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唐 第28章絳州堂考生齊聚居園池王才重游

作者 ︰ 市井幽人

()按照慣例,院試合格的考生都要在考試結束後第二天到州衙署報道,感謝一州父母官刺史,並且听候其進一步安排。

王勃與何乃才手搖折扇,風度翩翩地來到絳州大堂門口,在門子的恭迎下進入大門。何乃才也算熬出頭了,想當初他可是兩次參加院試都不中。

此時絳州大堂院子里已經聚集了上百秀才。這些秀才在五六百考生中月兌穎而出,實在難能可貴。

讓王勃有些詫異的是,這些考生不同以往,竟然人手一把折扇。旋即他便了然,昨日絳州剛開了一家御扇坊分店,這些秀才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買的。

見了王勃,這些秀才都不敢托大,紛紛見禮。想當初余問心和王勃斗的時候,他們站錯了隊,結果余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一敗涂地,早後悔的要死,尤其昨天見識了王勃的人脈後,更是不敢得罪。像這樣一個又能文,又能武,又廣受游俠兒、商賈、文人官宦追捧的人物,他們焉敢得罪?

此刻都有重修于好的意思,王勃抱著寧願多一朋友也不多一個敵人的心思,心下雖然鄙夷,但表面上仍與他們虛以委蛇。見王勃這般好說話,那些惴惴不安的人譬如萬千、劉進文等人都暗自送了一口氣。

韋刺史駕到,眾秀才登時安靜下來。

韋刺史穿著他那身緋紅官袍,不怒自威,他掃了眼眾人,在王勃臉上停了停,又看向眾人淡笑道︰「爾等都是此次院試合格的秀才,可謂我絳州百里挑一的才子,但不可驕傲,往後當繼續努力,爭取在三年後的鄉試上考出一個好成績。」

「是,我等謹遵刺史良言。」眾秀才道。然後都看向韋刺史,接下來就該是安排他們進學的事情了。

韋刺史捋了捋長須,又道︰「除王勃以外,其他人等都進州學學習。」

眾秀才一愣,齊刷刷看向王勃。王勃也不禁疑惑,他們都進州學了,卻說除他以外,不知韋刺史是何用意。

韋刺史看向王勃,笑道︰「至于王勃,某已經上報吏部,保舉王勃進國子監進學。」

他這話一出,滿院嘩然,看向王勃的眼神無不羨慕。國子監啊,竟然是國子監。國子監是什麼地方?那是大唐最高學府,名副其實的貴族學府,平民子弟就算才高八斗之輩也絕難進入,除非是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弟;而像王勃這樣五品以下官員子弟,一般是沒資格進去的,但如果才華出眾,也可以破格招收。

面對眾秀才羨慕的目光,王勃手搖折扇,淡然一笑,旋即合扇作揖道︰「承蒙刺史厚愛,學生感激不盡,以後定勤奮勉力,方不負韋刺史今日栽培。」

韋刺史捋了捋長須,滿意地點了點頭,便讓眾秀才離去,唯留下王勃。眾秀才自然都曉得王勃與韋刺史的關系匪淺,也不好打攪,便再謝告辭。

等眾人離去,韋刺史原本略顯嚴肅的表情忽然一松,笑道︰「四郎,走,我們去喝一杯,你現在可成了監生,等過幾天去了長安,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王勃笑道︰「既然韋叔相邀,某便卻之不恭了。」

「你這家伙,這幾天可是風光過頭了,盡讓某去給你擦。」韋刺史不無抱怨道。

「哎,韋叔這可怨不得某啊,某本無意做那些事,但偏偏有事找上某,想清靜都難。」王勃委屈道。

韋刺史無奈,勸道︰「你啊你,真不知說你什麼好,不過在絳州,有某在,倒沒什麼事;但去了長安,你可得安分點,就算有人無事找事,也當忍則忍,別意氣用事,就算忍無可忍,也須低調處理,長安水深得很,不比絳州。」

韋刺史話里濃濃的關愛之情,讓王勃心里一暖,點點頭,道︰「韋叔,你放心吧,某定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低調做人,高調做事?韋刺史一笑,這話听著新鮮。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進了絳守居園池,正在如畫長廊中走著,剛拐一個彎,便見一少女于池邊逗弄池中的鯉魚,她身穿一件粉紅色的衫裙,雲袖半挽,露出半截蓮臂,只看側影便覺美好。

韋刺史笑道︰「孔三娘,你又在偷魚吃嗎?」

孔三娘一驚,趕緊把手縮回來,回頭一看,訕訕地笑了笑道︰「韋伯,是你啊,哪能啦,兒是在逗著它玩兒呢,你可不能冤枉人家。」忽然她發現韋刺史身旁站著的白衣少年,咦了一聲,旋即眼珠子一轉,鳳眼笑成了月牙,雪腮露出兩個酒窩道︰「八弟,你如何也在?」那「八弟」還故意拖得很長。

王勃初見她還以為她真在逗弄池子里的鯉魚,听了韋刺史的話才知她這是在偷魚,額頭不禁冒出黑線,此刻又听她叫自己八弟,嘴角頓時又抽搐了一下,只能認命地稱呼道︰「原來是六……六姐啊。」

听他叫自己六姐,孔三娘笑得都露出兩顆虎牙了,道了一聲︰「哎,乖,八弟。」

王勃臉登時一黑,鼻子都快氣歪了。

听他們兩人這對話,韋刺史一愣,想起昨天碧落亭結義的事,旋即明白過來,見王勃吃癟,頓時又哈哈大笑起來。

靜觀樓在整個絳守居園池中也算比較高的一處風景,于其上憑欄而望,蓮池亭榭盡收眼底。

三人上了靜觀樓,早有侍婢備上酒食。韋承慶相迎,拉著王勃的手笑道︰「四郎,你可算來了,來來來,酒食早準備多時,就等你來了,今日定要喝個痛快。」

四人分席坐定,推杯弄盞起來,讓王勃驚愕的是,孔三娘竟然不喝酒,要知道昨天她可是喝得最嗨的,今日這麼變了性了?

王勃好笑道︰「三娘,怎的不喝酒?」

韋刺史狐疑道︰「三娘,你還喝酒?」

哪知孔三娘搓著衣角忸怩道︰「人家是女孩子,是滴酒不沾的。」

王勃為這句話差點沒被嗆死,見韋刺史一副理所應當如此的樣子,就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而韋承慶倒是憋紅了臉。

王勃翻了翻白眼,這在外野的不行,在家里就頓成淑女了,這萬惡的李唐社會啊。

听說王勃過幾天就要去長安國子監進學,孔三娘便嚷著要回長安了,不敢再叨擾韋刺史了,離家這麼久了,是該回去了。韋刺史大感意外,這不是昨天還嚷著要長住絳州不走了嗎?怎的現在又變卦了。雖然韋刺史意外,但他到底是過來人,旋即便明白了過來,看了眼王勃和孔三娘,捋了捋長須,笑得意味深長。

王勃與韋家父子暢飲、談笑風生,孔三娘也並不感到百無聊賴,只要就這麼偷偷地看著他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酒過數巡,韋刺史指了指遠處的鸀樹掩映下的春景亭,笑道︰「上次我三人在春景亭中飲酒,四郎曾做過一首詩,可還記得?」

王勃笑道︰「自然記得。」

孔三娘眼楮一亮,追問道︰「是什麼詩?還不念來讓兒知曉。」

韋承慶念道︰「畢竟蓮池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真是令人拍案叫絕啊,四郎不知道,當某把這首詩念給那些朋友听的時候,滿座皆驚,無不叫好,就是遠在長安昔日同窗也揚言要來絳守居園池參觀一番。」

孔三娘痴痴地念了一遍,美目一轉,忽然抓著王勃的手道︰「四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是答應兒,要為兒作一首詩嗎?都這麼久了,應該有了靈感吧,現在就作如何?」說完,她注意到韋刺史父子曖昧的目光,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抓著王勃的手,手頓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縮了回去,俏臉卻紅了。

王勃干咳一聲,撓了撓頭,這孔三娘真是難纏,話是她說的,他可沒答應,現在她說了出來,他就是狡辯也無濟于事,不禁搜腸刮肚,想胡亂湊一首詩打發她。

王勃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個方步,韋刺史父子屏住呼吸望著他,孔三娘期盼地望著他。忽然他眼楮一亮,折扇一指,看向孔三娘吟道︰「美人出北國,灼灼芙蓉。皓齒終不發,芳心空自持。」

詩一念完,韋刺史父子登時一副怪異的樣子看向他。

王勃見他們這副表情,愣了愣,心想難道這首詩不好?可原創作者是李白,某只不過盜用把「南國」改成了「北國」而已。

突然,他心咯 了一下,心說壞了。這首詩不是作的不好,而是意思放在孔三娘身上就不對了。前兩句沒問題,問題就出在最後兩句,最後兩句是說,這美麗的女子在意中人面前因為過于羞澀而不敢表達自己的愛意,只能白白地浪費機會。換句話說,就是說這名女子應該勇于表達自己的愛意,不能讓韶華逝去、機會流失。而放在孔三娘身上,就是鼓勵她向他表白,這難道還不是壞了嗎?

王勃想解釋,卻無從下口,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孔三娘卻捂著嫣紅的小臉羞逃了。望著她消失的背影,王勃苦笑不已,真是……搞不好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可得想個辦法解釋,可怎麼解釋?難道說這只是個誤會,要是如此,那可真是傷透孔三娘的心了。

王勃苦嘆,這下可真是百口莫辯了,回頭,卻見韋刺史父子正用一副極度曖昧的目光看著他,韋承慶甚至還給他賞了個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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