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 第十一章 秋水吟

作者 ︰ 一簑風雨

「真個**的。」秦寂連忙躲閃。

羅裳發現秦寂用異樣的眼神望著自己,不禁漲紅了臉,雙頰間微微泛起一對梨渦,更顯嬌媚動人,柔荑素手再搖了搖那把黯然**扇,又掀起一陣風刃,使得整個硯池生起巨大的波瀾。秦寂巧施箭湍身法,穿梭在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荷葉中忽隱忽現。杜審言既是瑯琊門人,本不應該插手此事,然他與秦寂關系匪淺,不忍望他以一敵二,這一劍必然是免不了的。只見他腳點清荷,涉水而來,手執一柄流光,人如其劍,劍如其人,他身形優雅,流光溢彩,如行雲流水一般。

「入吾室者,但有清風;對吾飲者,惟當明月。」杜審言那一身清風明月劍在草野江湖也是赫赫有名。摩習昌乃碎葉游吟詩人,向來景仰大唐的文人墨客,此番來到硯山莊便是為了一睹大儒風範,杜審言那等飄逸姿態讓他很是佩服,于是收劍而回。

梅鶴翁、蘭鹿叟二老顧不得秦寂與丹楓谷的恩恩怨怨,而是細細打量著蘇域,覺他神情目色里確實有幾分穆宸的影子,于是對歌舒贊說道︰「穆宸曾從東瀛劍聖宮本神道手里救下我們二人的薄命,老朽還請歌舒先生放過這個孩子。」歌舒贊淺笑著︰「二老德隆望重,老夫應當畢恭畢敬才是,不過這孩子是尋找穆宸的唯一線索,對老夫的十年之約極為重要。」梅鶴翁、蘭鹿叟二老既知免不了大動干戈,于是想搶個先機,梅鶴翁首先用枯木杖在地上畫了一圓,又在其中畫了一矩與圓想接,名喚天圓地方陣,乍看之下,平常無奇,可梅鶴翁在陣中腳踏九宮步,佔據了風水先機,這便是初級的奇門遁甲之術。

道有《道藏》,佛有《佛藏》,儒有《儒藏》,春秋紛亂,百家爭鳴,儒、墨、道、法、陰陽、名、合縱、雜、兵、小說等爭芳斗艷,待到武帝,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然而西方教漸盛,佛學日興,大唐多奉佛教,無數儒門學士不得不涉獵隱秘方術以獲王孫逸興。故而瑯琊門中也流傳著不少奇門遁甲之術,梅鶴翁能畫圈為陣,著實不奇。然而那南蠻少女卻頑皮的笑道︰「天下方術,所謂的奇門遁甲皆出自南疆巫法,這畫陣的伎倆我五歲就會了。」

「小娃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蘭鹿叟撫須而道︰「昔日軒轅擊潰九黎蚩尤,命宰相風後與無數南疆古巫,編纂了一本奇書名為《術藏》,奪天地造化之學,窮宇宙珩衍之理。自此中原生了術數之學,有了術門一派,姜太公、黃石老人、鬼谷、張子房、諸葛孔明皆屬術門中人。當今天下,便有術門一脈,他參研青冥紫辰之道,領悟一套絕世劍法,傲世群雄。那人即是穆宸,若不出我所料,你必是由南蠻大司命巫羽幽遣派而來,他在瀟湘夜雨中與穆宸斗劍、斗術、斗息,完敗而歸,這便說明我中原術數流傳至今已與與南疆巫法迥然相異。

那南蠻少女薄怒道︰「那時我們司命大人還不到二十,如今過了五年已過,孰勝孰敗應另當別論。不跟你們說了。」她轉身輕縱,躍至一棵古榕的樹梢,伴著鬼臉,淺淺一笑,稚女敕可愛。此時歌舒贊已經架好了胡琴,淡淡道︰「昔年,梅鶴翁、蘭鹿叟二老跟隨歐陽門主力斗西域昆侖奴、擊退南蠻六魔屬、蕩平關中響馬劫,叱 上一代草野江湖之時,我還沒踏土中原,出于景仰,你們便一齊上了。」他如此言辭,反倒是小覷他們,另瑯琊二老恨在心底。孰不知那吐蕃喇嘛阿古烏也來插手,大喝道︰「歌舒贊,你毀我甘孜、納木錯兩地的寺院,意欲何為啊。」

歌舒贊絲毫不把那喇嘛放在眼里,回道︰「看他們不順眼,殺了也干淨。」阿古烏惱羞成怒,用禪杖指著他的面門道︰「我藏傳《大般涅槃經》也被你奪取了,無非是為了其中的涅槃古法。」歌舒贊哼了一聲,笑道︰「你們三個便一齊上了。」他挑動琴弦,撥了一個顫音,僅僅憑著無形的波動將阿古烏震退數尺。不料那昭武九姓胡之一的火尋薩滿也與歌舒贊結了仇,他怒道︰「歌舒贊,你作惡多端,帶著突厥狼騎強渡阿姆河,侵我烏那曷,此仇不報,我便不是火尋人。」他乃西域火襖教教徒,以火為正義之眼、至高象征,此時他不知用的什麼詭異法門,竟從嘴里噴出熊熊火焰來,火焰化為狼形,徑直往歌舒贊噬去。

「西域異術委實神秘,我倒要瞧瞧這出好戲。」那頭插赤羽的可愛蠻族少女似乎還未長大一般,望得直出神。歌舒贊鎮定自若,不慌不滿的以琴音與那火狼共鳴,輕而易舉的將它化去,露出鄙夷的眼神,蔑笑道︰「老夫縱橫五十余年,仇家怕是不比草原上的牛羊少,都一齊上了。」丹青生慕容祁哭笑不得,好好的一幅月下硯池荷景圖免不了要用人血來染紅。此時秦寂、杜審言與丹楓谷柔荑手羅裳還斗得熱火朝天,羅裳即使那黯然**扇再厲害,也雙拳難敵四手,另一名丹楓谷的高手不再遲疑,握刺而上,那人正是逐日手吳逸,雖然他溫文爾雅,一身書卷氣息,可他的手法凌厲萬分。之所以被稱為逐日手,便是因為他手里的那對逐日刺,刺過人斃,不見血痕。

「秦寂,我吳逸師弟雖是我丹楓八眾中的晚輩,可他那一手妙功夫可是難有敵手,你可瞧好了。」羅裳以扇御風,側面掩護著吳逸,只見他身子輕托,伴風而去,竄行在宛若碧雲般繁多的荷葉叢中,尋到秦寂,便是狠狠一刺,疾如電光,勢若流火,竟刺出一道洶涌澎湃的水浪來。秦寂即是憑著箭湍身法靈活穿梭于青荷間,遇到如此的迅捷的手法也是暗暗叫苦,不出多時,身上已被刺傷了數處,卻還硬著頭皮說道︰「真是穿針引線、織衣繡花的俊功夫啊!」

縱使歌舒贊修為再高,欲以一己之力抗拒四路高手,也是比登天還難,更無法分心去管蘇域。蘇域既知人多雜亂,此地不可久留,況且歌舒雅武藝低微,無法阻攔,于是起身欲走,不料背後突現一柄森白劍刃,散著絲絲寒氣,只得凌空後翻,退避三舍。定要取他性命的出了王子珩別無他人,此番與丹楓谷的人來硯山莊絕非是為了觀蓮賞月,而是打探瑯琊門的虛實,為剿滅曦月宮做最後的準備。然而世事難料,竟在此處遇上了蘇域,所有的怒氣都化為長劍的鋒芒,直指向他的胸口。

紛亂之際,蘇域挺劍而起,劃過一道冽清的碧芒,王子珩與謝景振劍相迎,呲呲咧咧,劍刃相接的聲響不絕于耳。慕容祁瞧在眼里,嘆在心底,這冷峻的玄衣少年,竟也擁有如此劍術造詣,真可謂「青,取之于藍,而勝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那玄衣少年一劍破空,秋水長吟,從王子珩與謝景兩人的波濤洶涌般的劍勢里破出一絲縫隙,千里長堤,潰于蟻穴,此後秋水再難抵擋,王、謝兩人同時被*出數丈之遠。王子珩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身形單薄,神情淡漠卻又輪廓分明的少年劍法精進如此之快,不由得心生妒忌,當下使出他王家傳承百年的絕技混元一氣劍,剎那之間,劍氣集線聚束,凝成箭矢,如流光掠影,電光石火般射向蘇域,饒是他使出箭湍身法也難以逃月兌。

千鈞一發,他不得不放手一搏。斂清劍在于精,冽清劍在于奇,羽清劍在于疾,此刻他沉吟精、奇、疾這三字訣,三清劍法並使,雙足輕點,凌空虛立,身後仿佛延伸出一雙羽翼,然後凜然一劍,斬斷射來的氣箭,又如鷹擊長空、魚翔淺底一般刺傷王、謝二人,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丹青生慕容祁雖然沒有親眼見過穆宸是怎樣一番風貌,但他見到蘇域如此飄逸、靈動的身姿時,尤其那凜然一劍,不禁喟然長嘆,命雲門、大韶二童筆墨伺候,在潔白如雪、柔軟似綿的宣紙上揮舞著一桿圓健紫毫,由淺入深,由形入神,細膩勾勒出方才蘇域御劍那綺麗的瞬間,痛快淋灕,渾然天成,最後題上筆力遒勁、恣肆飛揚的三個大字——秋水吟。

蘇域見王、謝二人敗退,轉身欲走,卻發現自己被人拽住不放,那人正是與他同行過一段時日的突厥少女歌舒雅,他毫不猶豫的用秋水刺向歌舒雅雪白如脂的脖頸,不料她連眼都不眨,笑靨如花的道︰「你是不會殺我的。」蘇域對那天真燦爛的笑容毫無防備,怎麼也無法狠下心來。

吐蕃喇嘛阿古烏懷有藏傳佛教的妙法蓮華神功,火尋薩滿身具火襖教控炎秘術,更何況梅鶴翁、蘭鹿叟二老乃瑯琊先輩,鮮有敵手,歌舒贊節節敗退,甚為吃緊,于是將幽冥梵音的前三重同時奏響,頓時琴音流轉,震耳欲聾,為他贏得一絲間隙,傾盡全力,使出瑜伽身法,從背後偷襲蘇域,點了他的穴道,攜著他與歌舒雅翻牆遁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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