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連連拱手笑道︰「諸位,在下來晚,還請見諒啊。」
秦用笑道︰「知道就好,等會兒你要自罰三杯才是。」
張武瞪眼道︰「杯子怎麼行,要用碗,並且還是大碗才夠勁。」
單大膽見王勃手里空空如也,只有月奴懷中抱著一把古琴,登時不滿地道︰「他姥姥的,王四郎,你這是在洗刷某嗎?你說的酒呢?怎麼一個鬼影子都沒看見?不會是在路上的時候被你喝光了吧?哈哈哈。」
眾人也大笑起來。
王勃笑而不語,故作神秘,指了指絳州城的方向道︰「站在這里看或許看不見,但是城牆上此刻正擺著數架投石機,只等琴聲一響,諸位便可看見某贈予諸位的禮物。」
這話正撓到程伯獻癢處,頓時猴急地道︰「那到底是什麼禮物,你倒是說說看啦。」
王勃不語,從月奴懷里接過古琴,忽然飛身而起,上了那八重龍興寶塔塔頂,盤膝坐下,長發飛揚,衣袂翩躚,狀若仙人。指尖撥弦,只听錚的一聲脆鳴,眾人的神魂渀佛都跟著琴弦震顫起來。一聲方響,便听一連串錚錚錚的箭雨打在萬千鐵騎上的琴聲激響而起,眾人的血液渀佛也隨之漸漸沸騰。
先是揮弦轉急,繼而戛然而止,但余音依舊不絕,在天地間回蕩。
然後只听轟然一聲錚鳴,伴隨著一個「滄」字發出,于是王勃那略顯稚女敕卻又帶著磁性的滄桑之音的歌喉隨著琴聲展開︰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
王勃在唱,滿山眾人也跟著大聲唱了起來,天地之間一片笑聲。而就在這時候,從城牆方向忽然升起密密麻麻的黑點。起初只是黑點,後來便成了麻雀大小。當這些黑點從天劃過一道道弧線朝碧落亭這方落來時,才發現是一個個酒壇。
乖乖,大手筆啊,竟然是用投石機把這麼多的酒投射過來,眾游俠兒盡皆被眼前的一幕震驚,繼而一陣狂喜,紛紛飛身搶奪酒壇。
碧螺亭前頓時上演一出人如麻雀亂飛,競相啄食的場景。
張武等人也各自搶了兩壇,一看商標赫然是龍門貢酒,頓時哈哈大笑,連贊王勃大手筆。那些游俠兒更是震驚不已,竟然是龍門貢酒,用投石機送酒手筆已經不小,而這送來的酒又是「千金難買一回醉」的龍門貢酒,這手筆就太大了。
相比游俠兒有輕功可以搶到龍門貢酒,那些文人、商賈卻因手無縛雞之力,搶不到酒,不但如此還要擔心被這天降酒壇砸死,從而躲起來。故而好酒雖多,卻只能看著它們被那些游俠兒搶走,就算沒被搶走的,也摔在地上打碎了。
不過不用擔心喝不上酒,在歡鬧的渀佛一切階級都消失了的碧落亭四周這塊方寸之地上,眾人隨著琴聲相互攀著肩膀,放聲歌唱,大口喝酒。你沒酒,那就喝我的;我沒酒喝了,就喝你的,就這般簡單。
這正好詮釋一個真理︰真正的純粹的音樂正如美酒一樣是不分階級和國界的。
酒至半酣,王勃忽然起身朗聲道︰「張郎、單郎、秦郎、程郎、尉遲郎,某欲相渀瓦崗眾英雄,與幾位義結金蘭,不知意下如何?」
「哈哈,我等正有此意!」張武等人笑道。
「還有兒。」單二娘叫道。
「也算本娘子一個。」孔三娘站出來,瞄了單二娘一眼,挑釁地道。
「那索性也算奴一個吧。」月奴淡然笑道。單二娘與孔三娘目光如電地射向她,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月奴早已千瘡百孔。
王勃撫掌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勞請在場的諸位弟兄做個見證。」
眾人齊聲叫好。
于是王勃叫來僧人備上長案,在長案上擺上關公像和牲口祭品。接著擺上一個大碗,倒上龍門貢酒。然後互通姓名、年齡、生辰,王勃執筆將之書于金蘭譜上,各人按上手印,人手一份金蘭譜。最後殺雞將雞血滴入酒碗,男的咬破右手中指、女的咬破左手中指,將血滴入酒碗。等攪拌均勻後,張武灑酒三滴于地上,舉起酒碗對著天地說道︰
「乾坤在上,關公明鑒,我張武……」
「單大膽!」
「秦用!」
「程伯獻!」
「尉遲循毓!」
「孔三娘!」
「單二娘!」
「王勃!」
「月奴!」
張武沉聲道︰「在此立誓,願效渀瓦崗眾英雄結義,旨在祛除胡虜,掃平域外,為大唐開疆擴土,昔人已安內,我等遂攘外,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誓成!」
于是各人手舀一炷香和一份金蘭譜,從最年長的張武開始喝酒一口,到月奴為止,剩下的酒擺到關公像前。
九兄弟遂對關公像行了三拜,禮成。
「大兄!」王勃等人齊聲稱呼張武道。
張武一一回禮,稱呼︰二弟(單大膽),三弟(秦用),四弟(程伯獻),五弟(尉遲循毓),六妹(孔三娘),七妹(單二娘),八弟(王勃),九妹(月奴)。
九兄妹齊聲歡笑,笑聲直干雲霄。
畢竟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眾人也要分道揚鑣了。
城外十里亭。
王勃九兄妹在此揖別,張武要回扶桑,單大膽兄妹要回瓦崗寨,秦用三人要繼續俠游四方,而王勃還要留下來繼續等第三場考試結果。
「諸位,我們就此別過吧。」張武牽馬拱手道。
王勃拱手鄭重地道︰「大兄,此去扶桑山高水遠,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一路多保重啊。」
秦用等人也請他保重。
張武翻身上馬,拱手道︰「八弟,還有諸位弟妹,等下次我扶桑遣使來唐稱臣朝貢之時,某亦會前來,屆時我等再把酒言歡!告辭!」說完,一鞭子狠抽在馬臀上,絕塵而去。貞子拱了拱手,也駕馬跟了上去。
「他姥姥的,搞得這麼傷心干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別,好了,諸位弟妹,某也要去了,有緣再會,告辭!」單大膽拱了拱手道。卻見單二娘沒有要立刻離去的樣子,她看向王勃笑道︰「八弟,七姐這就走了哈,七姐不在的日子里,你千萬不要去拈花惹草啊,要是被兒知道了,那些狐媚子一定會交代在兒手上的。」說著還瞪了一眼孔三娘和月奴,一副說的就是你們的樣子。孔三娘臉頓時一黑,月奴卻是面不改色,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听著他叫自己八弟,王勃就感到一陣牙疼。哪知單二娘又道︰「因為八弟,你可是八姐內定的郎……」
「哎喲,二娘啊,這話你怎能說出口,諸位,我等這便告辭了!駕!」單大膽一把捂住單二娘的嘴,趕緊的抱著她飛身上馬走人。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王勃搖頭苦笑,這單二娘真是夠開放的,大唐女兒果然名不虛傳。
孔三娘啐了一口,暗罵一聲「不要臉」,心說,你走就走吧,最好別再出現了,還有那月奴也是一樣。月奴感受到她的目光,看過去,旋即展顏一笑。孔三娘嘴角抽了抽,也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八弟,九妹、六妹,我等也在此別過了,以後長安再聚。」秦用翻身上馬拱手道。
「嘿嘿,八弟,某這兩個妹子就交給你照顧了,你可要照顧好啊,不能厚此薄彼,要一視同仁才行,不然誰要是告狀到某這里,某一定舀你是問。」程伯獻笑道,說完一拍馬臀率先跑了起來,口中叫嚷道︰「尉遲老黑,我們來比賽比賽誰先跑到晉州!輸得沒酒喝!」
尉遲循毓也告了一聲辭,連忙追去,口中罵道︰「程板斧,你這無恥小人!」
秦用無奈,催馬追了上去。
經此一役,碧落亭九結義成一段佳話,為無論江湖中人還是士林中人亦或乎販夫走卒津津樂道。
送走張武等人之後的第二天,院試第三場考試結果紅榜揭曉,第一名赫然依舊是王勃。當然策問試本身沒什麼技術含量,王勃在這方面未必有什麼優勢,蓋乎有韋刺史成人之美的緣故在里面。但不管如何,如此一來王勃三場考試皆獲第一,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絳州第一秀才。
整個絳州沸騰了。
消息傳回龍門縣,王母喜不自禁,又是燒香拜佛,又是感謝祖宗,尤其當她看見他兒子王勃第二場雜文試寫的詩《孝子錦衣當歸詩》時,那一句句念到她心坎里的詩句「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讓她更是又喜且哭,不能自已了。
消息傳回龍門縣,賈全父子孫三代、黃虎等一幫兄弟都來賀喜。老先生也來了,夸贊早年的王勃如何聰明,他如何得慧眼如炬,高興得王母都合不攏嘴了。
就連韋縣令也跑來賀喜,並說了許多漂亮話,無非是王勃如何聰明,如何是龍門乃至絳州的榮耀,如何就是會試進士及第也不是問題,然後又說到韋王兩家應該多來往。
王母奇了怪了,談他兒子怎麼跟兩家關系牽扯上了?韋縣令看出了她的疑惑,便把王勃和韋刺史成忘年交的消息告訴她,在座眾人听到這個消息,都吃了好大一驚,都沒想到王勃在絳州竟混得如此風生水起,連刺史大人都跟他成了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