佛看穿了她整個人。

「來人,給容琴小姐安排一個舒服點的房間吧。」翮立一聲令下,一位女僕就將容琴請了下去。

「翮立,凌雨她現在……」

「失明了對嗎?」翮立的眼楮仍舊死死地盯著容琴,「凌陰,如果你夠了解她的話應該知道,這點缺陷對她來說沒什麼大礙。」

凌陰一時無言以對,只能沉默下去。他感受著在房間里逐漸蔓延的詭異氣氛,耳朵里不斷听到凌雨的內心的聲音。

——凌陰你是白痴嗎?別把我當那種嬌氣的女生。

——謝謝你翮立。

——夙隗別走。

——容琴……

黑夜為這一天拉上了帷幕,所有人都留在了白金宮過夜。但是,厚重的幕簾後,一切都沒有結束。

趁所有人都休息的時候,凌陰只身回到了絕域的圖書館,穿過重重的書架,再次找到了124行l組的標識。他再次取下那本厚重的王國歷史,找到了講鬼人計劃的那一章。視線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迅速穿越著,可就是沒有找到一點比較有用的信息。凌陰又翻回了一章的開頭,重新仔細翻閱了一遍,生怕有遺漏的信息,可是還是一無所獲。

「鬼人計劃後來到底怎樣了啊?」凌陰有些惱火地合上書,鑽到書架間找另外有關的書籍。

「不可能找到的。」凌陰警覺的望向書架後,發現了翮立那雙美麗的瞳孔。眼楮周圍的金色刻紋暴露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顯示著自己的威嚴。凌陰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書藏在了身後。

「真沒想到你在私下查王國的資料,還在調查鬼人計劃的事情。光靠這些書你能查到什麼?父王早就下過禁令,不讓在書中描述那件事的細節。」

「你早就知道噬能社跟鬼人計劃有關系吧?從你知道那些怪物的名字是鬼人蟲開始,你就明白這件事會跟那個計劃有月兌不掉的干系了,對吧?」凌陰質問道。圖書館里只有凌陰和翮立兩個人,空蕩得讓人害怕,似乎每個角落都藏著一只耳朵。

翮立半眯起眼楮,看著有些倔強的凌陰,許久才說道︰「你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你真的以為知道的越多,能做的事情就越多嗎?不過……如果你那麼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實際上,從凌雨遭到那個叫穆塔怪物攻擊開始,我就知道噬能社跟鬼人計劃有很緊密的關系。可以說,他們在暗地里繼續那個被嚴令禁止的實驗,因為穆塔正是一個成功的鬼人。」

翮立看了眼故作鎮定的凌陰,輕笑了一下,繼續道︰「而且我和金琨還意識到,噬能社能掌握這麼多鬼人計劃的資料肯定跟我們王室的一位成員有著密切的關系——父王的雙胞胎弟弟。」

「金淵?」

「沒錯,因為他跟父王長的太過相似,很多時候他都不與公眾見面,導致人們並不很關注他,甚至逐漸忘了他的存在。從我父王被認定為繼承者後,金深就再也沒在公眾前露過面。十幾年前他逃出王宮,就杳無音訊。所以我們在懷疑,他借用了王室的身份,暗中支持噬能社的行動。所以凌陰,」翮立用乞求的目光望向已經有些戰栗的凌陰,「如果有一天,當你們真的面對金深的時候,能把他交給我處理嗎?」

——凌陰,你跟容琴……

——什麼都沒有。

——我的意思是,你小心點她比較好。她好像隱瞞了什麼……

——沒必要懷疑容琴,她只不過是個單純的大小姐罷了。如果你是因為吃醋才這樣說的話,那就更沒必要了。

——誰吃你的醋啊!我是說真的。

——那你最好也小心點夙隗,那家伙肯定隱瞞了什麼事情。

——你真的沒必要擔心那個人。他好像……是我哥哥。

——別傻了。

凌雨真的希望經歷了一次雨的洗禮後是重生的世界,但是,這之後也可以是另一個更罪惡的陰謀。沒有人規定過重生後就一定可以過得幸福,也沒有規定過轉世後的靈魂會變得更高尚。凌雨趴在窗邊,感受著夜空那朦朧得就要消失的月光,毫無困意。剛剛與凌陰通過星痕交談,說了容琴的事情,但是,他完全沒有重視,故意拿夙隗說事。想到這里,她頓時感到一絲不爽。

但是,在容琴的事情上,難道自己也想凌陰一樣多慮了嗎?

漆黑的夜晚,凌雨獨自這樣靜靜地坐著,靜靜地思索著,仿佛本來就生于這無盡的黑暗當中。許久後,她終于模索著走出了房間。她放出了藍風粒子,憑著感覺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夙隗的房門前。房間的燈是關著的。凌雨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夙隗,你睡了嗎?」

「沒有。」門那邊立刻傳來男生輕柔的聲音,門隨之打開了一條縫隙。

凌雨推門進去。黑暗中,男孩正坐在房間的角落里,一動不動。

「你在干什麼?」凌雨站在門口,向那個角落問道。

「我正在冥想。在窗子下面,又有月光,更方便恢復魔法粒子,而且有助于思考。」

凌雨听他自顧自地說著,一時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來,到這邊來吧。」夙隗一邊說,一邊拍了兩下手。

凌雨伸出一只手,緩慢地向聲音的方向移去。沒走多遠,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拉住,領著她快走了幾步,將她扶在了椅子上。雨弓馳——凌雨的腦海再次閃現了這個讓人心痛的名字。每每被夙隗握住手,凌雨都會想起被哥哥拉著向前奔跑的情景。

「所以,你特地來找我干什麼?」夙隗好奇地看著她。

「夙隗,你覺的我們這些人里面誰在說謊?」凌雨用沒有焦點的雙眼望向夙隗。此時,她沒有看到夙隗驚駭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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