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豪門悍女 (053)世上已千年

作者 ︰ 公子齊

安桐琢磨了一下才說︰「江影啊,子析是被我們慣得不太像樣子,不過,女人還是要哄著的。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有的時候多讓一讓她。」

季江影彬彬有禮︰「我知道爸,子析比一般的女人懂事,極少任性。」

「那就把她接回去吧,出嫁了,老住在娘家不像話。而且你總去國外出差,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再這樣分著……」

季江影點點頭;「我知道。」

閑散的日子過得總是特別快,秋天很快過去。這一季里顧淺凝換了兩個棲息地,入冬之前人就已經在南方了。這里氣溫適宜,並不像北方那樣冷。

她想看初雪,所以特別關注天氣預報和北方的氣候。打算第一場雪來臨的時候出去旅游。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閑暇無事的時候會上網瀏覽新聞,听聞華宇集團近來動蕩,不僅內部運營出了問題。一次決策上的失誤,導致華宇負債達天文數字,股民本身惶恐,由于是上市公司,再被覬覦收購就簡單許多,儼然大勢所趨。眼觀星相,有人揣測再這樣下去華宇只怕要出大問題。

標準的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季江影就是這點兒好,講信譽,出手夠快,不會讓人失望。這樣一來,顧淺凝死也能冥目了。

關掉電腦,躺到床上補覺。

有生以來最平靜的一段日子,仿佛萬傾燈海中的一點兒微光,竟感覺不像真的。也許是生活動蕩習慣了,總想著有一天會失去,所以倍加珍惜,肆意揮霍。

秘書敲了兩下門,欣喜的抱著筆記本進來。

這一個企劃案斷斷續續拖了太久,再延遲下去沒道理。中間季江然已經很不耐煩,將幾個負責人都辭退了。新進的人手自然搜腸刮肚,把吃女乃的力氣都用上了,只為想出讓季二少滿意的點子。

以往他不會事事苛刻,私下里有人議論,這段時間季江然諸事不順,總要找點兒事情發泄。就直接牽怒手下人,嚴苛得不可思議,很多平時他不搭眼的小事,都要做得讓他滿意為止。

秘書覺得這一次的方案可行,拿給季江然看。

「季總,你看一下這個人當這個季度的代言人怎麼樣?大家都覺得不錯,現在網上正風靡,稱她為女神。如果你覺得可以,可以馬上聯系照片上傳的人,想找到這個人不難。」

季江然將電腦拉過來,本來眸子閑散的眯著,怔了下,緩慢睜大。

日落時分,遠山一輪紅日,朦朧的金色光暈之中,依稀可以看見女子的側影,眉與眼都不甚清晰。站在田埂間,逆風而立,烏黑的頭發已披到肩頭,襯著她的臉龐像是海上的明月,皎潔得不可思議。

那雙眼仿佛不經意間劃過岑寂的黑暗,季江然的心口跟著微微搖動起光焰,漾出微黃的光暈。別人或許看不清楚,他卻一目了然,就如同站在那片田埂間跟她四目相望。

他看了良久,再切換,就成了雨聲瀟瀟的江南,霧氣蒙蒙的煙雨重樓之中,她打著一把傘站在那里。穿的也是長裙,裙擺被風微微拂起,目視河里的蓬船,那樣恬靜的微笑,他從來沒有見過。

每一張都有一絲迷離恍惚,而且她明顯沒有化妝,極雅致的一張臉,竟讓所有人都認不出她。

秘書等在一邊;「季總,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季江然心中暗嘆,自然很好。

恍了一下神,連自己都驚到了。秘書幾乎每隔幾天就要拿一些人的照片來供他過目,從一線到三線,再到草根模特,看過的不計其數,卻沒哪一張讓他覺得滿意,看過之後只會更加心煩意亂,那感覺就像要要抓住某樣東西,卻無論如何連邊兒模不著,所以心頭總是空的。這一刻寧靜下來,忽而又波濤四起,仿佛就在等這樣一個人,找到了,所以覺得很好。

一直以來他執著的哪里是一件事情,分明就是一個人,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修指「啪」一聲將電腦按合。

「馬上聯系上傳照片的人,還有,把網絡上的照片全部刪除,一張都不要留,先去辦這件事。」

秘書慌然,不停點頭︰「好,我馬上去辦。」

這一邊的速度很快,可是,季江影的動作素來不比他慢。

而且信息網絡這一塊正是他主導經營的領域。不等季江然這邊疏通完畢,網上那些照片已經不復存在。

季江然接到秘書電話,報告這件事情之後。抑制不住的冷笑出聲,季江影這一回是鐵了心的要跟他對著干了。

真是失算,那些事就該交由他去做,第一時間該找到照片上傳的人才對。

吩咐秘書︰「馬上聯系那個人。」

也猜到或許根本就找不到,只要季江影比他先知道一秒鐘,勝算的可能性就很微茫。他們歷年來都是這樣防備彼此一路斗過來的,他不敢懈怠,季江影也不會掉以輕心。

這是整個業界都心知肚名的事。

索性派人到照片上的兩個地方去找,俱體哪里根本辨別不清。但確定是兩個地方,不過他很精明,看頭發的長短,可以斷定哪一張在前,哪一張在後。

江南的煙雨水鄉總會好找一些,當即派出人手將那里做為第一站。

只是他本人月兌不開身,這里還有更重要的事。

下班後到很晚還沒有離開。

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應聲之後薄雲易推門進來。

領口散著沒打領帶,襯衫袖口挽到胳膊肘兒處,有貴族式的頹廢。宛如放蕩不羈的公子哥,看神色有幾分倦怠,不過這個男人可不是燈紅酒綠中的混混之流,明顯是認準了一樣東西,通宵達旦的想要拿下來。

季江然請他坐下,直接問︰「喝咖啡?」

薄雲易搖頭;「那個還是算了,這幾天天天喝那個,快喝出胃出血了。」

「緩口氣,不要這麼拼,看你們整個團隊每晚都工作到半夜,怎麼吃得消。」季江然在他面前,西裝革履,倒成了有板有眼的那一個。

薄雲易懶懶的笑著︰「我倒是想緩口氣,可是你大哥只怕不肯,不想陣亡,就只能馬不停蹄。」

他在這個領域絕對算個權威人士,年紀雖然不大,可是眼光獨道。他不想松懈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說收購一家運營正常的上市公司本來就是一場惡戰。

薄雲易挑出一根煙點上提神,接著說︰「我來是想跟你說,是時候可以出手了。大少現在正全力收購華宇,對這邊只是防備,一直以來沒有看到要出手的痕跡,想來是怕戰線拉得太長,顧及不周。既然如此,我倒保證可以打一場漂亮的勝仗。這種事情最怕月復背受敵,有的時候全力應對都不一定能行,大少這個時候這樣做很冒險。」

季江然瞳孔縮緊,問他︰「你真是這樣以為?」

薄雲易莞爾︰「籌備的時間不短了,現在不出手,要不然呢?」

季江然默了一下,眸光凝緊,這些天他一直思考這件事情,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太平靜了,就算收購華宇被牽制,分散了季江影大部分的精力。可是,單純的只是防備,不該是他會有的行事風格,總要背水一戰,才能體現他的頑強霸氣。

就算別人不了解他,季江然卻很知曉他什麼脾氣。

「如果真是這樣,我看這場惡戰暫時可以不用打了。不如賣他個人情,左右我近來的戰斗力也不強。」他目光復雜,眯起眼楮說︰「我大哥這個人你們可能不了解,這回看著是個機會,更可能是個圈套。保不準就是致命一擊,我太了解他。」

所以不如順勢而下,只當講和,等公司元氣真正恢復的時候再拔劍弩張也不晚。左右這些年的時間也過來了。

薄雲易跟著謹慎起來;「你是說,這有可能是大少給你設的一個套?」

季江然靠到椅背上,沉吟︰「我大哥那個人從來不按套路出牌,有的時候他做一件事,不到最後一刻你根本看不清他的真正目地是什麼。現在他針對的到底是華宇,還是請君入甕的戲碼我也說不清楚。」

薄雲易閑散的一鉤唇角︰「看來你和大少才是這世上旗鼓相當的對手。」

季江然直起身。

「讓我回去想一想,俱體該怎麼辦,明天我給你答復。如果白白讓你浪費了這麼長時間,即便真的夭折,我不會虧待你的團隊,酬勞一分不少。」

「二少這樣說就客氣了,當是幫你的忙了。再說,你跟大少早晚有一戰的話,如今做的就不是無用功,深入了解一點兒當是儲備能量,早晚都用得上。到時候也出手,也會事半功倍。如果這次的計劃作罷,我正好給自己放個長假出去走一走。」

季江然回大宅的時候,季江影也在,剛跟季銘憶聊完天從樓上下來。

正好叫住他︰「大哥,我們聊一聊。」

有一段時間了,兩個人一直忙,極少踫頭,更別說心平氣和的說一番話。而且如今外面風言風語,季江然欲收購季江影旗下產業的消息不脛而走,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季江影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一定也是蓄意待發。關系緊張到這個程度,卻仍能笑出聲的,也就季家兩兄弟了。

嘴角微揚︰「好啊,聊一聊。」

兩人去了書房,下人把茶水端進來。

季江然開門見山︰「不瞞大哥說,我最近有收購你分公司的意思。」

季江影亦是大大方方︰「你要是有那個本事,我完全沒有意見。上市公司收購合法,況且都是一家人。」

季江然氣定神閑︰「我也覺得是一家人,所以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不能拖大哥的後腿。在你收購華宇成功之前,我對你出手,那還算個人麼。所以這件事情作罷,我只是想告訴大哥一聲,不要有什麼後顧之憂。」

季江影果然說;「江然,那我謝謝你了。」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季江然到底是長大了。

人一走,季江然就給薄雲易打電話。

「這件事暫且放一放,雲易,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以前薄雲易主持收購的時候,在資金和拆借上季江然曾不止一次慷慨解囊,給他很大的幫助。以後合作的機會還很多。

薄雲易似沒什麼可在乎。

「二少哪里話,你一句話就當給我放假了。既然你做了決定,我明天就帶著團隊打道回府。」

「一起吃個飯再走不遲。」

「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顧淺凝早早去了東北,听說近幾天那里會下雪,她便早早等在那里,唯怕錯過了。

直到第三天下午,才開始變天,整片天灰蒙蒙的往下壓。就听酒店的人說︰「看這天是快下雪了。」

顧淺凝盯著窗外;「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就會下。」

侍者說︰「這個可說不準。」

當晚果然沒有下,顧淺凝很晚才睡下。半晌午的時候醒來,一拉開窗簾,大大的吃了一驚。沒想到真的下雪了,外面漫天飛雪,冒煙的下著。

她簡單的洗漱一下,早飯顧不上吃,穿上風衣外套出去。酒店前面有一個小廣場,已是白皚皚的一片,噴泉都被雪蓋上了,白白的像個巨塔。

顧淺凝有生之年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雪,不可思議,真的是鵝毛大雪,雪花成片的往下落,一仰首,密密麻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到現在已經下到幾十公分,連行走都變得不便,雪地靴陷進去,一直沒到膝蓋。軟綿綿的,卻很舒服。

有外地來的小朋友看似也沒見過這樣的雪,很興奮,拉著媽媽的手出來堆雪人。

因為這一場雪,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而且不是特別冷,顧淺凝伸出手,雪花一片片落到掌心上,不會即便化掉,慢慢的融成一滴水,晶瑩剔透。

有人走進來,連帶手中的傘已經摭到她的頭頂上。

顧淺凝抬眸,手還伸在半空中。眼前人如沐春風的笑著,離得這樣近,五官清清楚楚,俊朗柔和。雨傘摭擋的陰影下,仿佛仍有明亮的光,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笑起來比陽光還要耀眼。

「這麼大的雪,很快就能把你蓋上信不信?」側首指著酒店門前的那尊雕像︰「看到了麼?比你要高吧,照樣看不出模樣了。」

顧淺凝伸手移開他的傘。

「這樣的天你打著傘,不覺得很土,很另類嗎?」

男子眨巴了下眼楮,好整以暇︰「你也這樣覺得是吧,我就說麼。」虛指了前面的空氣,挑眉道;「我就說我不拿,他們偏上我拿,果真被笑話了。」他把傘收起來,狀似遞到一人的手里,其實只是虛無的空氣,一下掉到地上。他竟有模有樣的呵斥︰「笨死了,連個傘都接不住,還不快點兒撿起來拿回去。」

顧淺凝目不轉楮的盯緊他。

薄雲易看過來,見她驚怔的睜大眼,有些得逞似的笑起來︰「是不是被嚇到了?」

顧淺凝皮笑肉不笑︰「不是嚇到了,我覺得你像個神精病。」

覺得這樣搭訕很無聊,轉身往酒店里走。

那人手長腳長,兩步追上她。

「我給你撐傘,你這丫頭怎麼一點兒都不領情啊。」

顧淺凝無聲的走進酒店大廳,撢了撢身上的雪。看了他一眼︰「是我讓你幫我撐的傘麼?」

很明顯不是。

既然這樣還說什麼。她有些餓了,去酒店的餐廳里吃飯。

沒想到薄雲易也住這一家,換好衣服下來又踫到她。一身白色休閑裝,這個時節仍被一個男人穿出玉樹臨風的味道也不容易。看到她,端著早餐坐過來。

「不介意一起吧?」

顧淺凝喝了一口女乃茶,靠到椅背上;「難道你認得我?」

薄雲易微微的彎起眼角︰「你認得我?」

顧淺凝搖頭,她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薄雲易只說;「你又不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可能認得你。」傾身問她︰「你叫什麼?」

顧淺凝眼楮一轉,沒理會他。吃得幾分飽了,站起身就要走人。

薄雲易喚住她︰「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又不會吃虧。交個朋友有這麼難麼?你看我這張臉像壞人嗎?」

顧淺凝冷笑︰「壞人又不寫在臉上,你平時都是這麼泡女人的麼?」

薄雲易似笑非笑︰「我長得這麼帥,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泡我,我哪里泡過什麼女人。」

顧淺凝罵他︰「無聊。」

本來興致很高的一天,踫到這麼一個貧嘴的人,好心情就被毀去一半。從窗子看出去,雪還一直下著,之前她上街,發現連車都行走不便了。清潔工最不喜歡這樣的天,努力打掃,轉過頭,又是厚厚的一層。按理說初雪就下這麼大,不是年年有。

下午的時候看到雪停了,拿上包出門,去看雪後的景點。不知道這樣的雪能不能滑雪橇。

其實看不出什麼,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連樹都被大雪摭住了,很多事物根本看不清楚輪廓。不過銀裝素裹,還是很漂亮。

顧淺凝去了城里最大的公園,又去了郊區的一個旅游景點。只是回來的時候天要黑了,很不好打車。她站在路邊等了許久,過往的車輛都是載著人的。

站得時間久了,才覺出冷來。一雙腳扎在雪地里,跟貓咬的一樣疼。

一輛賓利從眼前開過去,又倒了回來,在她面前穩穩停下。

接著車門打開,薄雲易拿著他的大衣下來。順手往她身上一披,沒有嘻皮笑臉︰「這麼冷的天出來穿這麼單薄,你有沒有一點兒常識啊。」幫她披好外套之後,按了下她的腦袋這才笑了笑︰「是不是凍傻了。快上車吧。」

他的呢子大衣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著干燥的煙草氣息,清爽干淨。車里開著暖風,也是這樣的味道。

顧淺凝坐到副駕駛上了,問他︰「你是本地人?」

薄雲易打著方向盤,側首瞧她︰「本地人沒事住酒店,我得多有錢?」

即便不是本地人,他也一定夠有錢,看車子,看著裝,看品味,通通可以看出來。

薄雲易又說;「出來玩的,你呢?也是來旅游的?」

顧淺凝望向車窗外,只說;「來看初雪的。」

薄雲易看了她一眼,鉤起唇角。

沒走多遠又問她︰「叫什麼?」那樣執著。問完後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顧淺凝隨口說︰「穆曉黧。」

薄雲易眸光閃了下,微微笑了聲︰「曉黧,好名字,我叫呈揚。」他發聲很特點,磁性,尾音卻又軟軟的,覺得格外溫柔,像暖風拂過。

車子沒有直接開回酒店,而是去了一家飯店。

「餓了吧,這家東西好吃,吃完飯再回去。」見她要將大衣月兌下去,阻止她︰「穿著吧,你穿的太少了。你知道這個城市下了雪溫度能低到多少度麼?零下二十幾度不是問題。」

一打開車門,冷氣撲身而上,冷硬的冬風割在臉上刀子一般。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顧淺凝只好穿到身上,他穿著不算很大的一件外套,架在她的身上又長又寬的。

薄雲易繞過來,又順手取下圍脖纏到她的脖子上。

「走吧。」

薄雲易對這里輕車熟路,明顯不是第一次來。邊走邊說︰「哪里有好吃好玩的,我都知道,要是不熟可以跑來問我。」他大方的將酒店房間號一並報給她。

顧淺凝問他︰「你常來這里?」

薄雲易微微一笑︰「我外婆住這里,我十歲之前跟著她一起住,後來她去世了,我就離開了。」

顧淺凝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北方街頭的瑟瑟寒風里,薄雲易仿佛一株喬木,高大挺拔,回過頭沖她微笑,便顯得尤其好看。特別是那雙眼楮,冷夜中浸滿清澈的陽光,是個奇跡。

「你平時就喜歡發呆嗎?」

顧淺凝這才緩慢的跟上來。她是有點兒不可思議,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男人。

吃飽了,所以很暖和。

薄雲易雙手插在褲袋里,仍舊沒有要回去的意思。邀請她︰「去看電影吧?」

顧淺凝張口說︰「無聊。」

薄雲易笑起來,露出八顆牙齒。

「什麼不無聊,小小年紀哪有那麼多無聊的事。走著去,前面不遠有家影城,回來的時候你才會發現有意思。」

踩著雪,咯吱咯吱的響,已近午夜,所以很安靜,只有暈黃的路燈,落到雪上,宛如蕩開的漣漪,一圈一圈變得淺薄。要心靜才能感覺到奇異,即便有冬風冷冷的吹,也變得很舒服。寧靜到了骨子里,顧淺凝找尋了那麼久的平凡生活,覺得這一次真是到了細微之處,原來這麼唾手可得,又無處不在。

平凡的生活根本不用追尋,這樣就已經是了。

顧淺凝安靜的走著,沒有說話。薄雲易的話也不多,跟她肩並肩,走了一段,很自然的牽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溫暖干燥。

顧淺凝下意識想抽出。

他攥得更緊一些,微笑︰「我沒有非份之想,這樣很暖和,不是麼?」

顧淺凝的目光還有一絲堅硬,可他眼眸中似春雪初融,盯著他那一點點蓄滿的笑意,變得很沒脾氣了。

他說的不錯,這樣果然會暖和一些。

本來看完電影就很晚了,再駕車回酒店,已經過了十二點。

薄雲易一直將她送到房間門口,翩翩然的說︰「晚安。」就轉身離開了。

顧淺凝看了他一會兒,開門進去。

季江然的人回來報,雖然找到顧淺凝的住處了,可是又撲了空。

她是租來的房子,才到那里不久。平時不跟人來往,所以沒人知道她去哪里了。他們在那里守了幾天,沒見到人。

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障眼法,其實她又逃走了。

季江然撐著下頜沉吟,覺得不該是這樣。這段日子她生活的一直逍遙自在,從那些照片上就能看得出。她似乎已經完全摒棄了那個豪門千金的身份,過起了平凡人的生活。

而那些照片經調查是一個游客傳上去的,在鄉下無意間拍到,覺得很漂亮。離開的時候又正好在去往江南的大巴上遇到,後來的照片也是在那里拍到的。

最初只是放在他的微博里,題目設的就是「女神」,沒想到一夜間被瘋狂轉載,幾近風靡。

季江然便篤定她是四處游歷,說不定哪一時就回來了。

告訴手下人︰「盯緊那里。」

轉而一想,又拔通安子析的電話,笑語連連;「大嫂,你和大哥什麼時候有時間,很久沒聚一聚了,我請你們吃飯。」

安子析扔下手里的文件夾,倚到辦公桌上有些掃興;「你大哥出差了,不在國內,等他回來的吧。」

季江然淡然的笑了笑︰「那好,等大哥回來我再請。」

他和季江影要是這個世界上最彼此了解的一對人了,輕薄的手機在指掌間漫不經心打了一個轉,又拔出去︰「幫我定位一下這個號碼……」他報過號碼之後囑咐︰「找到之後不要驚擾大少,把顧淺凝給我帶回來。」

昨晚睡得晚,所以半晌午的時候顧淺凝才從床上爬起來。收拾妥當出去吃東西,才推門出來,就看到薄雲易斜靠到牆上抽煙,見她出來,掐滅之後站直身。

「一起吃飯?」

顧淺凝收起門卡︰「你怎麼在這里?」

薄雲易嘴角上揚;「想請你吃飯,可是,沒有你的手機號碼,所以就等在這里。」他已經走近來︰「可不可以把你的號碼告訴我?」

顧淺凝只說;「我沒有手機。」

薄雲易怔了下。

顧淺凝淡淡說︰「沒有理由騙你,我沒有朋友,沒有家人,要手機干什麼?」

薄雲易點點頭。

「我相信。」

還是拉著她︰「先去吃飯吧,一會兒帶你去個好地方。」

顧淺凝抽出手︰「我又不認識你。」

薄雲易有些好笑︰「那什麼樣才叫認識?我們一起吃過兩次飯,我知道你的名字,還請你看了一場電影,別管傻不傻的,我也替你撐了一會兒傘是不是。小丫頭怎麼這麼薄情寡義呢,交個朋友有這麼難?還是你覺得我是個壞蛋?」

「即便你真是個壞蛋,我也不見得就怕你。」

薄雲易笑起來︰「這樣不就得了,你既然這麼勇敢,還怕我干什麼。我又沒有三頭六臂,重要的是我只吃飯不吃人,你什麼時候看我把上菜的服務生吃掉了?都是出來玩的,當個小伙伴有什麼不好,我有車,對這里還熟悉,你跟著我不見得就會吃虧。」

他嘴巴有一點兒貧,可是說起話來幽默風趣,又有一點兒坦誠,跟流里流氣還不一樣。

顧淺凝終究沒有推遠他,一起去了酒店的餐廳。

吃的很簡單,清粥和窩頭,味道不錯。顧淺凝把手里那一份都吃完了,他倒是沒怎麼吃,把沒動過的窩頭推給她。

「你吃了吧。」

顧淺凝抬眸︰「你不吃?」

「我習慣一上午餓肚子,這樣腦袋才能保持清醒。」

顧淺凝一邊咬著窩頭一邊想,真是個怪伽。

「你在心里罵我呢對不對?」薄雲易將眼楮眯起來。

顧淺凝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薄雲易盯著她好奇起來︰「你這麼能吃,怎麼還瘦得一把骨頭。況且女人在男人面前吃東西不是很收斂的麼?」

顧淺凝已經把手里的東西吃完,擦了擦手。

「你可以不用把我當女人,我也沒把你當男人。」

薄雲易被她氣到了。

哭笑不得︰「你這嘴巴太毒了,怎麼利得跟刀子似的。」

「我本來就這樣。」

薄雲易狀似沉吟︰「這樣沒什麼不好,卻不見得就快活。」

顧淺凝驀然抬眸,有絲凌厲的盯緊他。

薄雲易伸手撫上她的眼角,指月復冰涼,只是輕微的揉了揉︰「有些人以為自己無堅不摧,就是強大而堅硬的,可能比較不容易受到傷害。其實這個道理是說不通的,你沒听說過繞指柔麼?況且這世上還有以柔克剛的道理。你太鋒利了,反而更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這樣,我不會傷害你。」

他嘴角微抿,眼角飛揚,一副綠意方生的模樣。

顧淺凝真的只是鋒利習慣了,如果不是在做戲,她很難跟一個人自若相處,充滿了警惕和防備的人生,如何都不會輕松。只有把自己當成一個角色,按著她所想的套路去演繹,那便是一段人生。做起來倒也不會太僵硬,可那畢竟只是別人的。

這一次她從顧家出來,就是來尋找屬于自己的生活。

顧淺凝看著薄雲易,這個男人很有感染力,算是一個正常的「人類」,接觸一下或許沒有什麼不好。

所以選擇跟他一起出行。

薄雲易帶她去滑雪場,雖然下了一場大雪,可是滑雪還不行,來早了。

但還是有很多人,大都是年輕人,有情侶,也有朋友同學結伴而來。天已經放晴,陽光明媚,雪有一點兒融化的趨勢,粘度很高,抓一把攥在手里很容易捏成團。

薄雲易告訴她︰「今天是休息日,所以人特別多。」拉起她的手︰「走,跟他們一起玩。」

很多人在堆雪人,薄雲易過去幫忙。帶著一副黑色小羊皮手套,很柔軟,手指修長,捏著指尖拽下來,讓顧淺凝戴上。

「來,別把手凍壞了。」

顧淺凝搖頭︰「謝謝,不用。」

薄雲易要笑不笑的,將她的手扯過來,幫她戴到手上。里面還有他的溫度,干燥溫暖。

顧淺凝連堆雪人這樣的事也不會,薄雲易斜眸睨她︰「看你長得挺聰明的,原來這麼笨。」

顧淺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薄雲易爽朗的笑出聲,手把手教她。

其實雪球不是那麼容易滾,中間有技巧,否則滾很久,也滾不出一個大的來。他耐心的講給她听,然後給她做示範。那一團雪在他手里就像有了魔力,一層一層的往上粘,越來越大。

顧淺凝學了幾次,總是滾不好。

薄雲易拿起一個雪團子砸她,好整以暇︰「死丫頭,怎麼這麼笨。」

那一下正打到顧淺凝的額頭上,雪團子不大,打到身上更不會疼,可是涼涼的。她速度很快,隨手抓起一把還回去。

薄雲易跟她瞪起眼︰「行啊你,學不好還打師傅,看我怎麼收拾你。」

兩個人瞬間打成一團,把雪攥成團拼命的往對方身上丟。在整個滑雪場上追逐打鬧,顧淺凝滾雪球的本事不行,打人的速度倒是可以。

薄雲易俊顏上挨了幾下,咬牙切齒的追著她報仇。

顧淺凝邊跑邊笑,兩個人玩瘋了。

陽光越來越好,白雪上閃爍著金子一樣的細碎光茫。顧淺凝笑得很開心,臉上洋溢著明快的笑意,連眼睫的翻飛都明亮了起來。一雙眼楮熠熠發亮,回眸一笑,薄雲易恍了一下神,腳上一滑跌倒在地。

顧淺凝彎下腰笑得更狠了。

薄雲易不吭聲,耷拉著腦袋抱著整條腿輕輕晃。

顧淺凝漸漸不笑了,站在原地問他︰「你怎麼了,摔到了?」

薄雲易仍舊沒有出聲,肩膀微微的顫動。

顧淺凝有些不太相信︰「呈揚,你真的摔傷了?」

他依舊低著頭,只是不吭聲。

看情況似乎不妙,顧淺凝不笑了,快速跑過去檢查他的情況。一只手才觸及到他的手臂,薄雲易倏地抱住她,動作太突兀,顧淺凝不設防,失了重心砸到他的身上去,薄雲易慣性的身姿後仰,兩人一同狼狽的跌到地上。

顧淺凝實實在在的砸在他的胸膛上,怔了下,竟一時忘記起身。他的心髒十分猛烈,「撲通撲通」的撞擊著她。

見了幾次面,雖然驚灩的瞬間很多,可是薄雲易還是第一次見她略微失措的模樣。眼眸睜大,圓溜溜的,讓他想起小兔子,毛茸茸的,可愛至極。身姿輕輕翻轉將她壓到身下,已經吻上她。

是無藥可救的誘惑。到這一刻他還不知道情由所起。

本來這是一個溫暖的男人,在外面呆得太久,嘴唇涼涼的,可是呼出的氣息灼熱,吻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顧淺凝驀然推開他,坐起身將衣服上的雪撢盡。

薄雲易跟著坐起來,撐著地面靜寂兩秒。他湊過去淡淡的眯起眸子︰「你要扇我兩巴掌麼?趁我逃跑之前,想扇你就快扇吧。」

顧淺凝轉首看他,站起身,算了……成年男女,要這樣小兒科。

沒想到薄雲易反倒伸手拉住她︰「不要表現得這麼不在乎,只當被狗咬了一下就算了,我知道你們女人有的時候對男人的輕薄就是這麼想的對不對?我剛才不是有預謀的,就是突然想親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想,覺得動人就吻了。跟調戲沒有關系,我想這叫動情。」

顧淺凝目光凝緊,冰天雪地里不見一點兒溫情。只是很明亮,像是與生俱來的璀璨。仿佛覺得好笑,冷笑出聲︰「你的口才真是不錯,也很能看透別人的心思,堪稱睿智。不過,你時常就這樣剖析一切麼?會不會覺得很累?」

薄雲易眉峰蹙緊,全神貫注的看她︰「你覺得我是那種很閑的人嗎?稀罕跟所有人講這些?你確定你真的在人間活了二十幾年麼?怎麼拙劣得連快樂都不會?你太防備了,這世上衣冠禽獸的確多,卻不是沒有一個好人。真情實意還是有的,即便是冬天也有這樣的艷陽天不是麼?你習慣把事情總往壞了想,最終你會發現,不是沒有好的,是那些美好被你的防備錯過去了。」抬手捏她的臉︰「整天板著臉不會肌肉抽筋麼?」

顧淺凝拔開他的手。

防備是她的天性,最壞的打算也一定要有。更別說那些最糟糕的情況,如果她不預見,就真有可能演變成一把利劍,萬箭穿心什麼滋味?真會要了她的命呢。這些公子哥們又怎麼可能知道。站起身,覺得煩了,想要離開。

薄雲易直接叫她的名字︰「穆曉黧,別理虧了就吹胡子瞪眼。多大的人了,承認一下錯誤有這麼難麼?」

顧淺凝眯起眼楮看他︰「你平時就是這麼收買人心的?」

薄雲易輕笑︰「我從來不覺得人心是要用來收買的,我只相信人心所向,感化似乎更管用些。」

從滑雪場回來的路上兩個人都不怎麼說話,車廂內很安靜,放著一首叫做《wheniwasyourman》的英文歌曲。

暖風  的吐著,就連窗外的陽光也懶洋洋的照進來,一時間暖的不得了。顧淺凝有些困了,靠到椅背上,掩手打了一個哈欠。

薄雲易就把外套拿給她。

打著方向盤說︰「困了就先睡了一會兒,到了我叫你。」他也沒說去哪里,顧淺凝就真的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沒有人叫醒她,等到醒來的時候,覺得日頭都偏下去好一塊,斜斜的掛在天際,日影昏花。薄雲易的外套還蓋在她的身上,還是那樣清淡的香水味。車子停在路邊,暖風還開著。卻不見薄雲易人了。

她推開車門下來,發現他倚在車身上抽煙。大冷的天只穿了件針織毛衣,襯衣領子翻在外頭。看她下來,抬起手腕看時間。

閑閑的扯動嘴角似笑非笑︰「穆曉黧,你可以啊,我還以為你要睡到天長地久去呢。這麼早就醒來了,真是便宜我。」

听出他在講反話,顧淺凝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他︰「現在幾點了?」

薄雲易告訴她︰「還差五六分鐘十四點。」

這樣一想,她竟然睡了三四個小時。連顧淺凝自己都驚到了,她睡覺其實很輕,這一次卻睡得太沉,竟連薄雲易下車都沒有听到。

「你怎麼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怎麼忍心叫醒你。」

「那你怎麼不去車里等。」

薄雲易翩翩然的笑起來︰「你睡著,我看著,這樣好麼?」真的凍得不輕,搓了下手掌,叫上她︰「餓死了,去吃點兒東西吧。這頓你請我。」

顧淺凝沒意見︰「應該的。」

本來打算去吃西餐的,考慮到體溫太低,決定去吃火鍋。去了一家正宗的四川火鍋店,麻辣鍋底,兩個人本來都能吃辣,可是這個實在太辣了,忍不住  抽氣,卻越辣越能吃。

薄雲易很久沒這麼自在開心過了,他有工作一段時間就出來放松心情的習慣,不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專注于工作。可每次都是一個人,不會有這樣的鬧趣。

他喝了一口水說︰「本來要帶你去吃小吃的,不過時間錯過了,只能等到晚上。這里的小吃真的可以,保證吃一次就會記住。」

顧淺凝辣得直吐舌頭,連嘴唇都紅了,像被蜜蜂蟄過,只說︰「那就晚上再去。」

「晚上搭公交車去,開車一下就到了,沒意思。」

反正就是出來玩的,怎麼樣顧淺凝沒意見。

「好啊。」

薄雲易表揚她︰「越來越上道了,做人就該這樣麼。」

顧淺凝白他︰「你還吃不吃?」

薄雲易咧開嘴角笑。

季江然听手下人的報告是,定位追蹤到了季江影,方位是在東北的一個城市。他們的人很快飛到那里,真的看到了季江影。很明顯,他已經找到顧淺凝了,而且就跟她住在一個酒店里,卻沒有半點兒行動。

便有些拿不準︰「二少,我們要將人帶回來麼?」

季江然一時間想不明白,季江影既然先找到了,為什麼不行動?就知道他有辦法,他有先進的衛星設備,要找到一個人永遠比他容易得多。

可是,找到了,卻不動聲色,他到底是怎麼想?

季江然思縈而過,已經下決定︰「不管他,找準時機將人帶回來。」

這里的天氣到了晚上才是真的冷,能降到零下幾十度,穿什麼都感覺不御寒。

說好了要一起去小吃街,出門之前,顧淺凝的房門被敲響,服務生送來一件羽絨服,而且是長款的。顧淺凝看到這里的市民出門的時候都是這樣穿,戴著厚厚的圍脖帽子只露出一雙眼。

她將袋子打開,里面真的還有帽子和手套。

問他︰「是誰叫你送來的?」

「一位先生,沒說姓名。」

顧淺凝謝過他提進來,想著是薄雲易,那個男人看著倒很細心。

沒多久薄雲易上來叫她,站在門口沒進去。只是囑咐她︰「外面很冷,多穿點兒。」

顧淺凝就穿著那件羽絨服出去了,帽子和手套都是毛線織成的,很暖和。

其實這個時間去吃小吃不明智,一定會很冷,連手都抽不出。但是吃的人還是很多,整條街熱火朝天的,倒也不覺得冷了。

薄雲易說是好吃,吃的卻不多。

顧淺凝問他︰「你怎麼不吃?」

薄雲易臉上有一點兒窘︰「我不太習慣在外面吃東西,以前也都是讓人買了帶回去吃。」

他們這種家庭出身的人不是一丁半點的講究,從小家里對他就嚴格,由其他的父親最早是部隊里的首長,後來才當了高官。但軍人的準則一直保持,對他的管教程度可想而知。

顧淺凝趁他說話的時候,已經將一塊炸好的臭豆腐塞到他的嘴里。

「你們這些公子哥,明明嘴很饞卻喜歡裝模作樣。」

薄雲易被嗆到,攥拳掩上嘴角咳了一聲,反駁她︰「你不裝模作樣,你板著臉。」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這兩天一直一起,算是熟悉了,漸漸的說起話來肆無忌憚。

氣氛有一點兒微妙,薄雲易問她︰「吃飽了要不要去逛街?」

顧淺凝說︰「好啊。」

從小吃街里走出來的時候,時間還很早,雖然是冷冬的夜,下了一場大雪之後連氣溫也變得格外低。可是出來逛的人卻不減,整條街熱熱鬧鬧的。

薄雲易直接帶她去了一家手機店,指著櫃台里那些漂亮的女士手機︰「選一個,我送你。」

顧淺凝搖搖頭︰「算了,我不需要這種東西。而且再有兩天我就回去了。」

薄雲易不管她,有看中的,還是讓店員取出來看。只隨便問了一下價格,如今的手機功能都好的不得了,更新換代又很快。算世面上比較知名的牌子了,相對來說信得過,掏出卡讓店員去刷。幾萬塊的東西,兩句話的工夫就買下來了。

出了店門,塞到顧淺凝手里。

「拿著吧,如果你覺得煩,我保證一次不會主動聯系你,什麼時候你應允了,我再給你打電話。或許你也有想聯系我的時候呢。」

顧淺凝還是不要︰「不便宜,真的算了。」

「你想要便宜的?」

其實這個在他看來價格也就相當,並非多好的牌子。听她這樣說,還是順手取出自己的。薄薄的一塊,拿在手中輕便大氣。

「那你用我這塊,我把卡摳出來。」然後說︰「別以為它是多好的東西,你去店里找找,連牌子都沒有,就是個雜牌子,當時買來玩的。」

顧淺凝听他這樣說,又盛情難卻,才勉強接受。

薄雲易說︰「得給你換張卡,去前面的店里看看。」

號碼是顧淺凝選的,裝上之後,薄雲易看著她將自己的號碼存進去。然後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電話。

竟有些孩子氣︰「今晚很開心,不僅換了新手機,還有了新的小伙伴。」

顧淺凝動了下嘴角,她的手機里就這一個聯系人,到現在還沒有聯系過,以後會不會聯系也說不準。

沒有開車出來,離酒店卻還有一段距離。這個城市沒有地鐵,就只能坐公交。沒有直達的,要倒一站車才能達到。

在離酒店幾十米的站牌下來,兩個人踩著雪慢慢的往酒店里走。

羽絨服真的很暖和,一直垂到膝蓋以下。冷風吹不透,連手掌都在微微發熱。

顧淺凝側首︰「謝謝你。」

薄雲易怔了下,即而笑笑︰「這麼客氣干嘛。」

他還是很有風度的送她到房間門口,然後說︰「我明天白天要出去辦事,晚上才能回來。一起吃飯吧,這里有一家水上餐廳,東西不錯,環境也可以,我辦完事回來接你。你是後天回去吧?」

顧淺凝點點頭,問他︰「你是哪一天?」

其實他的行程早該結束了,預計是今天就回去,卻多留了幾日。听她這樣問,只說︰「好巧,我也是後天。」

他搭電梯回房間,跟她在不同的樓層。薄雲易靠到電梯壁上抽煙,想起那一天跟顧淺凝一起看的那場電影。因為是臨時起議,都沒有想看的片子。那個時間的排片是有限的,為了迎合時間不想等就隨便選了一部。

看電影的時候她坐在身邊一直很安靜,盯著電影屏幕,不像其他的女孩子連手中的零食都很少吃。爆米花到最後也只吃了一點兒,出來的時候被他扔掉了。

薄雲易其實沒太看得進去,到底演的什麼也說不清楚,電影院里人很少,不知是電影人氣不高,還是天氣冷的緣故。只有稀疏的幾個人,零零散散的分布,顧淺凝坐在身邊,臉上有一層昏暗的光,隨著鏡頭轉換明滅不定。他時而看她一眼,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特別快,「撲通撲通」,還從未在一個女人面前這樣過。根本沒有辦法專心做任何事情。

卻記得這樣一句台詞,男主角對著鏡頭無奈又淒楚︰「你覺得我在哄你開心嗎?看了那麼多的女人我都沒有心動過,唯獨看到你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我覺得愛上一個人不需要多少時間,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只有你不相信,從來都不相信……」

片末一句讀白,婉轉又清脆的女音,像百靈鳥︰愛一個人或許真的很簡單,她一個微笑,你覺得明媚不可方物,很喜歡,便是愛了。

他的記憶力好的沒話說,听過一遍就記住了,到現在竟還可以默背出聲,突然就想起來了。

電梯門早已抵達那一層,自動關合之後緩緩下沉,再升起來。薄雲易盯著電梯壁上茫然的一個影廓,竟忘記站在這里是要做什麼。只到指尖的煙燃盡,才恍然回神。

一個城市轉得差不多了,而且雪已經開始融化,路上粘乎乎的並不好走,連鞋子都很容易濕。

顧淺凝在酒店里呆了一天,早飯和中飯都是在酒店的餐廳里吃的。直到天蒙蒙黑的時候才出去透一口氣,路上結了冰,每走一步小心翼翼。

接到薄雲易的電話,要過來接她。

顧淺凝想著打車過去更方便一些,本地人都知道那家餐廳在那里,就說;「你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過去好了。」

薄雲易叮囑她︰「路上小心。」

顧淺凝沒回酒店,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不等上去,腰上被什麼頂了一下,然後背後有人不動聲色的推她︰「上去。」

她什麼樣的風浪沒有經歷過,很明白腰上是致命的東西。乖乖的坐進去,男子跟著坐進來。另一邊的車門也被打開,還有副駕駛,都有人坐上來,幾乎是悄無聲息的。

不等她說話,其中一個男人對司機說;「去機場。」

路上沒有人說話,車廂內悠暗面靜寂,顧淺凝暗自揣測這些人到底什麼來頭。只能是沖著顧淺凝來的,不會是她。

司機漸漸的也感覺出這個氛圍不妙,不停的自鏡中打量。

顧淺凝坐在兩個男人中間保持安靜,左側腰上那個冷硬的東西一直沒有離開。

天已經完全黑透,機場在郊外,連景致都越發荒涼起來。只有車燈和城市反射的燈火霓虹,入目遙不可及。

口袋里的電話響起來,很突兀的一聲響,一定是薄雲易打來的,只有他。

連續幾次,響個不停。就在左側的口袋里,男子終于不耐煩,低下頭伸手去模。

執刀的一只手微微錯開一點,就是他這麼一個低頭的瞬間,顧淺凝一只手飛快的扣到他的手腕上,不著痕跡,指月復用力,男子「哼」了一聲,手掌松動,再無力刺進去,根本不可能刺進去。轉而被顧淺凝握在手里,手臂一抬,架到他的脖子上。

「都別動,否則我殺了他。」

兩個男人驀然轉過頭來,沒想到顧淺凝有這一手,頓時一片僵持。

司機卻嚇壞了,一雙手抖得厲害,明顯沒辦法再好好開車。

顧淺凝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在路邊停下。」

這里實在太荒涼,公路上連一盞路燈都沒有,只有車流快速的滑閃而過,燈光迷離破碎,一閃而過,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並且停下來。

車子一停,顧淺凝推著男子下來。轉過身,面朝兩個男子站著。

司機坐在位置上發傻,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一踩油門逃走了。

「你們是什麼人?誰派你們來的?」顧淺凝刀刃推進,更加貼緊男人的脖勁大動脈。

另外兩人沒有答話。

倒是刀鋒下的男子嗓音微顫的說;「我們不想傷害你,只是帶你回家,你把刀放下。」

顧淺凝一揚手,凌厲的刀鋒在他脖頸上抹出一道口子。不至于致命,卻鮮血直流。

男子抬手捂上,顧淺凝別緊他的胳膊,掀翻在地。另外兩個趁機撲上來,頓時打成一片。

卻遠不是顧淺凝的對手,她的狙擊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專是用來殺人的武器,何況這樣幾個男人。

那種狠絕震懾人心,過招之後心知肚明,明知打不過。幾個人對視一眼,不敢再戀戰下去,投進漆黑的夜幕中逃走了。

不等顧淺凝邁出一步,腦袋上忽然撞上一個槍口。

世界安靜下來,除了公路上轟隆隆的車鳴,就只有風聲,呼嘯著,冷風如刀,割痛人的臉。

男子嗓音低沉磁性︰「代號?1513第幾組?」

顧淺凝的心跳很久不曾這樣狂肆過,仿佛突破皮肉阻隔,即將跳到眼前來。就連呼吸也略見沉重,胸口如同重物擠壓。無論如何沒想到會在這里踫到1513部隊的人,更重要的是,即便靈魂轉換,他竟能認出她。

只覺得不可思議,腦中甚至有一剎那的混亂不堪,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她的身上既沒有感溫定位儀,甚至連皮囊都變了,如何會知道她就是1513部隊的人?

那槍口又向她推進一分,男子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代號?哪個組?」

只能是自己人,否則不會這樣子對她發問。1513是國際上極其嚴密的一個組織,除了內部人員,不會有外人知曉。而且他這種問話的方式……

顧淺凝挺直脊背,聲音不至于很大,卻有一絲洪亮;「報告長官,代號終結者,1513部隊第一組。」

季江影怔了下,他就猜到是這樣。她的一招一式他都清楚,那些動作看似沒有套路實則自成體系,他們一個組的隊員都是這麼被訓練出來的,他做為一個高級長官,又怎麼可能不清楚。

「你的組長是‘冷煙花’,教官是‘黑鷹’?」

顧淺凝徹底無法呼吸了,而且她很明顯听出了這是誰的聲音。季江影?!她不可思議的睜大眼楮,緩慢地轉過身看他。

夜風有一絲凌亂,他的剪影輪廓隱在夜色中,眼楮明亮,幽暗的光影中反射著清冷的光輝,十分平靜的望著她,不過臉部線條繃得很緊,輪廓更顯得深邃。或許知道他身份的緣故,雖然仍舊玉樹臨風的站在那里,身上干淨的氣質根本不可能改變,雋永非凡,卻無論如何都覺出不同來。

顧淺凝目不轉楮的盯緊他,目光凌厲得像是一把梭子,要將他整個表面劃割開,好一探真假。這一刻,她竟覺得自己有窒息的錯覺。

直到兩人坐到去機場的車上,她仍舊感覺不像真的。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有太多疑問蜂擁而至。就像天際那些微光閃爍的高樓大廈,虛幻得仿佛無影無蹤。

就算他真的是1513部隊的核心成員,高級領導者,又怎麼可能認出她?她下意咬緊唇,已經不再懷疑他的身份。偶然的剎那想起來,曾在他的口袋里看到一張卡片,難怪會覺得眼熟,那根本不是一般的卡片。部分首長人手一張,是他們自由通行的門卡。一般的組員不會有,就連組長也沒有那樣的資格。曾經她在教官的手里看到過一次,靈光一閃,也僅是一眼。

這樣想,他真的是1513部隊的人,而且還是她的頂頭上司。

「你為什麼斷定我是1513部隊里的人?」

顧淺凝終于忍不住,還是問出來。

事實上,季江影亦是思量不已。同樣感覺不可思議,無論如何沒想到她真的是1513部隊的一名成員。

季江影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會兒,眯起眼楮︰「你覺得自己十分縝密,在我看來露洞百出。且不說你身上所有的特長都是1513部隊成員該具備的,那次你在商業酒會上跟別人聊天,我就開始懷疑你了。那次行動我太清楚不過,根本沒在任何軍事報導上呈現,就算你再關注軍事,都不可能了解得那樣透徹。而且你去祭拜過一個叫做程素的女人,那個人就是組織里的一員。當年被派去當間諜,偵破一起國際販毒案,她化名呈素死在那次行動中,組織卻仍有她的檔案。我親眼看到過,自然再清楚不過。而且我跟你們教官是很好的朋友,不止一次切搓對決,你的那些本事我會看不出來?」

只是他一再試探,她不是沒有防備,每一次都用那點兒半吊子工夫唬弄過去。

所以這一次他過來卻沒有第一時間現身,暗中盯緊她,就是為了窺破一絲蛛絲馬跡。看過她和季江然那些手下對壘之後,篤定她就是1513部隊里的人。

就算不是,也是息息相關的人。

顧淺凝沉默的喘著氣,沒想到他那麼早就開始警覺懷疑她。

一直以來,她只是覺得季江影這個人不簡單,所以他幾次試探,她都倍加小心。不想他縝密如斯,防不勝防。

季江影目光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你身上的感溫定位移呢?既然是1513部隊成員,怎麼可能沒有那個。被你息動拆除了?你是叛徒?」

顧淺凝睜大眼楮,他果然會這樣懷疑她。只要是1513部隊的成員,並且是活著的,不論在天涯海角,都在組織的監控範圍之內。一旦信號斷裂,就說明是死掉了。月兌離人體的正常體溫,儀器將感測不到。再有另一種可能,就是身體里的定位儀器被拆除,但這樣做的可能性不大,大多數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器被裝在哪里,即便是在自己的身體里,也是致命的器官,想拆除,除非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就在顧淺凝摔下樓梯住院的那段時間,季江影刻意回組織確認她的身份。沒有一個化名顧淺凝的間諜,就壓根不曾往這邊派遣過。

而且定位追蹤顯示,的確沒在這個地區查到信號。

他的揣測被否絕,再度陷入迷茫中。就是因為她是活著的,身體里卻沒有感溫儀器。

這在1513部隊里還從來沒有過。

但是她的工夫不假,種種跡象也都能夠表明,她不可能有跟組織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今晚季江影問出那一句,只要她否則,不能給他一個肯定答案,1513部隊的名稱他已經問出口了,就會當場處決她。所以那個時候顧淺凝命懸一線。不過她承認了,說明她是個忠誠的戰士。

季江影潛意識中是想留她一個活口,便不想听到她說到否認或者辯解的話。提示她︰「安子析臉上的傷一定是你劃傷的,我知道你有那樣的本事,我不是第一次見到的織員那樣做過。如今我想不明白的只是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你身上的定位儀器哪里去了?」

又為什麼是顧淺凝?他調查過她,從小到大在顧家長大的,甚至沒出過幾次國,說她是特工的可能性不大。這樣多的盲點都是自相矛盾的,讓季江影很想一探究竟。

顧淺凝不是不想告訴他真相,這是她的長官,除了言听計從之外,必然還包括有問必答。可這樣的真相說出來只怕沒人會信。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歷過了,听別人說起來,也只會當成是在講笑話。

車廂內很靜,顧淺凝默了一會兒,只說︰「我回去再跟你說吧,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復雜,總之,我不是叛徒,也不會對你撒謊。」

眼見已經到機場了,季江影的人提著顧淺凝的行李等在那里。

兩個人一到,季江影扔下車,直接帶著顧淺凝上飛機。

飛機一起飛顧淺凝就蓋著毯子閉上眼楮休息,怎麼可能真的睡著。今天晚上發生太多的事了,心里很少這樣煩亂過。就算自行了斷的那一刻,除了微許悵然,也沒說像現在這樣。

季江影也不說話,他本來話就不多,如今變得更少了。

細想起來,竟還有一點兒尷尬。顧淺凝只怕再不敢那樣對他。

兩人連夜趕回去,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過半夜了。季江影的司機來機場接人,直接去了季江影的一棟別墅。

顧淺凝第一次去,本來就不知道路,外面一片漆黑,連過往的車輛都沒有。只有茫茫然的一片黑。

到了這個時候也有些困了,車廂內氛圍壓抑,顧淺凝很想打開車窗透氣。可如今已經是冬天了,夜里的寒風只怕冷徹骨。到底還是放棄了這樣的念頭。

不禁想起南方的溫暖,去的時候就感覺呆不長,太愜意了,即便一天一天的真是那樣過,也被一種強烈虛幻的感覺侵蝕。總覺得像氣泡,說不上哪一時就這樣猛然破碎了,碎得毫無預兆。

可是,她沒有後悔的余地。不論輪回幾世,只要還在這個時代存活著。她就必須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所以才說,公主夢不要做。童話故事之所以被稱為童話,是因為那根本不是真的,所以才講給小孩子听,因為他們最好騙。

季江影大半個夜終于肯說一句話。

「拿出來。」

顧淺凝側首;「什麼?」

「手機。」

她反應過來,將薄雲易給她的手機拿出來遞到他的手上。早已經處于關機狀態了,就跟一個死物似的靜靜躺在季江影的掌心中。

季江影直接將卡摳出來扔掉到窗外去,至于那部手機,回到別墅後順手扔到了魚缸里。一串水泡上揚,那手機很快沉了底。

問顧淺凝;「你知道那個手要值多少錢麼?」

顧淺凝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

季江影沒跟她說,要值幾千萬,私人訂制,獨一無二。

只說︰「二樓第二個房間你可以睡,其他的明天再說,去休息吧。」

顧淺凝如今跟季江影中間隔著一層冷硬的東西,還不像之前,不喜歡他,可以刁鑽,可以反抗,甚至視而不見,而如今卻不能不尊敬他。並且她要像個士兵一樣服從他,那種殺與被殺的麻木感又重回到身上來。

不知道宿命是怎樣的?才離開幾個月,如今又回來了。如同一切回到原點上,死了一次,重生了一回,結果還是要做回特工的身份。

顧淺凝站在窗外向外瞭望,黑通通的,什麼也看不到。即便有路燈,也是昏黃的,像是一輪殘月,以她所站的角度還是什麼都不到。

當時離開這里,想著一輩子都不回來了。闊別了幾個月,再回來,一切又陌生了起來。再想想之前離開時的心境,越發覺得天翻地覆,像是很遙遠的一件事了。沒什麼好遺憾,她已經體味過一段平凡的生活,在東北的那段日子她覺得安靜而詳和。

很晚了,大半個夜都在周折,按理說很辛苦。季江影坐在客廳里卻沒有動,只想抽一只煙。

最後覺得頭頂的光色很刺眼,拿起遙控器調到最幽暗的那一盞。

煙火在指間反倒明亮了起來,一閃一閃的,像是人的眼楮。

季江然看著室中央幾個狼狽的手下,忽然一陣惱火,抄起茶幾上的杯子丟過去。

「都給我滾出去,一群廢物,連個女人都不如。」

不曉得季江影這一回又在玩什麼把戲,人一定被他帶走了,可是,之前為什麼不動手,偏要等到這個時候?莫非他是想試探什麼?

還是說顧淺凝這個女人真的不簡單?

季江然煩燥的扯開領口,不管怎麼樣,人一到季江影手里,就難辦起來。

顧淺凝回房間後很晚再睡著,早上起來得晚了,也不是特別晚,只不過季江影已經起來了。

她從樓上下來,室內陽光清澈,都是早上又薄又亮的晨光,一樓四處是落地的窗子,宛如花房一般明亮。很安靜,樓上樓下不見一個下人,

季江影坐在餐廳的椅子上,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眼前擺著簡單的面包片,煎蛋和牛女乃。

他安靜的垂著眸,閑散的翻弄。休閑的襯衣長褲,仿佛平凡的居家男子。听到腳步聲,頭也沒抬︰「過來吃飯吧,廚房有吃的,自己去拿。」

顧淺凝先下到廚房,除了烤箱中的面包片和煎蛋,鍋里還有青粥和小籠包。她盛了一碗粥,端著包子上來。

低頭吃了幾口,只見季江影翻了下報紙,問她︰「現在很怕我?」

顧淺凝口中的食物噎了下。

「不怕。」咽下去,抬起頭︰「就算你是我的長官,我為什麼要怕你?我又不是叛徒。」

季江影這才放下報紙,目光調轉過來冷冷的盯緊她。

「哦?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怕我,那你說說你是怎麼回事?我回總部調查過你,沒有哪個特工化名顧淺凝執行任務,甚至沒查出這個地區有一名間諜的存在。」

顧淺凝放下勺子,坐直身子說︰「是沒有人化名顧淺凝存在,那麼是否有一個叫林輕舞,代號‘終結者’的特工在一年前年接到自行了斷的任務死去呢?」

季江影神色倒是沒怎麼變,還是很冷淡,只是眼楮淡淡眯起來︰「你是那個叫做林輕舞的特工?你沒有執行最後一個任務,自動將儀器拆除了?」

顧淺凝搖頭︰「不是,那個人的確已經死了。所以我才說我不是叛徒。不論長官信不信,但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的確是在那個島嶼自殺了,尸首沉海。不知什麼原因,我的靈魂穿越到了顧淺凝的身上。實則真實的顧淺凝已經死了,怎麼可能還活著,她在車里困了三天三夜,連氧氣都沒有,根本就不能活。」

季江影不說話的時候氣質冷峻,說不出信或者不信。就那樣看了顧淺凝一會兒,似乎在斟酌真假,他頭腦清明,一定會想得清楚。

顧淺凝的確沒有存活的道理,她一個不經風雨的千金大小姐,不要說幾天幾夜缺氧,就算嚇,也將她嚇死了。

而且當時將人送到醫院的時候,連醫生也說死亡了,沒有一絲存活的跡象。不等送到殯儀館,卻又奇跡般的醒來了。

這樣一想,兩起事件的時間也隱隱吻合。

顧淺凝挑眉︰「你不相信?我就是終結者,對于她的一切我都可以復述。而且你問過下達那次任務的長官,或許會明朗一些。」

季江影只是不可思議。畢竟靈魂轉換這種事,他還是頭一次听說。

嘴角抿緊︰「我信……」淡淡說;「因為我就是下達那次任務的長官,資料顯示,你們五個特工的確信號中斷。而且我看過林輕舞的資料,她長的,不是你這個模樣。」

所以不可能是拆除了監控儀器逃生了這樣簡單,如果她真的是她,只能是匪夷所思的靈魂轉換。

顧淺凝同樣心驚,到底是怎樣的機緣巧合?她的任務是他簽署下達的,最後她又以他未婚妻的身份來到他的身邊。

「既然你信我,打算將我再送到組織里去麼?」

季江影反問她︰「我們被培養出來,這條命是用來逃生的麼?」

自然不是,只要活著,就要為自己的信仰盡忠到底。

「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回歸組織?」

顧淺凝好笑︰「我跟你能一樣麼,你是高級長官,即便身體里沒有定位儀器也能出入自如。而我不一樣,我身體里沒有監控儀器,不等靠近,就會被阻擊手射死。」

季江影唇角微彎,眼簾劃過一抹笑。

「沒錯了,你真的是1513部隊的一員。」他站起身︰「你先住在這里,情況我會和組織上報,也會聯系你的教官。這段時間你就呆在這里。」

顧淺凝看他就要走出餐廳,問他︰「我可不可以出去走動?」

季江影回眸︰「可以以顧淺凝的身份活動,但是不可以隨便聯系別人。最好是只呆在這里,有什麼需要跟管家說,我會讓他過來照顧你一段時間。」

顧淺凝一上午坐在沙發上,恍惚得還是跟做夢一樣。世界上竟有這麼趕巧的事,她沒想過,死活一次,還能撞上「自己人」。

安子析沒敲門,就直接進來了。

一張臉悶悶不樂︰「你出差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突然回來了,卻沒說回家,而是直接來了公司。

季江影面無表情的抬頭,提醒她︰「這里是公司,你是我太太不假,卻並不代表你就可以不守規矩。」

安子析很有些惱火︰「你還知道我是你太太?」

季江影靠到椅背上,只說;「你現在不適合秘書這份工作,我會通知人事部給你調換。」說著他已經接通內線,他有幾個秘書,她不過其中一個。吩咐下去︰「給安秘書進行一下人事調動,隨便安排哪個部門做高管。」

安子析不可思議的盯著他,他從來都這麼冷酷無情,做起事來一點兒情面都不講。以前冷眼旁觀看他對別人這樣,不覺得怎麼,親身感受了才覺得殘酷。

「江影,我是你老婆!」

「就因為你是我老婆,所以才不適合當我的秘書。你喜歡什麼工作?去跟人事部的同事溝通一下吧。」安子析還想再說,他已經不耐煩︰「出去吧,我還有工作。中午一起吃飯,去你喜歡的那家餐廳,我讓人訂位置。」

安子析這才高興一點兒,換掉是早晚的事。在季江影的眼里,戀愛關系都會影響工作,何況是夫妻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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