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女人 015 沒有忘記

作者 ︰ 張小鹿

記憶中,有一個小女孩,只會用一只手彈鋼琴,只會彈一首《小星星》,可是她受到鼓勵,走上台去表演,由于太過緊張,一上台就對著鋼琴鞠了一個躬,下面同學哄堂大笑,小女孩嚇哭了,一邊哭,一邊彈,彈的亂七八糟,哭得卻很有節奏。然後不知是誰起的頭喊起來︰「豐麥麥,笨小孩!」然後下面就起哄起來,一齊有節奏地喊著︰「豐麥麥笨小孩,豐麥麥笨小孩……」

小小的人兒,站在台上,張著水汪汪的大眼楮,眼淚啪啪地往下掉,白裙子被小手揉得皺巴巴,肩膀在無助的發抖。

只有一個人沒有笑,他一陣風一樣地沖上台,搶過話筒架將坐在前排罵麥麥的小孩打得頭破血流!現場大亂,老師過來制止,那小男孩卻小蠻牛似的對著老師又踹又啃又咬,掙月兌束縛沖到麥麥面前,一邊用自己黑不溜秋的手笨拙的擦著小女孩臉上的眼淚,一邊安慰︰「不要緊的,麥麥不笨,麥麥是最棒的,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麥麥。」

麥麥突然驚醒,沖過去,打開那個原木盒子,里面果然有是一只白色的小鋼琴音樂盒,鋼琴上面坐著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小女孩兒。

麥麥從原木盒子里拿出那只音樂盒,有一個東西掉了出來,低頭瞧去,麥麥一下子傻掉了。

那是一塊咬了一半的棒棒糖。遙遠的聲音在記憶深處浮現——

「大狼你就讓我吃一口好不好?只吃一小口?」

「不行!你背完三個單詞才可以吃一口。麥麥乖,不然又要被老師罵……」

「他們都說我笨,麥麥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誰說的,誰說我去揍他!」

麥麥的眼淚啪啪地掉下來,忙不迭地放下音樂盒,又放下棒棒糖,跪在地上,雙手發顫,快速將原木盒子里的東西都倒出來,嘩嘩啦啦地在地上堆了一小堆︰一些皺巴巴的小紙條,疊得亂七八糟的小汽車和千紙鶴,髒兮兮的蝴蝶結,斷了齒的木梳子,小皮筋……

麥麥的喉嚨像哽住了一根刺,心都被揪了起來,頭腦昏昏的,咬著嘴唇,眼淚忍不住地直往下掉。她打開一張小紙條,上面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數字……

「麥麥,我讓你寫‘8’字,你畫得這是什麼?」

「你不是說‘8’就是‘0’字系上一條腰帶嗎?我把腰帶上加上一條蝴蝶結不行嗎?大狼,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沒有,麥麥想的總是和別人不一樣……」

麥麥突然打了個冷戰,大聲喊了出來,「大狼!大狼!」她趕緊把那些東西全部揣進盒子里,抱在懷里,跑著,找著,喊著。

原來他是大狼!

她真是笨!她怎麼沒有想到他就是大狼!

可是哪里還有李鴻朗的影子,空曠的湖邊什麼也沒有。

「麥麥你真要去榮家了嗎?以後他們要是欺負了你你就告訴我,我一定會沖進去把你救出來。」

「麥麥,你一定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護你!」

「麥麥,你不要忘了我。」

「不會的,大狼是麥麥最親的人,比親哥哥還要親,麥麥不會忘記大狼的。」

麥麥一直找到了公路邊,她抱著盒子蹲在地上,失聲哭起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大狼,對不起……」

深已夜沉,郊外的公路上幾乎沒有了行車,路燈也只亮了一半,沿著盤山公路照出的朦朧的光,遠遠望去像一條彎曲盤旋冬蛇,昏黃不清的光線中,只有一個小女孩兒蹲在那里,像被丟棄的小動物,將自己蜷縮在一根壞掉的路燈之下,懷里抱著那只原木盒子。她早已不哭了,只是在那里發呆。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這樣,在下著大雪的夜里,一個小女孩兒被丟在雪地里,她大哭,哭累了,就蹲在地上發呆,直到有一個小男孩發現了她,走過去,牽著她的手,他想把她帶進那個大門里,可是門已經關上,他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陪著她一起蹲在雪地里,一直等到天亮。

「麥麥,當你孤單的時候,你就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一定要記得,它們會一直守在那里。麥麥,你不會孤單,除非你忘記了抬頭。」

她記起了他的話,可是,或許是路燈太亮,星星的光芒是那麼的微弱。幾乎看不見啊……

李鴻朗坐在車里,一支一支地抽煙,他知道現在依舊是這樣,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哭。因為,有些事情,是別人幫不了她的。

榮天悅終于還是出現了,在天亮之前。

車子停到麥麥面前,他一下子從車上沖了下來,把麥麥抱進車里。然後車子呼啦一下開走了。

遠遠的,李鴻朗的車依舊停在那里,只是盯著前方的視線,冷的要結冰。

麥麥從天泉湖到家一直不哭不鬧也不說話,這讓榮天悅心里沒底了。

「麥麥,麥麥,你听我說,對不起,實在是公司有要緊事情耽誤了。你不要這樣,你說說話好不好?」

半天,麥麥才問了一句︰「天悅哥,你會不會騙我?」

榮天悅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說︰「不會。」

麥麥輕輕說︰「好,那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我信你。你出去吧。我要睡覺了。」

榮天悅忐忑不安地走出了麥麥的房門,撥通了豐穗穗的電話,「穗穗,你不要鬧了,去把孩子做了吧。明天就做。」

「好,我去做。你放心吧,我去做掉。」豐穗穗語氣溫柔委屈,眼神卻陰狠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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