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刮越猛,雪越落越大,撲簌簌地飄在干枯的枝椏上,發出「嘎嘎」的聲響。舒愨鵡
「下雪了,嘻嘻,楚冰燁,你快看啊,真的在飄雪,好美啊!」
剛鑽進帕莎拉蒂轎車里,程若微忘記了之前的不快,忘記了身邊的男人是惹她不快的源頭,發出了驚喜的歡呼。
女孩子大都喜歡下雪,程若微也不例外,潔白的雪花飄飄灑灑從天空中飛揚下來,那畫面怎麼看怎麼美,尤其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雪人是和養父一起完成的。
她還記得養父在她耳邊笑著說道,「小微,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媽媽和小陽,知道嗎?」
她還天真地問,「爸爸,那你去哪里了啊?」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父親早就患了絕癥,只是不想母親擔心,才隱瞞下來。
冰雪融化的時候,天晴了,父親也走了。
臨走的時候,父親拉著小陽和她的手依依不舍,「小微,小陽,當天空下雪了,那就是爸爸在天上想念你們。」
程若微瞬間紅了眼眶,飄雪了,爸爸你是想念我們了嗎?無須牽掛,媽媽、小陽和我都很好。
「不就是下雪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楚冰燁一路就看著這丫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在她的心里到底有多少位置,可只要有她在身邊陪伴,他就覺得這個冬日並不寒冷。
「你不懂。」程若微又笑又鬧,淚水奪眶而出,「你永遠都不會懂。」
是的,他不懂她的喜樂,也不懂她的悲傷,就像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在他面前,她永遠戴著面具,如履薄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新鮮的女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和他一起笑看天下。
車子開到玫瑰庭園別墅里的車庫里,他坐在駕駛位上,眉目掩在陰影里,看不到任何表情,「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程若微驚訝地問道,「你打我電話了嗎?」
「啪」楚冰燁一巴掌趴在方向盤,壓抑地怒吼,「程若微,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程若微呆住,以前也不是沒接過他的電話,可他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火,他這是怎麼了?
「我……我的手機忘帶了。」
「在哪里?」
「在……在客房的榻上。」
他突然湊近她,一股淡淡的酒香縈繞在她鼻尖,混合著男人濃郁的體味,把她燻得昏昏欲醉。
「你想干什麼?」
「做你想做的!」
「……」
她又羞又怒,條件反射地飛起一腳,踹向他的月復部。
丫的,契約上面約定好了,她程若微賣藝不賣身,是他先不遵守規矩,他悔約,休怪她無情,這一回說什麼也不會遂了他的意。
他吃痛地放開她,眼神邪魅而放肆,「我看你剛才非常享受。」
「你……你……瘋子!」她已經氣得不知道罵他什麼好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著亮著燈光的別墅跑去。
她決定以後都要離這男人五步開外,因為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狼性大發。
跑進客房,關了門,上好鎖,程若微月兌掉有些寒意的衣服,迅速地鑽進被窩,枕頭邊的iphone手機上的燈光一閃一閃引起她的注意。
模在手心,打開,里面是五十多個未接電話,全部是楚冰燁打的,這麼鍥而不舍,真是個瘋子。
已經是凌晨三點半,想到沒和杜鵑說一聲就這樣跑走了,程若微老臉有些發燙。
太晚了,打電話恐怕會打擾了杜鵑和程希陽的休息,程若微發了個短信,大致說了一下情況,以免她擔心。
天大亮後,程若微舒服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看看手機,八點半多一點,她有嚴重的賴榻習慣,決定再多眯會兒。
「砰砰」外面有人在敲門,「程若微,既然是契約女佣,你必須履行你的職責和義務。」
該死,她居然忘了這茬。
程若微咬牙切齒地回答,「別敲了,我馬上就出去準備早餐。」
認命地走進洗手間,她半睜著眼刷牙洗臉,之後梳理過肩的頭發。
地板上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引起她的注意,她蹲去扒拉,驚恐地發現是剛從她頭上掉落的,看看梳子,上面沾滿了烏黑的發絲。
怎麼會這樣?「啊」,她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慘叫。
楚冰燁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使出全身的力氣撞開*房門,只見她全身發抖,小小的身子蹲在濕漉漉的地板上,虛弱而驚懼,蒼白的臉龐布滿恐慌。
「你別過來,別過來……」
「呃……嘔……」接著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嘔吐,程若微匍匐在馬桶上,眼楮、鼻子充滿了酸澀的液體。
直到胃里面的食物吐得干干淨淨,她還在不停地干嘔,吐到後面,黃水里夾雜著嫣紅的血絲,令人觸目驚心。
頭暈目眩,身體里面鋼針扎一樣地疼,好難受,難受得想要自殺,她十個手指緊緊掐在掌心里,劃出深深的血痕。
楚冰燁取了條藍白格子的毛巾,細細擦拭她的嘴角,面色陰沉得駭人,「你昨晚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程若微仔細想了想,「沒有。」
除了和龍無岸一起喝了些酒水,吃了糕點,她沒有吃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呼吸越來越困難,她靠在他的懷里,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魚,對他虛弱地淡笑,「你說,我會不會死?我死了,你會不會……」
會不會想我?
失色過多的嘴唇張張合合,最後兩個字淹沒在喉嚨最深處。
仿佛有人拿著鋒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割裂肚里的五髒六腑,巨大的疼痛漫天席卷而來,她痛苦地搖著頭,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順著發際的鬢發,掉落在他的胸前,濡濕了他的襯衣。
最後,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她終于支撐不住,沉沉暈了過去。
「不!」
楚冰燁失聲驚呼,他咬著舌尖,強行讓自己冷靜,飛快地把程若微牢牢地抱在懷里,跳上轎車,猛打方向盤,往醫院疾馳,心急如焚的他沒有注意到迎面而來熟悉的奧迪A5,更沒有注意到駕駛位上的人對他焦急地揮手。
他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
心驟然收縮,針扎般刺痛,哪怕是父母親出了車禍,也沒有這麼難受,他清醒地意識到原來他早已經愛上這個壞丫頭,愛到深入骨髓。
醫院里,龍無岸*沒睡好,正想補眠,有個護士跑來催促他趕緊去急診,听說是一位年輕的女孩子,掉發,嘔吐,昏迷,犯病原因不明。
救死扶傷,天經地義,龍無岸換了件白大褂,套上消毒手套,匆匆趕到急診室,看到依靠著牆冰冷的楚冰燁,他心生不妙,「是若微?」
楚冰燁臉色很難看,「不錯。」
龍無岸大怒,溫柔淡雅的臉上染滿怒意,揮舞著拳頭揍過去,「你怎麼她了?」
楚冰燁輕而易舉地招架住,寒意肆虐,「如果她死了,我要你們整座醫院里的人去給她殉葬,我說到做到。」
「瘋子。」
龍無岸狠狠摔門進去,程若微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平靜得像是睡著了,可她的心電圖卻一直在往下起伏,再不急救,恐怕危在旦夕。
插入氧氣管,電擊,打抗生素,所有的急救措施都過了一遍,沒用,她還是一動不動,呼吸越來越微弱,蒼白若紙,仿佛隨時都可能離開。
龍無岸狠狠地撞牆,怎麼辦?該怎麼辦?
最後,一位四十歲左右的醫科主任疑惑地問,「龍博士,會不會是放射性元素造成的?」
放射性元素?
龍無岸快步躍到程若微的身旁,上下掃視可疑的金屬,最後,停在她佩戴的項鏈上。
他焦急地催促,「小吳,這個可能有毒,小心點,快送去化驗室。」
「嗯。」
機靈的小吳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一溜煙跑走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程若微承受著死亡的威脅,龍無岸承受著無比痛苦的煎熬。
手術室外面的楚冰燁也不好受,他面色陰沉如冰,目光悠遠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終于,小吳氣喘咻咻地跑進去,大驚失色,兩眼恐慌,「龍博士,你知道是什麼嗎?我的媽呀,是釙,是世界上最毒的物質之一,嚇死我了。」
回家得好好消毒,千萬別感染老婆孩子,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確定了病因,龍無岸鎮定下來,他沉聲吩咐,「你們先出去,仔細清理好身上的殘余,這件事情我希望你們都爛在肚子里,記住,禍從口出。」
「明白。」
全國一年才產釙100來克,全部用于特殊渠道,能取來釙害人,一定是權勢滔天之人,不是普通的醫護人員招惹得起。
等眾人離開,龍無岸開始熟練地配藥水,從程若微的胳膊上的靜脈處注射進去。
當年在美國留學的時候,他曾經參與了釙的研究和分解,所以這次他能很輕易地治療,若非如此,程若微最遲過不了後天,就會香消玉殞。
到底是誰這麼狠毒,非要置她于死地?
再想到和她朝夕相處的男人,下毒手的人恐怕不只是要她的命,還有楚冰燁的,甚至更多無辜人的性命來混淆真正的目的,真是惡毒的一箭N雕之計。
程若微恢復了血色,呼吸平穩,睡得正香。
四下無人,龍無岸坐在手術台邊,一直默默地看著她,他悄然撫著她的臉,一遍又一遍。
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暴戾地推開,楚冰燁踱進去,犀利的眼神看著他,「好一個龍博士,你就是這樣治療你的病人?」
被抓了個正著,龍無岸不驚不懼,「你不能保她平平安安,何不放棄?」
「放棄又如何?」楚冰燁嘲諷地眯著眼,「她不喜歡你,你別痴心妄想。」
「至少我永遠舍不得她受傷。」龍無岸溫雅卻疏離地回敬,「你若愛她,就遠離她,你的愛只會帶給她無盡的傷害。」
「閉嘴。」
兩個旗鼓相當的男人你一嘴我一嘴吵得不可開交,房門突然打開了,走進來一個*,她是來給程若微量體溫的。
護士靠近的時候,差點被涼颼颼的空氣凍死,更差點被兩個正在氣頭上的男人冷厲的眼神給射成蜂窩煤。
護士忍不住淚奔,誰說龍醫生脾氣溫和像小綿羊的,嗚嗚,她一定要找那個造謠的人算賬,拿針頭狠狠插上一千一萬次。
「唔,疼死了。」女人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尷尬的僵局。
程若微睜開眼,潔白的牆壁,潔白的榻單,一片白色的世界。
她轉了轉眼珠子,望著榻邊兩頭斗牛般對峙的兩人,有點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楚冰燁,龍大哥,你們怎麼在這里?我這是怎麼了?」
她喊他楚冰燁,喊龍無岸龍大哥,楚冰燁心里仿佛扎了根刺,很難受。
程若微尿急得厲害,掀開被子掙扎著要起榻,楚冰燁快人一步,急切地擁她在懷里,「笨蛋,你想干什麼?」
「你管我。」程若微梗著脖子頂回去,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好狗不擋道。」
丫的,本來全身都難受死了,他還那麼凶,比嗓子大,誰怕誰啊!
柔軟馨香的味道還充盈在鼻間,轉瞬她就離他五步開外,和龍無岸比肩而立,交頭接耳低聲談論著什麼。
楚冰燁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憤怒和錯愕涌上心頭,難以置信地發現他被她甩了個大大的臉子,還當著外人的面。
程若微問好了洗手間的位置,正想三步並作兩步跑開的時候,听到身後傳來涼薄的聲音,「住院部六樓601室,我能讓程希陽活,就能讓他死。」
程若微猛地回頭,杏眼圓睜,像只受驚的小鹿,「楚冰燁,你憑什麼?」
剛剛他還迫不及待地抱她在懷,現在又變成是一副要挾她的踐人嘴臉,丫的,做人不能太賤!
楚冰燁靠近她,挑了挑眉,「契約。」
「你……」哆哆嗦嗦地指著某個惡劣到極點的男人,程若微面色非常難看,郁卒得想買塊豆腐直接撞死他。
你大爺的,死小人,烏龜王八蛋……可她只敢在肚子里月復誹,心里別提多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