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星空 欲揚先抑

作者 ︰ 處晷

()林淵從男廁所出來,未見到流星的身影,歐陽夢兒眼圈紅紅的,急切地拉著林淵問︰「那他去哪了?」林淵輕蔑地看看歐陽夢兒,夢兒一怔。

「你這是什麼眼神?」

「你寫這種文章,看不起農村人,難道你祖輩卻沒有農村人?實話說,我心里也很不爽。」

夢兒臉上忽然起了異樣的表情,她捂住胸口,感覺心如刀絞的痛。林淵在一旁听見夢兒喘著粗氣,疑惑地轉過頭,卻見夢兒瑟瑟抖,痛苦的閉著眼,白的嘴唇緊咬,右手捂住胸口,左手顫顫巍巍的在身上翻著什麼,那神情分明是遭到了極大的苦痛。

林淵方寸大亂,驚慌失色,「你怎麼了?」

夢兒踉踉蹌蹌地向陽台處的欄桿走去,林淵趕緊上前扶著。靠著欄桿,見夢兒仍在找什麼。林淵急迫地問︰「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找!」語氣中掩蓋不住的驚恐和慌張。

「口袋里的藥,藥。」夢兒聲音斷斷續續。

林淵在夢兒右邊衣服口袋模到一個藥瓶,「是這個嗎?」夢兒掙扎著點點頭,「三、三片。」夢兒聲音和神態真讓人好不心酸與心疼。

他顧不得拿水,夢兒吞下藥後,果然漸漸平息了,她緩緩坐了下來,臉上泌著細密的汗珠,仍在微微喘著氣。林淵看看手中藥瓶的說明,幾乎不出聲來,「你……」

「我沒事兒。」夢兒搶過話,然後將林淵手中藥瓶拿了回來,照樣放在口袋里。

「我去給你取杯水。」林淵站起身來,準備走向教室。

「不用麻煩了,林淵,你知道卓流星在哪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在那里。」林淵回過身,微微點點頭。

「那你帶我去。」

于是二人一前一後下了教學樓,順著流星剛剛走的路走,一路緘默。但林淵的內心在剛剛平息之後又劇烈的跳動起來,他怕夢兒的病再次作,也沒敢跑動,走到半路的時候,走讀生下課的鈴響了,但這條路仍是鴉雀無聲。

流星果然在往常的那塊空地之上,林淵從圍牆上跳下來,「卓流星在那邊的空地上,你確定要過去?」

夢兒睜著大眼楮點點頭,可是看著這堵並算太高的圍牆,又感覺犯了難。林淵想起上次來時,旁邊是有幾塊磚頭的,「你先等等。」然而附近已經被收拾干淨了,沒有其他雜物。

「你踩著我的肩膀吧。」林淵蹲子,夢兒感覺難為情,身子笨拙地一手扶牆,踩在林淵肩上,林淵緩緩直起身子,夢兒正好可以跨到圍牆上。

「那邊要低一點。你小心些,我就不過去了。」林淵往旁邊的花壇走,坐在壇沿上,壇沿還有濕漉漉的水,他抓起一把壇中的雪心緒不寧地把玩。

夢兒緩緩滑,踩在空地的枯草上,見流星的身影坐了起來,看不清他的臉。她心中自責與愧疚驀地又生,不僅愧對流星,更是愧疚自己。

「卓流星,今天的事,對不起。」夢兒踩著枯草,走近流星,腳下雪和草出吱吱的聲響。

「你沒必要向我道歉,我只是自己心情不好。」流星冷冷的說,又躺了下來,陰暗中眉頭卻深鎖。

雪後的夜晚真是安靜極了,夢兒半蹲下來。「其實,我並不討厭農村,而且很懷念在鄉下生活的那幾年。」

流星抬頭見夢兒低著頭,食指繞著地上一株小草。吹著嗖嗖的冷風,夢兒頭被吹得飄揚。「那你的作文?」

「那個作文,其實,其實我只是想試試反彈琵琶,因為作文書上說要創新,立意要與眾不同才能月兌穎而出。」

「也就是你內心並不是這樣想的?」夢兒看著流星點點頭。

流星突然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他自嘲而無奈的一笑,搖搖頭,「就為了作文月兌穎而出,就要違背自己的心意?」他在心里想,覺得難受。

「你為什麼會情願挨著凍,情願翻圍牆也要來給我說清楚?」流星突然問道,這個問題他十分在意。

「因為不想被你誤解,我們是朋友,不想看著作文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害得你我成為陌生人。」

流星的心情變得復雜,半天不知說些什麼,見夢兒仍是蹲著,輕聲問︰「累不累?要不要坐會兒?」流星月兌下外套,鋪在旁邊的地面上。

「你?」

「反正已經髒了,沒事,你坐吧。別把你的衣褲打濕了。」流星笑笑。

「可是,你不冷嗎?」

「我的身子,放心吧,沒事。」

夢兒坐下,雙手環抱膝蓋,「雲市好多年沒下過雪了。」

「我家里每年冬天都會下雪。」

「卓流星喜歡冬天嗎?」

「嗯,冬天給我純淨和美的感受,世界在這時是單純的。歐陽夢兒呢?你喜歡冬天嗎?」

「我更喜歡秋天,不太冷,又不太熱;不太熱烈,又不太蕭瑟;不太鮮艷,又不單調。」夢兒靜靜地說。

「秋天的確是很好的季節。」流星記起了家鄉的希望樹。「你的老家是在鄉下嗎?」

「嗯,外婆家在鄉下,小時候跟外婆生活過一段時間。後來被爸爸帶到雲市來了。」夢兒腦中外婆佝僂著身子的身影出現,那是心中永不消逝的溫暖。

「歐陽夢兒外婆家一定很美吧?」

「外婆家有河,有兔子,有蘑菇,只是現在很多都變了。」夢兒呼出好長一口氣。「卓流星呢?卓流星的家那邊是什麼樣子的?」

流星的思緒一下被帶回了雲村,思念的風吹遍家里的每一寸土地,家鄉正是一片潔白吧。「我家前面有一條靜溪,靜溪一邊有一片小樹林,另一邊有一塊大的草坪,每次回家,我都會去草坪坐坐,那兒多半只有我一個人……」

流星說起雪湖,說起希望樹,夢兒連連感嘆。「卓流星,你經常都是一個人嗎?」

「曾遇到過一個小女孩,不過……」流星想起小蝶,感傷起來。但並未將小蝶的事兒說出口。

兩人身子漸漸涼,天空中又下起小雪來,看這情形,大概會下得更大,明天的雪會積得更厚吧,夜空漫漫,泛著帶有色彩的光。

離開的時候,流星想起下面空地上有兩座墳,怕夢兒踏上了,招招手道,「歐陽夢兒,跟著我走,前面有兩座墳,別踩到了。」哪知夢兒嚇得大叫一聲,忽地抓住流星右臂,望望四周,黑乎乎一片中仿佛看到了墳墓的輪廓,壘墳的石頭明晃晃的,陰森駭人。

流星右臂被夢兒抱住,內心突突直跳,他本是怕夢兒踩到了墳。趕緊安慰道︰「別怕,死人不會傷害人的,而且我在這呢。」直到走到了圍牆旁,夢兒這才放手,忽然想起了林淵還在外面,「哎呀,林淵還在外面等我們!」

流星撐在圍牆上,道路上有三三兩兩的人群,並不見林淵,「他應該先回去了。」

二人去了教室一趟,夢兒看見桌上自己的作文本下來了,也裝進書包。兩人一同往回走,到天馬樓的時候,流星不好意思的對夢兒說︰「歐陽夢兒,謝謝你。」夢兒一陣迥異,明明是自己寫了讓他生氣的文字。

「謝我什麼?」夢兒俏皮的劉海下,一雙大眼楮跳動著。

「總之,謝謝你。」說罷快步往宿舍走,並不回頭。

第二日早晨,流星到了座位上,卻現歐陽夢兒的作文本放在自己的桌上,抬頭去看夢兒,夢兒正趴在桌上酣然入睡,大概昨晚沒有睡好。流星翻開作文本,一翻開便到了昨日羊老師所讀的批評農村人的文章,那一頁對折著,是夢兒故意而為之。流星讀著,前面幾段仍讓他憤憤不已,可讀到後面,他漸漸釋然,欲揚先抑,夢兒修改了文章,用「欲揚先抑」的手法贊美農村人。

「謝謝你,歐陽夢兒。」心中更加覺得夢兒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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